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重生之一心一意 作者:新小说 文案      愤怒,居然被人被撞死!   宋桃之回到小学二年级。好像也不错,做学神,开金手指,美男养成……   踢飞渣男,养成初恋。什么,渣男不渣,初恋都是骗人的?   究竟为什么重生?   宋桃之听见最荒谬的爱情告白是“撞死你,是为了和你一起重生。”   更荒谬的是,她居然有点心动,可是她不是该手剁凶手么?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青梅竹马 重生 时代奇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桃之 ┃ 配角:赵意,元冬阳,陆晨心 ┃ 其它:两人同时重生   ☆、重生      “桃之,太阳晒屁股了,赶紧起床。”妈妈胡晓群的声音透着一股年轻的清透明快,宋桃之疑惑,妈妈好像变年轻了?   胡晓群推开房门,探进半个脑袋,“再不起床就迟到了。”   宋桃之一惊而起,不是眼花吧?妈妈不仅声音年轻了,连脸蛋都还带着青春的气息,少妇圆润的脸颊,胡家女人遗传的脸颊红晕,光洁的皮肤上嫣红正好,如一朵怒放的桃花。   宋桃之疑惑,低头看自己,胸呢?刚做的美甲呢?宋桃之摊开双手,两只白胖的幼童小手呈现在眼前。   宋桃之一骨碌爬起来,床也变了,不是席梦思,而是老式的木架子床,厚厚的蚊帐笼罩着四维,床前方向用蚊帐钩子挂着,红色的蚊帐钩子,脱了些漆,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妈妈当年的陪嫁。   房子,也不是已经住了十几年的两层小楼,而是石灰墙有些发暗的砖瓦房,白亮亮的窗户正对着窗,花纹毛玻璃挡住了视线,看不到院子的情况。   宋桃之确定,她这是重生了。   她跑到客厅,爬到木质沙发上,翻开挂在墙上的日历,199X年10月26,星期五,重阳节。   如果没记错,她被撞飞的那天也是重阳节。   真年轻,她才上二年级。   宋桃之出了房门,见爸爸端着饭碗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一边吃粥就着咸菜,一边望着叶子开始发黄的葡萄架,“桃之,快过来,那里还有个葡萄。”   宋桃之跳下高高的廊阶,快乐的如一只南归的小燕子,抱住爸爸的腰,在父亲的怀里仰着头,“哪里哪里?”   宋长文给她脑门磕了一筷头子,落下时却轻的很,“懒女子,起来就馋吃的。我给你摘。”宋长文伸手够上葡萄架,摘下一颗小小的黑紫色的葡萄,递给宋桃之。   宋桃之眼圈红了,父亲好高大啊,又有了这种温暖的感觉,靠在父亲的怀里,我便是世界的霸王,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宋桃之把葡萄扔进嘴里,嚼碎,酸酸涩涩的,细品下还有点甜味。   生活的味道。   宋桃之使劲眨巴眼睛,没让眼泪掉出来。   宋长文拍了拍小女儿的后脑勺,“快去洗脸吃饭,我送你上学。”   宋桃之“嗯”了一声,跑步着进了厨房。   妈妈胡晓群已经替她盛好了饭,浓浓的白色大米粥上放着一小堆冬瓜,宋桃之端起碗,跑回院子,垫着脚,把冬瓜放了两片到宋长文碗里,笑嘻嘻地说:“小文子,赏你的。”   宋长文去省里进修时,看过电影《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回家后讲给家人听,还带回来几张刘晓庆的画报,胡晓群是刘晓庆铁杆粉丝,有事没事总要宋长文讲几遍这两部电影,宋长文每次都讲得声情并茂,引得胡晓群母女恨不能也去一趟省城,亲眼看一场在电影院放的电影。   县里据说也要建电影院了。这是后话。   宋桃之听多了“小李子”之类的话,觉得好玩,便开玩笑叫爸爸“小文子”,宋长文也不生气,跟着淘气地喊女儿“小之子”,但听着像“小侄子”,宋桃之指责他是要将她送人的意思,宋长文便改成“小桃子”。   “嗻,谢太后赏,小文子不爱吃冬瓜,还是留着太后您吃。”宋长文又把冬瓜放回宋桃之碗里,呼噜两口扒干净了饭,“小桃子啊,赶紧吃,爸爸可不能迟到,今天是你赵伯伯升处长,我得早点去给他捧场。”   宋桃之挑着碗里的粥和菜,答应了一声。   这些童年记忆几乎都消失在生活深处,若不是再重活一遍,她怎么会记得父母从小就这般疼她?每天的饭菜,最好的都会留给她,吃白粥的早晨,妈妈无论哪个季节都会给她整点青菜,而她和爸爸永远都是吃粥就着咸菜。因为他们说“小桃子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们是到了长皱纹的年纪,不需要补了”。   赵伯伯要升职了?   宋桃之胡乱地扒拉了粥,这才洗脸刷牙梳头。   胡晓群连连摇头,“你这懒丫头,每次都吃完饭才洗脸刷牙。”   宋桃之将白色的牙膏沫子吐出老远,丢了牙缸子在厨房,蹦着回房间找梳子梳头去了。   宋长文推着自行车站大门厅里催,“小桃子,快点。”   本想梳一条小辫子的,听爸爸催的急,只好随意扎了条马尾,今天是赵伯伯升职的日子,这可是个重要日子。   赵伯伯好像就是这个时候升职快起来的,两年从科员升到正处,然后调任到新成立的药检所当了所长,很快成为市里某药厂改制与香港某公司合伙成立的瑞丰制药公司第一任总经理,于是开始一生传奇的商人生涯,瑞丰制药公司从一个县级濒临倒闭的小公司成为医药界龙头老大的上市企业。   赵伯伯叫赵坤云,是赵意的爸爸。   赵坤云从瑞丰制药公司董事长位置退休后,赵意当上了瑞丰制药公司的总经理。   她和赵意一起长大,读书,毕业,结婚。一切似乎顺风顺水,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开始争吵。   每次吵架后,妈妈都劝她隐忍,爸爸叹息“家世已经不般配了,我们也无法给你助力”。   有钱有权真好,吵架都是优势方。   宋桃之瞬间想通,有了机会,绝不可以让历史重演,为什么要有赵家压倒性的家世优势?即使终归要做怨偶,她绝不做被欺负的那个。   赵坤云的经历并不传奇,也不是不可复制,只是时代下的机缘巧合。   按资历和真实本事,宋长文比赵坤云更胜一筹,只不过宋长文性格偏善,这让他错失了许多良机。   赵坤云出身农村,千辛万苦考入卫生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县里卫生局。宋长文与赵坤云是卫校同学,但他出身医药世家,宋家是全县远近闻名的老中医,爷爷两年前去世,在世时家里求医的人络绎不绝,奶奶家现在还摆了一堆的锦旗、感谢信呢!若不是上山采药摔成重伤去世,爷爷现在已经被省里中医院请去当老专家了。   宋桃之有些心急火燎。   这次卫生局有一个升职名额,本内定是宋长文的,名单都要上报了,不巧赵坤云的老婆突然去世,留下赵意父子,宋长文深虑过后,没跟任何人商量,跟局长举荐了赵坤云。他自觉家庭条件、自身资质都比赵坤云好,如果这次他顶了名额,赵坤云再升职就难了,但赵坤云先升了,凭他的优势再升职也不难。   但就一次机缘,让他与赵坤云的差距越来越远,到宋桃之和赵意长大成人,两家的差距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赵坤云是全国闻名的企业家,全国最大医药股份公司的第一股东,人大代表,而宋长文最高也不过升到成为县级市的临市卫生局的副局长。   为了换人升职这事,胡晓群跟宋长文狠狠吵了一架,但已经于事无补。   宋桃之记起这段经过,也为自己重生晚了而后悔。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赵坤云。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让家庭被时代甩掉,不让赵意有在她面前显摆的资本;让初恋暗恋的对象陆晨心活着,只要活着就好,只求一起活在同一片星空,偶尔知道对方生活的很好,就够了。   而赵意,不应该在她的生活规划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上学   总会有机会的。   宋桃之绷着小脸,一路想着心事。   在下家门口那天陡坡土路时都忘记了在后面帮爸爸拉着自行车。   宋长文把自行车蹬得飞快,宋桃之耳边呼呼的风声,她把脸贴在爸爸厚实温暖的背上,默默地想,爸爸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   宋长文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他爱读书、善书法,写过诗词,唱过大戏,下乡当过赤脚医生,进城当过文艺青年,精通中医,认识大量药材,会修自行车、收音机等各种电器,会种植、嫁接,自己培育药材,甚至会兽医,他善良、乐观、聪敏。缺点或许就是文人气有点重。   但我会帮他的。宋桃之想。   在这个贫乏的年代,临县的人们的精神和物质都很简单,大家的起点都差不多,很少人有宋长文的眼界和修养。经过刻意的引导和环境熏陶,他肯定也可以成为超越赵坤云那般的人物。宋长文的聪敏是远近闻名的,如果刻意,什么不能学会?   记忆中的赵伯伯是个沉默寡言,谨慎稳重的人,并不是长袖善舞的政客,即使以后功成名就,他依然更多像一个埋头苦干的学者,而不是一个企业家、政治家,很多人都说,若不是赵坤云再婚娶了元县长的妹妹,他也不会有以后的成就。   “我们家小桃子今天吃了锯嘴的葫芦,这么安静?”   宋桃之的家在高大的西大山脚下,海拔有点高,东墙几丈外便是高高的土坡,坡下是新修的柏油路。在修路拆迁的可拆不可拆之间,宋长文很喜欢这个家,红砖黑瓦的房子,是他和胡晓群婚后一起盖起来的,住了七八年,处处都留着一家三口的记忆。于是,宋家便选择了不搬家,路修好后,这一片没搬走的几乎人家便成了悬在山脚下的高架房。   宋长文带着宋桃之的小舅连干了三天,从大门口修了一条十几米的略陡峭的土坡路。宋桃之很喜欢这条路,她可以张着手臂从门口飞奔而下,那种飞翔的感觉超棒。   每天,宋桃之都会坐着爸爸的自行车后座到西山路连着电台路交叉口的二小上学,宋桃之最喜欢的事,就是帮爸爸扯着自行车下门口的坡路。   今天因为想心事太入神而忘记了拉车,宋长文本还没注意。   等上了车,自行车是下行方向,路还有点坡,不用蹬,车子就跑的飞快,每次宋桃之都特兴奋,会张开双臂喊“飞喽,飞喽……”   小女儿娇嫩欢快的声音总能感染宋长文,他会越发卖力地蹬起脚蹬,让车子飞的更快。   车子都已经过了下坡路,速度慢了下来,宋桃之居然还没吭声,宋长文便觉得不对劲了。   “不会背书,被老师骂了?”   “忘记写作业?”   “与同学打架了?”   “……尿床了?”   宋桃之听闻爸爸越问离谱,忍不住把头在爸爸背上使劲揉了几下,拖长了调子喊了声“爸爸”,宋爸爸哈哈笑起来,这才是女儿正常的状态嘛!   很快便到了二小门口,有父母送来的孩子,有自己走着过来的,门口热闹的很。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不知从哪里搞到一箱橘子,摆着卖,但买的人不多,这年头水果金贵,即使给孩子吃也省着点,一般都是买回家了,单独给孩子吃,这会儿买了带学校,还不知道被多少小崽子抢的分了。   宋长文觉得女儿情绪有点不高,便起了哄她的心思,“爸给你买俩橘子,上课偷着含一瓣,上课时间比较容易打发,能提神,学的也快。”他将自行车支好,大步走向水果摊。   宋桃之看着父亲的背影,中等的个子,矫健的身姿,宽厚的背,依旧乌黑的发,一切都昭示着这还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记忆里的父亲是个肥胖的,每顿不能少酒,偶尔赌点博,沉默寡言的老头,现在这般看父亲,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岁月的刀还未在他身上刻画出痕迹,未能将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杀成一个糟老头,留给他的未来还很宽。   宋桃之捏紧拳头,对自己说“加油”。   宋长文买了两个圆鼓鼓、金灿灿的橘子,塞进宋桃之的书包,用手拍了拍,“别让小兔崽子们偷吃了。”推了自行车,“我走了啊,晚上不回家吃饭,赵伯伯说好了请大家吃饭庆贺。”   宋桃之拽住爸爸的袖子,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说:“爸爸,我也想下馆子,我想吃肉。”   宋长文哪里经得住女儿这样软语央求,再说家里是好久没割肉吃了,他一想,“反正你赵伯伯肯定要带着赵意的,你跟他一处玩儿,只别淘气。”   “爸爸,你太好了,我爱你。”宋桃之是好话随口就来。   宋长文笑眯眯的很是受用,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放学爸来接你。”他跨上自行车,又吩咐,“橘子给赵意一个,你们一人一个。”   “好嘞!”宋桃之给爸爸招手,“爸爸再见。”   给赵意一个?宋桃之眯起眼睛。   小时候的赵意还是挺可爱的,长眉细眼,肤色白皙,有种小白兔的感觉,男生就爱欺负这种小男生,但女孩儿就特别喜欢。   说实话,宋桃之还是挺喜欢小时候的赵意的,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学习好,不像别的男生般猴子似的,到处惹是生非,什么扯女生辫子,擦黑女孩子橡皮,折断铅笔,贴小动物,藏了作业本等等,他从来没干过,所以从小到大他都是女生的宠儿。   正想着赵意,赵意便来了,他自个儿走来上学的,小小是男生,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衬衫、西裤,那是她妈妈手缝的,赵意特别爱惜,很久没见他穿过了。因走得急,他脸颊有些潮红,更显得脸色粉嫩、粉嫩的,湿漉漉的眼睛小鹿儿般一转,真是可爱的让人想捏一把脸蛋。   宋桃之犹豫,看着小男孩纯洁的眼神,到底没忍住,掏出一个橘子,“唔,给。”真分裂啊,一辈子不想再往来的人就在面前,可怎么就下不了手呢?   宋桃之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我爸爸让给你的。”宋桃之的口气很不好,特别的不好,她有点生气。   赵意的小脸更红了,他低了头,捏着衣角,低声说:“我不要。”   宋桃之觉得自己要爆发了,她粗鲁地把橘子塞进赵意的手里,扭身就走。   赵意小跑两步,跟上她的脚步,走进校园。   宋桃之突然转身,赵意差点撞到她的鼻子,“你干嘛跟着我?”   赵意委屈地眨巴眼睛,指了前面,“我们一个班。”   宋桃之跺脚,恨恨地跑了,恨不能快点长大,这样就能看清他真实的可恶的嘴脸的,现在这个样子,真下不了手啊!   走进教室,宋桃之茫然了,她居然要上学,从小学二年级开始上,不过好像也不错,可以做学神了。   但现在,重要的是,她坐在哪里?她转着眼珠子,正想着是不是该问问身后的赵意,一个穿着红色线衣的女孩对她招手,“宋桃之,快来。”   女孩有双浓黑的眉,挺直的鼻子,给人很英俊的感觉,少点女孩子线条的柔和,这是……   宋桃之快速看了一眼桌面,桌子上放着一本语文书,歪歪扭扭写着“张玉红”,宋桃之问:“张玉红,什么事呀?”她放下书包,应该没错了,她跟张玉红同桌。   张玉红得意洋洋地从书包里掏出一把红白色的细绳子,“我妈妈给我扯的新橡皮筋,怎么样,好看吧?”   宋桃之哭笑不得,小米般点头,“真厉害,你妈妈这么舍得花钱,这么大把,好像挺长的吧?”   “那当然,比刘文娟那个还长一米呢!现在我的橡皮筋才是班里最长的,一会儿下课,我们一起跳。”   好怀念,和小朋友一起跳橡皮筋的日子。   宋桃之微笑起来。   宋桃之的弹跳力很好,在班里甚至西山下整片住宅区里都是有名的,她能跳到最高级,就是将手伸直的最高高度,那得用侧翻筋斗的方式跳过去,就算是靠助跑单腿起跳,宋桃之也能跳到小朋友头顶的位置。而且宋桃之精通各种橡皮筋的玩法,单人的、多人的,没有难倒她的。   所以小朋友都爱找宋桃之跳皮筋,以赢她为目标。   期待着跳皮筋,语文课都没那么难熬了,童声童语回荡在教室,跟着老师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一遍又一遍,童稚的声音认真而清亮。   初秋的窗外茶花开得热闹,枫叶开始添了黄色,各色的鸟儿也不大爱叫了,小貂鼠们忙着藏果实,调皮地在树梢间窜来窜去,秋风调皮地玩着树叶,将它们掀得哗哗响。 作者有话要说:     ☆、青梅竹马   “宋桃之。上来默写。”   老师的一声暴喝打断了宋桃之的臆想。   宋桃之走到讲台,拿起一枝粉笔,回头看了眼同学们,杨松对她吐了吐舌头,赵意给了她一个担忧的眼神。   什么跟什么嘛!宋桃之无语,干嘛要注意他呢?一个小破孩。再说,为什么能看懂他的眼神?这么小,就知道眉目传情?呸呸,绝不跟他传情。   宋桃之故意写错了一个字,把字也尽量往扭曲了写,果然没人怀疑什么,她的成绩中等,默写也在三个人中保持了个中等成绩,老师也不好过于批评她,握着书在她眼前晃了晃,“以后上课再走神,罚你抄一百遍书。”   宋桃之怂了。服了。   让她抄书,还不如让她站校园中间的国旗杆下。   宋桃之默默地看着书本,从头到尾,从尾到头,没有一个字看不懂,连看几遍,背都背出来了,小时候觉得天书般的东西,在现在看来真是简单到无语,就连小时候最畏惧的背书,她现在都能靠理解,看两遍记全了,默想了一遍,居然一个字不差。   不开小差,太难了。   身后似乎有毛茸茸的小狗在嗅她,宋桃之后知后觉地回头,身后的小男生压低声音说:“别回头,把手伸桌子下。”   宋桃之努力往后靠,把短短的小胳膊放到桌子上,空中抓呀抓,抓住一只软绵绵的小指节,摸摸,再摸摸,摸到冰凉的、软绵的,宋桃之使劲一捏,破了,淌了一手的汁水,对方手一抖,抽回了手。   宋桃之也抽回手,橙色的橘子汁慢慢顺着手指往手心流淌,宋桃之把手伸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还挺甜的。   她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了。   小小男生递了张纸条,“橘子我给你留着下课吃。”还有两字写着英文,宋桃之拼了半日,才反应过来,这是拼音。   下课,赵意的小手伸了前来,白嫩的圆润的掌心上放着几瓣橘子,白的、红的,交相辉映,很有一种美感,“我剥了白筋,你吃吧!”   “这是给你的,我不要。”宋桃之狠下心,拒绝了。   “我这里还有。”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放着半个包着皮的橘子,“你不是嫌白筋不好剥么,我都剥好了。”   “不吃给我吧!”一只黑乎乎的小手快速出现,抢走了半个橘子,赵意发愣,剥好了白筋的橘子瓣也被抢走。赵意跌坐到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得意地站在讲台上吃橘子的杨松。   宋桃之怒火中烧,MD,赵意欺负我就算了,你这个小崽子也来欺负我,敢从我嘴里抢食?   宋桃之跑到讲台,抓起粉笔盒,照杨松脑门就那么一下子。   顿时,白的,红的,粉的,黄的,在杨松的小脸上开了染匠铺,全班同学都震惊了,一致向宋桃之投去伟岸的目光——   杨松嘴里还含着半片橘子,站在那里好半天,张开嘴,“哇”地哭了,橘子汁顺着他肥厚的嘴唇滴下,将白色的上衣染了一片。   哭了——   宋桃之风中凌乱。尼玛,忘了这都是七八岁的孩子。   皮筋当然是没得跳了。   宋桃之如愿以偿地站到了国旗杆下。   赵意那小子,趴着玻璃,很是投来几道担忧或者什么的目光,宋桃之尽量忽略。   好歹是不用叫家长,宋桃之自我安慰。   中午回家吃饭,宋桃之是狼吞虎咽,站了一上午,累倒不累,但实在饿得慌。而且她还发现,旗杆下比教室有意思多了,风景特好啊!   学校便是西山下,院墙远处便是巍峨的西大山,今天有点阴,雾蒙蒙的天不见太阳,西大山起了雾,半山都在云雾缭绕中,云涛雪浪,聚散奔突,变幻无穷,青山淹没在云谷中,时隐时现,真如仙境。中午时,太阳出来了,阳光把云层镶上金边,云蒸霞蔚的,更是漂亮。不一会儿,云开雾散,西大山露出真面目,巍峨雄峻。   宋桃之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山涧溪流轻响,飞鸟低鸣,云松涛涛。   被老师叫进教室,她还是挺遗憾的。   看来周末,得上山上玩一玩,这些年最怀念的便是这些山,这些水。有了大把的时间,总要把所有缺憾都弥补。   赵意的家也住在西山下,在宋桃之家南边,更靠近学校,他们家就在上山的路边,正在两山之间,还有条溪水,水从山间蜿蜒而下,是附近居民洗衣、洗菜的主要用水来源,家里虽然有自来水,但大家可舍不得浪费了用。所以,赵意家那边宋桃之几乎每天都是要走一两趟的。   每天早起或中午胡晓群都要去洗衣服,山涧清凉,入秋了她便中午去。   宋桃之实在睡不着午觉,便跟着妈妈从屋后绕着去溪水边,美其名曰帮忙洗衣服。   出门时,宋桃之带了把伞,抗在肩上。   胡晓群笑她,“还爱美来了,夏天那大日头,让你戴个帽子都戴不住,入秋太阳没那么烈了,你倒遮起来了。”   宋桃之嘿嘿笑。   她小时候是真皮,不算太黑,但硬是把自己晒成小麦色,在小舅家里过暑假,跟着表哥,顶着大日头房前屋后、满山的跑,脸上都晒脱了皮。以至于长大后,怎么养肌肤都不够白皙水嫩。   女人,保养自己还是要从小时候做起。   到了溪水边,妈妈开始洗衣服,宋桃之挽起袖子要帮忙,胡晓群拿槌子欲打她,“不去睡午觉尽跟我这儿捣乱,没事去找赵意玩去。”   宋桃之磨磨蹭蹭不肯走,胡晓群笑骂:“变着法儿跟着我来,不就是想找赵意玩儿,那点小心思还在我面前摆,快去快去,不去就回家睡觉,睡完滚去上学。”   宋桃之被她英明大义的妈妈逼着向赵意家走去。   难道,从小她真的有这么粘着赵意吗?   这感情不能这么培养,绝对不行。   宋桃之走了两步,扭头向家跑去,“妈,我回家睡觉了。”   胡晓群奇怪,“今天转性子了,不去捣鼓赵意,回家睡午觉了?”   宋桃之边走边想,以后还是睡午觉吧,这美容觉必须从小时候开始,皮肤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   宋桃之美、美地睡了个午觉,中午爸爸在单位食堂吃饭,不在家,妈妈洗完衣服去酒厂上班了。宋桃之按灭了闹铃,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带着满脑门子起床气去上学了。   慢吞吞地走在西山路上,城里就不见几辆汽车,自行车也不多,也就零星几个行人,连学生都不见几个,想来都已经到校了。   走到赵意家住的巷子口,宋桃之忍不住看了一眼,再看一眼,没眼花,从电线杆后钻出个穿着笔挺衬衫的小男生,站在那里,略带羞涩地笑着,他迟疑了片刻,跑了过来。   “宋桃之,你怎么才出来,要迟到了。”   赵意拉住宋桃之的手腕,“我等你好久了。”   宋桃之被蜜蜂蛰了般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两步,慌张地说:“别动我。”   赵意不解地眨巴他漂亮的眼睛,黑黑的瞳仁水汪汪地,流转间,我见犹怜,宋桃之撇开眼睛,狠心再狠心。   赵意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受伤的眼。   宋桃之跑起来,赵意先是观望着,眼看宋桃之跑下小路,也加快脚步,跑了起来。他追着宋桃之,“宋桃之,你跑慢点,等会儿我,时间还够,不会迟到的。”   差点忘记了,从小到大,在爸爸不送她上学的日子,赵意都会等在那个路口,小时候他爱躲在电线杆后,长大后他便靠在电线杠上,有时候手里拿本书看,有时候什么都不干,仰着头看着天空,或者垂下眸子静静地注视着某个地方。   她曾经问过他在看什么。   他会笑着说:“看蚂蚁搬家。”   宋桃之陪着他蹲在路边看蚂蚁,没一会儿,宋桃之便不耐烦了,拉了他去玩其他的东西,跳皮筋、玻璃球、滚铁环、踢瓦块、贴画、捉迷藏、拍四角……那些褪色记忆里,总脱不了赵意的影子。   宋桃之有些心酸,青梅竹马。   青梅已老,竹马死去。   长大的世界怎么这般残酷。   现在,却是青梅未枯,竹马未老,年华正好。   宋桃之把剩下一个橘子扔给了赵意。   赵意用他白嫩精瘦的手指一点点细心地剥落了白筋,一瓣瓣掰开递给宋桃之。   宋桃之吃得心安理得。   或许,这就是报应,曾经我也是你手心的宝,曾经我便是你世界的唯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有了分歧,把年华酿成了醋,怎么都不是当年的滋味。   年华易逝,人心已老。   最美的年华有你陪伴,欢乐的童年与你一起走过。   张玉红说:“赵意,你太自私了,怎么吃独食?”劈手抢过一瓣橘子。   赵意看向宋桃之,刘文娟轻轻地说:“我也想吃。”   赵意再看宋桃之。   宋桃之扭头过装没看见,赵意默默地把橘子塞进了书包。   刘文娟委屈地噘嘴,恨恨地跑出教室,“宋桃之,以后不跟你玩了。”   宋桃之灿然一笑,就算美男自己不要,也不能再养成暧昧的习惯,绝不能纵容他随便对女生好的习惯。好像以前的她,就是这样烂好人,对谁都好,看谁都是好人,可事实上,经历越多,受到的伤害越多。   她不想做重复的自己。   “滴滴燕子滴滴滴,马兰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清脆欢快的童音回荡在山脚,久久不去。   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带着特有的甜蜜气息,穿过漫长的岁月通道,扑面而来,潮水般汹涌,年幼无助被卷入黑海,留下悲伤的气息,流淌在心间。 作者有话要说:     ☆、搅局   晚上的饭局在卫生局的食堂召开,给大厨师傅添点儿钱,多做两个菜,叫上同事,一起吃一顿,喝点酒。   今晚的酒早早便摆在桌子中间,说是局长从省城带回来的宋河,一般人家可买不起,大扁葫芦肚子玻璃瓶,红色的标签,瓶颈还系着红丝带,看着就高档大气,比平日喝的散酒不知道强了多少。   赵意趴在桌子上使劲瞧,一脸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宋桃之鄙视又鄙视,嘿,小样儿的,没见过世面吧?但瞧见赵意那稚嫩天真的面孔,宋桃之又泄气了,对一个孩子她怎么能这么阴暗呢?   宋桃之趴到赵意身边,“想摸就摸摸呗,又摸不坏。”   赵意摇头,“爸爸说不让动,要摔坏了,可喝不成了,这酒贵着呢!”   宋桃之豪迈地爬上椅子,够了酒瓶,抱住往赵意面前推,“你就摸一下,又不是冰做的,摸摸就化了。”   刘局长带着赵坤云等进来,听见宋桃之的话,笑着说:“小桃子说的是,一瓶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金贵干什么?”   赵坤云呵呵地笑,手下却把赵意拉一边了,宋长文对宋桃之打眼色,宋桃之笑盈盈地跳下椅子,靠到刘局长身边跟他说话:“刘爷爷,你的头发怎么变黑了?”   这次提升的意义重大,办公室的正处已经退休,副处长就是个过渡,本意就是刘局长选拔接班人的提拔,他本意属宋长文,他与宋爷爷是老相识,家里也常来常往的,但奈何宋长文高风亮节让了贤。刘局长其实不是很满意,他本意是退之前把宋长文提拔接班,不知道下次提干还能不能赶上宋长文,按说现在宋长文跟赵坤云也一个级别,是中医管理处的副处长,但在办公室和中医管理处意义就不一样了。   “咦,真的黑了?”刘局长摸着头发,“就你小猴子会说话,这白了的头发还能黑了回来?”   “就是黑了,肯定是喝了我爷爷给你泡的药酒,所以头发才黑的。我爷爷可比您大,还一头黑发呢!”   刘局长心中一动,好像还真是这么个样子,宋明理六十多的人,一头黑发就跟年轻人一样。前两年还真从宋家拿了药酒喝,但宋明理去世后,他也就没再去要了。   宋桃之观察入微,知道刘局长动了心思,“刘爷爷,那酒我们家还有呢!我爸爸也会泡,回头他给您送点,保您不到一年头发就全黑了。”   “那我就先谢谢你喽!”刘局长高兴地眯起眼睛,问宋长文:“长文啊,你还真把老宋哥这手学会了?”   宋长文嘿嘿笑了两声,“刚学着泡,才入味,还没试过呢!您别听小桃子孩子话。”   “爸爸,看你说话,刘爷爷还以为你舍不得呢!”   宋长文瞪宋桃之,“怎么会,别说一点酒,多少东西我舍不得给刘叔?”   宋桃之笑眯了眼睛,刘局长也很满意宋长文的态度,这上班是局长,下班便是刘叔了?   局里几个主要干部陆续都来了,大家坐上桌子,师傅先是上了盆羊肉炖粉条子,刘局长举着筷子说:“这可是我们县经典名菜,羊肉真不好买,这还是为了改善大家伙食,我是抠了多少省下点钱,让老朱从老家买回来的一条整羊,就剩这么一条腿,我今天让他全炖了。来吃,今天就算是给小赵庆贺。”   副处级干部,还没任命,但大家心知肚明,那是副局长的意思了,局里还有两位副局长,虽说占了个第三,但那两个也都是五十出头的人了,赵坤云还三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前途不可限量。   宋桃之跟赵意坐在桌子角,宋桃之扒拉着饭粒,心事重重。   有了。   宋桃之眼睛一亮,碰了碰赵意,“你二叔最近怎么样?”   “二叔?”赵意吃了辣椒,嘴唇红扑扑的,眼睛更水汪了,看的宋桃之差点心软了,她把心一横,告诫自己就当是看到一只可爱的小狗,人总不能因为狗而不过日子了吧?“爸爸最近帮他活动,说是要去一中教书,前几天见了杨校长,说是下学期就可以去上班,但先是做代课老师。”   宋桃之心里有数了。   赵意的二叔赵坤雨是本县第一个考入北京的大学生,当年收到通知书,县长还给他戴过大红花呢!可别说,赵家人都会读书,现在的赵意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赵坤雨本是今年夏天毕业,但在去年夏天就被学校送了回来。赵家说是因为生病所以退学了,当时县里的人都这么认为,有限几个人知道内情,但谁都不敢说话。   重生的宋桃之自然明白是因为什么。   宋桃之问赵意:“二叔在北京是不是很威风,听说拿砖头砸过□□的城墙?”   赵意左右看了看,“我也不清楚,我偷听过几句听他们关着门说的话,说什么扔了东西,坐了好几天,差点饿死了,后来使劲跑,都在抓人什么的。”   宋桃之拍手,“对,就是这样,我也是听二叔无意中说的。”   赵意仰着小脸,满脸向往地说:“不知道北京城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比县城还大还漂亮啊?”   “大的多了去了,不能比。”宋桃之有点愧疚,引诱小孩子犯错,好像有点卑鄙,她给赵意夹了一筷子羊肉,“快吃快吃,再不吃肉都被抢光了。”   赵意站起来,“我给你夹粉条,你不是不会用筷子么,还给我夹什么呀!”   宋桃之看着他伸出细小的胳膊,从大盆里夹出一筷子粉条,扯高再扯高,粉条拉得老长,赵意的胳膊不能再高了,他垫起脚尖,一脸的认真与慎重。   宋桃之不忍看下去,细心听起大人的谈话。   男人们的话题从单位,到国家大事,再转到家里的女人。   宋桃之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导赵坤雨身上。   机会来了,赵坤云主动说起弟弟的工作,刘局长跟杨校长是同学,说是可以帮忙说几句好话。   宋桃之瞅准大家都落了话音,脆生生地说:“赵伯伯,赵二叔要当老师了吗?还真厉害。不过,赵二叔平时就一脸的严肃,要是当老师,学生是不是都怕他呀?”   “你们这些学生就需要严厉点的老师。”刘局长笑眯眯地指着宋桃之,“以后就把你送给赵老师当学生。”   宋桃之装作害怕的样子,“我可不敢,赵二叔都敢在□□前扔砖头,胆子老大了,当老师会不会打人呀?”   “桃之。”宋长文喝住宋桃之,“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宋桃之噘嘴,“刘爷爷都没说我不能说话,我又没说谎话,不信你问赵意,他刚才还说赵二叔他们在□□前扔东西,坐了好几天呢!”宋桃之生怕大人怀疑,又加上一句,“我长大了也去□□门口坐三天三夜,每天看升国旗降国旗,听说还有许多抱着枪的大兵,每天护着国旗走来走去,可威风了。”   一桌子的人都安静了,静可闻针。没有人怀疑宋桃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懂什么政治?能说出这话,肯定不是编的。刘局长面沉如水,赵坤云白皙的面庞泛着红光,似要渗出血来。   宋长文把宋桃之从桌子上拉下来,“小孩子家,嘴怎么这么多?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以后再不带你出门。”   “好了,长文,小孩子说两句笑话,你紧张什么。”刘局长最先镇静过来,招呼大家,“来来,喝酒。”   大家都明白过来,举起杯子闹着碰杯,但气氛再没先前的融洽了。   酒局早早散了。   赵坤云的升职后本是升任处长再到副局长的节奏,但升职却停滞下来。   赵坤雨的一中代课老师却是当上了。   当晚回到家,宋桃之就躲进房间,但宋长文似乎没教训她的打算,想来是跟大家的想法一样,这话不可能是小孩子胡编,肯定有依据来源,童言无忌么。   宋长文跟胡晓群锁在房间嘀咕了半夜,第二天一早,顶着黑眼圈起床,吃早饭时还长吁短叹,也没送宋桃之上学,而是抱了他泡了两年的宝贝药酒,跨上自行车直奔单位。   宋桃之心中有数,赵坤云的副局长怕是要泡汤了。官场讲究根正苗红,赵坤云本来就根基薄弱,升职太快早有人不服,没人趁火打劫那是不可能的。   而宋长文却是歪打正着,本想抱了药酒为老朋友说两句话,官场讲究心照不宣,他送了东西什么都没说,刘局长心领了他的好意,稍一琢磨,便有了后续的动作。   宋桃之心情极好,又在葡萄架子中找到两颗晚熟的葡萄,一颗进了肚子,一颗塞进兜里。利用了赵意小朋友,也没什么可安慰他的,就送一颗葡萄做补偿呗!   赵意小朋友似乎没什么觉悟,依然粉着一张小脸,水嫩嫩地如一颗秋天小菠菜,十分可口的样子,坐在教室身正腰直,认真写字。宋桃之扑上去瞧,他的一手铅笔字写得很是有模有样,就跟他的人一样,娟秀中带着俊逸。   宋桃之把葡萄塞了他,特意交代,“给你的,我的已经吃了。”   赵意眨巴着眼睛盯着宋桃之,宋桃之从他眼眸里看到两只黑幽幽的葡萄珠子,比真葡萄还水灵。   宋桃之吞了口口水,色者,我所不欲也!   赵意从兜里摸出两颗玻璃珠子,递给宋桃之,“送给你。”   宋桃之手一挥,“我不爱玩。”   两人正在你推我让,教室外出现一声暴喝,“哪个臭丫头打了我儿子,给我出来!”   宋桃之一个颤抖,差点惊尿,哪里来的母老虎? 作者有话要说:     ☆、被打了   当小黑蛋杨松被妈妈牵着出现在门口,宋桃之本能地躲到了赵意身后,想想又探出个脑袋,好像前面的这个小男生比她还矮一点,能顶什么事?   宋桃之用手指点赵意,“快去找老师。”   这是兴师问罪了。   赵意却不动,对张玉红说:“快去找老师。”   张玉红哭丧着脸,“出不去,门被堵住了。”   什么叫女汉子?宋桃之是见识了,高大黑胖的杨妈妈,是杨松或者武松长大后的女性翻版,往门口一站,整个门都被堵住,黑压压的影子落在宋桃之心头,她是真害怕了。   这要是被扇一巴掌甚至被揍一顿,她这小身子骨还能活吗?   这该死的星期六,为什么还没执行双休?宋桃之这会儿还能想起周末福利来,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冷静。   “谁打的你?哪个臭女子?快说!”杨妈妈推了一把杨松,小黑蛋一个哆嗦,手指就指向了宋桃之。   杨妈妈的目光转到站在宋桃之身前的赵意身上,“是你?”   “不、不是……”可怜的杨松没挡住妈妈的狂野脚步,眼看着她就冲向了赵意。   手指头指向赵意的鼻子尖,“是你这个臭女子用粉笔盒砸了我儿子?”   宋桃之很想威猛地喊一句“是我”,可是内心有个邪恶的小宋桃之说“别承认,让赵意顶罪”。宋桃之很没骨气地把头一缩,躲到了赵意身后。   宋桃之心里念叨,“千万别说是我,千万别说是我”。   或者祈祷起了作用,她听见赵意用他轻柔童稚却坚定的声音说:“是我打了杨松,你要找的是我。”   宋桃之抬头,没看清动作,耳朵里已经听见清脆的一声“啪”的巴掌声。   全教室的小朋友们都瑟缩着,不敢吱声。只有赵意小脸飞速红肿,宋桃之仿佛听见血流加速流淌的声音,汩汩出声,声音大的差点击碎宋桃之经营了数年的坚定。   女人再举手,却打不下去了,老师跑进来拉住了她的手臂。   整一天,宋桃之都在恍惚中度过,老师没再叫她站旗杆,觉得她是被吓到了。宋桃之的确被吓到了,她想哭,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再活一遍,赵意还这么无耻地对她这么好?或者说他一直对她这么好?可是,长大后,为什么会互相伤害,这其中到底是为了什么?重活一遍,就是让她看清楚彼此的错误吗?   不,不是这样的。绝不会。   赵意被送回了家,脸颊肿的不成样子,白嫩轻薄的皮肤被那一巴掌扇得几乎出血,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带出一颗带着血迹的牙。   赵意临走时还嘟囔着说,“不要紧,牙本来就松动了。”   可恨的赵意,可怜的赵意。   宋桃之有点分不清到底谁可怜了。   周日,胡晓群带着宋桃之,拿了几枚小舅送来的鸡蛋,又买了两个苹果几个橘子,提着到了赵意家。   在门口碰见杨妈妈和杨爸爸,宋桃之一个哆嗦就躲在了妈妈身后,她是真怕了。弱小无助的童年,她对任何外来的危险都无法反抗,即使她有成年人的灵魂又如何,一样不能抗拒一个中年女人的巴掌。   胡晓群把眉头挑起来,撸起袖子,扯着清亮的嗓门就骂,“杨屠夫家的,你还要脸不,这么大个人,跑学校打学生?有点出息吗?我看你们家杀猪把自己都当成猪了,心都进猪脑子了。”   杨妈妈跳脚就要回骂,赵意奶奶走了出来,黑着脸说:“杨家的,我们不说话,你还真当我们是软柿子呢?怎么,还打算威风一回,要动手,我老婆奉陪着。”她从门口摸出一根棍子,“我儿子是文化人,不肯跟你计较,也不准我老婆子在家里说一句不中听的,现在我就出门,在门口说。来来,你这个杀千刀的猪婆子,哪只手打的我孙子,我要把你的猪蹄子打断。”   好了,三个女人一台戏,二对一,杨妈妈虽然人高马大,但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杨爸爸精瘦精瘦的,一副老实吧唧的样子,挪了脚步站到了一边,跟宋桃之一样当起了看戏人。   杨妈妈扭曲着脸,呸了一口,“我不跟你们骂。”   “你是没脸骂。”胡晓群也是一个爆脾气,跟人吵架从没占过下风的,不过她也算个文化人,比较明理,一般不跟人计较,真计较起来,那也是相当难缠。“孩子们在学校磕磕碰碰点,算什么事呀,要你这样喊打喊杀的冲到学校,打了人,还一脸不忿的样子,做着谁看呢?”   “再说,你那儿子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父母便有什么儿子,小小年纪就跟强盗似的,没看过眼的东西,几瓣橘子也抢,吃吃,吃到狗肚子里也比给他吃了强。抢了东西还有理?”赵奶奶出身市井,农忙时都在老家干活,只周末进城看看孙子,一进门便看见孙子小脸肿得老高,连饭都吃不下去,几乎看不出原本的人样,心情可想而之,乖巧的孙子没了妈,在学校还被人欺负,这还得了?“我们桃之哪里做错了,这种黑心羔子就该往死了打,不过砸了他一粉笔盒,砸块砖头,我都拍手叫好。”   胡晓群在旁边搭腔,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里都是认识十几二十年的邻居,自然都向着赵奶奶和胡晓群说话,指责杨家夫妇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杨妈妈刚开始还辩解,后来也不敢吭声了,杨爸爸拽了杨妈妈的袖子,两人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闹架就此结束。   赵奶奶呸了几口,转脸对胡晓群笑脸相迎,那脸色变化之快,让宋桃之应接不暇。   胡晓群跟着赵奶奶进门,宋桃之磨蹭着不肯进去,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小可怜赵意。   刘文娟也住附近,出来瞧热闹,摸到宋桃之身边,“没想到你妈妈骂架也这么厉害,刚才挽着袖子的样子好凶。”刘文娟叉着腰虎着脸,学胡晓群的样子。   宋桃之推了她一把,“少见多怪,没见过女人吵架的样子呀?你妈跟你爸吵架还动菜刀呢,都没见你出来学一学。”   刘文娟嘻嘻而笑。“说真的,赵意胆子真大,怎么敢说是他打的呢?也不怕挨打。”   “他是男孩子,本来就应该挡在女孩子前头。”宋桃之有点心虚,“再说我也没让他挡着,谁稀罕他呈英雄呀?”   刘文娟说:“我妈说他傻呢,不管男人女人不都该先顾自己么?”   宋桃之心有所感,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现在这个年纪,为人着想的人还很多。越来越长大的日子,我们渐渐都脱离了当初,不再想着彼此,只想着我就是我。   或许,这才是破裂的根源。   宋桃之进了屋,赵伯伯在家,见到桃之进来,忙着洗了个苹果塞给她,转身还嘀咕赵奶奶,“跟你说了别出去的,以后不听我的,别上我家来。”   胡晓群给赵奶奶解围,赵伯伯却不领情,梗着脖子说:“胡姨,你今天也过了,他们夫妻不是坏人,做点小本生意不容易,也是爱子心切。他家儿子的眼睛我也看了,粉笔进了眼睛,差点瞎了。我们做父母的看见孩子受伤害是什么心情,他们也是什么心情。看看,人家提了这么大块肉来,说了半筐子好话,妈,你倒好,追出门给人骂了一顿。这还叫和解吗?”   赵伯伯做官的人了,教训起人来很是有点威仪,连平日不拘形迹的胡晓群都有点拘束了,低头剥桔子吃,不吭声。   赵奶奶更别说了,她向来怕这个大儿子。   宋桃之对胡晓群偷偷做了个鬼脸,溜进赵意的房间。赵家房子的格局跟宋家差不多,只三间房,院子也小点,屋后就是山石不能种果树,院子没种什么花草果木,种着一片菜,有白萝卜、胡萝卜、小油菜、小葱、蒜苗……   赵意的脸消肿了许多,但还能清晰看见五个掌印子,他一点也不在意,抱着本书看。   “你看什么书?”   赵意有点不好意思,翻开书皮,《中国古典文化精选》,暗红色的书皮,有点眼熟。   赵意说:“我跟宋叔叔借的。”   原来是爸爸的藏书,难怪看着眼熟,“你看得懂吗?”   赵意摇头,清秀的眉蹙起来,“不懂,很多字不认识,认识的字放一起也看不懂,我就随便翻翻。”他的眼睛一亮,“不过,我懂了你名字的意思。上次我特意问了宋叔叔,他跟我说你的名字取自《诗经》,就是‘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桃之,意思就是漂亮灿烂的桃花。说你出生的时候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所以就取了桃之。”   “在那桃花盛开的季节……”宋桃之随口唱了一句,还真顺口,这话怎么在赵意说出来,就这么真心实意呢?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我有可爱的故乡   桃树倒影在明净的水面,桃林环抱着秀丽的村庄   ……”   赵意跟着宋桃之轻轻地哼起来,刚开始传唱的歌曲,饱含深情,但宋桃之听着总觉得不大对劲。   宋桃之托着下巴看赵意的脸,“还疼吗?”   赵意摇头,“一点都不疼。”他龇牙,“这颗牙松动好久了,一直不掉,这次正好掉了,省得我天天用舌头舔。”   宋桃之嫌恶地皱眉,“赵意,你别恶心。”   赵意腼腆地笑了,“桃之,你的牙都换完了吗?”   宋桃之把龇牙露出洁白的恒牙,“就剩大牙还没换完,你才开始换牙?”赵意掉是下门牙,这是换牙的开始。   赵意苦着小脸,“对了,奶奶让我回学校把那颗牙捡回来呢,说是下乳牙要扔到房顶上,这样下牙才能整齐地往上整,整齐又漂亮。你那会儿也是把牙扔房顶或床下吗?”   宋桃之想,好像是这样,她点头。   “那怎么办,周六谁做的值日呀,肯定扫掉了。我是不是要去找回来?”   宋桃之看着赵意忧虑的小脸,浮肿却不失清秀,心软了。   刘文娟趴在窗外咯咯笑,“赵意,你出来,看着是什么?”   刘文娟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手掌上有颗带血的牙,“昨天我做值日,知道这是你掉的牙,便拾了回来。”   赵意眨巴眼睛。   这么小的女孩子,就知道对男生献殷勤。刘文娟长得挺清秀的,细眉大眼白肤红唇,略有些圆润,长大后就整一只可口水蜜桃。   宋桃之看不下去,拍开刘文娟的手:“那你怎么早不送过来,这会儿来献殷勤,谁信你呀,这肯定是你自己的牙。”刘文娟也正在换牙,门牙少了两颗,说话都会有点漏风。   刘文娟急了,“这就是赵意的,不信你问张玉红,我们俩一起值日的。”   “我不问都知道。赵意,你的那颗下牙我早帮你扔房顶了,就在六年级的房顶上,你的牙压着那些六年级的学生,把他们都压坏了,都考不上重点中学。”   赵意忧虑了,“谢谢你,可是桃之,怎么能让学姐学哥们都考不上重点中学呢,这可不好。”   刘文娟被忽略,生气了,把牙往地下一扔,“不识好人心,给你的臭牙!”   刘文娟翘着小辫子跑了。   赵意望着刘文娟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牵动脸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宋桃之泄气,她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这会儿的孩子,不管是刘文娟还是赵意,都还是一朵清晨带着晨露的花朵儿呢!   宋桃之拾起那颗小牙,递给赵意,“给你的,扔房顶吧!”   “不是说已经帮我扔了吗?”   “人家说什么你都信呀,我就开个玩笑,我力气这么小,怎么可能扔到六年级房顶上。你去追刘文娟吧,跟她说谢谢。”   赵意嘟着嘴不动,宋桃之催他,他说:“刘文娟太小气了,开个玩笑就生气,我不跟她玩。”   得,随便你,有原则是好事,男人从小就应该懂得远离暧昧。   最终,还是宋桃之喊了刘文娟出来,三个人一起跑到赵意家屋后,站在山石上,扔了赵意人生第一颗脱落的乳牙。   山石左边便是汩汩山涧,清澈的泉水从大片的洁白的山石中淌下,时而打个旋儿,时而溅起浪花,有的飞流而下,有的聚成潭水。人生一般,弯弯曲曲,流向未知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童言无忌   宋桃之说:“我们去爬山吧!”   多年没爬山了,秋高气爽的,真是爬山的好季节。   赵意没什么意见,刘文娟却说:“我不去,山上有蛇,而且太累了,我爬不动。”   “你怎么就这么娇气呢!”即使重生,也改不了宋桃之心大的毛病,童年时像野小子一样野,少年时跟男生混,不爱装娇滴滴的小姑娘,她的性子跟赵意很不搭,赵意腼腆、温柔、细心、敏感,而宋桃之就是赵意的反版,刚开始认为互补是最好的情侣搭档。但随着时间流逝,女汉子渐渐变得软弱,腼腆小男生走向成熟自立,反过来的两人却再不能和谐共处。   今世,不想再改变自己,只想自在活着,谁都不能再让她软弱。   但刘文娟不去,宋桃之犹豫了,她可不想跟赵意两人独处太多时间。   宋桃之哄刘文娟,“去吧去吧,回头我把爸爸从省城给我买的洋娃娃借你玩一天,怎么样?”   刘文娟眼睛亮了,咧嘴笑起来,露出掉了两颗门牙的嘴,宋桃之哀叹,再漂亮的小姑娘换牙时也是个悲剧,还好自己已经过了缺两颗门牙说话漏风的时候,不然就算她心再大,也会崩溃。   赵意跑回家,一会儿背了个书包出来。   刘文娟:“赵意,我帮你背书包。”   宋桃之:“带了什么吃的?”   同时两句话说出来,宋桃之就失了品格,吃货怎么也变不成淑女,但宋桃之并不在乎。   张玉红就特不喜欢刘文娟,说她太作,小时候宋桃之也这样认为,但以大人的眼光看,或许这才是男人喜欢的女人,漂亮、温情、会撒娇。   三个孩子沿着山石小路上山,都是走惯了的路,就连说怕累的刘文娟也面不改色,那会儿体力就这么好,什么时候都活蹦乱跳,宋桃之多少年都没力气爬西山了,换个时间和年纪再爬,感觉完全不一样。   山里有点凉,但爬山消耗体力让他们很快热起来,早起宋桃之被妈妈逼着套了件马甲,她三两下解开扣子,赵意说:“别脱了,一会儿吹风闪汗了,小心感冒咳嗽。”   “你怎么这么管家婆?”宋桃之悻悻地扣上扣子,被一个孩子提醒,她还是有点自尊,自己管理子吧!   赵意见她不高兴,指了灌木丛说:“我记得那里有株野猕猴桃,不知道还有没有果子。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瞧瞧。”   刘文娟探头看,害怕地说:“赵意,这儿太陡了,你别下去,小心滚山沟里。”山沟下怪石、藤蔓葱葱,最往下便是深深的山涧。   宋桃之脱口而出,“没事,这里的石头很好爬,我春天还下去摘过香泡呢!”   说完后悔,这孩子真要滚下去,她岂不成为罪魁祸首?她拉住瘦小的赵意,“你们等这里,我爬下去。”   赵意犹豫了,宋桃之等不了他,当先溜下山崖。   钻进石头、藤蔓、树枝缠绕的陡坡,她听见赵意喊:“宋桃之,你小心点。”   刘文娟:“宋桃之,那里有片红红的,是野山楂还是菝葜?你过去摘回来呀!”   宋桃之感慨,女人的心容下的天地总不太多,不管是八岁的女孩还是八十岁的女人,眼里就只有自己的男人和别人。刘文娟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那片山楂几乎是悬在半空,根本没落脚的地方,她找死才去摘呢!   宋桃之很顺利地摘到三个野猕猴桃,塞在裤兜里,手脚并用爬上来,爬到最后一块大石头上,宋桃之刚松口气,一个猕猴桃滚出了兜,咕噜噜落尽灌木丛,不见了。   衰。赵意向她伸出手,宋桃之拉住他细小的手腕,爬到小路上,从兜里掏出两个还未熟透的野猕猴桃,“我挑了三个快熟了的,应该不酸,但刚掉一个下去了,你们一人一个。”   刘文娟说:“宋桃之,你再下去捡一下呗!你没有多不好呀!”   宋桃之后悔了,再漂亮也架不住自私。   赵意很坚决反驳了再下去的意见,他鼓着红肿的小脸坚定地说:“我不吃,我怕酸。”   宋桃之忍不住又要感动,她记得赵意最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塞了一个给刘文娟,“算了,赵意不吃,我俩一人一个。赵意,回头去我家后头打拐枣吃,霜降了就甜了。”   刘文娟说:“我也要吃。”   “行行,一起吃。”宋桃之以最大的耐心应付着刘文娟,还是小孩子么。记得长大后刘文娟突然一夜之间改了性子般,变得大方起来,以前用她一下橡皮,她都计较很久,后来就算是用掉她一个本子,她都只是温柔地笑笑,人的价值观在幼小时还未成型,不能因为现在的刘文娟有点不懂事就否定她。   刘文娟将野猕猴桃放进兜里,“回家放几天再吃。”   “放稻谷里一天就熟透了。”宋桃之将猕猴桃剥开一点,咬了一口,真酸,她皱眉,顺手把剩下的递给赵意,赵意接了,美滋滋地咬了一口,“味道挺好的呀!”   得,算你狠。   刘文娟说:“我们说说话吧,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什么?”宋桃之一颗老心也提起来,刘文娟说的这么郑重,鬼故事?宋桃之最怕听了。   “我跟你们说吧,你们也知道我爸妈不总吵架么,每天都是吵吵吵,我都快烦死了。晚上睡觉,也从来不睡一头,我跟我妈睡一头。可是我每天早上醒来,都不见我妈,原来她总跑我爸那头去了。你们说,大人睡觉是不是也跟小孩子一样,晚上到处滚呀?”   宋桃之:……   瀑布汗。   赵意仰着小脸,一脸认真,“是挺奇怪的,大人睡觉怎么也会乱滚呢!那会儿我妈在的时候,我也发现了,不过好像都是我爸滚我妈那边去了。”   滚滚滚——   宋桃之忍无可忍,“你们都多大了,怎么还跟父母一起睡,不害羞啊?”   “大家不都是这样么?”陈文娟不以为意,“我一个人睡觉害怕呀!”   小孩的世界,如此简单,如此纯洁。等到她长大的那个年代,这么大的孩子都开始接受□□教育了,什么不懂?宋桃之觉得挺有意思,这重生的感觉真好。   刘文娟说:“赵意,你爸爸是不是要给你找新妈妈呀?我听我妈说,你奶奶最近总带一些年轻女人来你们家,说是给你爸相亲的。”   赵意水汪汪的眼睛似冰山般凝固了,冰山下是波涛汹涌,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冰块的束缚。   可怜的娃子站在山路一棵松树下,山风垂落几根松针,落在他的肩上、头上,他却忘记了拂拭,红肿的脸颊似有些狰狞,或者是惶恐。   宋桃之有点心疼,赵意的妈妈去世都快两年了,他自小就是个没妈的孩子。前世赵意的新妈妈是即将到临县上任的元县长妹妹,叫元广信。宋桃之是绝不想让赵坤云娶元广信的,这将是他崛起的政治资本之一。   宋桃之仔细回想着两家的渊源。   宋长文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大哥宋长明住在汽车站旁边,两口子都原本在车道部门上班,有两个孩子,大的比宋桃之大三岁,是个女孩,小的是个男孩,跟宋桃之一般大,两个孩子都是一小上学。因计划生育超生,两口子都没了公职,现在汽车站旁边开了个小卖部。   大妹妹宋长慧已经嫁人,嫁给一个县规划局局长的儿子,生了个女儿叫笑笑,后来大姑父混进房地产圈,日子过得不错。   小妹宋长青还没嫁人。   说起来宋长青和赵坤云还有过一段情缘,时间上应该就是这个冬天到明年春天期间的事,赵坤云跟宋长文关系好,两家常来常往,赵坤云风度翩翩、斯文有礼,很得姑娘大媳妇喜欢,这死了老婆,多的是人上找着贴他。   宋长青也是怀春的年龄,有次下班在路上崴了脚,赵坤云碰见,将她背了回来,两人一来二去便看上眼了。   但宋桃之奶奶坚决反对,在这个年代,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要嫁个带孩子二婚男人,是件轰动远近的大事,宋奶奶的反对是情理之中。包括宋长明、宋长文、宋长慧都是反对的,宋长青拧不过家人,赵坤云怕影响与宋家关系,也怕耽误宋长青,坚决断了跟宋长青的联系。   宋长青也不是个要强的性子,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约宋长青和赵坤云的感情处在波动的时间,元广信来临县看望哥哥,坐公交碰到小偷,被赵坤云看见,追了两条街,抓住了小偷,被元广信赏识。后来,元广信追着赵坤云不放,两人最终修成正果。   说起来,赵伯伯是一个内敛、心善的好人,人生得好就是不一样,助了姑娘,就得了芳心。宋长青如此,元广信也是如此。   只是,宋长青和赵坤云的姻缘却错过了。   元广信城里姑娘,为人爽朗、大胆,主动追求的赵坤云。后来生了赵情,她对赵意不好不坏,可以说是放任不管,赵意跟她也就一般,越发有些内向。   元广信出身红色家庭,有点自恃清高,她一向看不上副局长家庭出身的宋桃之,宋桃之也是个不会哄人的性子,两人相处便不怎么融洽。再加上赵意妹妹赵情,有点任性,看不了哥哥赵意对别的女人好,跟宋桃之各种作对,让她和婆婆的关系越发不好。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宋桃之都不能支持赵坤云与元广信的结合。   宋长青与赵坤云一是因为家里人的反对,二是因为元广信的出现而最终无疾而终。长大后的宋桃之,观察过几次赵坤云与宋长青偶尔的碰面,他们俩从来不说话,但宋伯伯常会观察宋长青,那眼神分明不一样。   感情和婚姻真的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们两个都傻想什么呢?”刘文娟抱着胳膊,“山风真冷,我有点冷了,要不我们下山吧!”   下山容易,刘文娟几步就跑得没影,宋桃之故意落后,赵意比她更慢,跟着她的脚步一点点往下挪。   宋桃之咳嗽一声,“赵意,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新妈妈?”   赵意:“你咳嗽好几遍了,不会着凉感冒了吧?”   “没有。”这孩子显然不想回答问题,“我是说,你爸爸总要再娶的,也不可能守着你过一辈子,如果是这样,你还不如自己挑一个喜欢的后妈呢!”   “我不想要。”赵意闷闷地回答,带了点生气。   “不想要,也由得你呀!”宋桃之捡了根棍子,左右敲敲打打,“你看你奶奶,你姑姑,天天忙着给你爸介绍对象,什么农村干活的姑娘,带着孩子的寡妇,二婚的老女人,扫地的阿姨,杀猪的妹子,什么都拉过来,我都看过,没一个好看的,还有坏心眼的,当着你爸爸对你特好,背对着你爸爸便用眼刀子挖你,恨不能把你赶到乡下跟奶奶过。”   “如果他要再娶,我就回乡下跟奶奶过。”   “别呀!”宋桃之挠头,她的本意可不是这个,她站住脚,回头看着赵意,扬着小脸笑眯眯地引诱赵意,“你要是去了乡下,我们都会想你呀!每天看不见漂亮的小赵意,我还有刘文娟甚至杨松都会想的,所以赵意,你可千万不能去乡下呀!”   赵意小脸红了。   宋桃之越发笑成狼外婆,“赵意,所以吧,你爸爸再娶就让她娶呗,你总不能因为一个外人要来,就把家让给别的女人吧?那你妈妈知道,也不会不高兴的,小赵意怎么不替她守着家呢?既然总要来一个,你就该替你爸爸挑一个喜欢的女人在家里。就比方……”宋桃之一咬牙,厚着脸皮继续引诱,“就比方,让我住你家里,还是让刘文娟跟你一起过,你说你选谁?”   “当然是跟你一起啦!”赵意回答的不假思索。   宋桃之很满意,有点飘飘然,但是这不是重点。   赵意固执:“我不知道该喜欢谁当我妈妈。”   宋桃之摇头,“没事,没事,你继续想。想清楚告诉我,我跟你说啊,你要是觉得哪个姑娘好,咱们就跟你爸说,让她娶谁。”   “那要是我喜欢,爸爸不喜欢呢?”   “怎么会,爱屋及乌不懂,你爸爸这么爱你,你喜欢的女孩他怎么能不喜欢?”宋桃之脱口而出,又挑动伤口了,赵伯伯是真的很喜欢宋桃之,拿她当亲女儿一般,可到底还是亲儿子亲,媳妇再好也得先有儿子再有儿媳妇。   “那我还是最喜欢我妈妈。”赵意回答的斩钉截铁。   宋桃之脸黑了。   赵意歉意地看着宋桃之,乌溜溜的眼睛露出小狗儿般的乞怜,“我、我也喜欢桃之。”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桃之真想扒开他的脑子。   算了,这事急不来,元县长明年春天才上任,她妹妹要来也是夏天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业事件   狼外婆宋桃之失败了,垂头丧气的她,飞快地跑下山,留下赵意在身后追,“宋桃之,等等我。”   等你个头,从小到大就喜欢跟着人家身后,跟屁虫似的。   刘文娟说:“你们怎么这么慢,我都等好半天了。”她捂着肚子,“我好饿,早起就上山,什么都没吃。”   赵意跟下来,从书包掏出个橘子,“我带了水果。”   “快给我一个,你怎么不早说呢!”刘文娟伸出手。   赵意却先给了宋桃之一个,再掏个小点的递给了刘文娟。   刘文娟嘟嘴,“赵意,你总偏心。”   宋桃之笑眯眯,“他也是随手拿的,刘文娟你别在意啊!”   宋桃之走到最前头,刘文娟跟在后头,刘文娟问:“宋桃之,你作业写了没有?”   什么,作业?   宋桃之精分了。   赵意说:“宋桃之,你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借我抄一下。”   可怜的宋桃之还是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没听见。   赵意会意,“我抄完写好了,给你抄。”   这下宋桃之听见了,“能帮我那份也写了吗?”   刘文娟说:“宋桃之,你叫赵意帮你写作业,我告诉老师去。”   宋桃之暴躁,有暴力冲动。小孩子的正义感不能太强啊,现在的孩子说告老师,绝不会是开玩笑。   宋桃之服软,“我就说说,刘文娟你别当真。”   三个小朋友各自回家,各找各妈,赵意是找奶,要饭吃去了。   宋桃之又是狼吞虎咽,爬山回来实在太饿了,一个橘子根本不顶事,越吃越饿。一边吃饭,一边听胡晓群抱怨赵坤云,说他太官僚,还没当上局长,就跟她摆官架子,把她训了一顿,宋长文乐呵呵地听着,时而给老婆夹一筷子鸡蛋。   胡晓群又把鸡蛋夹给了宋桃之,这是小舅刚送来的,说是今冬前最后一批鸡子,送给宋桃之补身子。   “妈,你也吃点。”宋桃之给妈妈也夹了一筷子,“我和爸爸前晚吃羊肉了,不缺营养。”   “是是,你也补补火气。”宋长文调侃老婆。   胡晓群白了他一眼,宋长文回了老婆一个暧昧眼神。   宋桃之垂眸,受不了,这两人当她不懂呢,打情骂俏起来了。   胡晓群说:“桃之,你吃慢点,别噎着。”   宋长文说:“来,喝口水。”   宋桃之咽下饭粒,“爸,吃饭不能喝水,对胃不好。你以后也要改了这个坏毛病。”她起身拿走了宋长文的水杯。前世,她就跟爸爸一个毛病,吃饭就喝水,后来宋长文得了胃病,宋桃之的胃也不好。   “你这孩子,哪里学来这些?”   “爷爷留的那些医书上不都写着么,以前爷爷也常这么说。”   “你现在怎么记起爷爷说的话了?以前不都是不爱听的么。”宋长文是中医,懂得很多保养之道,只是为人比较随性,不喜约束,所以对自己也不大爱惜。   “爸爸,老人言还是要听的。我觉得吧,您作为一个中医,要对家里的人健康负责,必须从饮食和生活习惯上做起,所以,你得带头,比方这个吃饭喝水呀,抽烟呀,都是不健康的,都得改。”   “还说寝不言食不语呢,你先闭上嘴。”宋长文掏耳朵,被女儿教训有点失颜面。   “你才闭嘴。”胡晓群支持宋桃之,“桃之爷爷说的都是专家之言,我们都得听,以后必须戒烟。”   宋长文低头扒饭,装死状态,胡晓群用筷子捅咕他,他就是不吭声,坚决执行“闭嘴”的禁令。宋桃之好笑,放慢了吃饭速度,学着细嚼慢咽。   吃完饭,宋桃之在屋里溜达了半个小时,才爬上床睡午觉。耳朵却听着父母在客厅说话。   说着赵伯伯的婚事,赵奶奶给赵伯伯找了个乡下女子,才十八岁,说是生的十分好,还拿了照片过来给赵伯伯看,赵伯伯当场就涨红了脸,拂袖而去。   十八岁呀,赵伯伯比宋长文长两岁,今年也有三十二了,娶个十八岁姑娘,再过二十年绝不新鲜,不过这年代在临县这种传统的地方,还有点吃不开。特别像赵伯伯,算是比较正统的一个人。   胡晓群在那里啧啧称赞,说什么是那姑娘主动提的亲,她看上的赵坤云。说是赵坤云带医疗带下乡支援,给那姑娘治疗过头疮,现在姑娘好了,长了一头乌油油的黑发,听说赵坤云死了老婆,便托人说亲说是要嫁给救命恩人,赵伯伯带医疗队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那会儿姑娘才十四五岁。爱情,真是什么年龄,什么年代,什么身份都阻挡不了。   或许,赵伯伯跟这个十八岁结合了也不错?   宋桃之胡思乱想。   赵伯伯吧,正是年富力强的年龄,以后世的话说还是个黄金钻石的年纪,人生的又好,那五官精致没得说,那眼神,随意一勾,风情万种。赵意那小子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就遗传自爸爸。   要不,让赵意瞅瞅那小姑娘去?   宋桃之迷糊睡去,直到被人摇醒,她摸了把嘴角的口水,睁开眼睛,便掉进一汪黑幽幽的池水里。   宋桃之眨巴眼睛。   赵意说:“宋桃之快起来,把作业给我抄一下。”   宋桃之掀开薄被,坐起来,“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随便进人家房间?”   赵意委屈,“我在窗外喊你好久,你都不理,胡姨让我进来推醒你的。”宋桃之下床,揉眼睛,还打了个哈欠,长身体的时候,总睡不醒。   赵意说:“太阳都要下山了,你还在睡,都快没时间抄作业了。”   “不是还有晚上么。”   “晚上灯光暗,写作业伤眼睛,所以,我们现在写吧!”   宋桃之磨磨蹭蹭,但在赵意固执坚定的眼神下,终究还是打开了书包,她还在抱怨,“你找刘文娟抄嘛,干嘛跑这么远找我?”   赵意不吭声。   宋桃之掏出本子,不敢给赵意看,放在眼前说:“我说你写。”   “不用了,我照抄就行。”   “我说让你写就写。”宋桃之凶恶地说,她一向有起床气,见不得赵意这小白兔般的样子。   宋桃之根本不敢让赵意看她的书本,她就随手画了几个数字,10代表生字写10遍,18代表18页的数学题……   两人并排坐在窗前的书桌上写作业。   宋桃之写一个字,叹一口气,写得真辛苦,费尽心思把字写得丑一点,歪一点,再大一点。装丑也这么难,以前嫌弃字丑,现在是嫌弃字太漂亮。   赵意眨巴长长的浓密的睫毛,黑眸看着宋桃之欲言又止,宋桃之没好气,“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赵意说:“宋桃之,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宋桃之停笔,到底还是孩子的神经敏感,连父母都没发现她有什么变化,她干巴巴地问:“怎么变了?”   赵意垂下眼帘,遮住一池春水,“你、你好像不喜欢我了,总凶我。”   宋桃之哑然。不是不喜欢,而是怕太喜欢,会受到伤害。   “别胡思乱想,快写作业,天快黑了。”宋桃之放柔了声音,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即使长大后变得不再像他,那也不是他现在应该承受的责难。   “嗯。”赵意高兴起来,刷刷写得飞快。   没一会儿他合上书,把本子推给宋桃之,“这是数学题答案,要不你照抄吧!”   宋桃之的字还没写完,数学还没动笔,赵意以为她不会写,好心地替她先做好了数学。   宋桃之只好默默接受了他的好意,她总不能告诉他,这些我闭着眼睛都会了?   悲催的童年,怎么还有写作业这么变态的事?教育改革应该更早一点的,减负,必须减负。宋桃之边抄边愤愤地想。   赵意小朋友,从小便是学霸,字写得又快又漂亮,数学靠心算一个都没错,要不人家怎么就北大毕业,她就电大毕业呢?   人和人,从小就是有差距的。   总算写完了作业,宋桃之高兴了。拉着赵意到院子后,爬了拐枣树,摘了一串,塞给赵意品尝,赵意在宋桃之满眼期盼中尝了一口,漂亮的眼睛似起了雾,依旧红肿未消的脸扭曲了,“好涩。”   宋桃之叹气,嘴馋了。   她拽着赵意跑回院子,在西厢房翻找了一遍,在一个大缸里找到两个柿子,一个给赵意,一个自己美滋滋地吸着吃了,总算解馋了。   胡晓群扯了蕨菜回来,眼瞅着柿子汁快要滴到宋桃之的线衣上,大喊一声,“别弄脏了衣服。”宋桃之一个哆嗦,半边柿子掉衣襟上了。   完了,洗不掉了,柿子汁最难洗了。   赵意掏出个手帕,替宋桃之擦了衣襟,对胡晓群说:“胡姨,你别吓桃之呀,她不是故意的。”   女人对萌萌的漂亮的小男生总是没什么抵抗力的,赵意自小就得胡晓群喜欢,听见赵意这么一说,胡晓群哪里还能板着脸,乐呵呵地说:“赵意说不是故意,就不是故意的。桃之,以后多学点赵意,乖巧一点,别总这么毛毛糙糙的。”   宋桃之无语,还不是被你一声狮子吼吓得。   晚上,赵意被胡晓群留下吃饭。   小葱抄鸡子,宋桃之不爱吃葱,但赵意喜欢,这明显是给赵意炒的,宋桃之挑白米饭吃,一颗一颗的数,胡晓群没看见似的,一筷子接一筷子给赵意夹鸡蛋。宋长文给赵意盛西红柿鸡蛋汤,红红白白、浓浓稠稠的一大碗。   宋桃之想拍案而起,我才是你们亲生的好不好?   撑死你算了。   宋桃之十分的安静。安静得让敏感的赵意快哭了。   宋长文送了赵意回家。胡晓群关了门,揪住宋桃之的耳朵,“你这个死女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赵意这么小就没了妈妈,可怜见儿的,好容易来我们家吃顿饭,你就这般作,有这么不懂事的吗?平时你吃赵伯伯家的,拿赵伯伯家的还少了?多少吃的、玩的,赵意都给了你,你有点东西就不知道分享?”   噼里啪啦——   类似的话宋桃之自动脑补。   这日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第二天上学,宋长文看着宋桃之主动走向赵意,才满意地夹着自行车上班去了。   宋桃之塞了一个鸡蛋给赵意,“我妈妈让我给你的。”   赵意立马绽开桃花般灿烂的笑,白嫩的脸上还有些红肿,但怎么也压抑不住少年欢快的心情,小小的赵意,是这般容易满足。   张玉红鼓着脸跟刘文娟生气。   见宋桃之进来,就贴上来说悄悄话,“听说你们一起去爬山了?怎么不叫我呢!”   “你住河那边,太远了,叫你怎么叫呀!”临县城不大,但对于交通工具匮乏的年代,走一圈也需要很久,二小在刘文娟家与张玉红家中间,也算是远的了。   “我们可以周六约好,周日我去找你们呀!”张玉红很不满,浓黑的眉头拧在一起,“刘文娟跟我炫耀,赵意对她可好了,给她摘野猕猴桃,还送她橘子吃。”   就为了这事呀!   宋桃之哭笑不得。这么小的女孩就开始懂得争风吃醋?   张玉红眯着眼睛,满脸的陶醉,“我最喜欢吃酸酸甜甜的水果了,野生猕猴桃是我最喜欢的,可是今年一颗都没吃过呢!”   宋桃之哑然失笑,“你就是个吃货。”   吃货的世界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是宋桃之想多了,张玉红就是嘴馋。   “说好了,下周我们去摘野山楂,说不定还有猕猴桃呢!不带刘文娟。”   宋桃之为了抚慰她,便点头,“嗯嗯,不带刘文娟,我专门给你摘猕猴桃去,还有山楂,还有菝葜。”   收作业的刘文娟走过来,听个正着。   刘文娟翘着下巴,哼了一声,“我跟赵意去,才不找你们玩。”张玉红给了她一个白眼。   杨松今天十分的老实,坐在座位一直不吭声,赵意还是原样,并没有因为挨了杨松妈妈的打,便对杨松有什么不友好,但也不像平时主动把作业借给杨松,怎样大气,到底也还是个孩子。   刘文娟是本组小组长,她收齐了作业,便悄悄翻了一遍,特别是宋桃之的,她心细,发现宋桃之的字好像好看了些。但班长赵意站一边催,她便交了过去。   上午是语文,又开始唱歌般的朗读,宋桃之被吵得昏昏欲睡,童稚的带着韵律的朗读声,真催眠啊!   老师坐在讲台批作业,批到宋桃之时,迟疑了下,翻了翻她之前的字,怎么对比都觉得今天的字迹不太一样,虽然还是歪歪扭扭,但看着有字样了。   等朗读完了,老师说起周末作业情况。提到宋桃之时便夸了句,“宋桃之的字有进步了。”   宋桃之扬起笑容,那是自然的,虽然努力写丑,但怎么也是个成熟灵魂,不能忍受自己真写得跟以前一样像蚯蚓爬。   刘文娟看了眼宋桃之得意的样子,举手。   老师叫她起来,刘文娟说:“老师,宋桃之的作业是赵意代写的。”   老师惊讶,宋桃之更惊讶,这个贼女子,还真告状啊!   可是她比窦娥还冤啊!   后果,自然是宋桃之又守了国旗杆。   因为老师觉得宋桃之的字跟赵意的确有点神似,特别是宋桃之的字有故意做丑的嫌疑。   故意做丑是真的,但跟赵意字迹神似,神你个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乡   赵意小朋友本来也要挨罚的,但在老师的“苦心教育”下,便罚他多抄十遍生字作罢。   宋桃之悲愤地想,学渣怎么都不理解学霸的世界。这辈子,我也要做个学霸,不,是学神。   下课期间,赵意跑过来,塞给宋桃之一块小熊饼干。宋桃之含在嘴里,当糖似地舍不得嚼碎吞了,含着那片饼干翻来倒去,直到它自然融化。这年代生活贫乏,零食还是很少的。   她看青山,听读书声,感受着学校的温馨,看着老师在教室里卷着书走来走去,看着下课的孩子们闹哄在一处,女孩子跳皮筋、踢毽子、踢瓦块,男孩子玩弹珠、赢画片、叠罗汉……   时光静好。   放学时,赵意依然跟着宋桃之的脚印,一步一步回家。   “你走前面来。”宋桃之站定,喊赵意。   赵意迟疑着挪动脚步,走到宋桃之并肩,宋桃之问:“听说你奶奶给你爸爸介绍了个小姑娘?”   赵意低头,看不到表情。   宋桃之说:“那个姑娘跟我小舅是一个村子的,要不周末你跟我一起去我小舅家,我们偷偷看看去?”   “不太好吧?”赵意抬头,脸上却是跃跃欲试,“我爸爸说不同意的,叫奶奶找人推了呢!”   “你喜欢就好呀!”宋桃之恨不能替赵意把这事决定了,“反正能碰见就看看,碰不见便算了,我们周日去玩一天,乡下挺好的,能吃好多的鸡子,还有好多野果子,小舅最疼我,说不定还会杀鸡呢!”   赵意说:“那我先问问我爸爸。”   “行行,问吧!”乖宝宝总有这个流程。   赵意:“宋桃之,我跟余老师说了不是我替你写的作业,可是她就是不听,非让你站旗杆。”   “不关你的事。”宋桃之根本不在意这小事,每天站旗杆的小孩多了去,大家都习以为常,不过女生总站旗杆的就少了。   余老师不喜欢宋桃之,她记忆尤其深刻。余老师家就住在奶奶家前面,奶奶家那片也是沿山而建,房子有高有低,住在前面的房子自然就低些。站在宋桃之奶奶家门口,离余老师家的房顶就不高了。   宋桃之第一次掉牙,她听奶奶的话,要扔房顶上,但她怕自己力气不够,扔掉檐沟里,于是便找了几块石头试试,才扔了一块,余老师从山上采了篮子茶叶下来,一眼瞅见抓着满把石子扔自己房顶的熊孩子,这火气自然就大了,追着宋桃之要打,宋桃之溜着跑进奶奶家,拴上了门。   这不,算是结了仇。余老师自此认为宋桃之就是最顽皮的熊孩子,必须得严格教育。胡晓群也认为宋桃之皮,便鼓励余老师严格,时间久了,余老师自然就将宋桃之特殊对待。   而赵意,从上学开始便是老师的宠儿,聪明、学习好、从来不淘气,乖巧、听话,又得班里男生女生拥护,天生的班长料子。女生喜欢漂亮乖巧小男生,男生喜欢能借他们抄作业的学霸,赵意身兼两种本事,自然是全校师生的宠儿。   宠儿怎么会站旗杆?   就算是赵意帮宋桃之写了作业,肯定是受了宋桃之的威逼利诱。   这逻辑,余老师是信手拈来。   这周的作业,宋桃之一狠心,干脆闭着眼睛写,写出来的字,惨不忍睹,但余老师却满意了,觉得这才是宋桃之原本的样子。   搞的宋桃之很灰心,她小时候真的这般衰?   赵意看不下去了,觉得宋桃之必须端正态度,好好写字。他在宋长文的书堆里找了基本书法出来,又找到笔墨,逼着宋桃之跟他一起练习毛笔字。   宋桃之悲催。   都说老实人固执起来可怕,赵意便是这样,平日看着温吞吞的,但想定一件事,那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是想让宋桃之跟他一起练字,宋桃之一定会跟她一起练,只不过练出的效果各有不同罢了。   前世便是这样,每描红一个字,宋桃之便有扔了毛笔的冲动。不过,她的一手好字还真是被赵意这么逼着写出来的。   余老师火眼金睛,看出来宋桃之的字与赵意神似,其实不是没道理的。   每当她想放弃,胡晓群便老虎似地瞪着她,那样子,只要她完不成赵意布置的任务,她便吃了她。   到底谁是亲生的啊?   宋桃之愤怒。   凭什么总听赵意的?   不管怎样,日子就这样慢吞吞地过着。   周日,宋桃之向妈妈要了两块钱,与赵意一起坐车下乡,去小舅家。   胡晓群钱是给了,但给的是赵意。   她说:“你们两个坐车给一个人的车钱就行,来回一块钱就够了。剩下的一块钱一人买一瓶橘子水,不许乱花。”   宋桃之已经麻木了。   亲妈也就这个样子。   长大后,她跟赵意吵架,回娘家,亲妈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肯定是你不对,赵意怎么可能会做错什么?他对你那么好。”   听听这话?   胡晓群对赵意是疼到骨子里,信任到心眼里。   小舅家离县城有十几公里路,下了车还要走路个二十分钟。   “我听妈妈说,那女孩就是这这个湾子的。”经过一个湾子,宋桃之放慢脚步,四处张望,“要是能碰见就好了。”   赵意说:“碰见你也不认识呀!”赵意也不是第一次到宋桃之小舅家,也是熟门熟路,他老家也在这个乡,不过离县城更近,来胡洼的路上会经过他们老家赵湾。宋桃之也去过几回,两家走的近,连亲戚都相互认识。   宋桃之有两个舅舅,大舅舅已经去世,小舅跟胡晓群年龄最近,也最合得来,宋桃之还有两个姨妈,也都嫁在乡下。   小舅家有两个孩子,表姐已经上了初中,表哥比宋桃之大两岁,但特别调皮,学习不好,一年级就留了两年,二年级也留了一年,倒跟宋桃之一个年级了。   一进湾子口,便见一群野孩子在水塘边玩,扔瓦块看谁打的水漂多,胡桃之眼尖,老远便看见表哥胡树生站在最前边,扔的水漂也格外的远,叫的格外大声。   “树生哥,树生哥。”胡桃之飞快地跑向胡树生,边跑边叫,她跟胡树生最为要好,每年寒暑假大多数时间都在小舅家度过,跟着表哥屁股后头,夏天玩水,冬天玩雪,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什么没干过?就连山上那些果子花儿,不少都是表哥教她认识的。   胡树生看见胡桃之,丢掉小伙伴们,跑到路上,迎上宋桃之,“桃之,你怎么来了?”扬头瞧见跟屁虫赵意,把嘴一撇,“你怎么把这小子也带来了?我们家不欢迎你。”   学渣永远不喜欢学霸,宋桃之这算是明白了胡树生总不喜欢赵意的根源。   宋桃之跟着胡树生回家,边走边说话,宋桃之没那么多小孩子心思,一心只想办成自己的事儿,便说了来意。   胡树生听完,拍着胸脯说,“这个容易,你说的是周小兰,她弟弟跟我同班,是个爱哭鬼,我们最爱欺负他了。回头让周小波把他姐姐喊出来,不就看见了?”   “那我们赶紧去。”宋桃之拉着胡树生就往回走。   胡树生点头,“行,我们走。”   小舅妈从背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老远瞧见宋桃之他们,“桃之,你来了呀!”小舅妈是个微胖的女人,整日笑呵呵的,笑声有点尖,但特好客,又疼宋桃之,每次下乡她都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宋桃之吃。   宋桃之等舅妈走过来,胡树生催她,“怎么又不走了?”他从兜里掏出个弹弓,拉长皮筋,对着赵意,“桃之,你看我这弹弓怎么样?我刚做的,能射的好远。”   宋桃之拍开他的手,“别对着赵意。树生哥,赵意远来是客,你别总欺负他。”   胡树生瞪大眼睛,“什么客啊,我看是来吃白饭的。”   “怎么说话呢?”小舅妈已经走过来了,给了胡树生一巴掌,“桃之来了,也不叫家里,又拉着去哪里野去?”   “妈,这次可不是去玩,是桃之拜托我有事。”   宋桃之给了他一个眼色,胡树生机灵地换了话风,“总之,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行行,你们的秘密。”小舅妈拉着宋桃之,招呼赵意,“走,回家去。赵意,可是越生越俊了,看这小模样儿,真惹人爱。不像我们乡下孩子,就是糙。”   胡树生五官还算清秀,不过乡下孩子野惯了,一个夏天晒得跟黑蛋似的,衣服又滚的到处是泥灰,看着脏兮兮的,但看赵意呢,小脸白嫩嫩的,衣服也干净整洁,这高下一眼就比出来了。   胡树生踢着石子,赶走了两只鸡,又揣了一只黑猪一脚,一路上手脚就没闲。   小舅妈也习惯了他的淘气,不理他,只顾拉着宋桃之和赵意说话。问了些宋桃之家里情况,又问她学习,还不忘问赵意几句,宋桃之乖巧地回答了。   又一次问到赵意,宋桃之代为回答后,胡树生嘟囔,“没长嘴呀,怎么总让别人回话?”   “你小子,三天没打,皮痒了吧?”小舅妈揍了一巴掌胡树生,“赵意,别理树生,他就这熊样,学习不好,看到好学生,他心里别扭。”   宋桃之偷笑,知子莫若母,还是小舅妈了解树生哥的心思。   小舅妈让几个孩子进了家,招呼胡树生倒水给他们喝,她拿了零钱出门,“我去买块豆腐,桃子来前也没说,这鸡都撒出去了,也不好抓,不然给你们杀只鸡吃。”   “妈,杀吧,杀吧!”胡树生吞口水,“我帮你抓鸡。”   “去去,就你嘴馋。那你把那只芦花给我抓了,如果抓来了中午就杀了吃。”   胡树生高兴了,将弹弓塞进裤兜,挽着袖子跑了,还不忘招呼宋桃之,“桃之,走,跟我抓鸡去。”   宋桃之摇头,若是小时候她还真会去,抓鸡啊逗狗的,她都喜欢,现在么,还是敬谢不敏,她对赵意说,“赵意,你跟树生哥去抓鸡。”   赵意红着小脸不敢去,宋桃之推了他一把,“快去呀!男孩子就要有个男孩子的样子,别总跟小姑娘似的,我最烦男孩子胆子小了。”   赵意的小脸绷紧,轻柔的眸子也似变硬了,他迈开小腿,飞快地跟着胡树生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舅舅家   宋桃之站在舅舅家门口,远远看着胡树生带着赵意抓鸡,一会儿撵得鸡飞狗跳,一会儿猫似的踩着猫步躲在柴堆后等着鸡放松警惕,一会儿胡树生骂赵意没挡好鸡飞的方向,赶走了赵意,一会儿又喊他嫌弃他不动……   宋桃之看得开心极了。   她仰头看着蓝蓝的天,湛蓝、清透,像清水洗过的蓝宝石一样漂亮,蓝宝石上点缀着些细碎而洁白的云朵,云朵跟花儿似的高洁,又似孩子般淘气,一会儿变幻了形状。   山峦、树林、炊烟,在明朗的阳光下,交织成一副和谐图画,远处的水塘边有大牯牛在喝水,鸭子晃悠悠地排着队跳进水里,孩子们的水漂越扔越多。   柴垛里的鸡飞不动了,被胡树生用弹弓打中翅膀,扎着翅膀钻进灌木丛,赵意扑过去一把抱住了芦花鸡,鸡咯咯地挣扎着,翅膀扑棱得赵意睁不开眼睛,但他却不敢松手。   胡树生得意洋洋地抱了芦花在宋桃之面前献宝,“看,我抓的,厉害吧?”   赵意扑着一张苹果脸蛋,凑前来,眸子里的水汽似凝练成冰,有了实体的质感,浑身焕发着一股男生身上该有的活力,“宋桃之,那边还有只大公鸡,要不我们抓住扯点鸡毛,给你做鸡毛毽子?”   胡树生为难,“大花是我妈的命根子,抓它的话我妈会骂人的。”他眼睛骨碌碌转,“不过,我们不吱声,她在家里也不知道我抓大花。”   胡树生将母鸡往宋桃之怀里一塞,“来,桃之你先抱着,别回家,我带赵意抓大花去。”   宋桃之抱着一只咯咯乱叫的母鸡,真有点手忙脚乱,还好灵魂还算成熟,没惊慌失措把鸡给放飞了,她在门口找了根草绳子,把鸡翅膀和腿都绑上,这只芦花鸡算是彻底不能扑棱,等着被挨刀了。   胡树生带着赵意抓那只骄傲的漂亮的大公鸡,也算是熟手,围追堵截,最后还是赵意用棍子敲到翅膀落到草丛,被胡树生一把揪住。大公鸡“喔喔喔”叫个不停,小舅妈在院子里喊:“树生,抓到没有,怎么惹到大花了?”   胡树生回答:“抓住了,大花护短,在旁边捣乱呢!”   一边对宋桃之做鬼脸,他抱着大花,示意赵意扯鸡毛,赵意抱着大棍子,满脸的迟疑,树生不耐烦,直瞪铜铃般的眼睛,赵意小脸严肃,伸出手狠狠一把拽住大花漂亮的尾巴——   宋桃之爆笑。   看着光着屁股跑远的大花,笑得口水把自己呛着,光着屁股的大公鸡,满山岗地跑,不时地“喔喔喔”几声——   胡树生把芦花扔回厨房,跑着出来,“桃之,我带你去打水漂。”   赵意把鸡毛塞进兜里,三人一起跑到湾子中间的大水塘边。   打水漂的男孩们,见胡树生带着个漂亮的小姑娘来了,都有点忸怩起来,但随着胡树生随手打了十几个漂儿的石块飞过去,男孩子争强斗胜的雄心都起来了,争先抢后地扔了石块,在平静的水面上飘出一个个水漂,有的又多又远,便赢得赞美,有的扔瞎了,石块咕咚掉进水里,孩子们便哄堂大笑。   宋桃之也找了几块大小合适的瓦块,身体向后倾斜,调整好手臂与身体的角度,扔出了三个漂儿,顿时高兴起来。   赵意拿着石块有点不知道怎么玩,宋桃之便教他,扯着他的胳膊,传授他姿势和力量的经验,赵意静静地听着,露出欢快的笑容。   胡树生扔的水漂是孩子里最远最多的,得到的赞美声也最多,他一张小黑脸都焕发起来,骄傲的光芒都能射穿云层了。   赵意力气小,又是初学,怎么也只能打出一两个漂儿,胡树生使劲地嘲笑他,赵意垂下眼眸,眼眸里似乎又起了雾气,洁白的小脸上露出沮丧的神色。   宋桃之拉了他的胳膊,“赵意,你陪我去玩瓦块,打水漂太费力气,我胳膊都甩疼了。”跟胡树生招呼一声,宋桃之带着赵意去稻场找女孩子们玩踢瓦块。   离远了胡树生,宋桃之说:“打水漂都是些粗野男孩子们玩的,像赵意这么斯文的男孩,还是别玩那个了。”   赵意用长长的睫毛挡着眼眸,不吭声。   这家伙从小就自尊心强,学霸并不需要懂得娱乐,只要学习好就行了。宋桃之说:“你只要学习好就行了,这些玩的玩再好,也没什么出息。”   连宋桃之都分不清,这是在帮赵意,还是在毁赵意。   踢瓦块是一种农村男孩女孩都喜欢玩的游戏,就是在地上画上方格,横着两块,竖着五六块都可以,然后捡一些平坦的瓦块,两人各占据一方,比赛踢瓦块。瓦块从第一格开始,玩家单脚跳进去,一格一格踢,踢到尽头拐弯到对方的区域再绕回自己的格子,把瓦块踢出来,便算是赢了第一块,以此类推,第一块赢过后,便开始第二块,要把瓦块精准地扔进第二块方格,然后从第一格跳进去,到瓦块所在的方格,把瓦块继续按部就班一格一格踢回自己的方格,一圈完成,又算赢了一格。   把自己的方格跳完,再把对方最后一格跳了,便是赢了。   这其中,踢瓦块最重要,中间单脚不能落地,瓦块不能超出方格,一格一格跳不能跳跃不能遗漏不能错格,脚不能踩到任何线,另外扔瓦块的技巧也很重要,扔偏了在线旁边或者歪到角落,都是很难继续完成的。   宋桃之他们在城里没有水塘,没法玩打水漂这个游戏,但平地、瓦块到处都是,也常玩这个。   她毕竟多少年没玩,刚开始还有些生疏,赵意就很娴熟,迅速赢了宋桃之。小男孩又高兴起来,长长的睫毛眨巴着,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   宋桃之有点不忿,挽起袖子,喊着再比。   直到舅妈在家喊着回家吃饭。   炊烟袅袅,乡村里鸡鸣狗吠,空气里有刺鼻的烧慌的味道,稻场边再着一棵大柳树,柳树下是一条排水的小溪沟,水流潺潺,跳着最原始的节奏,却是最宁静、幸福的乐章。   小舅胡春晓也从山里回来,现在正是收茶籽的季节,他健硕的身子背着一大袋子的茶籽从午后的竹林钻出来,满脸汗渍,衣服灰扑扑的,见到宋桃之,黑膛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小舅屋后是一大片的竹林,前几年年景不好,竹子都开了花,过后便死了大片,只余边缘还剩零星几棵带着绿意。   宋桃之记得,翻过竹林往后,正片山坡都是荒地,四季被野草侵占,里面种着零星几颗桐子树,这年头桐油也不值钱,就算结了果子也没人去摘。   没两年,村里搞承包,将死了竹子的竹林和后山坡的荒地都以极低的价格包出去了六十年,小舅承包了竹林,另一家人包了后山坡。元县长到任后,提倡种植经济林木,发展经济,提议大家把荒地、除了种植茶叶的土地全部种植了板栗、茶树,后来临市便成了本省最大板栗之乡,茶油基地。刚开始几年,种植板栗的发了财,但随着社会发展,对茶油的看重,临市最终的经济发展却定位在茶油等经济作物和医药种植上,板栗因为品种的原因,并未形成经济规模。   在桃之重生的前两年,小舅家把所有的板栗树都砍了,开始种起油茶树。   胡洼首富起来的自然是承包了山后坡村里最大一片荒地的那家,他们家把地一半种了板栗,一半种了油茶树,后来连那几棵桐子树都挣了不少钱。但他们家最挣钱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后来与瑞丰制药公司合作,种植药材。他们家从板栗、茶油中挣了点资本,然后租了大片的庄稼地,产量化种植瑞丰药厂特供药材,这才发了家。   时间太短,鸡肉并没熬烂,几个孩子吃的还是很高兴,啃着硬邦邦的鸡肉,格外的香。小舅妈给了宋桃之和赵意一人一条大鸡腿,赵意默默地递到胡树生碗里,胡树生蹭地跳起来,把鸡腿又扔给赵意,“谁要你的臭腿。”   小舅妈举起筷子欲打,宋桃之挡开了,推胡树生,“我的给你,咬不动,我正换大牙。”她将碗递到胡树生面前。   “桃之吃不动,嘿嘿,那我可吃喽。”胡树生夹了宋桃之碗里的鸡腿,跑到院子里吃,把鸡骨头扔给狗吃,人狗两个都高兴得不得了。   小舅妈笑骂了一句,又夹了鸡翅膀给宋桃之,“女孩子吃鸡翅膀,会梳头。”   小舅喝了一盅散白酒,跟小舅妈说起家长里短,正巧说起村里有意将荒地长租的事,他的意思是家后这片竹林肯定是要承包的,不然让别人占了,他们家在这里以后种点瓜果蔬菜、动瓦拉土什么的都不方便,他们对于竹林后的那片地,没什么想法,在猜测谁会要包租。   宋桃之坐不住了。   小舅家的经济条件直到二十年后,表哥胡树生跟人合伙开了外贸公司,才富裕起来,但那时小舅和舅妈已经很老了,在田地也操劳了一辈子,很是辛苦。宋桃之想帮他们。   宋桃之说:“小舅,你们为什么不把那片地也包租了呀?我听爸爸说,他们单位说要下乡找人种药材呢,会高价回收,如果这事是真的,你们还不如租了种药材呢!总比种庄稼强呀?”   小舅说:“这事我听你爸提过,不过那些药草可不好种,我们都没见过,哪里会种呀?这个不成。”   “小舅,有我爸在,你还愁不会种?我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捣鼓这些果木、药材的,可比老农民还专家,就连种庄稼、种菜,他有什么不会的?到时候他常下乡,给你们指导不就行了,就一两年的事,你们种过一年不就会了?”   现在的宋桃之只能利用现有条件,爸爸单位的确有过这个想法,据说是跟市里的一家药厂合作,打算把临县建成一个医药基地,这里本就盛产药材,不过都在大山里,是野生的,采摘起来非常麻烦,而且成效甚低,但如果把这些药材认为量产种植,那与某药厂合作搞好本县的经济,肯定可行。   但这个想法,最终并未实施,一是药材培育需要专精的人才少,二是临县未形成量化生产,三是瑞丰药厂两年后便被改制重建了,那便是赵伯伯后来管理的瑞丰制药股份公司的前身。直到瑞丰医药上市后,才开始对临县的医药种植扶植投入量产,这也是多年后的事了。但现在种植药材并不会亏本,有宋长文的关系在,不怕卖不出去。   胡春晓犹豫起来,小舅妈说:“别想了,回头你到县里一趟,问问他小姑夫不就是了?”   宋桃之点头,“对对,舅,要不你去问我爸,看他能不能教你种药。”宋桃之是公然偷换了概念,已经把要不要租地改成了怎样种药材。   不过,他们都没发现,即使发现了,也不会认为宋桃之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选后妈   吃完饭,宋桃之和赵意便跟着胡树生去找周小波。   胡树生顺利地找到周小波,拉着他揍了几巴掌,周小波可怜巴巴地说:“我姐上山放牛了。”   周小波带着他们去山里找周小兰。   山路不好走,不比爬西山,两边都是茂密的榨树、松树,路上还铺着厚厚的松针,走一步滑一步的,宋桃之还好,赵意便有点狼狈。   等找到周小兰,姑娘正牵着牛在山间的水田里吃稻子茬上新长出的嫩苗。一头乌黑的发,细细的腰,没有乡下姑娘的黑皮肤,脸色粉红、粉红的,眼睛不大,嘴唇有点厚,笑起来眼睛月牙般,天真中带着点性感。   常年干农活让她有一副健美的身材,加上年轻,真是漂亮。   宋桃之捅赵意,“怎么样,漂亮吧?”   胡树生的眼睛早直了,才十岁的男孩子已经懂得看女人脸,漂亮不漂亮是分得清的,学校的男生都喜欢欺负周小波,无非是想把周小兰招到学校,看她骂人的样子。   赵意不吭声。   “哑了?你倒是说句话。”回去的路上,宋桃之又问了两遍,赵意还是不吭声。   “不喜欢。”赵意闷闷地说。   宋桃之崩溃,少爷,咱走着一遭儿,可不就是为了给你找个你喜欢的妈?不喜欢,不喜欢,又不是给你挑媳妇。   想着不知怎么就说出口了,赵意傻傻地看着宋桃之,“我不娶媳妇,我娶你。”   胡树生挥着拳头就揍了赵意一拳头,揍得赵意撞到松树上,脑门立马起了个红包。   宋桃之把赵意拉起来,“表哥,你怎么打人呀?”   胡树生说:“谁叫他混说,桃之,这小子占你便宜呢!”   “去去去。”宋桃之推开胡树生,“就说句嘴,沾不到身上,你至于吗?”   “桃之,你到底站哪头呀?”胡树生生气了,鼓着眼睛跺脚,“不管你了。”自顾地风一般钻进树林,跑了。   宋桃之摸了摸赵意额头的包,“破了点油皮,应该没事。你这皮也太薄了点,怎么跟个姑娘似的,皮肤这么嫩,动下子就破了。”   赵意黑溜溜的眼睛里有委屈,“我说真的。”   “知道,知道。”宋桃之对这种小男生的誓言,没什么感触,都嫁了他一回,今世就算说两句,也不算什么。   宋桃之带着赵意回小舅家,也没见到胡树生的影子,小舅妈见赵意磕了脑门,找了点清油给他擦了擦。给两人塞了两兜子野栗子,一人手里塞了个两节甘蔗,才放了他们回家。   回去的车上,宋桃之恨不能抽赵意一巴掌,“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后妈?你爸爸肯定会再娶的,不可能守着你一辈子,这后妈很重要的。我早跟你说过吗,找妈妈,如果没找对,找个恶毒皇后的后妈,那你这辈子就毁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啊!”   宋桃之给赵意讲白雪公主的故事,讲完了问赵意:“明白了吧?男人二婚,最重要是看孩子喜欢不喜欢,而不是他自己有多喜欢,不然将来孩子受罪,这不是造孽?你吧就像那白雪公主,将来你那后妈便是恶毒的皇后,现在你不看好了,皇后将来要毒死你怎么办?”   “我不是公主,我是男孩。”   宋桃之给了他一巴掌,“你闭嘴,我就是打个比方。”   宋桃之问:“明白了吗?”   赵意点头,“明白了。”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后妈?”   “只要你喜欢我也就喜欢。”赵意想了好半天终于给了这么个不是答案的答案,见宋桃之瞪眼睛,赵意缩了下肩膀,小声说:“宋小姑。”   “什么?”宋桃之想,这到底是缘还是孽?“怎么想到她了?”   “你跟她长得很像啊!”赵意的思路很清晰,“而且她好几次来我们家,我爸爸都挺高兴的。”   “可是——”宋桃之犹豫,小姑前世的婚姻不算太难过,就是跟婆婆有点矛盾,跟老公还是挺好的,真的因为她而有所改变?   宋桃之有点矛盾。没注意后排有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一直在注视着她。在他们到了县城汽车站下车后,男人对身边另一个中年人说:“这小姑娘不简单,白雪公主的故事能讲得这般深入浅出,还能引申,将自己的目的藏在故事里表达出来,真是人才。没想到临县不仅是革命老区,还是人才辈出的地方呀!”   中年男人提了行李,笑着附和青年男人的话。   “要不把冬阳也接过来,这里教育质量应该也不差。”   宋桃之没想到,她重生的蝴蝶效应开始发生了,原本是明年春天上任的元广义县长提前上任。   宋桃之和赵意往家走,路过宋奶奶家,宋桃之便邀了赵意一起去奶奶家玩儿,小姑这会儿肯定在家,去瞧瞧,说不定能想出个主意。   正巧小姑也在家,正端着盆水在院子里洗头,黑鸦的发铺满白瓷盆,晕开在水里,黑压压的一堆,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厚重而又性感。   宋桃之跑过去,蹲在盆边,拿起瓷缸子,“小姑,我帮你浇水。”   “你这小桃子,不会想什么淘气的法子吧?”   “怎么会呢!”宋桃之讪笑,眼珠子一转,“小姑,你不信我,那让赵意来。”她站起来,拉了赵意蹲下,示意赵意给小姑头发淋水。   赵意拿着瓷缸子不动,宋桃之对他使眼色。   宋长青说:“我自己来吧!桃之,你别总这么淘气,人家赵意腼腆,不像你皮厚,别总欺负他。”   “小姑,到底谁是你家孩子呀?”宋桃之这话带了几分真,家里人个个都这样,喜欢赵意比喜欢她多。   宋长青笑起来,“哟,我们家皮猴子学会吃醋了呀?怎么,我就是更喜欢赵意,你怎么着?”   “我能怎么着呀!”宋桃之玩盆里的水,小声说:“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么喜欢赵意,是想要嫁给赵伯伯呢!”   宋长青“哐当”一声掀翻了脸盆,水溅了赵意和宋桃之一身,她自己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站起来,厉声说:“宋桃之,你找死呀?”   宋桃之见小姑怒了,爬起来就跑,赵意爬起来,脚踩了肥皂水,一个脚滑又摔倒地上。   宋桃之回头看了一眼,赵意狼狈地仰躺在水渍中,双手双脚上翘着,像一只挣扎的大虾子,她略作迟疑,跑了。   反正摔的是赵意,她也不心疼。要是被小姑抓到,屁股上肯定要挨几下。   先看看动静。   宋桃之躲在赵意家巷子口人家的墙根边,一直盯着动静,没多大功夫,赵意穿着一身新衣出现在路口,身后跟着一头湿发的宋长青,抱着赵意原本的衣服。   宋桃之差点要跳出来,这衣服怎么看怎么合适,就像特意为赵意买的,怎么连衣服都准备好了?这、这——   宋桃之嫉妒了。   小姑在卫生局下辖的药店上班,药店生意好,医院的药都从那里进,每个月拿的钱比宋长文两口子都多,是个有钱的主儿,经常会给宋桃之买点零嘴,或新潮衣服,但这秋天还没给她买新衣服呢,原来是攒着钱给别的孩子买衣服去了。   果然我才是别人家的孩子。   宋桃之闷闷地回家。   顾不上宋长青是否去了赵家。   她也想新衣服了。   到家后,胡晓群在家择菜,宋长文不在,说是被刘局长叫了去。   宋桃之见门房顶边放了梯子,几步爬了上去,站在门房的平房顶上,看着西山上的夕阳余晖,她喊了一嗓子,“哟——”   惊起寒鸦数只。   马路对面的李平,站在门口喝水,被宋桃之吓得咳嗽起来,指着宋桃之骂,“疯丫头。”   “坏小子。”宋桃之做了个回弹的动作。   李平手一挥,大喊一声,“回弹无效。”   宋桃之哈哈笑起来,这个年代孩子间骂人,也这么可爱,无非是“笨蛋、坏蛋、臭鸭蛋、臭石头”之类,对方会无聊地说“回弹”,你可以说“回弹无效”。   李平已经是五年级学生了,还能这么顽皮,可想这会儿孩子的单纯和无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动   天色渐黑,胡晓群喊宋桃之下楼。宋桃之眯着眼睛努力看,好像是小姑来了,怀里抱着东西。   宋桃之爬下木梯,站门口等小姑,宋长青细眉大眼,高挑健美,笑起来嘴角有两个酒窝,平添了一丝妩媚。   宋桃之看着宋长青长发飘飘,刚洗过的发丝柔软地贴着头皮,随风扬起,美人欲飞的感觉,真漂亮。   宋桃之说:“小姑,你真漂亮。我差点没认出来,你以后把头发就这样散着,特吸引人。”她极力讨好小姑,生怕她提起刚才的事,要揍她屁股。   宋长青笑骂,“你就嘴巴擦了蜂蜜,这不刚洗了头,不梳头让乱蓬蓬的,跟你似的变个小疯子?”   “谁说是疯子啦,那是不懂美。”宋桃之挽住宋长青的胳膊,“你的头发黑油油的,又这么长,披散着就跟仙女儿从云雾中走来的感觉一样,特别好看。”这年头女孩子扎个马尾,扎个辫子,缠几条红丝绳,或者戴几朵绢花就算是时髦了。   “真的?”宋长青犹豫了,好像刚才送赵意回家,跟赵坤云说了两句话,他的眼神总有点躲闪,但她一不留意,他又偷看,是因为觉得漂亮?   宋长青突然心热起来。   她对赵坤云的喜欢,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只是这股感情一直被她隐藏的很好。赵坤云跟宋长文是好朋友,常到她家玩去的,刚开始她也当哥哥般待他,但随着年龄增长,多人给她介绍对象,她怎么都看不上,每看到一个都会下意识地跟赵坤云对比。慢慢,见到赵坤云她的心跳加剧,见不到总有些渴望,她开始懂了,那叫喜欢。这种喜欢在赵坤云妻子去世后,就更强烈了。   夏天的一天,她下班崴了脚,一瘸一拐地回家,被赵坤云碰见,背了她回家。自那之后,她就夜夜做梦,夏天衣衫单薄,自己当时贴着赵坤云并不厚实的背,那种感觉,她一想起来就耳红心跳,长大后就未被男子触碰的身体,贴在一个成熟男人的身上,那种让人羞涩、亢奋的感觉——   自那之后,宋长青有事没事总去赵坤云家,还给赵意买了一套衣服,但总没好意思拿出来,因为一次崴脚而买这么贵重的礼物,根本站不住脚。   宋长青想法隐秘,做的也隐晦,但宋奶奶多精明的人啊?这几天正隐晦地跟宋长青说起,不要随便去赵坤云家,毕竟一个死了老婆的单身男人,她一个姑娘家,怕人说闲话。   宋奶奶托人给宋长青介绍了一个对象。   一个医院刚毕业的大学生,对方也是本县的,妈妈是县医院护士处长,父亲是一名外科主任医生,在临县绝对是好家庭。对方性子比较温吞,长得也不错,宋长青对他没什么恶感,在宋奶奶的威压下,也就这么不咸不淡处着。   如果没什么变故,两家年底便要小定,年后就把婚礼办了。   这年头,姑娘家的心事,最当不得真。她的心事本一直藏得很好,藏的自己几乎都快忘记了。   今天宋桃之带赵意来,孩童的一句话击中她的心事,她顿时乱了分寸,把水盆都掀翻了。   闯祸了的宋桃之跑了,留下一身湿透的赵意。   宋长青不得已把那套衣服拿出来给赵意换上,赵意乖巧,一声不吭,偶尔看她一眼,孩子的目光澄澈、明亮,宋长青看着他的眼神儿就忍不住想起赵坤云,母性上来,对赵意越发温柔。   她把他的试衣服揉的洗了,拧干抱在手里,送赵意回家。一路上问几句赵意跟宋桃之下乡的趣闻,宋长青听闻赵意描述抓鸡,哈哈笑得很大声。事后想想,觉得自己太随便了,怎么对着什么人都这么没心眼呢?   本不想进赵坤云家的,但到了门口,赵意却邀请她进屋,没等她想好要不要进去,赵意已经喊起了“爸爸”。   赵坤云从厨房探出头便看见站在门口的宋长青。他送厨房跑出来,眼睛亮亮的,先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宋长青,接着又不敢看了,躲闪着目光,听宋长青说了事情经过。从宋长青那里接过儿子的湿衣服,谢了宋长青给赵意的新衣,又多看了几眼长发飘飘的宋长青,看着她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眼神勾勾的。   赵意默默地看着父亲,似乎读懂了什么,似乎又不懂。   宋桃之说,他必然会有一个新妈妈,他不喜欢任何人做他的妈妈,他的妈妈永远都是记忆中那个温柔多病的美丽女子。可是,妈妈不在了,埋在老家的坟山上,每年清明、正月十五、忌日,他才会上山去看她。   八岁的孩子本能拒绝父亲接纳另一个女人。   但如果必须要有个新妈妈呢?   赵意想啊想,奶奶介绍的,亲戚介绍的,爸爸同事介绍的,包括今天乡下看见的……   似乎,只有跟宋桃之长相相似的宋长青还勉强可以接受。宋长青爱笑,笑起来跟宋桃之一模一样,明媚的样子真漂亮。她给他换衣服,手指轻柔的跟爸爸完全不一样,听他讲抓鸡,笑得很真诚,感染得不爱笑的赵意都笑出了声。   长发的宋长青真好看,宋桃之长大后,会不会也这么漂亮?   赵意不懂漂亮的意义,却懂得他是喜欢漂亮的,喜欢漂亮的宋桃之。   “小姑,你拿的什么,送我的新衣服?”   “你这个鬼精灵的,怎么就知道是你的,我买给你妈的不行啊?”   给我妈买衣服那才叫怪,宋桃之高兴起来,一把抢过袋子,“我就知道小姑最疼我了。”她为刚才自己那点狭隘的嫉妒心而脸红了,幸亏天黑看不见,“小姑,什么时候给我买的?”   “反正是你的,问那么多干什么?”宋长青不愿意细说,给赵意买衣服,自然少不了宋桃之的,但赵意那件没送,宋桃之这件也被藏了起来。这是一件红色的呢绒上衣,蓬蓬袖,现在正流行的样式。   宋桃之试探问:“小姑,刚才赵意哭了没有?”   “没。”宋长青有点心不在焉,“衣服给你了,现在正穿,我回去了。”   胡晓群喊她留下吃晚饭,宋长青摇头,连堂屋都没进,转身走了。   宋桃之送她出门,挽着她的胳膊,“小姑,你真不生我气呀?”   “小孩子家的,我跟你生什么气。”宋长青是个急性子,爱头脑发热,事后想想,也觉得自己过分激动,小孩子随口说一句,她惊慌什么呀?   “那,小姑,我跟你说,你别打我呀!”宋桃之跟着宋长青下坡路。   “知道找打,那就别说了。”宋长青心跳有点加快,今天宋桃之一再挑拨她,她没怀疑孩子是怀有目的,但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难道是跟赵坤云有关?   “嘻嘻。”宋桃之笑起来,孩童的银铃笑声在静谧的夜间穿出去老远,比那黄莺儿的歌声还娇俏,“那我就不说了,我才不告诉你,宋伯伯在家里偷瞧你照片的事呢!”   “胡说,他怎么有我照片?”   说漏嘴了吧?稍微一试探,就道出心声了,果然如此。宋桃之对于前世小姑和赵坤云那段感情并不很清楚,也不记得具体时间,那会儿她就是一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都说少女怀春,赵坤云风华正茂的年纪,成熟、温柔,事业也不错,正常的女人对他都会有几分好感,她只是不知道宋长青对赵坤云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这件事到底会怎么样个结果?如前世一般无疾而终或者有了新的轨迹?   宋桃之:“赵意从我家里拿走的呀,就夹在他们家相册里,那相册本来一直放赵意书桌抽屉的,但好几次都被赵伯伯拿走,我和赵意都看见了,他对着我们一家合影那张照片一直看。”这话是真的,赵坤云看宋长青的眼神真的不一样,宋桃之前世不懂,现在可是懂了。只是她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搀和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是看我,或许是看你呢!”   “看我还不如直接看呢,我就在他们家呀!”宋桃之说,“反正吧,我就是乱说,小姑,你也别当真,说不定是看我爸呢!”   宋桃之打了个冷颤,对不住了老爸,这年头还不流行调侃这个。   宋桃之蹦蹦跳跳回屋了,宋长青心事重重回家,回去的路上,本可以从山脚抄近路回去,她不知怎么想的,非走到西山路的十字路口,路口一边是去往赵坤云家,一边是往她家。走到路口,她有点羞恼,低着头加快脚步,根本不敢看一眼赵坤云家的方向。   哪里注意路口走出一个人来。   赵坤云拿着赵意穿回来的衣服,打算给宋长青送回去,走到路口便看见长发飘飘的宋长青窈窕身姿,她步伐极快,走路时腰背很直,每一步都很有韵律感,赵坤云莫名有点口干。   他紧跟几步,跟上宋长青,宋长青过了路口,便走得慢了,腰背软了下去,又有种柳枝般的柔韧,赵坤云鬼使神差地没吭声,看着她的背影头脑发热地就跟着走了下去。   宋长青突然回头,便看见一脸怪异神色的赵坤云,她脸上有点发烧,“赵大哥,是你呀?”她松口气,拍了拍胸口,“天黑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听了半天觉得似乎是有人,又似乎没有,还以为是鬼呢!”她说着笑起来,“还好是你。”   赵坤云看着少女灿烂的笑容,心情也好起来,他举着手里的衣服,“这是赵意从你们家穿来的,我正打算给你送去。”   “别,这本来就是我买给赵意的。”宋长青本就是大气的女孩子,纠结了一会儿便不再苦恼,见到赵坤云干脆认了,“上次我崴脚你背我回家,我就想着怎么谢谢你,看到有合适赵意的衣服,便买了件,但不知道怎么送,就没送。这不,赵意在我们家摔了,正好把衣服穿回去,省得我找借口往你们家跑,送衣服了。”   “这可不能要,挺、贵的衣服。”赵坤云有点结巴,也不是没见过,但今天就特别的不自在。   今天晚上有点凉,宋长青抱着胳膊,晃着满头长发,随风乱舞,如瀑布般飞扬,她站在月色中,如同一个绰约仙子,洗尽铅华,人淡如菊。   月色正好。月光如流水一般,笼罩着青山碧水。   宋桃之站在院子里葡萄架下,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与淡淡的云,云月相映,光影交错,虫子唱着最后的赞歌,风儿起舞,奏出梵音,在山里,在草丛里,在云中,在风中……   元冬阳拿本书遮在脸上,仰靠在沙发上,听着妈妈跟爸爸打电话,说着他刚到任的那个小县城,他心中一动,放下脚,“妈,你跟爸说,我去那里上学。”   城里太糟心了,大院里一堆小子野得没边,整日玩的那些个东西,让他觉得蛋疼,不玩吧,又被人说古怪,还不如躲了乡下去。   不知道那个突然出现在他车前,被他撞死,害他重生的女人怎么样了,活着?死了?或者也重生了?   只是别叫我碰见。再活一遍童年,真挺蛋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是你   宋桃之近来心情复杂。   最近几次放学去奶奶家,小姑回来都很晚,问起来总说是工作忙,但少女的眼角眉梢都是情,快乐如燕子般的身姿真很难瞒住人,连明快的声音都带了些娇憨。只有奶奶那么迟钝的人才发觉不了,还以为她是跟张家小子处得好,所以心情好。   宋桃之知道,历史还是沿着原有轨迹在走,赵坤云和宋长青终究是有一段情。   她想找人商量商量此事,但却又无法说出口,心乱如麻。   人变小了,心性也没那么好了,有点控制不了情绪。   宋桃之问赵意:“你爸最近怎么样?”   “工作忙,回来的有点晚。”赵意回答得闷闷的,“我自己做饭。”   “哦——”宋桃之愧疚起来,才几岁的孩子要自己做饭了?小姑也太不像话了点,赵伯伯也是,这么大年纪,谈个恋爱,忘记孩子了。“你会烧火吗?别把手烧了。”   赵意伸出还带着婴儿肥的手指在宋桃之眼前晃晃,“我早就会做饭了,就是切萝卜丝儿有点难,切的粗。”   穷人孩子早当家,没妈的孩子像跟草。   《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电影好像就是这会儿在中国火起来的,那首日后是人都会唱的“世上只有妈妈好”还没传唱开来。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宋桃之轻轻唱起来,赵意听得入神,听完了眼圈微红,但到底没掉下眼泪。   宋桃之看着他,将他的五官、每一个神色都刻进心里,情感复杂。知道未来,谁说都是幸福的?总有一种危机意识告诉你,现在得到的幸福都是泡影,这种感情让人几乎要精神分裂。   这个周日,宋桃之跟谁都没约,一个人沿着河西路往南走,那边是县三中,三中对面有条小路,能进到西山另一侧山脉的一个山沟。   说是路,不过是条山沟,过了夏天,没了溪水,便能沿着大小石头缝里,钻进山沟。山沟中有片特大的石林,小山般的石头堆积在山沟间,爬到大石头上,坐在那里,望着窄窄的天空,四周都是山石树木,那种幽静、淡然让人觉得如在世外桃林,能忘记多少烦恼。   前世,在三中的日子,那里便是宋桃之的秘密世界,很少有人能摸进那里。   宋桃之手脚并用钻进山沟,人变小了就是费劲,爬上一块石头费了老大力气,总算是爬到她以前最喜欢的一块大石头上。   宋桃之抱着膝盖,什么都不想,望着蓝蓝的天,四周的树叶随风飘落,打着旋儿带来寒意,冬天要来了。   宋桃之很想唱歌,天后刚出的新歌,她就记住了几句,“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就像哪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别太快冰释前嫌,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   宋桃之呸了一口,“什么藕断丝连,狗屁。”   又换了几首歌,不是什么因为爱情,便是想你,宋桃之唱不下去了。怎么都是情歌?以前的她真的这般天真,只想着爱情?   天开始阴,宋桃之觉得有点冷,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没心情好起来,她站起来,扭扭屁股,唱起小苹果,欢快的充满节奏感的歌曲一下子让人脑子清空,除了“火火火”之外,也想不出什么了,洗脑够强。   宋桃之自语:“回家。既来之则安之,慢慢过吧!”   宋桃之爬出了山沟,从一块大石头后钻出个黑脑袋,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俊眉修目,鼻直口方,神色冷峻,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与年龄完全不搭的讥讽笑容,“小苹果?”   他塞了一颗山果进嘴里,嚼了几口,蹙眉吐了,跳下石头,快速消失在山沟。   元冬阳跑得快,出山沟的时候宋桃之才上了马路,头上还顶着几片枯叶子,两只小辫子一甩一甩的,一会儿走了几步猫步,一会儿又走得四平八稳,一会儿又横冲直闯。元冬阳加快脚步,追上宋桃之,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后知后觉的宋桃之根本就没注意身后的人,一路上还哼着各种调子的歌,现在流行的歌曲她真不喜欢,只有在这种一个人的时刻才能愉快地唱歌。   童年多自在啊,想怎么走路便怎么走,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她不该忧虑的。   “喂。”元冬阳喊宋桃之,连叫了两声,宋桃之回头,“你喊我?”   细眉大眼的女孩,脸色嫣红,笑起来眉毛弯弯,很讨喜的面相,元冬阳把记忆中那个黄衫女子重合、印证,没错,就是她了。   “你头上有树叶子。”   元冬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和善,“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宋桃之摸掉头上的枯叶,打量元冬阳,有点眼熟,同学?未来同学?年纪差不多,都住一个县城,认识的几率很大。   “我叫宋桃之。”宋桃之观察眼前的男孩,五官很精致,线条冷峻,轮廓比较立体,他在笑,但清冷的眼底却无一丝笑意,这显然是一个很冷情的人,宋桃之脑子飞快地转,将眼前的男孩放入记忆中过滤。   元冬阳挑眉,点头,转身就走。   “喂。”宋桃之没想起来这是谁,跟着元冬阳脚步,“你这人什么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元冬阳给了她一个冷峻的眼神,再送一个冷笑,走了。   宋桃之指着他说不出话,她跑上前去,对元冬阳送了个甜笑,“你门牙掉了,漏风,笑起来真难看。”   元冬阳踉跄,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门牙、漏风?   宋桃之笑了,银铃的笑声传出老远。元冬阳看着她穿着件红色的呢绒上衣,蹦跳着,走入西山路,伴着夕阳走向余晖中。   “宋桃之,就是你了。”元冬阳几乎把这个名字咬碎,死都忘不了的女人,居然是临死前遇到的,搞笑?   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永远向前,从不退缩,人生无所畏惧,讨厌向后看,不喜后悔,重生不是他的风格。即使知道未来父亲的仕途会出现问题,但他也从未想过要通过重生来帮父亲避过地雷。   所以,他对重生这件事十分的生气,而那个让他重生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有一刻,他真有弄死她,让她回到婴儿状态的冲动,怕自己太冲动,所以问了名字就赶紧离开。   不想,这姑娘还老虎头上捉虱子了,门牙漏风?元冬阳咒骂了一句,该死的换牙。有洁癖的元冬阳差点忘记自己曾经也有过这么衰的日子,满嘴漏风地过了两年,还被另一个小孩嘲笑了?   宋桃之,这名字有点耳熟。   想起来了,两年前参加姑姑继子的婚礼,新娘是这个名字,据说跟他是高中同学,但他实在没什么印象,新娘敬酒时的表现也不像记得他的样子。   元冬阳小时候在临县上过两年小学,在县一小上的,后随父亲调任离开了这里。小姑嫁给了本地一个企业家,高中时,因逃避林琳,跑到小姑这里上过一年学,先是在重点中学一中,但那里氛围太压抑,学业太重,他很不喜欢,便转学到三中,在三中也只上了三个多月,随后便被母亲强行带走。   宋桃之应该就是三中时的同学。三中是县城新成立的,仅次于一中,成立的目的是辅导各类高职生和定向培养生,只设立了四个班。他就读时是高二,上的理科班,班里似乎就三四个女生,他有点不记得是不是有宋桃之这么一号人。   小姑的继子叫赵意,是一中的尖子生,常去三中,但两人不熟,几乎不说话。   元冬阳整理着思绪,三中的同学他记得也没几个。   大学都毕业多年,留学都回来了,在一次聚会偶尔遇见一个三中同学,交换了名片,没几天将他拉入一个三中交流群,因为不熟,他从未说话,那个群从开始就是被屏蔽的。还好那个群很冷清,几乎没有人说话,不然每天清理红点点,他也嫌麻烦,怕早就退出了。   早退出就好了。也许就不会有开车玩手机撞人这事了。   元冬阳高中离开后第一次回到已升级为市的临市,父亲出事退休后,人情冷暖自知,连林琳都离他而去,只有小姑视他如初,极力劝他回乡下休养一段时日。   元冬阳才来这里第一天,有人电话给小姑说赵意在饭店喝得烂醉,砸了人家店,也把自己摔伤了,小姑跟继子关系一般,他主动提出去接人,不想才一出门,就撞了人,然后诡异地回到小时候。   罪魁祸首也找到了,小姑继子的老婆宋桃之。据说赵意跟宋桃之吵架,宋桃之离家出走,赵意摔了手机,跑出去喝闷酒,他去找赵意,撞了赵意的老婆宋桃之——   简直是一个恶意的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取名字叫《重生之原来是你》的,但不知怎么手一抖写成一心一意了。   算了,叫什么都是个意思。   ☆、插班生   “宋桃之,出来跳皮筋。”   下课铃一响,张玉红就冲了出去,拿着她妈妈给她新买的橡皮筋,得意地招呼着众女生,唯独漏掉刘文娟。   宋桃之对这种重温童年的游戏特别的感兴趣,能再一次跟孩子般欢跳,挑、勾、踩、跨……   浑身解数,各种玩法,梳着小辫子的姑娘,满头乱发飞舞的女孩,脸上还留着鼻涕的爱哭鬼,跳橡皮筋是这个年代女孩子最爱的游戏。   宋桃之跳得脸蛋红扑扑的,上课铃声响起,回教室时问张玉红:“刘文娟呢?”   张玉红笑起来,硬挺的眉柔和了许多,她晃着脑袋,“可能在教室哭吧,她不是爱炫耀,总说她妈妈给她买的橡皮筋怎么的,借来跳一次比什么都难,现在我也有了,我才不像她小气,谁跳都可以。”   宋桃之不忍心,跟她说:“下次叫她一起吧!人家心眼小,你也学啊?”   “我才不学她呢!”张玉红抗议,“她就爱告小状,你现在怎么这么大方,上次她告你抄作业,你居然都没打她。”   打她?宋桃之恶寒,小时候的她真的这么厉害?这般有女汉子潜质的人最后怎么变得那般柔弱?宋桃之对自己很不满。   “我又不爱打架。”宋桃之老脸不红,反正是装嫩的季节,怎么装都无所谓。   “切。”张玉红给她一个白眼,“以前你可不屑带刘文娟玩,现在还跟她一起放学,真是奇怪了。”   宋桃之警觉,这是张玉红给她的第二个疑问了。   还好上课了,宋桃之又在看似虔诚而在神游中度过,余老师跟她犯冲的节奏也不是一天两天,时不时提点她两句,读个字默个写读篇课文回答个问题什么的,宋桃之应付的如鱼得水,小学二年级还当不了学神,宋桃之真是白活了。   宋桃之越来越有学神的潜质,赵意考试第一的位子怕是难保。   但宋桃之不想出风头太盛,中考时马马虎虎考了个中上游,为了这个成绩胡晓群是惊喜交加,宋长文也喝了两杯白酒为女儿庆贺。   宋桃之脆弱的心被满满的愧疚塞住了,早知道就考个第一了。   不过,还是算了。   学霸也不是人人能做的,就拿赵意来说,要当班长,要领读,要领早操,要做表率,要最先完成作业,要做被抄作业的大哥大,要做女生心中的男神……   这些还是留给需要表现的人吧!   一早,刚入教室,张玉红就拉住宋桃之,愤愤地说:“太可气了,刘文娟又有新毽子了。”   “挺好啊,下课我们踢毽子。”   “她不借,我刚才已经问过了。”张玉红浓眉拧起来,“她说要跟赵意一块儿踢,谁都不许碰她的新毽子。”   赵意悄悄踢了一下宋桃之,宋桃之回头,男孩眼神有点躲闪,“我、我把从你舅妈那里拿回来的鸡毛做了两个毽子,这个给你。”他递过来一个,垂下眼眸,“另外一个我本来想留着自己玩的,但是刘文娟在我们家写作业看见了,说是喜欢,就拿走了。”   张玉红捏着拳头,尖叫,“赵意,你怎么这样?居然送刘文娟鸡毛毽子。”   赵意似乎被吓到了,眨巴眼睛可怜地看着宋桃之。   宋桃之噘嘴,她也有点不高兴。好像人变小了,很多行为不由自主便幼稚起来,她控制不了情绪。   “那这个给你,你留着自己踢吧,我不爱踢毽子。”   宋桃之扭身,呼呼地翻开书,赵意在后面用书捅她,她忍无可忍,扭头,很大声地说:“动什么动,讨厌死你了。”   赵意沉默了。   宋桃之恨恨地想,你还生气?自小就是个坏坯子,就学会讨女孩子欢喜。   赵意递来纸条,宋桃之本想扔了,但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跟一个二年级的孩子生气?她翻开纸条,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鬼精灵到家了。   赵意写:“我喜欢宋姑姑做我妈妈。”   宋桃之:“……”   这孩子,鬼灵精的。   下课时,全班同学都知道赵意送了个漂亮的鸡毛毽子给了刘文娟,刘文娟得意极了,小辫子都翘上了天。   张玉红拿着赵意给宋桃之的另一个毽子,昂着头叫了要好的同学踢去了,不去听刘文娟的吹牛。   宋桃之拿了笔在书上认真地描,书本来就是用来画的。周总理的温暖,过河的小马,描啊描,画啊画,反正想画成什么样子都随心意。   赵意探头看宋桃之的书,“宋桃之,你不能把总理画成那样,那是我们敬爱的周总理。这样不好。”   “赵意班长,谢谢提醒。”宋桃之心情好了,不跟赵意计较,“画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人死了,活在心里,不要通过表面现象来看是否对某个人喜欢。”   赵意偏着脑袋,满眼疑惑,不懂。   宋桃之也不需要他懂,就是随口乱说。   窗户外站着一个黑色毛衣的男生,一脸的肃穆,没一丝这个年纪男孩子的调皮、灵动,冷淡的让敏感的孩子本能地离他很远。   他走进教室,背着他的小书包,站在跟他差不多高的讲台上,听着老师介绍他插班生的身份,看见生动、可爱的小朋友们举起小手,噼啪鼓掌。   元冬阳有摔了书包,冲出教室的想法,这日子没法过了。小学二年级——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宋桃之,细眉大眼的女孩,笑起来嘴角有个小酒窝,脸蛋红扑扑的,会说话的眼睛精灵古怪,眼眸转动,俏皮可爱,浑身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但那机灵中分明带了狡黠与嘲弄,若不是元冬阳深知那身体里藏了一个成熟的灵魂,怕也要被骗过。   元冬阳:“老师,我要坐那里。”   老师说:“你想跟宋桃之坐一起?”   宋桃之从神游中回过神,激动了,自己小时候人气可不一般的高,新来的插班生主动要求跟她坐一起?   但在看清楚新同学的长相时,宋桃之的激动打了个折扣,说话漏风的莫名小朋友?难怪面熟,原来真是同学,可是怎么都想不起他长大后的模样?   新同学的面子挺大,余老师把张玉红调到左后排,与独坐的陈华坐在一起,张玉红满脸不高兴。刘文娟乐了,坐在赵意身后的她,恨不能给张玉红两个巴掌以示庆贺,本组的小组长在张玉红面前向来没什么威信,这是刘文娟最不能忍受的,哼,总算是调走了,不再是最受老师关注的中间小组分子了。   新同学叫元冬阳。   宋桃之问赵意:“你记得这个名字吗?”问完,觉得自己神经,赵意怎么可能记得?   赵意很认真地扬着小脸想,“不记得。”   你当然不记得。宋桃之觉得自己过分紧张了,不过在路上偶遇的一个小男生,现在又做了同学,有什么可紧张的?   元冬阳很安静,坐在宋桃之身边,没出什么幺蛾子。宋桃之身边突然就安静了,爱上课说话的张玉红调走了,跟宋桃之打过架的杨松也被调远了,赵意是个安静乖巧的男生,最不会调皮,他的新同桌是不爱说话的徐晓霞,学习是女生中的尖子,赵意一桌完全是学霸的组合。   至于宋桃之能坐在中间一排,大约余老师是为了更方便地监视她罢了。   宋桃之的前面还有一排,坐着也是学霸潜力股,两女生。小学那会儿,学习好的基本都是女孩子,像赵意这样的能稳坐前三的男生,少之又少。   学霸型人才基本都是聪明、乖巧、认真的,余老师早想将张玉红调走了,看在他爸是教育局副局长的面子上,才让她坐在学霸中间唧唧喳喳。更牛背景的元冬阳同学看中了张玉红的位置,余老师眼睛都笑眯了,总算是把两个爱说话的小鹦鹉给调开了。   众人皆喜,除了当事人张玉红,还有宋桃之,她突然觉得寂寞了。   新同桌惜字如金,一整天都埋头抱着书看,双手挡着脸,把书捂得严严实实,宋桃之想,这也是位学霸型人才,下课也不出去玩儿,就在温书,真是值得敬佩的人啊!宋桃之对自己的虚晃光阴有稍许的羞愧感,但随着下课铃声响起,小朋友们蜂拥出教室,跳皮筋、踢毽子、老鹰捉小鸡等等游戏一闹哄,她就把当学霸的决心给否决了。   元冬阳到现在也没想好,要把害他重生的罪魁祸首怎么办,让爸爸把他送入离县委大院较远的二小,为的就是看看这姑娘能搞出什么。但他其实也没什么办法,杀人放火是干不来的,小男生欺负小女生的那些把戏他眼睛不眨都能玩出几十种,可是有意思吗?首先,宋桃之也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不一定会被吓到,第二,他没兴趣。   但看那姑娘疯玩的傻样儿,元冬阳又疑惑,她真的是从二十年后重生来的?真不是原装货?看那傻样儿,与她年龄还真搭。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温柔似水,温润如玉;   一个清冷似冰,清贵俊雅;   一个温暖似阳,爽朗明快。   猜猜,有个渣男?   当然,答案可能很久才能出来,我构思的比较多,也很长,写到那时候应该是很久之后了。   ☆、学渣的最高境界   学霸也是需要上厕所的,宋桃之耐住好奇心没翻开学霸瞅了一天的语文书。   张玉红却没那好修养,她耐不住课间寂寞,坐回原本的位置,问宋桃之:“他一直在看什么,好认真啊!”随手翻开了那本包了白色书皮工整写着“语文”的书。   “咦,这是什么,好多字。”   宋桃之低头看去,尼玛!   “郭靖”俩字差点戳瞎宋桃之的眼睛,她不敢置信,夺过书翻到扉页,张玉红念:“射X英X传(chuan)?”   《射雕英雄传》,没错,这厮在温习金大爷的佳作。   宋桃之瞬间把元冬阳从学霸上升到学渣的高度。   小学二年级能看懂金庸的人才啊!   宋桃之心痒了,这年头书都金贵,特别是娱乐书籍,宋长文家里藏书颇多,什么金庸、古龙、梁羽生,古典名著,《今古传奇》杂志等,都曾经有过,但都被亲朋好友瓜分地借了去,家里没剩几本,那些书你借我、我借他,基本就是肉包子打狗回不来。小时候的宋桃之看过不少,但长大后发现家里一本藏书都没有。   她在赵意那里就看到过宋长文收藏的整套《古典文学鉴赏》。   她回家得在爸爸书架子上好好翻翻,整日疯癫地玩,把看书温习这事都忽略了。趁现在家里的藏书还未被瓜分,赶紧收好,再不借人了。   “你们在干什么?”   男孩子说话有点含混,嗓音还比较尖锐,虽故意压低,却掩不住小男生稚嫩清脆的音质特色。   张玉红跳起来,涨红了脸,“我就过来坐坐,是宋桃之翻了你的书。”张玉红一张嘴便把宋桃之卖了,卖得理所当然,溜到元冬阳身后还给宋桃之挤眼色。   元冬阳从宋桃之手里粗暴地扯过书,眼睛落在洁白的封皮上,蹙眉,书皮上两个清晰的指印,张玉红早溜跑了。   宋桃之无语,早跟张玉红说,要勤洗手,这孩子就是听不懂,下课时与男生比爬树,摸了一身灰回来。   “以后,不许动我的东西。”元冬阳从兜里掏出个手绢,狠狠地擦拭着那两个指印,可是纸太洁白,手印子很不客气地留下做客,怎么都擦不掉。   元冬阳动手撕书皮,宋桃之“嘘”了一声,“老师会看见的。”   元冬阳停下手,清冷的眸子如结了冰的潭水,冷幽幽地盯着宋桃之。   宋桃之讪笑,这孩子眼神太厉害了,“大不了,放学你把书给我,我回家帮你换个新书皮。”宋桃之给她看自己的新书皮,“我家里还有这个纸,我包得很好的。”她其实藏了私心,晚上把射雕借回去,也温习几页,挺美,也没翻家里书架,还不知道有这套书没有。   元冬阳转动眼眸,目光从宋桃之的脸上挪到她的语文课本上,宋桃之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捂住书,“这个不行,我偷了妈妈的画报才裁剪的书皮,还写了名字。”   “我不介意。”元冬阳三下五去二扯了自己的书皮,扔到宋桃之面前,“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这孩子,会说人话吗?   宋桃之欲哭无泪,为了这几张书皮,她被妈妈好一顿啰嗦,那是她最爱的刘晓庆挂历。   宋桃之看着元冬阳现在已经修长的很好看的手指律动,迅速剥了她的新书皮,然后套上他的金大爷,再满意地用手绢把书皮里外都擦了一遍——   这个洁癖。   宋桃之故意用手肘碰他胳膊,他挪一点,她再前进一点,整治洁癖的法子多的是,切!不喜欢人触碰,那就非碰他,让他忍无可忍。   元冬阳用小刀在桌子上画了条线,“三八线,懂吧?”   宋桃之摇头,“大家都是同学,偶尔占一下对方地方,也没事吧?”   “过了线,就是臭三八。”   你才是三八,你全家都三八。宋桃之到底没骂出口。   元冬阳对赵意说:“你看着她点,别让他惹我。”   宋桃之听着这话怪异,什么叫赵意看着她?当她是赵意家的猫儿或狗儿了?   宋桃之咳嗽,使劲地咳,赵意递过来卫生纸,粗糙的带着些腥味的草木味道,那年头小朋友用卫生纸擦鼻涕也是高大上了。   宋桃之擤鼻涕,很大声。她偷瞄元冬阳,果然嫌恶的差点把眉头拧断了。宋桃之乐了,不想,真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咳咳,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宋桃之欲哭无泪,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是这种感觉。   在折磨死洁癖之前,她先得把自己的气儿理顺了。   余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从宋桃之身上转移到元冬阳那里。   她亲切地问,声音如三月的春风,轻柔的能融冰雪、送温暖,“元冬阳,你别把头低太狠,小心眼睛近视。来,我们做遍眼保健操。”   马屁精。   张玉红已经把元冬阳的底细抖了出来,新来的元广义县长的独子。   现在根本就不是做眼保健操的时间,但小朋友们都是听话的孩子,放下书本跟着老师做眼保健操。   额头、鼻梁、眼睛、太阳穴,一遍两遍下来,酸涩的眼睛果然舒服了些。   余老师:“元冬阳,我看看你的书,姿势还是不行,别把背勾着。”   余老师亲切地把元冬阳弓着的背拉直,元冬阳的“语文书”暴露在余老师的眼皮底下。   宋桃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余老师:“你这看的是什么?”   元冬阳:“老师,这是宋桃之的书,她没带语文书,让我跟她换,还让我千万别被老师看见。”元冬阳细白修长的指尖把书页一合,露出洁白的书皮上,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宋桃之”。   宋桃之手心出汗,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小朋友这么顽皮,你爸知道吗?   宋桃之同学又守起了国旗杆。   星期一的早上,国旗在小朋友们的国歌声中,由一道杠、二道杠、三道杠们扬着升起来,现在正在宋桃之的头顶飘扬。   初冬的天有点阴,西大山顶被阴沉笼罩,似被洪荒猛兽吞噬在口中,那股凝重与沧桑让人很压抑。宋桃之心情有点糟糕,今天很冷,她觉得自己脚丫子有点冻僵了,这样下去,她会得冻疮的。   赵意趴着窗户满眼担忧地看着旗杆下的宋桃之,她就是太淘气了,怎么能带小说到学校呢?   张玉红不服,对元冬阳说:“明明是你的书。”   元冬阳问,“那又如何?”   张玉红大声地说:“小心我让我爸爸告诉你爸爸。”   “随意。”   张玉红怂了,真不是不帮宋桃之,她已经尽力了。   刘文娟说:“宋桃之上次考试考了第六名,肯定抄赵意的了,你看她总被老师罚站旗杆,多丢人呀!”   小朋友的理论很正确,站旗杆的小朋友绝不可能是学霸。   学渣放到宋桃之脑袋上,名至实归。   作业是抄是,字写得是最丑的,被老师骂的最多的,成绩是不稳定的,上课最不老实的……   学渣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就是你是一个渣,而还会被老师当成一个宝。   与元冬阳的交手第一回合,宋桃之就败了。   宋桃之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还是和解吧!   放学,元冬阳把书扔给宋桃之,送给她三个字,“包书皮。”   宋桃之想把书扔到他稚嫩的脸上,但想到“和解”便泄气,与一个二年级的男生斗架,还失败了,她还有什么脸面继续争斗?   宋桃之默默地把书塞进书包。   张玉红睁大眼睛,“宋桃之,真的是你带来的小说?”   赵意默默地替宋桃之背起书包。   路上,宋桃之问赵意,“你不会也以为是我带来的小说吧?”   赵意:“宋叔叔是有很多藏书。”   得,还会不会愉快地交谈了?这是没共同语言的架势,宋桃之懒得解释。   宋桃之抢过她的书包,扭身跑向奶奶家的方向。   赵意默默地看着她穿着棉袄略显臃肿的身影消失,转身回家。刘文娟跟着他的脚步,哈着手说:“真冷,好像要下雪了。”   赵意跺脚,是挺冷的,宋桃之今天没穿棉鞋,穿了双球鞋,站了一节课的旗杆,脚又起冻疮了吧?   刘文娟说:“元冬阳怎么那么骄傲,爸爸是县长就了不起呀,你看他理都不理人,看人的眼神冷飕飕的,我都有点不敢看他。”   赵意点头,“可能是新来的,还不熟。”   刘文娟:“反正我不喜欢他。赵意,一会儿我去你家一起写作业怎么样?”   赵意为难,“我们家没烧火,很冷的。”   “我带炭盆子去你们家,我们一起烤火。我妈说,你写得字好看,让我多跟你学,你不是练习毛笔字么,我也想练,你教我怎么样?”   “嗯。”赵意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便答应了,两家住的前后屋,交往比宋桃之还多,赵意对刘文娟也很不错的,只稍微比对宋桃之冷淡那么一点,若宋桃之不在跟前,赵意还是很照顾刘文娟的。刘文娟聪明、好学,性情也温顺,但宋桃之就完全是相反的,聪明是有点,但总爱耍小聪明,也不爱学习,性子急,脾气还挺大。教她写大字,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都二年级了,字也没个样子,经常都是躺着的。   赵意教了宋桃之许久,也有点心灰,还不如教刘文娟试试,说不定能教出个写一手漂亮小楷的同学呢!   宋桃之站奶奶家门口,特意看了看门沿上,燕子窝还在,但已听不见唧唧的叫声,早飞南方去了。宋桃之忍住手痒,没把燕窝捅了。   记忆中,宋永芳姐弟跟宋桃之看电视上提到燕窝,以为燕窝便在燕子的窝里,于是宋永航便找来竹竿,把奶奶家门前的燕窝捅了,掉下两只不会飞的小燕子,当时就摔死了一只,大燕子在门前徘徊哀鸣叫了一天。   为了这事,奶奶把宋桃之打了一顿。   宋永芳姐弟捧了一堆好吃的回家,宋桃之只能捂着受伤的屁股回家。为此,胡晓群拉着宋桃之跑到奶奶家,跳脚大骂了一场。   回到家,宋长文跟胡晓群又吵了一架。   自此,宋桃之对宋永芳姐弟是敬而远之,她永远都记得,宋永芳笑意盈盈地对奶奶说:“就是桃之捅的,我还跟她说别捅,有小燕子,可她就是不听。她太淘气了,奶奶你得再打狠一点。”宋永航抱了只苹果,边吃边把苹果皮吐到宋桃之的脸上,喷了她一脸的唾沫星子。   想起这段经历,宋桃之突然不想去奶奶家了。   院子里有奶奶慈善的笑声传出来,细碎的脚步声从厨房穿过小院,走向客厅,她听见奶奶说:“快吃,奶奶炖了一天,烂着呢!骨头都快化了,别一会儿桃之那丫头来了,又跟你抢,奶奶最疼你这大孙子,都是留给你的,不给那个丫头片子。”   肉香传了很远,勾起宋桃之满腹的馋虫。   爷爷在的时候,奶奶还能端正着态度,对两家的孩子明面上不敢太偏心,但爷爷去世后,奶奶重男轻女的本性便暴露了,对于桃之也就是面子上的情了,什么孙女不孙女,那是别人家的丫头,只有孙子才是自己家的。   宋桃之转身,默默向家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婆媳   宋桃之回家,妈妈已经下班,在厨房做饭。   胡晓群问她:“回来晚了一会儿,去哪里了?”   “去了一趟奶奶家,也没什么玩的,没坐就回来了。”   “一分钟都没坐?”   “嗯。”宋桃之没注意妈妈的过分关注,只想着怎么偷偷把妈妈的宝贝刘晓庆挂历再偷一张出来,做了书皮。   胡晓群把火钳子狠狠扔到地上,摔出老大一声响,骂道:“这个老东西,又作怪了。”   宋桃之吓一跳,跑到厨房,“妈,怎么了呀?”   胡晓群伸手拧住宋桃之的耳朵,“你这个臭丫头,受了委屈也不跟我说,若不是我今天碰见,还不知道她平日都怎么对你,你说,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什么?”宋桃之眨巴眼睛,不好的预感。   “跟你爸一个德行,怂样儿,就让她偏心,不准我鸣不平了?你这么小点,哪里学的这些小心思?哪天你去奶奶家不要磨蹭到天黑回家,今天可好,一分钟没坐就出来了,就在她家闻了下肉香就被人赶出来了?”   “妈,你怎么知道奶奶家炖肉了?”宋桃之捂嘴,还是把奶奶卖了。   “我怎么知道,你问得好稀奇,我今天碰见杨松妈妈,她跟我说你奶奶割了一大块肉。我回来路上碰见永芳姐弟往你奶奶家去。这不是要炖肉给他们姐弟吃,还是什么?”   火星又要撞地球了。   这婆媳关系,千古难题。   胡晓群爷爷与宋长文的爷爷是表亲,自小就跟宋长文和胡晓群便定了亲事,胡晓群为了嫁入城里,把乡小的教师工作辞了,到了县城进到酒厂到会计。   宋长文和胡晓群结婚后,跟宋奶奶关系不是很好,怀孕期间就搬到西山下住,这里原本有两间土坯房,我送爷爷晒药材的地方,两口子把房子规整了,自己辛苦盖了砖瓦房,算是彻底分了家。   宋爷爷没觉得什么,大儿子也早分出去单过,小儿子单过也理所当然。但胡晓群就不这样认为了。胡晓群生宋桃之时,大嫂家的宋永航刚三个月,宋奶奶理所当然照顾孙子去了,根本就没管胡晓群。宋桃之三个月,胡晓群就去上班,很快没了奶水,宋桃之也没人照顾,胡晓群就把她锁家里,每天中午赶回家一趟,给宋桃之喂米汤、面糊,晚上回家。   宋桃之小时候长得很瘦,爱咳嗽,宋爷爷和宋长文都一再说宋桃之身体很健康,爱咳嗽是过敏所致,跟先天失调和后天保养都没什么关系。   但胡晓群就是把这个归结为月子后她没得过好的照顾,没有奶水,宋桃之自小也没吃过奶粉的缘故,宋桃之奶粉过敏,吃了就吐。   归根结底,最后的缘由是宋奶奶没照顾生孩子的胡晓群,也没照顾宋桃之。   胡晓群会经常唠叨,大嫂生两个孩子时,宋奶奶都是一锅一锅肉地送,一包又一包补养的药材送,但她生宋桃之,从头到尾,就是老爷子给她把过两次脉,老爷子说胡晓群年轻力壮,孩子和她都很健康,所以宋奶奶就以此为借口,从不给胡晓群额外照顾。   胡晓群解下围裙扔了,拉了宋桃之就走,“走。”   “妈,我们去哪里?”   “吃肉啊!”胡晓群拉着宋桃之出了门,蹭蹭地跑下坡路,往奶奶家去。   宋桃之很为难,如果真是小时候,她才不管吵架不吵架,有肉吃就好,可是,现在她不是小孩子呀?   这年头也没个电话,不然把老爸拉回来救场也好。   胡晓群一边走还一边骂,什么死老太太偏心,宋长文懦弱每个月给他妈的钱都拿去喂大哥家的孩子,大嫂如何刻薄,永芳姐弟如何霸道,大姑子不公道,小姑子只顾自己疯开心,宋桃之小时候饿得嗷嗷叫没人管多可怜……   劈里啪啦。   宋桃之恨不能捂上耳朵。   好像妈妈念叨的都是事实——   宋桃之在路口终于瞅见个人影,赵伯伯骑了单车正要拐进巷子。   “赵伯伯。”宋桃之放开嗓门就喊,爸爸怎么没回来?   赵坤云下了自行车,推着迎向胡晓群母女,胡晓群挤出点笑容,打了个招呼拉着宋桃之就走,宋桃之扭着身子,“妈,你先去,我一会儿再去,我跟赵伯伯去找赵意,今天上课有道题没听懂,晚上要写作业,我去问问赵意。”   胡晓群松手,宋桃之一溜烟跑到赵坤云自行车后,熟练地爬上去,“赵伯伯,我们快走吧!”   赵坤云问:“怎么了,你们俩这么着急忙慌的?”   胡晓群说:“可不是急,她奶奶在家炖了肉吃,叫我和桃之去吃呢,再不去,肉都被狗吃了。桃之,吃完肉再去找赵意,过来。”   宋桃之拉赵坤云的后衣襟,赵坤云不动声色,“孩子学习重要,那胡姨我先带桃之回家,一会儿给送你家去。”   赵坤云骑上车,带着宋桃之拐进巷子,听见山泉汩汩水响,宋桃之松了口气,就算她怂吧!她可没本事化解妈妈的怨气,也没办法站在奶奶和妈妈中间,听他们互相对骂,互相指责。重生也不是万能的,在生活技能上,宋桃之还不如胡晓群有魄力呢!   胡晓群敢于抗争,敢于鸣不平,但在后世宋桃之和赵意的博弈中,宋桃之一直都是输家。   赵坤云问:“是你妈妈和奶奶闹架了?”   赵伯伯一向心思缜密,宋家婆媳的矛盾周围的人都是心知肚明,胡晓群脸上愠怒那般明显,一副口气不善的样子,赵坤云当然知道她不可能是去婆婆家吃肉。就算宋奶奶要请人吃肉,也是请宋长文,怎么可能请胡晓群?   “赵伯伯,婆媳关系怎么这么难呢?”宋桃之再叹口气。   她与赵伯伯后来的妻子元广信关系也不好,小姑子赵情是个娇生惯养的,最会无风搅三分浪,她与元广信本没那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在赵情的经营下,彼此也都生了一肚子的气。   “呵呵,你这小姑娘,想这么多干什么,那是大人的事,你现在好好读书就行了。”   “读书就真的能明理?就能处理好婆媳关系?或者夫妻关系?”宋桃之不屑,胡晓群也算是知识分子出身,高中毕业生在当时也是高学历了,宋奶奶也不是愚妇村姑,不一样会火星撞地球?   赵坤云跳下自行车,看着坐在他车后座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含了泪,有无限的委屈与不甘,赵坤云心疼地摸了把宋桃之的眼,“别哭啊,你这孩子也有哭的时候?看来真的委屈了。伯伯啊,也搞不懂婆媳为什么总处不好,那会儿赵意妈妈跟他奶奶也处不好,两人总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我其实也很苦恼的。不过,大人不像你们孩子,搞不懂就哭,慢慢学会理解,彼此宽容,或许就好多了。”赵坤云见宋桃之还嘟着小嘴,压低声音说:“告诉你一个小秘密,知道伯伯怎么处理他们吵架吗?”   宋桃之眨巴眼睛,赵坤云一笑,“装聋作哑就好了。所以啊,桃之以后遇见不开心的事,就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眼睛看着难受就闭着眼睛,多想想,活着是为自个儿,别人怎么样就让他们去吧!就会开心很多。而且,更多时候,要两边说好话,只要他们不生死相向,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宋桃之震惊了,这真的是那个颇为严肃,沉默寡言的赵伯伯吗?他会如此温柔的对一个小孩子说着人生哲理,用平等的心态分享他的处事态度,他眨巴着眼睛,深邃的眼底有着笑意,但那是善意的、真诚的。   “那、那你要再婚了,后妈对赵意不好呢?”   “哈哈,傻丫头,操心的事越来越多了。”赵坤云把宋桃之从自行车上抱下来,“别早早变成个操心的老太太了,去吧,找赵意玩儿去。”   宋桃之不走,很倔强地再问:“伯伯,你还没回答我呢!”   “不会的,我要娶的姑娘,若是不喜欢赵意,我也不会娶她。”赵坤云的眼睛,这一刻充满了水样的温柔,如星空一样,让人迷醉。   “如果,赵意以后娶的媳妇,跟你老婆不合呢?”   “那更不会喽!”赵坤云的笑容更精彩了,他低头在宋桃之耳边说,“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已经选好了我的媳妇和未来的儿媳妇,她们俩绝不会吵架的,我就怕他们俩欺负我们爷俩才是真的。”   宋桃之的心几乎跳出胸腔,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莫名觉得脸有点发烧。   小时候,父母跟赵伯伯真有过这样的戏言,两家结为亲家。后来的事也果然往这个方向发展,但是后来的是,如当初的设想已有偏差。   只因为,我们都在变。   包括感情。   当然,他的话还有另一层意思,他跟小姑,定情啦?   宋桃之被赵坤云拉着送进赵意的房间,自己笑着去了厨房。   桃之这孩子,自小就古灵精怪,连想问题都比别的孩子古怪。赵坤云想起跟宋长青的约定,深潭的眼底溢出五彩光芒,他觉得自己最近变得越发有童心了,跟宋桃之居然都聊起了心事,真是——   宋桃之是被宋长文接回家的。   到家后,妈妈坐在客厅,气呼呼地喝水,见到宋桃之便扯住她的耳朵。   “你这个臭丫头,你躲什么?我怎么就生了你,关键时刻都不知道帮我一点,叫你去吃肉,你怎么就不敢?平时跟个傻大姐似的胆大,这时候怎么就怂了?”   宋桃之对宋长文投去求助的目光,宋长文躲开女儿纯真的目光,灰溜溜地跑厨房做饭去了。   胡晓群砸了宋奶奶家两个碗,把半锅肉都倒了。   宋奶奶坐在院子里捶腿大骂。   宋永芳姐弟吃完肉,把碗扔到台阶上,跑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翻转   晚饭是宋长文做的,一碗白菜炖粉条,给了点肉丝,一碗咸豇豆,还有四瓣咸鸭蛋。咸鸭蛋是小舅送来的,金黄沁出油色的蛋黄可口诱人。   宋桃之谄媚地给胡晓群夹了半个咸鸭蛋,“妈,你吃,咸淡适中,味道鲜美,可好吃了,吃了年轻十岁。”   胡晓群敲开宋桃之的手,“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呀!”   宋长文是个老好先生,在老婆与老妈之间,向来装聋作哑,和稀泥,跟赵伯伯的处理方式一样,没什么好法子,向着谁他都要遭殃。   但他了解胡晓群,换了话题,“今天回来晚了,刘局长把我喊去谈话了。”   胡晓群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她拿起饭碗,“谈什么了?”   宋长文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满脸纠结。   胡晓群说:“别装模作样啊!少拿噱头糊弄我。”   宋长文苦笑,“这还真不是糊弄,真是件大事,要真成了,我都没脸见坤云了。”   宋桃之竖起耳朵。   “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胡晓群瞪起眼睛。   宋长文缩了下脑袋,“刘局长说要升我为副局长,说是元县长刚开了会,说是要立足本地优势,发展经济,我们的优势是什么?就是靠山吃山,满山的药材都是宝,元县长的意思要把我们县发展成医药种植基地。而局长说我在这方面比别人都有优势,我懂得药材,又会种植、培育,是最好的负责这件事的人选。”   胡晓群的眼睛发亮,“那很好啊,你愁个什么?上次升级让给坤云大哥,这次你不会又想让吧?”   “这次让不了喽!”宋长文把碗拿起来,慢吞吞吃饭,“刘叔叔跟我说了,这次不准我推拒,如果不干那就是撂挑子。”   宋桃之笑得差点把饭米都掉出去,赶紧低头扒饭,机会还真是来了。   胡晓群问:“也是,按理说,坤云大哥都升职了,这到正处还不知道哪天了,倒让机会给了你,这官场翻转的也太快了。”   “就是啊,所以我发愁啊!”宋长文叹气,“你说我真接了这摊子,坤云大哥的处境就尴尬了,会不会有想法?”   “照我说,你就接了,不是我私心想让你升官,就说坤雨的事,终究给坤云大哥抹了黑,虽蛮了别人,可也瞒不了上头。刘局长对坤云大哥实在不错,提升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们单位有些人怕是不服,说不定要闹到县长那里去呢!”   宋桃之听着这话,更是一声不敢吭,这事就是她拨开的,后续的进展她不是很清楚,父母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讨论这些,但听着意思就这么着了。   “都是你这个丫头。”宋长文突然生气起来,给了宋桃之一筷头子,“上次吃饭,好好的说起什么坤雨二叔在北京的事,这可不,一回头,跟坤云大哥一向不大对付的科教处郑处长特意托人去北京打听了坤雨的事,回来说给刘局长听,局长当时就火了,说绝不能再给他升职。”   那会儿资讯还不是很发达,赵坤雨的事别说众人,就是他在老家的父母都不清楚,也只有大哥赵坤云知道一点底细,赵家与宋家关系莫逆,宋长文两口子也隐约猜到一点,却从不敢说开了。赵坤雨也是个人才,自己搞了份病历出来,自己也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回来,说是重病退学,也没人不信。加上赵坤雨的问题不严重,学校也未在档案中过多说明,若不是宋桃之说出来,也没人会想去起赵坤雨的底细。这不,宋桃之只开了个头,自有人去搜寻真相。   真相出来,赵坤雨便成为赵坤云升职的碍脚石了。   宋桃之想起赵伯伯那双星光般灿烂的漂亮眼睛,有点意兴阑珊,这事,真的对了吗?   起码,我家有钱有势了,我不会有钱就变坏,不会嫌弃赵意。但这也是最坏的打算,她与赵意,这辈子不管怎样暧昧纠缠,应该都不可能了。   宋桃之安慰自己,有点苍白,谁知道未来她会不会变得很坏?或许她可以坏的,让赵意从小就备受欺凌,长大继续欺凌,让他这辈子把她上辈子的委屈都来一遍。   可是,还是心太软,圣母情节重。   她只求彼此安好,各行其是,仅此。   宋桃之没吃多少,胡晓群正生她的气,也不管她,任由她钻进房间。   宋桃之掏出那本《射雕》,还很新,比她家里那些藏书卖相强了不少。   她趁着妈妈洗碗的会儿,在妈妈房里大衣柜下找出一个卷轴,抽出一张日历海报,溜回房间。过去那种日历海报,做得都比较精美,纸张厚实,背面光滑,是最佳的包书封皮。   宋桃之比着上下左右比书都多出三四厘米的样子,用剪刀把纸裁开,把书铺到纸上,比着书脊剪出合适的宽度,然后把边角折成三角状,再顺着书皮方向折起来,前后都折好,包起,再把书坐到屁股上压平。   宋桃之坐了片刻,把书拿到书桌上,整洁、漂亮的书皮便妥帖地贴到书上,宋桃之拿了爸爸的钢笔,运了运手腕,在书皮上写下《射雕英雄传》,五个字龙飞凤舞,宋桃之怎么看都觉得写得不错。本想替元冬阳签个名字,想想又算了。   做完这些,才八点多,宋桃之开了台灯,晕黄的灯光落在洁白的书页上,淡淡的油墨香味传入鼻端,宋桃之有些沉醉,多少年都未这样静静坐在书桌前,拿一本金庸,慵懒地阅读。如果再泡一杯清茶,就更好了。   “桃之,写作业了没有?”胡晓群在窗外一声吼,打断宋桃之的臆想。   宋桃之合上《射雕》,叹了口气,二年级的可怜娃子,还要写作业。   胡晓群给宋桃之送进来一个炭盆,“天冷了,别冻了脚。我把你的棉鞋找出来了,明早记得换鞋,再喜欢那双远动鞋,也不能天天穿啊?天冷了,都不知道换鞋子,冻出冻疮来你自己受罪活该。”   妈妈的叨唠是这样熟悉又温暖,多少年都在妈妈这种絮叨中度过,长大后不耐烦,再大后,又怀念,可那时已经在别人家当别人家的儿女,再不能每天听妈妈唠叨。   宋桃之微笑地看着妈妈,扔进来一双棉鞋,看着她把炭盆塞进书桌下。她对胡晓群说:“妈妈,你真好,我永远爱你。”   “嘴巴这么甜,又想要什么了?”   “妈——”宋桃之噘嘴,“表达点爱意也不行啊,你怎么就总能往偏了想呢?”   “死女子,真爱妈妈,你晚上怎么不帮我?”   宋桃之抓头发,“妈妈,奶奶是爸爸的妈妈,你是我的妈妈,你叫我帮谁呀?妈,你别总跟奶奶吵,她也有她的立场,你看,你跟奶奶吵架,爸爸的立场多尴尬呀?回家受你骂,明天去奶奶家也要挨骂。最难的,可不是你们,是爸爸呀!”   “嘿,你还教训起我来了?”胡晓群给了宋桃之一个栗子,“谁教你说这些的?你爸爸?”   “不是呀,是我自己想的。”宋桃之捂住脑门,转动眼珠子,眼看胡晓群的手又往她头上来,立马说:“赵伯伯教我的。”   胡晓群“哼”了一鼻子,“赵坤云就是这德行,喜欢讲大道理,连小孩子都要灌输这些,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是啊,是啊!”宋桃之点头,“赵伯伯说了好多,我听不懂,大体就记住了这些。他说,妈妈和奶奶不和,是因为都喜欢同一个男人,在争他的爱,所以大家应该和气一点,别让爱的人为难。”   “你们懂什么?”胡晓群生气起来,“什么争一个男人的爱,我就没见你奶奶爱你爸,真爱你爸,怎么这样对我们?就算不爱我,你也是他们家的种,怎么能偏心成这样?就算说爱孙子不爱孙女,可永芳不是女孩子吗?她也爱成那样,拿你爸给的钱给永芳买新衣服,买头花,买玩具。你大伯呢?一年都不给她一分钱,她还倒贴送……”   又来了。   女人的怨言如滔滔流水,诉不尽啊!   胡晓群被宋长文叫走了,两口子关起房门,宋桃之只听着忽高忽低的声音响了半夜,想来今夜爸爸的耳朵是要长厚一层耳屎了。   宋桃之的脚真长冻疮了,冷时还不觉得,这一烤暖和了,就痒起来,她扒下袜子一瞅,脚丫子都红肿起来,特别是小脚趾,红彤彤的如一只胖乎乎的胡萝卜,还挺可爱的,宋桃之掰了掰,一点柔软度都没有了,整个冰冻胡萝卜。   宋桃之对余老师的怨念也滔滔不绝起来,这站旗杆的伟大工作看来是不能继续了,夏天还能看看景,这大冬天纯属找罪受。   看来,需要向学霸之路靠近了。   宋桃之放慢了作业速度,把字往正写了写,总歪着也不大像学霸的字体,首先还是得先从字迹上让余老师对自己改观。   有几个造句的作业,宋桃之恶作剧心起。   1、连……都……   天冷了,连雪人都起了冻疮。   2、好像……就像……   冻得通红的脚趾头,好像一根红彤彤的胡萝卜,窝在鞋窝里,就像要哭了。   3、虽然……但是……   虽然天不是很冷,但是她还是被冻伤了脚。   4、“渐渐地”造句   她虽然长了冻疮,但也渐渐明白了国旗的不容易,无论寒暑都立在校园里,为同学们指明方向。   5、像……像……   被冻红肿的脚趾头,像冰块一样冰凉,像胡萝卜一样红   6、一边……一边……   她一边忏悔,一边跺着被冻僵了的脚。   7、一手……一手……   她一手举着书,一手举着长了冻疮的脚。   ……   够了。宋桃之觉得气出的差不多,不写了。想象余老师精彩的表情,宋桃之笑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家里断网。   想起最近看到的一个小朋友反抗妈妈饿饭,自编“不吃饭”就会死的梗,觉得很有趣。   ☆、天使?恶魔?   宋桃之心情愉快,在见到赵意从电线杆后钻出来时,也是笑意盈盈。   赵意从书包里掏出一对毛线袜子,递给宋桃之,“这是毛线袜子,穿着可暖和了,送给你,你脚不是最怕冻么。”   宋桃之跺脚,“不用,我穿棉鞋了。”   她与赵意并肩向学校走,突然觉得不对,“咦,你哪里来的毛线袜子?”这可是手织的,赵意妈妈去世都两年了,不可能是赵伯伯织的吧?   面对宋桃之疑惑的目光,赵意忸怩起来,“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宋桃之有不好的预感,“你说。”   语气不觉严厉起来,赵意便有些瑟缩,宋桃之恨不能给他一巴掌,总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谁欺负你了呀?   “是,宋小姑给我的。”赵意看着宋桃之开始变色的脸,急巴巴地解释,“不是,是给我爸爸,我爸爸送我的。”   “所以你就顺手把我小姑专门给你织的毛线袜子再回送给我?”宋桃之自己都能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阴阳怪气,她很想劝自己冷静,不能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样肤浅,可是还是忍不住生气,或者是嫉妒。   小姑姑,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最疼我的吗?买衣服,是顺带给我买的,现在连毛线袜子都没我的份了?   难道是因为妈妈跟奶奶吵了一架?   不对,那是昨晚的事情,哪里有这么快。   真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亲情都比不过所谓的爱情了,爱情的力量啊!她还一直担心小姑姑嫁给赵伯伯,会对赵意不好,或者是赵意跟合不来,或者她会不幸福,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小姑姑明白着呢,还没嫁入赵家,就开始讨好赵意了。   宋桃之还是觉得有点受伤,内伤。   赵意水汪汪的眼睛满是担忧,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却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赵意小朋友垂头丧气。   宋桃之不忍心了,搭住赵意的肩膀,“我刚才就吃了一惊,你别总心事重重的,我没事的。把袜子给我。”宋桃之抢过他手里的袜子,塞进书包,小姑姑织的,不穿白不穿,反正赵意没有了袜子,将来也有小姑姑这个编织高手给他织各色的衣物。   赵意高兴起来,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嘴,样子十分的可笑,还带着几分娇憨的可爱。   宋桃之:“赵意,你老实说,你觉得你爸爸和我小姑真的合适吗?你喜欢我小姑吗?”   赵意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小姑对我挺好的。”最近送了赵意很多玩意儿,毛线袜子只是其中之一,还有线衣、线裤,全套的新衣鞋子,还有一把玩具枪,两套小人书。这些都被赵意藏了起来,生怕宋桃之看见了会生气,还好宋桃之最近去他家少,才没发现,不然宋桃之肯定会生气。   拿出毛线袜子,赵意也纠结了一晚上,在怕宋桃之生气和怕她冻脚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前者,宋桃之生气向来不会过夜,一会儿就好了,可是冻脚了就是整个冬天了。   宋桃之叹气。既然已经开始,还不如帮他们一把。   “他们已经谈到结婚的事了呢!”   “真的,那怎么说的?”   宋桃之想起来,元县长到任时间提前,他儿子也莫名出现在二小,爸爸的升职就在眼前,生活轨迹已经开始变化,那么元县长的妹妹会不会提前出现?   赵意摇头,“我爸没跟我说过,不过,我偷听过爸爸跟小姑说话——”   “赵意,你还会干偷听的事?”   宋桃之惊诧,这是学霸干的事吗?赵意其实是个自傲的人,偷听墙角这事向来不屑干,没想到小时候的赵意也这么不老实。   赵意红了小脸,“你再笑我,我就不说了。”   “行行,你说。”宋桃之捂住嘴,眼巴巴地看着赵意。   “反正,那天他们两人关在房里好久,我也不是故意要听的,本来想进爸爸房里找字典的,在门口听见他们说话,说要过年后去你奶奶家提亲,怕他们过不了一个好年。”   “这样啊!”宋桃之思索,“等等,他们俩关在房间里很久?那是多久?”   “好像整下午都在吧!”赵意歪着小脑袋想,“好像吃完午饭,宋小姑就来了,他们先在客厅坐了一会儿,院子外总有人说话,走来走去,他们便进了房间,我记得找字典后没一会儿天就黑了,宋小姑趁着天黑走了的。”   宋桃之嘿嘿笑,孤男寡女,关在卧室里一下午——   宋桃之脑补了些情节,醒悟过来,又摇头,真是见鬼了,那可是她亲姑姑,未结婚的黄花大闺女,她这是腐女附身了。   到了学校。   宋桃之把《射雕》殷勤地递给元冬阳,元冬阳点漆的眸子还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看的宋桃之很是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其他表情。   宋桃之又掏出洁白的手绢,殷勤地帮元冬阳擦桌子,就差把他的椅子腿也给擦了。   元冬阳自始至终都看着她献殷勤,直到上课铃响了,人家才老佛爷一般,说了声,“可以了。”   那话清淡的、高傲的如冰山的雪莲,远离尘世间,给人孤傲出尘的背影,却又留下种种美丽传说,元冬阳的声音还是带着尖细,但感情却十足的高洁、冷淡。   宋桃之有给他一巴掌的冲动,看看他那精致的五官会不会变形,冰面会不会碎裂,露出波涛汹涌。   但宋桃之什么都没做,十分配合洁癖的要求,没乱动,没触碰他,没做擤鼻涕、抠鼻屎的恶心动作,甚至连咬发丝的爱好都放弃了。   她要友好,对元冬阳友好,不然怎么能探到内部消息,怎么会提前知道元广信的动向?   元冬阳对宋桃之的行为十分满意,总算有点有素质的人的表现,像那些小孩子一样的幼稚举动,只会让元冬阳更看轻宋桃之。   余老师改完作业,表扬了宋桃之,但表情十分的纠结。她还亲自念了宋桃之的造句,当念到“她一手举着书,一手举着长了冻疮的脚”时,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元冬阳带头鼓掌,小朋友们醒悟过来,拼命拍掌。   余老师:“现在,我想请宋桃之同学表演一下什么叫一手举着书,一手举着脚。”   宋桃之惊呆了。   宋桃之站起来,忸怩地说:“老师,我柔韧性不好,赵意柔韧性可好了,我就是看见他在家练习压腿做过这个动作。”宋桃之怕余老师不信,跃跃欲试举了下脚,“就这样,把脚搭在桌子上,一手抬着脚,一手抓着书念什么‘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这下,换赵意小朋友惊呆了。   元冬阳咳嗽了一声,再咳嗽一声,有点忍不住笑。这女人,太恶搞了,就连说那句“日当午”什么的,他怎么听都觉得她在用一种恶毒的、自嘲的、讽刺的情绪在说话。   对赵意的怨念还是颇深啊!   元冬阳看着笑眯眯坐下的宋桃之。   宋桃之一偏头,便撞进元冬阳带笑的眼底,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红扑扑的脸蛋,他笑起来,嘴角微微翘起,英挺的眉似云雾乍开,光芒从云层中跃然而出,给人触目惊心的美感,嘴唇很薄,都说这样的男人寡情,但笑起来却这般好看,跟天使一样,冷峻中带了耀目的美。   宋桃之傻了,原来冰块的元冬阳也是个漂亮小正太啊,只是他太严肃,她几乎忽略了他的长相。   元冬阳慢慢收起笑容,端正了身子,抿着唇严肃地看黑板。   宋桃之还在看他,他给了她冰冷一瞥,宋桃之吓到了,赶紧坐直,目不转睛用眼睛描绘余老师的五官去了。   但没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偷看元冬阳,刚才不是错觉,绝对不是,这家伙笑了,绝对笑了。   元冬阳很认真地听课。宋桃之再偷看,再偷看。   元冬阳忍不住了,敲了敲桌子,用左手写了行字在宋桃之的书页上,“我脸上长花了?”   刚劲有力的字迹,很大气,不是很潦草,却很自然,跃于纸上,有一种铿锵感,宋桃之又吓一跳,这人从生下来就开始练字吧?怎么写得比她这个写了几十年字的人还好?而且还是左撇子。天外有人啊!元冬阳从学渣立马被上升到学霸了,有一手好字的人,学习应该不会太差。   宋桃之在书上写,“比花还好看。”   调戏正太,乐不思蜀。   宋桃之洋洋得意,看小正太怎么回。   宋桃之面瘫了,看着眼前那个字好久没回过神来,到底谁调戏了谁?   只有一个字,“滚”。   太霸气了。   不过,好伤自尊,这真的是一个八岁的男孩吗?   宋桃之忍了,这哪里是天使,分明是个恶魔。   宋桃之:“元冬阳,你家里有几口人?”   “你妈妈呢?”   “你家原来住在哪里?”   “你和你爸爸住招待所吗?”   “你的小说谁买的?”   “你还有兄妹吗?”   “你爸爸还有兄弟姐妹吗?有几个?都在干什么呀?”   ……   宋桃之谆谆善诱,元冬阳老神在在,埋头在金庸里,充耳不闻。   在宋桃之要放弃的时候,元冬阳从书里抬起眼皮,给了她一个未明的眼神,“对我家人口很感兴趣?”   “嗯嗯。”宋桃之点头,又赶紧摇头,这到底怎么了,感觉不是在对付一个八岁的孩子,倒像跟八十岁老狐狸打交道。   “那拿东西来换。”   “什么?”   “拿东西换情报,很合理吧?”元冬阳勾起嘴角,天使般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是恶魔在伸出利爪,“比方说,小说,小人书,画报什么的,当然,如果有什么日记之类的也可以。”   “啊?”宋桃之惊呆了。   元冬阳晃着书,“这书我只有一套,都看好几遍了,听赵意说你家藏书颇多,我看你也就只能拿书来换了。”   “为什么……”   “嘘,上课了。”元冬阳打断她的疑问,把修长的手指放在唇上,对宋桃之眨巴了下眼睛,萌萌哒,好销魂,若是换一个帅小伙身上,那才叫性感,但放在一个八岁的男孩子身上,就很诡异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逃课   余老师再没叫宋桃之站在国旗杆下。   但对她的关注并未减少,宋桃之奋发图强,再没被余老师的提问问倒过,余老师锲而不舍,倒把宋桃之的学神地位养成了,连赵意小朋友都要想一会儿的问题,宋桃之脱口能出。   元冬阳嗤之以鼻。   在宋桃之的书页上留了两个字,“傻X”。   宋桃之愤怒了。   举着书质问元冬阳,“你为什么总在我的书上写字?”   “你这还叫书吗?”元冬阳扯过宋桃之的书,细长的手指像弹钢琴一般在书页上律动,书页翻飞,如风中彩蝶。   宋桃之脸红,她的书卖相的确不好,被画了胡子的小姑娘,长了翅膀的水牛,画上裙子的老农,甚至还有什么漫画,乱涂写的字,缺失的空白书边,卷起的书角……   元冬阳摇头,“啧啧,真不明白你辛苦把书包书皮干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看,这些,恶心的,宋桃之,你有点自尊心没有,你属牛的么?吃空白书页干什么?就算把纸墨都吃进肚子,还是改变不了某些事实,你要承认,有些人就算活两辈子,这里不好使还是不好使。”元冬阳用手指着脑门,看着宋桃之摇头。   那眼神,那语气,让宋桃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用嘲讽的、淡然的口吻叙述着一个事实,就算知道他说的不对,但是还是让人沮丧,让人抓狂,让人灰心,他的声音似带了某种魔力,让你觉得他说的很对,非常对。   不是这样的。   宋桃之的确有点自尊心受伤,被一个小孩子教训太笨,她居然有认同感?   “元冬阳,你爸没教过你什么叫谦虚吗?”   “谦虚怎么写?”   宋桃之拿笔,抢过他的书,随便翻开一页,写了两个漂亮小楷,“谦虚”,“你回家练习个一百遍,肯定就会了。”   元冬阳蹙眉,把书拍在宋桃之面前,“擦掉。”   宋桃之翻白眼。   元冬阳:“我爸爸兄弟姐妹五个,前四个都是兄弟,最小的是一个妹妹——”   “我擦。”宋桃之屈服,拿了橡皮擦呼呼地擦那两个铅笔字,还好现在用的都是铅笔,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擦。   他真的只有八岁吗?   “擦掉了。”宋桃之献宝地指给元冬阳看。   元冬阳好看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宋桃之,你自小就这么邋遢吗?我真怀疑,娶你的人怎么受得了的。”   不知道是否有意,他看了眼赵意,宋桃之的疑惑一闪而过。   宋桃之:“橡皮擦质量太差,一擦就黑一片,这也不能怪我呀!”   字是擦掉了,但橡皮擦上的黑铅把书页蹭了一小块黑印,宋桃之再擦,黑印越来越大,元冬阳按住她的手,“够了。”   杀死洁癖,其实很简单。   或许他还是处女座。   宋桃之觉得自己总算是赢了一局,这样隐晦阴暗的报复小男生的把戏,宋桃之其实是不屑的,但在对付元冬阳上,她一次又一次地用了,还理所当然。   宋桃之愉快起来,举着被元冬阳按过的手,“哎呀,刚才上厕所忘记洗手了。”   元冬阳的小脸迅速阴暗。   宋桃之哈哈笑起来。   赵意用笔捅她,宋桃之回头,赵意说:“宋桃之,你笑得太可恶了。”   宋桃之给了他一个白眼,“要你多管闲事。”   赵意:“我觉得你这样不好,元冬阳喜欢干净,你别故意气他了。”   “你怎么这么啰嗦。”宋桃之不耐烦,把他的数学本子一拍,“赶紧学习去,有道题算错了。”   赵意低头,找到那道题,红了脸,不吭声了。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的事少管。”宋桃之怕学霸的心受伤太过,又安慰了一句。   元冬阳冷眼旁边。   上课时在宋桃之书上写,“明天带本《笑傲江湖》。”   “凭什么?”宋桃之迅速回复,字迹写的潦草无比,看你能认识不。她对元冬阳也有点了解了,也没过多的疑惑。据说此子三岁便会认字,四岁能背文言文,五岁能看小说,六岁懂了英语……   总之,神童的名声从出生起就伴随着元冬阳,所以对于他字写的漂亮,学习好,能懂很多东西,就不稀奇了,对于一个神童来说,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吧?   “刚才我跟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第一本书。”   宋桃之:“我又没问你。”   “以前问过,不认了?那合约取消。”   人家的字比她的还潦草,宋桃之认了半天才认清,赶紧回复,“给你带。”   神童是什么?就是比学霸还牛逼的存在,那叫学神,宋桃之算是服了,智商高就算了,情商也这么高,还让人活不?   比起元冬阳,班里所有的小朋友都成了二货,就算是赵意,自小就是学霸,也必须退居二线。   赵意还处在,宋桃之我们一起上学、写作业、玩泥巴的阶段,而元冬阳已经是我们谈判、合作的高度了。   宋桃之给元冬阳一口气带了三本全套《笑傲江湖》,她在扉页上写了“宋桃之藏书”,指着这几个字对元冬阳说:“认识这几个字吧,这是借,是要还的。”   长大后,父亲半屋子的藏书都被“借”空的惨剧,宋桃之是刻骨铭心,她那成套的《水浒》、《西游》、《红楼》、《三毛》之类,甚至还有世纪初从爷爷的父亲那里传来的《三国志》,都不知道被糟蹋到哪里去了。   元冬阳用修长的手指拈起上册,塞进书包,“一句话换一本。”   宋桃之抓狂了,这小子,“你就不能一次说三句,把三本都换走?”   “我只有一双眼睛。”   言简意赅。   好像没什么不对,一次只能看一本,不能同时看三本,可是宋桃之等不了呀,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赵伯伯和小姑的事很快会被发现的,那时家里会起天大的风波,搞不好他们俩就如前世一样被拆散,这时元广信趁虚而入——   “元冬阳,你要怎么样,才肯跟我多说几句话。”   元冬阳偏头看着宋桃之,那眼神让宋桃之觉得像大人看着淘气的孩子,带着戏谑,或者是老鹰抓小鸡的优越,“如果你跟我老实说为什么对我家人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我对县长家好奇,毕竟我们县最大的官么。”   元冬阳看手指。   “我对你好奇,想看看神童是怎么出生的。”   元冬阳拿了一根笔在手指上转圈。   宋桃之的眼睛跟着他指尖上的比翻飞,再翻飞,真神,转了几十圈都没掉。   “你好厉害,这笔怎么就掉不下去?”   “宋桃之,你能不能专心一点,别忘记了正题。”元冬阳放下笔,很无奈地对宋桃之摇头,“真不明白,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别继续往下说。”宋桃之打断他,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会继续说什么难听的。   宋桃之:“你说吧,你到底想听什么答案?”   “真实的答案。”   真实答案,能告诉你才怪。   “如果想不出来,慢慢想。我放学了。”   “唉,等等。”宋桃之拉住他的袖子,在他目光移到手上之前,赶紧缩回手,“才上了一节课,你要逃课?”   “我头疼,回家看会儿书,不行吗?”   这头疼的,理所当然啊!看人家多霸气,宋桃之恍然大悟,她这般讨厌上学,讨厌学拼音,讨厌读闭着眼睛都会了的字,为什么不逃课呢?   可是,宋桃之一向是一个乖宝宝呀,除了真生病,还没逃课过呢!   “你逃课,爸爸知道了不管吗?”   “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元冬阳一副太笨就别问傻问题的表情,让宋桃之挫败。   “老师不通知你爸爸?”   “你给我请假,就说我头疼。”元冬阳提起书包。   宋桃之鄙视,“你肯定找地方猫着看小说。”   元冬阳露出刚冒出白点的门牙,又迅速板脸,笑容就跟暖冬的雪花似的,初一乍现便迅速融化。   宋桃之拍脑门,正事要忘记了。   “你还没听我说理由呢,听完再走。”   “没时间。”元冬阳抓了书包就走了。   宋桃之一咬牙,对赵意说,“你跟老师说,我和元冬阳一起都肚子疼,拉稀,可能是互相传染,怕传染给同学,所以我们都回家休息了。”   赵意:“……”   宋桃之才不管他,抓了书包追元冬阳去了。   宋桃之追上元冬阳,元冬阳看她,宋桃之把生病的理由跟他解释了一遍,他露出鄙夷的眼神。   宋桃之不干了,“你这个小破孩,怎么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两人一起逃课总得想个妥当的理由吧?总不能说我们俩都头疼,然后互相传染?”   元冬阳听着身后上课铃声响起,叹了口气,摇头,迈开瘦腿走了。   宋桃之跟上他。   “别跟着我。”元冬阳头也不回,想走快一点,可惜人小腿短,怎么也比宋桃之快不了多少。   “你打算去哪里?”宋桃之缩了缩肩膀,“天这么冷,在外面也不能呆呀,总不能回家?”   元冬阳见她一副跟定了你的模样,也就不管他了。   宋桃之:“我们去哪里?”   元冬阳:“……”   宋桃之不问了,乖乖跟着。 作者有话要说:     ☆、偷抽烟   他在汽车站门口的小卖部站定,宋桃之也站定,元冬阳掏出两块钱递给宋桃之,“你给我去买包烟。”   “什么牌子?”宋桃之想都没想,大约元县长喜欢抽烟。   “随便什么。”   宋桃之兴冲冲地走进商店,扬起甜美的笑容,“阿姨,给买包彩蝶。”卖东西的妇人诧异地看着宋桃之,这会儿是上课时间,这么大年纪的孩子怎么在街上?   宋桃之笑得更灿烂,“阿姨,就是那黄色的,我们老师烟瘾犯了,让我出来买烟,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没得卖了。”妇人没说什么,拿了包烟,又找了两毛钱给宋桃之,不再关注她。   宋桃之把烟和钱都递给元冬阳,元冬阳接了烟,钱却没要,“你买块糖吃。”   “我不吃糖。”占小朋友的便宜,可不好。   “那随便买什么吃的。”   “真的?”宋桃之眼睛弯弯,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不就两毛钱么,她又跑回小卖部,“阿姨,来两袋无花果。”这个酸酸甜甜的干果,是宋桃之现在最喜欢的零食。   宋桃之递给元冬阳一袋,“我们一人一袋。”   元冬阳蹙眉,“我不爱吃零食,你都吃了吧!”   “很好吃的,你试一试呗!”   “不要。”元冬阳舒展开眉头,但也不算友好,迈开腿跑了。   宋桃之追上去,两人并肩在街上乱逛,宋桃之撕开无花果袋子,抽出细细干干的丝,她趁着元冬阳不注意,塞了两根进他嘴里,“嘻嘻,很好吃,死不了人的。”   元冬阳嘴唇含着干丝,无奈地看着宋桃之,慢吞吞用舌头把干丝舔进嘴里,红红的舌尖、薄薄的嘴唇,动作舒缓,神色散漫,居然有种性感的感觉。   宋桃之再次觉得很荒谬,摇了摇头。   宋桃之问:“好吃吧?”再看他的薄唇,红润润的,唇形很好看,似乎就是个漂亮小正太,刚才那绝对是错觉。   元冬阳舔了下嘴唇,“干嘛?沾了东西?”   “没。”宋桃之移开目光,“还吃吗?”   “不要。”   宋桃之跟着元冬阳穿过主大街,走到烈士陵园门口,陵园的大门有些破烂,门卫也是摆设,早没人看守,他们顺利地进入陵园。   满园都是高大的松柏,站在树荫下,树枝小山似压在头顶,风从林间游荡,呼呼地响,宋桃之抱住肩膀,“这里阴森森的,我们还是去别地方玩吧!”   “你害怕?”元冬阳打量宋桃之,眼底明显有不屑,“害怕就回学校上课。”   宋桃之放下胳膊,又被小孩子鄙视了。   她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我是怕你害怕,才陪着你。”   元冬阳不理他,跑上山坡,钻进树林,熟练地钻到陵园中间,大片的石碑林立,宋桃之紧紧跟着元冬阳的脚步,他走得慢了,一边走一边看墓碑,手也没闲,掏出那盒彩蝶,撕开,抽出一根。   宋桃之看傻了,“……你,元冬阳,你不会是要抽烟吧?”   元冬阳给了她一个“你是傻瓜吗”的眼神,从兜里掏出盒火柴,弹开,拿出一根火柴棒,他把烟含在嘴上,拇指和食指捏住火柴棒,在火柴盒上一划,“哧啦”一声蹿出一朵火苗,他用手护住火苗,低头吸了一口,烟头被点燃,他把火柴棒甩着熄灭,扔到了脚下,踩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别提多娴熟。   宋桃之揉了揉眼睛,没错,在她面前,一个八岁的男孩叼了一根烟,在吞云吐雾,连吐出的烟圈都十分的妖娆,吸了几口后的表情,也像极一个老烟鬼,满脸陶醉。   这真是疯了。   宋桃之冲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盒,指着一行字举到元冬阳眼前,“吸烟有害健康,认识这行字吗?”   “不认识。”   “不认识?”宋桃之顾不得了,顺手就给了元冬阳屁股一巴掌,“不认识姐姐教你认识,你才几岁啊,就学的抽烟?坏小子。”   元冬阳跳起来,一手捂住屁股,不可思议地瞪着宋桃之,“你打我?”   “怎么,打你不行啊,打的就是你,坏小子,个子还没桌子高,就抽起烟来了。告诉你,不打你才怪,以后见你抽烟打你一次。”   元冬阳见到暴怒的宋桃之,不吃眼前亏,跑开几步,离宋桃之远点,指着她,“你别发疯啊!叫你别跟着我,非跟着,跟着就少管闲事。”   宋桃之是真生气了,她追元冬阳,“我就得管,不然你这孩子,都不知道长歪到哪里了。小小年纪,什么不学好,学抽烟。还有,刚才忘问了,你买烟的钱哪里来的?”   元冬阳见势不对,把腿就跑,烟也顾不上抽了,扔到陵墓间,宋桃之哪里肯放,玩命地追,两个人身量差不多高,都是孩子,谁也不比谁快,两人没差两步,眼看都要抓住了。   元冬阳突然站定,宋桃之一把拽住他的耳朵,却听见元冬阳怪叫一声,“鬼啊!”声音凄厉又尖锐。   宋桃之顿时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抱住元冬阳,尖叫起来。   “喂,放手,放手。”   宋桃之是被疼清醒的,元冬阳抓着她的头发,扯得她生疼,她不叫了,更紧地抱住元冬阳,带着哭腔问:“鬼、鬼呢?”   元冬阳似是骂了句脏话,“你先放开我脖子,不然我又扯你头发了。”   宋桃之才觉得头皮火辣辣的疼,掐着元冬阳脖子的手松了松,元冬阳趁机扯开她的手,她又抱住他的腰,脸埋进他胸脯,“有鬼。”   “有你这个大头鬼。”元冬阳咳嗽,显然是被宋桃之卡住脖子太紧,“宋桃之你疯了?!”   “鬼,我怕鬼。”宋桃之是真怕了,“我怕、怕——”   好像哭了?   元冬阳也觉得自己玩笑开大了,拍了拍宋桃之的背,放柔和了声音,“没事,没事,没有鬼,我刚才故意吓你的。”   “不、不是。”宋桃之牙齿打颤,“你听、听什么声音?”   元冬阳笑了一声,“真的什么都没有,那是风的声音。宋桃之,鬼是不存在的,那是人下意识的用意识吓唬自己,或者对自然界的一些科学现象不理解的误读。”   “我知、知道,可是就是害怕。”   宋桃之听了听,好像还真只有风的声音,可是他们现在身处陵园啊,今天天气又阴沉沉的,那真的只是风声?好像有人在哭泣——   宋桃之不想哭的,可是眼泪止不住掉,人变小,泪腺也发达了,她抽噎着,“我、我要离开这里。”   “好好,我们走。”元冬阳无奈了,“那你松开我的腰啊,不然怎么走?”   “我、不敢啊!”宋桃之再三告诫自己是个成年人,好容易松开元冬阳的腰,一只温软的小手握住她的手。   “我牵着你,你跟紧我。”   宋桃之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收回去,点头。   元冬阳掏出手帕,给她擦了眼泪,动作很温柔,眼神也很温柔,他带着笑,“要不,你唱歌,不都说害怕时唱歌,歌声能把鬼怪吓跑么。”   “唱、唱什么?”   “小白兔乖乖?”   “小白兔乖乖,把门开开……”   元冬阳咳嗽一声,用手捂住嘴掩饰住笑意,这女人还真听话,小白兔颤抖着声音哀求大灰狼——   元冬阳再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桃之不唱了,甩开元冬阳的手,恼羞成怒,“笑,笑,笑死你。”   元冬阳把手塞进兜里,忍着笑,“不怕了?”   宋桃之醒悟,好像,真不害怕了?四处一看,已经站在烈士陵园门口,高高的台阶下便是马路,马路侧边就有商店,朗朗乾坤,真没什么害怕的。   宋桃之蹲到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元冬阳蹲在她旁边,慢悠悠地说:“其实不用害羞,女孩子不都胆子小么,怕鬼也没什么。”   宋桃之不吭声。   “其实这都是心理作用。”元冬阳还来劲了,“就像抽烟一样,其实都是心理作用,跟身体需要没什么关系。就算我才八岁,可是我有抽烟的欲、望,偶尔抽一两根也没什么,都是求个心理安慰。对吧?”   宋桃之还是不做声。   “好吧,我们俩算和解,我不笑话你怕鬼,你也别管我抽烟,怎么样?”   “这不是一回事。”宋桃之闷闷地说,“我怕不怕鬼,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抽烟跟你有关系吗?”   “抽烟污染公共环境,会让别人吸二手烟,我们坐的那么近,会污染我,当然关我的事了。”   元冬阳细听,声音好像又有点发涩,又要哭?他揉眉心,最怕女人哭了。“那好吧,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戒烟呗!   “你现在不能抽烟,长大以后才可以。”   “那多大算长大了?”   十八岁?是成年了,可是男孩子发育不都晚么?   “二十二岁,不都说男人差不多二十二岁以后才发育停止么?那时候就算抽烟有危害,起码不会危害你发育。”   “扯淡。”元冬阳笑了一声,“男人十二三岁就可以生孩子了。”   宋桃之抬起头,满面绯红,“元冬阳,你小小年纪,到底哪里学的一肚子坏水?这、这都能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我还有更粗俗的,你要不要听?”   “滚蛋。”   元冬阳:“你说你这么个人,怎么怕鬼?这世界上哪里有鬼啊!”   宋桃之讪讪地,“小时候特喜欢听鬼故事,长大后也喜欢,但是后来做过一个梦,梦里看过一部电影,一个心理暗示的恐怖故事,看过之后做了一个月的噩梦,之后便再不能听任何鬼故事。后来有人告诉我,我这是有心理疾病,被那个故事里的某个情节做了心理暗示。”   元冬阳听懂了,他故意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做梦还这么可怕吗?”   宋桃之瞬间回神,被吓糊涂了,说漏嘴了。   “做噩梦怎么了啊,什么都有可能。”宋桃之耍赖,“反正呢,我见不得任何妖魔鬼怪,你再敢拿什么鬼啊怪啊吓我,小心我跟你拼了。”   宋桃之捂着小心脏,觉得紧绷绷的,紧张的。   两人没沿原路回家,而是穿过陵园前的马路,那是条菜市街,每天都有农民或摊贩在买菜,是县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了。   宋桃之问:“为什么走这里,说不定会碰见熟人。”   “我去趟医院。”县二院在菜市场街上。   “去医院做什么?”   “抽烟不是有害健康么,我去检查一下,抽烟会不会影响长成男人。”   宋桃之无语,他这到底是懂呢?还是懂呢?   元冬阳真去医院了。宋桃之觉得今天出糗已经够了,也没什么逛的心情,扭头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尿床事件   宋桃之回家躺在被窝里,什么都不想,发呆了半日,眼看快到妈妈下班时间,便背了书包溜出去。思量着时间差不多,才背着书包回家了。   爸爸妈妈都没什么异常,宋桃之放心了。   嚷着妈妈烧水,她要洗头。   头发被元冬阳扯掉了一小撮,那坏小子也真够用劲的,头皮现在还疼。   第二天上学,宋桃之赶紧问赵意,余老师的态度,赵意说余老师没什么反应,宋桃之放心下来。   待到余老师上课,宋桃之便装作一副身体虚弱的样子,元冬阳也蔫蔫的。   班长点名后,余老师问:“宋桃之,你的病假条呢?”   宋桃之眨巴眼睛,坏了,还要病假条?她斜眼看元冬阳,气定神闲。   麻痹!   宋桃之明白了,这坏小子昨天去医院开病假条去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宋桃之欲哭无泪,转着眼珠子,想那种方案最能让老师相信,余老师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你别想理由了,也不罚你站旗杆,下午叫家长过来。”   叫家长——   宋桃之几乎站不住,可以想象,胡晓群的咆哮声,一定能穿透西大山,传进遥远的大山深处,吓坏小动物无数,这还算轻的,妈妈的火钳子,那可是铁的啊!宋桃之也坐不住了,屁股开始疼了。   宋桃之质问元冬阳,“你什么时候搞的请假条,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是真生病了啊,医生建议我在家休息两天呢,可是我觉得学习不能拉下,所以带病来了。”   麻痹。   你装。   真是个小恶魔。   宋桃之真想把他抽屉里那本《笑傲江湖》抽出来交给老师,让老师看清楚这个小恶魔的真实嘴脸,可一想那书写着宋桃之的签名,就算把签名撕了,老师若把书没收了,还是宋桃之心疼。   她泄气了。   “元冬阳,你不能这样不讲义气,起码我们共过患难吧?你去开病假条怎么也要告诉我一声啊,我们一起吧?”   元冬阳:“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你也需要。”   宋桃之恨不能拧一把他那肃穆的小脸,忍了。“反正,你要记得,以后这种事不能一个人跑了。我还给你买过烟呢!”宋桃之压低声音。   “不用这么小心,你给你爸爸买烟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哎,你占我便宜啊?”宋桃之捏拳头。   元冬阳眨巴无辜的眼睛,“你跟卖烟的阿姨不是这样说的么?”   “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为什么你能说,我就不能说?”   小正太突然变小了,不懂事了,宋桃之跟他解释不清,说什么他都一脸无辜,怎么都不改口。气得宋桃之真想揍人。   好在上课铃声挽救了一场血案,宋桃之总算没把元冬阳挺直的小鼻子揍歪。   赵意递给宋桃之一个作业本,“昨天的数学作业。语文没作业。”   宋桃之仔细看了看,没眼花,果然是自己的作业,不对,她昨天晚上特早就睡了,根本就没写作业,这是赵意写的?   宋桃之张嘴,赵意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我昨晚给你送作业,胡姨说你已经睡着了,于是我就把你数学本子拿回了家。”   有个学霸男朋友真好,连作业都代劳写了,连笔迹都模拟的这般像,真难为他了。   等等,什么男朋友,她宋桃之可是下定决心绝不会嫁给赵意的,宋桃之“呸呸”了两声。   赵意脸色发白,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宋桃之,你生气啦?”   “啊,没有,哪里呀,你做得真好。”宋桃之立马换了笑脸,不管是不是男朋友,起码现在是朋友,能帮她写作业的朋友,绝对不能得罪,“我的头发丝钻进了嘴里,赵意,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所以怎么可能生气呢?”   赵意立马眯起眼睛,清秀的小脸放出光芒,秀色可餐,宋桃之吞了口口水,真想亲一口。尼玛,万万不可被美色所动。   宋桃之坚决地转身,喜滋滋地把作业本交给了刘文娟。字迹这么像了,你告状也没用,老师根本发现不了。   元冬阳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无声地叹气。   真是冤孽。   天冷,宋桃之便不想出去玩,下课便窝在教室,与元冬阳聊天。   不过,几乎都是她在说话,元冬阳在听。他听没听见,就不知道了。   赵意也会插几句嘴,宋桃之也不是真讨厌他,也会与他叨唠几句。张玉红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偶尔也唧唧喳喳两句,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跑出去疯了。   刘文娟时不时便要和赵意讨论几句学习,自然是常在眼前晃了。   赵意的同桌徐晓霞同学,是最看不上调皮捣蛋不爱学习的学生,对宋桃之基本是不理不睬,但对元冬阳却友好的很,会常拿了书本向他请教。   元冬阳并不冷淡,每次都很平静地替小姑娘解答疑问,看的宋桃之满脑子疑惑,似乎元冬阳对她就十分的不友好,绝对不是错觉。   他经常看她的眼神就很凶,绝对是有仇那种凶恶。   因为打过他屁股一巴掌?   似乎在这之前就是这个样子了。宋桃之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她现在唯一想的便是怎么从元冬阳嘴里掏出元广信的消息来。   他们的谈话又陷入怪圈。   元冬阳要真话,可是他凭什么断定她在说谎?   宋桃之问出疑问。   元冬阳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宋桃之不自在起来,“你看什么?”   “眼睛。”   宋桃之眨巴眼睛。   “小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骗不了人,宋桃之你长了一双不会撒谎的眼睛,知道吗?”   宋桃之捂住眼睛,“我就是对你们家的事好奇,问问而已,你干嘛这样斤斤计较?我都把我祖宗八代的事跟你说了,你凭什么不交换呀?而且,书也借你了。”   “我对你祖宗八代都不感兴趣。”   “你以为我对你感兴趣。”宋桃之用书把眼睛挡着。   元冬阳扯了扯嘴角,想笑又忍住了。知道她是想问元广信,可是在没搞懂她想干什么之前,他绝不会让她得逞的。   元冬阳越来越觉得逗她挺有趣的,“如果你把你七岁还在尿床的事跟我说说,说不定我也跟你说说我家的情况。”   “胡说,我六岁就不尿床了。”   宋桃之笑了,小样儿,这样的语言游戏能难住她?真当她白痴呢!不过逗小朋友笑一笑倒也没关系。   赵意扑哧笑了,徐晓霞举着本书肩膀抖啊抖。   元冬阳看看宋桃之带笑的眼睛,索然无味,自己也越发无聊了,年纪变小了,也真是变幼稚了。   元冬阳举起书。   宋桃之晃他肩膀,“哎,咱再聊聊呗!”   “聊一包烟的?”   “无聊啊,你,就记得烟。”宋桃之拿书砸了他脑门一下。   元冬阳立起眼睛,宋桃之挑眉,“怎么想打架,你能打赢我吗?”   元冬阳泄气,好像真不一定能打赢,男孩女孩在发育上还是有差异的,同年龄的孩子,女孩在青春期前明显比男孩子更早一步,更高更壮,加上宋桃之就像一只小牛犊子似的,浑身散发着我很有活力的朝气,论打架在班里也算一个女汉子。   元冬阳闷闷不乐,麻痹,这都什么事,年龄变小了,居然被小女子欺负。   宋桃之洋洋得意。   不过得意没持续两节课。   张玉红可恶的大嗓门,她很大声地问:“宋桃之,你六岁还尿床?”   全体小朋友都向宋桃之投来伟岸的目光。   宋桃之——   玩笑开大了。   刘文娟笑得尤其灿烂,徐晓霞板着脸,装得事不关己,这孩子也是个内秀了,说这话时就这么四个人听见了,元冬阳和赵意绝不会有长舌妇的潜质,也只有她了。装的无辜就行了?小朋友的世界真是简单。   在任何年代,都不缺流言,也不缺长舌妇。   到了下午,宋桃之发现上厕所被别的班级小朋友指点,不用偷听,便能清晰地听见清脆童稚的孩子们在讨论“六岁还尿床的羞耻性”,出名了。   宋桃之苦脸,二小不算个大学校,一个年级就两个班,一个班二十几个人,两三百个人,想都认全了也不是很容易,就算宋桃之活泼外向,也不过认识了一二三年级的人,高年级的不爱跟她们玩,自然也谈不上交情。但现在好了,宋桃之不认识人家,人家都认识她了。   宋桃之垂头丧气。   放学时,余老师再次重申了请家长的话。宋桃之想撞墙的心思都有。   脸皮不厚,不混江湖。   既然已经这样,宋桃之也没什么好顾忌的,腆着脸笑得比花还灿烂,听人家讨论她,她有机会还会插句嘴,“被我妈打惨了。”   小朋友们更乐了。捂着嘴,咯咯地笑,那叫一个灿烂如花。   其实,用自己的不开心换点小朋友纯真的笑,还是挺值得的。   无忧无虑的童年,能找回的也就她一个了,该珍惜。   放学路上,赵意十分忧虑,“同学们都笑话你,怎么办?我不跟徐晓霞说话了,以后她问我作业,我都不理她。”   “女孩子都爱传小话,你一个男孩子跟人家比什么?算了。”   赵意垂下眼眸,“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我要余老师给我换同桌,要不,宋桃之你跟我坐一起吧!”   宋桃之把头摇得拨浪鼓般,别介,虽然你很可口,总像一颗水蜜桃般,让人眼馋,可是本姑娘还是敬谢不敏。   宋桃之:“我上课爱做小动作,别耽误你学习。我还等你上课好好听讲,做好作业给我抄呢!”   “你现在学习很好啊,不用抄我作业。”赵意小脸有点失落,“余老师提问就没难倒过你,很多问题我都要想好久,而且你还帮我看出作业写错了。”   学霸被打击了。   宋桃之有点小心疼,揉了揉赵意的头,“别胡思乱想,我那是取巧,当不得真,你才是真本事学的。用心学,要始终保持年纪第一,可不能像我这样马大哈似的。赵意,加油。”   小小的赵意被鼓舞了,点头,“宋桃之,我会加油的。将来要上大学,挣大钱,然后——”   “然后怎么?”   赵意红了脸,躲开宋桃之的目光。   宋桃之哈哈笑起来,“然后盖房子娶个漂亮媳妇,生一堆小崽子?”   “宋桃之,你怎么这么、这么……”赵意说不出口,跺脚。   “咳,你们这些男孩子,从小到大不都被家里人这样教的么?这话不是赵奶奶常挂嘴上的,我不过借用一下。”   赵意无话,好像真的是这样,他们男孩子从小到大都被奶奶婶子嫂子们调戏,开裆裤时就逗他们的小丁丁说,“小丁丁要飞了或要被猫叼走了”,“娶个漂亮媳妇”之类,爷爷叔叔哥哥们会说,“小丁丁是干什么的呀”,“长个大丁丁娶媳妇”之类……   可是,还是哪里不对?   赵意想啊想,终于想起来,宋桃之是女孩子啊,女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身边没有任何女孩会这样大胆。 作者有话要说:     ☆、虚惊一场   宋桃之拉了赵意一起回家,“你跟我一起回去,我妈要打我,一定帮我拦着。”   赵意点头,“宋桃之,你不该逃课的。就算上课开小差也没关系,可是逃课就太严重了,胡姨肯定会很生气的。”   “知道了,赵婆婆。”宋桃之不耐烦。   “宋桃之。”赵意站定,板着脸看着宋桃之。   宋桃之吓一跳,“你干嘛?”   “你到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   宋桃之看赵意的眼睛,似乎在冒小火苗?这是生气的表现啊,宋桃之腆着脸拉赵意胳膊,“知道了,知道啦,别板着脸,板脸不好看了,你看脸都皱一起了,成个小老头了。”   “那你以后还逃课不?”   “……不逃了。”宋桃之怕赵意一气之下不跟她回家,立马认错。   “说定了?”赵意伸出小手指,“我们拉钩。”   宋桃之只好伸出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然后再盖个章。   赵意满意了,“我爸说做人不能耍小聪明,要脚踏实地,我们才上二年级,要学习的东西多着呢!逃课不是好学生。”   “知道了。”宋桃之真想掏耳朵,赵意这个三好学生,从小到大都这样,管着宋桃之这个那个,不知道他有多烦啊?   后来,大约知道自己讨人烦,所以不烦她了吧?   “赵意,你说我该怎么跟我妈说?”宋桃之站在马路边,仰头看着自己的家门口,腿肚子发软,胡晓群是真揍啊!揍起人来就不是亲妈了。   “要不,我帮你说吧?”   “谁说都要挨揍,躲过初一躲不了十五,就这样回家吧!”宋桃之一咬牙,迈开小腿冲上土坡路,赵意跟着跑上来。   宋桃之说的正义凛然,进了院子又怂了,躲赵意身后,磨磨蹭蹭不肯走,“赵意,说好了,你又拦着我妈,别让她揍我,我要挨揍了,一辈子不原谅你。”   “知道。”赵意伸出手拉住宋桃之的手,“别怕,我在呢!”   宋桃之愕然,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哟,这不是我们家的宋逃逃回来了吗?”胡晓群出现在廊阶上,抱着手臂笑盈盈看着宋桃之,那笑容十分的和蔼可亲。   但宋桃之腿软了,那哪里是笑,分明是砍头前的断头菜。宋桃之太了解她妈了,她这绝对是从哪里得到消息了,或许碰见余老师?“宋逃逃”都出来了。   她手心出汗,赵意捏了捏她的掌心,上前一步,“胡姨,你好。”   胡群笑眯眯地,“赵意啊,我刚才路上碰见你爸,说是叫你今天早点回家,你奶奶来了。”   “奶奶来啦?”赵意露出欣喜笑容,脚步动了下,回头看了眼面色灰白的宋桃之,“胡姨,今天作业有点多,桃之有许多不会的,我们一起写完作业,我再回家。”   “那行,你们去写作业,我做饭。”胡晓群十分的好说话。   宋桃之带赵意回到她的房间,宋桃之扔了书包,在屋子里团团的转,“怎么办,怎么办,你一走,她肯定揍我。”   赵意忧虑地看着宋桃之,“……我妈妈就从来没打过我。”   “秦姨脾气那么好,怎么可能打你?我妈要是有秦姨一半温柔就好了。”宋桃之脱口而出,“你少捣乱,赶紧给我想点主意。”   “好好承认错误,写篇检讨呗!”赵意埋头写字。   宋桃之推他:“就这馊主意?跟赵伯伯还行,跟我妈行不通。”   “不试试,怎么知道?”   赵意写好了,把本子递给宋桃之看,“唔,检讨。”   宋桃之一瞧,还真像她那刚爬起来的字,这家伙文字的天赋真强,很认真诚恳的检讨,宋桃之看着脸红,她每次犯错都是想着怎么逃避责任,少挨几棍子,就没想过主动认错、求饶。   难怪赵意就没挨过打,到底谁情商低了?   宋桃之将检讨撕下,“谢谢你啦,赵意,我这就找我妈道歉去。”   宋桃之鼓起勇气,把检讨藏在身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胡晓群在炒菜,厨房油烟缭绕的。   宋桃之一屁股坐到灶台火门的小凳子上,“妈,我给你烧火。”这年头还没谁家奢侈到用煤气灶,炉子常年烧着,用的都是煤球,做饭还是靠柴火。   “不稀罕。”   “妈——”宋桃之拖长调子,扭到胡晓群身后,把脸贴她背上,“妈,我昨天做了件错事,我错了,你一定要原谅我,不能打我。”   “你能做什么错事?嗯?”胡晓群拖长了调子,挥动着锅铲子,宋桃之闭上眼睛,生怕铲子落自己身上。   铲子最终落到锅里,哧啦的炒菜声,回响在宋桃之的耳边,就像在嘲笑她,或者是幸灾乐祸。   宋桃之咬牙,把检讨递给胡晓群,“我昨天装病逃课,跟元冬阳一起逛烈士陵园了。”   胡晓群放下锅铲子,夺过检讨,“学乖了啊,我还以为你要憋到赵意走了再说呢!这是什么,检讨?”胡晓群看了一遍,“不是赵意写的?”   宋桃之使劲摇头,“我写的,妈,你千万别生气。我错了。”   “那你说说,都干什么去了?”   宋桃之估摸胡晓群似乎没那么生气,“反正就是跟着元冬阳一起呗,他说带我去烈士陵园玩,我就去了。没想到,他装鬼吓我,吓死我了,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宋桃之心有余悸,这话是真的,她昨晚梦见了韩燕,那个爱装鬼吓人的大学室友。   “元冬阳就是元县长的儿子?”   宋桃之点头。   胡晓群举着锅铲子,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说:“看在你勇于承认错误的份上,就饶你一次,下不为例。”   宋桃之错愕,就这样完了?   胡晓群笑骂,“发什么呆,火都没了,不是给我烧火吗?”   “啊,是是。”宋桃之坐下扔了把柴棍进灶膛里,回味过来,感情没挨打,是因为跟县长儿子一起了?   宋桃之有点郁闷。   胡晓群却问起元冬阳的情况,宋桃之胡乱答了几句,从厨房溜出去,钻进房间,赵意正眼巴巴地等着她,见她回来,兴奋地说:“我说的吧,勇于承认错误,父母肯定会原谅你的。”   宋桃之胡乱答应了一声,坐书桌前抱着两颊,生闷气。   那时,跟赵意生气,回娘家,妈妈总是让她忍。她发现赵意跟别的女人调情,想跟赵意把话说开,妈妈不让,让她装没看见。后来,赵意闹的越来越大,生怕她看不见他跟别的女人一起,她知道他在等她反抗,可是她还是听妈妈的话,忍——   那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妈妈这般势力?是因为赵家有钱有势吗?所以,她必须忍让?   也许,她不忍,跟赵意大闹一场,把想说的话都说了,他们会不会冰释前谦,不至于闹到两相相疑的地步?   算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宋桃之,你怎么不高兴了?你妈妈不是没打你吗?”   “我还想她打我一顿呢!”   “你这人怎么回事呀,没挨打还不高兴了?真是,搞不懂你。”赵意背了书包,“我奶奶来了,那我回家了啊!”   “滚吧!”宋桃之挥手,“带了好吃的,记得给我留点。”   “知道。”赵意笑,“作业我给你划好了,记得写,别总惹老师生气。”   宋桃之从书包掏出那本上册《笑傲江湖》,元冬阳看完了,看书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宋桃之无聊,也翻开了看,渐渐入迷,把烦恼抛到脑后,直到胡晓群喊她吃饭。   还好,胡晓群没再提元冬阳的话,不然宋桃之又要纠结了。   宋长文听说了事情经过,倒是很严肃地批评了宋桃之一顿,罚宋桃之写两篇大字,宋桃之哭脸,万恶的毛笔字,都是赵意惹的祸。   赵意正吃着香喷喷的鸡蛋挂面,突然打了几个喷嚏,不由向宋家方向张望,或许是宋桃之骂他了吧?好好的,又得罪她了?   胡晓群说:“这次的打记着,如果期末考试不能考前三名,看我怎么收拾你。”   要是从前,宋桃之肯定是害怕的,但现在她可不怕,装着惶恐,一再保证自己会努力学习,心里却乐开了花。   吃完饭,宋桃之苦着脸写大字。   宋长文端着茶杯进来,指点她怎么运笔,怎么行笔,总算是把两篇写完了,宋长文满意地点头,“怪聪明的啊,看这字写的,已经有了风骨。脑子怎么就不好使呢?”   “爸,你怎么说你女儿呢?”宋桃之不高兴了。   “自己笨,还不让我说?人家元冬阳怎么就知道跑医院要张病假条,你怎么就不知道?”   “我不是被鬼吓得神志不清了么。”宋桃之嘴硬,坚决不能承认情商比一个八岁的孩子还低。   “鬼,你什么时候开始怕鬼了?”宋长文摇头,“以前每天晚上不是到处野,荒郊野外,山林水沟的,也没见你怕过鬼。”   “哎呀,也不是一直怕啊,你要是去坟场,突然出现一声凄厉的鬼叫,能不吓了一跳?”宋桃之愤怒,都是元冬阳那小子,做什么不好,在陵园装鬼叫,人吓人真能吓死人的。   “总之呢,桃之,我很不喜欢你这个态度,脑子不够灵活就是不灵活,不要总找借口。”宋长文语重心长地教育女儿。   宋桃之低头,“爸爸,我知道了,以后多向元冬阳学点。”那小子,真是猴精的,天生的坏坯子。   “大家庭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懂得东西就多,成熟的早。”宋长文又安慰女儿,“也没必要学他,你做好自己就好了。我只是告诉你,做事情要想清楚后果,把后果兜住了,你怎么做都成。元冬阳也不是比你聪明,但我敢肯定,他一早就想好了该怎么逃课。”   我也知道啊!不过一时激动忘记了而已。宋桃之到底没再讲嘴。乖巧地点头,再点头。   宋长文满意了,给女儿送来洗脚水,父女俩一起泡脚。   宋桃之:“爸,你说,余老师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   宋长文模糊地应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宋桃之差点踩翻洗脚盆,“爸,余老师不会是你旧情人吧?”   宋长文一把捂住宋桃之的嘴,“臭丫头,说什么呢!你小声点。”他探头向厨房看,听厨房没什么动静,才作势要揍宋桃之。   宋桃之偷笑。   宋长文有点讪讪的,他给宋桃之擦了脚,自己也擦脚穿上鞋,“别跟你妈乱说啊!”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就问奶奶去,说不定就传到我妈耳朵里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那会儿不是在同一个地方上学么,我上的卫校,她上的师范,寒暑假一起来回,偶尔在学校也见个面聊聊天什么的。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们挺那个、那个的。”   “纯洁的?”宋桃之戏谑地看着宋长文,直到宋长文脸都红了,端了洗脚水慌张地出门,差点踩了自己的脚,宋桃之哈哈笑起来。   任何年代,任何地方都不缺爱情。   只是,年轻美好的爱情,大多数是憧憬,最终的伴侣可能是另外一个人。你们都很幸福,各自祝福;或者你们都无法忘怀,还在彼此牵挂。   宋桃之猜测宋长文对余老师可能是没有余情的,但就因为这个,余老师才更难以释怀。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方式都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大表哥   宋桃之又给元冬阳带了一本《笑傲江湖》。   宋桃之问元冬阳,“你最喜欢金庸哪一部书?”   “《笑傲江湖》。”元冬阳迅速回答。   “我也……”宋桃之迅速住口,差点又暴露了。   元冬阳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深意,似乎什么都没有。   宋桃之问:“你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你还没想好?”   “你这小孩,怎么这样呢,说好交换的呢?书不是给你了吗?”   “好吧,那你想知道什么?”   宋桃之的循循善诱早已经失效,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小姑什么时候会来?”   “你为什么对我小姑这么感兴趣?”元冬阳望着宋桃之的眼睛,“不许撒谎,我会看出来的。”   “我——”宋桃之真说不出口。   “想不出理由,就别想知道。”   元冬阳低头看书。   宋桃之看着他的侧脸,纠结,到底说呢还是不说呢?该怎么说呢?   “你放学等我。”   元冬阳翻书,好看的指尖落在黑色的字里行间,眼眸上下微动,黑色的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帘,书香人静,宋桃之看着发呆,这孩子怎么总有种让人看不透的感觉?   赵意说:“宋桃之,下雪了。”   宋桃之向外看去,窗外,西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大片的白色的雪花从半空落下,像一朵朵小花,开满了天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落在瓦屋顶上,落在国旗杆上,落在孩子们的脖子里、脸上,落在人们的心中。玲珑剔透,纯洁无暇,玉一样纯,云一样白,飘飘洒洒,纷纷扬扬,旋转、飘落,来时纤尘不染,落下时点尘不惊。   真是美丽极了。   宋桃之跳起来,跑出教室,加入疯开心的小朋友中间,举起双手,摊开掌心,让那蝴蝶般蹁跹的白色小精灵落在掌心,冰凉的、湿润的,雪花融为雪水,沁凉深入心间,却带了一丝甜意。   下雪的日子,真好。多少年都没见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这个时代的雪比后世的厚实细密多了,往后的岁月越来越难见到大雪了。   元冬阳看着窗外的女孩,红扑扑的脸,亮晶晶的眼睛,比雪花更像一个精灵,疯跑着,笑跳着,银铃的笑声极富穿透力,她的笑声感染了这天,感染了那雪花,在飘扬的白色世界里,只剩下她轻快的身影。   真是个快乐女孩,如果一直这般快乐,那该多好。   元冬阳在宋桃之的书页上写了一行字。   赵意跟着宋桃之,从校园这头跑到那头,两人满头的雪花,上课铃声响起,大家才恋恋不舍地跑回教室,赵意把宋桃之身上的雪花拍干净了,才拍掉自己身上的雪,高兴地说:“宋桃之,明天我们堆雪人。”   “嗯。”宋桃之点头,“我要堆三个,一家人。”   “我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行,我们还可以打雪仗。”   下雪的快乐让宋桃之忘记了元广信的事,没再追着元冬阳问这问那,元冬阳乐得清静。宋桃之,下课便兴奋地与小朋友谈论着下雪该怎么玩,一边说话一边早跑外头玩雪去了,上课时,不时地偷看外头,看着雪越来越大,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雪花半个下午便把世界全铺白了,整个世界变成一片世外桃源,雪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宋桃之一放学,便背了书包,拉着赵意跑了。   两人找了块平坦的地方,赵意仰倒,在地上印出个影子,宋桃之把赵意拉起来,两人一起看印在雪地上的人像,宋桃之怪赵意起身歪了屁股,影子的屁股太大,赵意冻得通红的小脸似乎更红了,湿漉漉的眼睛,雪花般能融了人心。   宋桃之用脚踩在洁白的雪地上,画出一串孤寂的脚印,指着脚印对赵意说,“看,漂亮吧?”   赵意在旁边再踩了一行,“两个人一起。”   宋桃之拉了赵意,“天黑了,回家吧,明天雪停了,堆雪人。”   明天是周日,正是可以疯玩的时候。   宋桃之在路口与赵意分手,赵意吩咐,“直接回家,别在路上玩,天黑路滑,别摔了。”   宋桃之对赵意挥手,跑了。   推开门,便听见厅里有爽朗的笑声,有客人?   宋桃之推开客厅大门,便见客厅中升起了炭盆,屋里暖烘烘的,炭盆边坐着宋长文和一个年轻男人。   “呀,大表哥,是你呀!”宋桃之很快认出了刘保和,他是大姨妈的长子,胡晓群娘家姐弟几个中下一代年纪最大的,是个很英俊的青年,高个子,白皮肤,长眉,眼睛不大,但很有神,鼻子挺直。   在后世中,这也是临市的一个风云人物,初中毕业,开始作为合同工在外打工,给人当建筑工人,后来自己当了包工头,带着一群农民兄弟奋战到省城,到北京,从建筑渗入到房地产,成立了自己的地产公司,成为临市最大的地产商,排上名号的富商。   但他更传奇的却是,一直单身。   年轻时他打工时谈过一个姑娘,后来那姑娘为了救他,被砸死在工地。后来,他便未再跟女人谈婚论嫁。   这会儿,刘保和刚把自己的建筑队带到省城做工。刘保和保养得宜,多少年面相都没什么变化,宋桃之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这会儿更年轻,更稚嫩一些。   刘保和很宠爱宋桃之,她是这一辈中最小的一个,受到的关爱自然就多。   宋桃之跟赵意结婚时,房子、车子都是大表哥送的,老家规矩新娘从娘家上婚车时脚不能沾地,要由兄弟抱进车里,宋桃之便是大表哥以哥哥的身份把她从娘家背上婚车的。   宋桃之依偎到刘保和身边,“大表哥,你不是去省城了吗?怎么回来了?”   “天冷了,工地没法开工,大伙儿可不都回家过年了?”刘保和指了桌子上,“给你带了礼物。有从香港过来的洋娃娃,还有连环画和书,还有录音机和现在最流行的磁带。”   宋桃之一跃而起,“太好了,又有礼物喽!”她扑向桌子上的礼物,又跑回来,抱着刘保和的胳膊说:“谢谢你,大表哥。”   如果没记错,大表哥现在还没对象,那个女孩是这个春节人家介绍认识的。   这年头,录音机和磁带可是稀罕物件,宋桃之摆弄起来,刘保和站起来说:“我帮你弄。”   宋桃之摆手,“不用,我会玩这个。”她熟练地把电插上,开开关,打开卡带壳,把磁带放进去,“这是亚运会的歌?”宋桃之翻,“还有台湾歌曲,大表哥,你太厉害了。”虽然对这些老歌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当怀旧歌曲听,还是很不错的。   特别是听磁带的年代,更是久远到快扔到记忆堆里了。   宋长文说:“保和,你别总花这么多钱,买这些东西得多少钱啊!”   “不值什么,我们挣钱不就是为了花的,哄大家高兴了,多少钱算什么事?再说,这些也不贵。”   宋桃之暗赞,大表哥起点就是高,这思想境界。   “什么不贵,我还不知道价钱?”宋长文不干,“桃之,你玩一会儿,等明天表哥回去,让他带回去,平时自己干活闲了听点歌,比搁我们家有用。”   “不用了,小姨父,你是文化人,平时听听歌什么的,是个消遣,我们懂什么呀?”   “这话说的我不爱听。”宋长文板脸,“保和,你在外也该多读点书。”   “是是,我正想着这事呢,姨父,我想自学高中课程……”   宋桃之把歌声调低,亚洲雄风实在太震撼,她抱了芭比娃娃和书回房间,把娃娃扔一边,喜滋滋地翻书,有最新的《今古传奇》,宋桃之心痒难耐,埋头看了起来。   “桃之,出来,我们堆雪人啊!”   刘保和站在院子里喊宋桃之,宋桃之扔下书,一跃而起,“好嘞!”   宋桃之拿铁锹,刘保和用手,两个人在院子里堆起雪人,胡晓群从厨房探出头,“保和,你也跟着桃之胡闹,这么大人还跟个孩子似的,人家给你介绍对象,你总不满意,到底要挑个什么样的?”   刘保和笑了,“小姨,我好着呢,你们别操心我。我总要找一个合心合意的才结婚。”   宋桃之问:“个子高,皮肤白,漂亮?”   刘保和的女友便是这个标准,记得小时候大人们总念叨他的婚事,说他太挑剔,非要找个个子高漂亮的,不符合这个两个条件的,连见都不见。   刘保和对宋桃之眨眼,压低声音说:“像桃之这么漂亮的,我就娶了。”   宋桃之哈哈笑起来,“那表哥,等我长大了嫁给你。”   刘保和抓了把雪塞进宋桃之的脖子里,“这么个小丫头就惦记嫁人,不害臊。小姨,赶紧给桃之介绍个婆家。”   胡晓群在厨房里回答,“疯丫头,谁要啊?给人当童养媳,人家都嫌只会吃饭不会干活。”   宋桃之尖叫,满院子跑,团了雪球扔刘保和,刘保和躲得快,一个雪球飞到刚出客厅的宋长文脸上。   刘保和笑得弯腰。 作者有话要说:  改几个字   ☆、意外   这一夜,宋家因为刘保和的到来而平添了几分热烈,宋桃之与刘保和说说笑笑,很是开心,刘保和在外多年,见识过的,经历的,甚至思想意识,都是老家的人都不能相比,听他讲些外面的事,让宋桃之有跟同代人交流的乐趣。   第二天一早,赵意就来找宋桃之,趴在她的床边,摇晃宋桃之,“宋桃之起来了,太阳出来了,再不堆雪人,雪都化了。”   昨夜的雪人并未完成,到了吃饭时间,胡晓群才不管大人小孩的胡闹,把他们全赶上了饭桌,院子里现在还堆着一堆雪,放着铲子、木棍。   宋桃之闭着眼睛,任由赵意摇晃,“赵意,吵人清梦,是犯罪行为啊!”   哀嚎。   赵意小朋友做什么都认真,说好堆雪人,那就必须要完成的。宋桃之在赵意热切的目光中起床。   宋桃之赶他,“我一个女孩子起床,你赶紧出去。”   赵意给了她一个脊背,坐到书桌前,掏出宋桃之的书,“我看会儿书。”   宋桃之也并不真在意,才这么小,冬天衣服穿的多,忌讳什么呀!不过好冷啊,冬天起床真是个千古难题,温暖的被窝与冰冷的衣服对比,选择倾向可想而知。   宋桃之不情愿地穿衣起床。   赵意小朋友认真地背书,突然问:“宋桃之,你书上怎么写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字。”   宋桃之跑到桌边,“元冬阳写的。”洁癖不肯糟蹋自己的书,就糟蹋别人的书了。   赵意:“看不懂。”赵意指了一行字,“小姑明天上午到临县,你小姑不是出差去省城进药材了吗?”   “啊?”宋桃之反应过来,抢过书一看,这行字是新写的,以前没有,那是——   宋桃之扔了书,叫着跑出门,赵意捡起书,追了出去,“宋桃之,你怎么了啊?”   宋桃之跑到大门厅,才想起来,她激动有什么用?现在能干什么,怎么干?   省城到临县,每天两班车,中午十二点一趟,下午六点一趟,上午的话,那是十二点那趟车了。可是,她还真没想好,元广信真的来了,她该怎么化解这段渊源。   宋长青去出差了,没法绊住赵坤云不出门,那么只有她和赵意了,找他帮忙堆雪人?只能这样。   那既定的故事还会不会发生?宋桃之不敢肯定。   找个人去堵住元广信。   对,就这样。   看见站在厨房门口刷牙的大表哥,宋桃之计上心来。大表哥,对不住你了。但是想到大表哥未来几十年的孤独,宋桃之又坚定了。   即使不能改变什么,也算做了努力。大表哥孤独绝望的爱情,固然让人感动,但对于亲人来说却是折磨。如果在没遇到前就改变掉姻缘,不一定是坏事。   吃完早饭,刘保和打算坐车回家。   宋桃之跟着要送他,送到西山路上还跟着,说是要去赵意家堆雪人玩。   走着走着,宋桃之站定叫了一声,“坏了。”   “怎么了?”刘保和立马追问,连赵意都疑惑地看着她。   宋桃之说:“我有个同学姑姑今天中午从省城回来,我让她给我带了一本最新汉语大词典,晚上写作业就要用呢!那今天不能堆雪人了,我得去车站等着。”   赵意看了看天,明晃晃的太阳温暖地洒在白雪的大地上,刺目的白,“太阳好大,到下午雪会不会化了?”   上道。宋桃之暗暗给赵意一个赞许的眼神,不管她是否在说谎,赵意总会站她这一边,就算误打误撞也能合她心意。   刘保和哈了口气,“这么冷的天,车站冷飕飕的,你现在去等到中午可不要冻死,又耽误玩儿,这样吧,我也没什么事,就去车站帮你拿了词典再回家。”   “真的?”宋桃之跳起来,猴着刘保和的胳膊,“大表哥,谢谢你!你真好。”   “你这丫头,就算嘴甜。”刘保和敲了敲宋桃之的脑门,“你同学姑姑长什么样子?”   宋桃之比划,“这么高,皮肤很白,大眼睛,薄嘴唇,挺漂亮的。大表哥,你若是见到最漂亮的那个,肯定就是她了。”   刘保和又要敲她,“找打啊你。”   “大表哥,你别误会呀,我又不是妈妈他们,爱当媒婆,不打算给你介绍女朋友。但是,若你相中了人家,可要请我吃糖,我同学姑姑可是个单身美女呢!”   元广信的确挺漂亮的,大眼白肤高个,就是为人有点冷清,元冬阳跟她气质有点像,还真是亲的一家人。   宋桃之拉着赵意笑嘻嘻地跑了。   赵意问:“谁的姑姑呀?我怎么不知道词典的事。”   “元冬阳的姑姑呀,我为什么每件事都要跟你说?”   “我都什么事都跟你说,宋桃之,你不能这样不公平。”小男生抗议了。   “乖,我们去找你爸爸,让他帮我们堆雪人,可千万不能让他出门了。”   赵意被一声“乖”叫得满面通红,“宋桃之,我可不是你小舅家的小狗,不许这样叫我。”   宋桃之为了缓解紧张心情,逗赵意,“叫你一声乖怎么了,你不一向是乖宝宝么,难道要叫亲爱的?”   赵意脸更红了,嘴巴噘起来,“一个女孩子,怎么这样!”   “哪样了呀?”有时候你追着我喊“亲爱的”日子,宋桃之瞪赵意,“不让我喊,让别的女孩子喊?比如刘文娟么?”   “宋桃之,你越来越乱说,我不跟你玩了。”   赵意小朋友跑了,宋桃之在后面追,“哎,你等等我。”   “扑通”一声,宋桃之脚下一滑,摔了个脚朝天,她痛的叫起来。   躺在雪地里,捂着脑门差点掉眼泪,尼玛,后脑勺摔得真疼。   赵意跑回来,向她伸出手。   宋桃之生气,“滚滚,不是跑了么,谁叫你回来?”   赵意蹲下身子,摸宋桃之的脑袋,“摔疼了?对不起,以后不让你追我了。”   “以后个屁,说谎话不打草稿的家伙。”宋桃之愤怒起来,自己爬起来,你说会永远在一起,可是转身玩起了爱情游戏。   赵意默默地跟着宋桃之,“宋桃之,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害你摔倒的。我们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刘文娟不能跟你比呀,可是你每次都说我和她好。我跟刘文娟是邻居,又是同学,她经常来我们家学习,问功课,我也不能不理她呀!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头。   男人和女人有友情吗?   搞暧昧也要有个限度。   总有一天,暧昧会伤害你最爱的人。   男女友情会擦枪走火。   宋桃之若有所感,男人如此,女人不也如此?   曾经她认为与陆晨心的友谊,在赵意眼里是不是也是暧昧?   但是,那是以后。   宋桃之有些颤抖,强迫自己不去想以后的事。   她说:“好了,我就开个玩笑,你这么较真干什么呀?男孩子心胸宽广一点,别总这么敏感的。我们赶紧走,不能让你爸爸去单位,他要陪我们堆雪人,赵伯伯手巧又细心,堆的雪人最漂亮了。”   “嗯,我跟爸爸说,今天不能出门。”   这还差不多。   还好,赵伯伯还没出门。   宋桃之进到赵意家院子,赵坤云在扫自行车上的雪。   宋桃之:“赵伯伯,这么大的雪,你还要骑车出门呀?”   “单位还有点事,我上午去看看。”赵坤云笑着看宋桃之,“这是在哪里淘气,摔了一身泥。”   宋桃之拍拍棉袄,“没事,刚才摔了一跤。”宋桃之看赵意。   赵意说:“爸爸,你不是说陪我堆雪人的么,怎么要去上班呀?”   “堆雪人?你们两个孩子自己玩吧,我可不陪你们玩这个。”   “可是你去年答应了的,去年过完年我们去给妈妈上灯,山上下大雪,你说的呢!”   赵坤云停住了手,看着儿子通红的脸,眼底多了些愧疚情绪,宋桃之抱着赵坤云的胳膊,“伯伯,你就陪我们一起玩吧!赵意总不爱玩,天天呆屋里学习,都快成书呆子了,你得给他做个榜样,做人不管多大年纪都要劳逸结合,您辛苦这么久,周日还去上班,太伤身体了。”   赵坤云点头,“桃子这话说的真有水平,会说话。好,赵伯伯今天就不去加班啦!反正也没多大事,明天再做也行。”   “我大表哥说的,他厉害吧?”   赵坤云没有出门。   陪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堆起雪人。   赵意很久没跟爸爸一起玩了,特别的兴奋,还大胆地把雪球扔到赵坤云脑袋上,赵坤云也没大没小起来,揉了两孩子一人一头一脸的雪。   转眼便到了中午,赵坤云升起炭火,拉俩孩子进来烤暖和了,自己去厨房做饭,做到一半发现家里没盐了。   便没跟孩子打招呼,出门买盐。   家门口的小卖店恰好没了盐卖,赵坤云想着家里没肉,干脆走街上去买盐买肉。   等宋桃之发现赵伯伯在厨房没动静,跑去一看,傻眼了。   再找了表看时间,麻痹,十二点了,应该是出去了一会儿,不会还是赶上了吧?   宋桃之欲哭无泪。   历史还是沿着他既有的轨迹在运动啊!   赵意问:“宋桃之,你怎么哭了?”   宋桃之抹了把脸,哭了?“没啊,我被烟熏到了。”   “这碳质量不好,有烟,下次让我爸爸别在他家买了。”   “嗯。”   现在宋桃之只能在家里等待命运的裁判,就算她赶过去,也无济于事。   半个多小时候,赵坤云回来了。   宋桃之迎过去,“赵伯伯,你干什么去了?”   “买了块肉,买袋盐。桃之很久没在我家吃饭,给你们改善下伙食。”赵坤云笑意盈盈,没什么事?“怎么了,桃之,直勾勾地看着伯伯?”   “没,赵伯伯,你的鞋都湿了,赶紧过来烤一烤,别得了冻疮。”   赵坤云放好菜,到炭盆前脱了鞋子,换了家里的布棉鞋,宋桃之问:“伯伯,外面都化雪了吗,你裤腿上怎么这么多泥?”   “没呢,太阳看着大,冷着呢,这雪起码得一个星期才能全化了。我这腿是刚才追人溅的。”   宋桃之一口黑血差点喷出来,追人?真的历史重演了。   “怎么了?”宋桃之的声音发颤,赵坤云还在回想刚才是事没注意,倒是赵意注意到了,起身关紧了客厅的门。   “有个年轻人追小偷,小偷跑到菜市场,正好碰见,我便替他拦了拦。”   嘎?宋桃之兴奋,好像有点变化?   “伯伯,快说,快说,怎么了。”   赵坤云没在意宋桃之的激动,以为是小孩子好奇,“就是从省城的车上出了个小偷,下车了有人发现钱包丢了,嚷起来,有人指出了小偷,小偷下了车便跑,有个年轻在车站等着接人,便追上了小偷。小偷顺着车站路跑到菜市场,我听见年轻人喊抓小偷,便拦了那小偷。”   “最终抓到小偷了?失主呢?”   “当然是抓到了啊,年轻人把小偷抓了应该是送派出所了,失主当然也去了,我看没我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年轻人长什么样啊?失主是什么人?”   “你这孩子好奇心这么重,年轻人是个高个子,长得挺好的,失主是个漂亮姑娘,这一对,说说笑笑的把小偷拉走了。”赵坤云一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能,又摇头。   成了?宋桃之傻眼,来个大翻转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偷事件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子   “给你。”元冬阳冷着脸,把一本词典扔给宋桃之。   “这是什么?”宋桃之翻了翻,一本类似现在汉语大辞典那种字典,有字词释义,还有组词,造句,对现在的小学生而言,绝对是宝典。   “你不是说让我姑姑带的么?”元冬阳勾起丝笑容,但眼底一点笑意都没有。   宋桃之眨巴眼睛,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大表哥刘保和与元冬阳的小姑姑元广信相识,抓了小偷,送了派出所,交换了联系方式,留下了美好印象。说起相遇的缘由,刘保和说起表妹的字典,元广信联想到元冬阳,她还真给元冬阳带了本字典和一本英汉词典,以为字典便是给刘保和小表妹的,于是告诉元冬阳把字典带给宋桃之。   宋桃之讪笑,“我就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大表哥当真了,我不缺字典。”   元冬阳似笑非笑,“宋桃之,别以为我好打发,不把事情真相告诉我,你别想好过。”   宋桃之震惊了,这是一个八岁孩子说出来的话吗?怎么这么阴森,而且好像还挺真的?宋桃之打了个冷颤。   宋桃之:“我什么都不知道。”   元冬阳笑了,如冰雪融化,春暖花开,“我就随口问问,听小姑说起昨天抓小偷的经历,太过瘾了,对你大表哥有点好奇。”   宋桃之转动眼珠子,好像没什么不对?   元冬阳突然话多起来,“我小姑你没见过吧?特漂亮,但性子傲,从来都不待见什么男人,昨天居然夸了你大表哥好几句。”   “真的?”宋桃之眼睛亮起来,但在元冬阳面前,也不敢太过掉以轻心,“我大表哥本来就很优秀,为人热心,正直善良,五讲四美的好青年,夸奖几句也应该的。这帮县长妹妹抓到小偷,找回钱包,怎么也得发朵大红花吧?”   “的确,我爸爸还说请他吃饭,感谢他呢!”   “那必须的,一顿饭都不够。”宋桃之皱鼻子,“不是找回很多钱吗?”大表哥昨天下午又回了宋桃之家,一直不停地说抓小偷的事,眼睛放光,不停地在宋长文面前称赞元广信,就算宋桃之再不懂事,都能听出来,他对人家姑娘有意思。   但宋长文却不看好,那可是县长妹妹,出身红色家庭的人家。   “我爸现在没心思在这些上面,对小姑的事最关注的是她的婚事。”   宋桃之支起耳朵,“你小姑怎么了?”   元冬阳叹气,表情十分的凝重,“我小姑都二十五啦,还没对象呢,家里都着急死了,给她介绍的都看不上,这次来这里就是为了躲避相亲。我奶奶带信来,让我爸爸在地方给她物色一个。”   宋桃之警觉起来,这不是元冬阳的风格,说这么多话?“元冬阳,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好心跟我说这么多话?”   元冬阳从抽屉掏出《今古传奇》,“听说你家里有从开始印刷到现在的,我跟你讲这些,你以后就不能不把书给我看了。”   靠!宋桃之暗骂阴险。   “你不是对我小姑感兴趣么,反正我小姑也来了,你大表哥也认识她了,我不说你迟早也会知道。”   “所以还不如你先跟我说了,买杂志看。”   元冬阳点头。   宋桃之想,你说吧,说完了我也不借书你看,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坏小子。   “那后来呢?”宋桃之当起好听众,她可不象元冬阳,在听她说起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家的糗事,连“后来”都不问一句。   “后来,没什么后来啊!就是昨夜我爸在家招待卫生局的刘局长,说起小姑的婚事,刘局长好像说他们单位有位副处长去年死了老婆,虽带了个孩子,但人长得不错,脑子灵活,专业过硬,前途光明,又细心又男人,意思应该是想替我小姑介绍——”   “别说了。”宋桃之涨红了脸,若不是元冬阳一脸无辜,她真怀疑元冬阳知悉了她的真实用意。   “怎么啦?”元冬阳压低声音。   宋桃之在他耳边说,“那是赵意的爸爸。”   元冬阳挑眉。   宋桃之说:“告诉你一个秘密,赵意爸爸现在跟我小姑好呢!这事我们家人还不知道。”   元冬阳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懂了吗?”宋桃之问。   元冬阳点头,这回是真懂了。这丫头,是想拆散赵坤云和元广信本来的姻缘。是因为宋桃之小姑的缘故?元冬阳没这么肤浅,他只能往更深了的想。或许,他们婆媳关系不和,所以宋桃之不愿意元广信做她未来婆婆?或许,她只是不想赵坤云娶元广信——   元冬阳了悟,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原因。   臭丫头。   “你为什么撒谎说我姑姑给你带字典了?我怎么不记得你托付过我这件事,害得姑姑把我好一顿数落。”   宋桃之转动眼珠子,这孩子怎么又提这事了?   “都跟你说啦,是随口说的哦,就算我说了,我又没提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表哥要找的你是姑姑?”   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宋桃之激动起来,如果大表哥和元广信——   天啊,宋桃之看着元冬阳,元冬阳看她,两个人都跳起来,元冬阳指着宋桃之,手指发抖,宋桃之笑起来。   这事绝对不成,元冬阳憋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好像是自己把姑姑的消息告诉宋桃之的。   元冬阳看着宋桃之的目光便很是不善。   宋桃之一想,赵伯伯和小姑的婚事还不算定,也不能掉以轻心,怎么安慰元冬阳受伤的心呢?除了给他带几本小说,也没什么能帮他的。   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赵伯伯和小姑的婚事定下来。   宋桃之的心思早不在课堂上,老师讲什么完全没在状态,突然听见余老师提她的名字,他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余老师看她,她看余老师,小朋友们澄澈的目光看着宋桃之。   余老师说:“宋桃之又长个了啊,那就站着吧,站着长得高。”   宋桃之欲哭无泪,日子还怎么过啊?赶紧期末考试吧!   元冬阳拿了枝钢笔,在宋桃之的书上画了个鬼脸。宋桃之给了他一对白眼球。   元冬阳写“这事没完”。宋桃之腿肚子发抖,有点站不住了。   放学也心不在焉,那本词典也忘记在抽屉里。   宋桃之对赵意说:“我觉得应该告诉我奶奶,你爸爸和我小姑的事。”   “可是,不应该爸爸他们自己去说吗?”   “他们是大人,可能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吧!这样,下次我小姑再和你爸爸锁在房间说话,你就告诉我,我们就装作说话,让奶奶他们听见。反正迟早要结婚的,还不如早点结,我小姑手巧,做饭、织毛衣什么都会,要是当了你妈妈,你再不用做饭了。”   赵伯伯是很照顾赵意的,但一个大男人,家里家外,还有工作,还要恋爱,哪里那么多时间?所以赵意便经常自己做饭,特别是中午,赵伯伯忙了不能回家吃午饭,可不就是赵意自己做了吃?   赵意已经接受要有一个新妈妈的事实,并没有多大反抗,表示一切都听宋桃之的。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学,宋桃之发现抽屉里的新词典不见了。   问了元冬阳,也问了赵意,问了关系好的坐的近的同学,都说没看见。   刘文娟嚷起来,说是班里出了小偷,要搜所有人书包。宋桃之无语,坐在那里看着刘文娟比她这个当事人都积极地说着找小偷的事。   等老师来了,刘文娟第一个就站起来,报告老师班里出了小偷,宋桃之的新词典不见了。   这可是大事,这年头五讲四美是学生的基本品德,怎么能出了小偷这么个大事?昨天都传遍了,火车站出了个小偷,把元县长妹妹的钱包偷了,这事已经让县城人民觉得很丢脸了,怎么班里也出了个小小偷?   余老师决定查,狠狠地查,彻底地查。   先是关了教室的门,搜书包。   赵意是班长,自然义不容辞,他板着脸,打算亲自动手,宋桃之递给他一个纸条,赵意偷着看了,写着“让组长搜”。搜是用拼音写的,不然小朋友看不懂。   赵意懂了,便指挥四个小组长各人搜各人小组人的包。   很不幸,没包书皮的《今古传奇》被搜出来了,元冬阳一点无所谓,宋桃之可苦了脸,那是她的书啊!果然,余老师看了签名后,又让宋桃之“长个子”了,书自然是没收了。   书包全被搜了一遍,除了一些不能上课带着的乱七八糟玩意儿,比方说画片,玻璃球,橡皮筋,瓦块,零食之类,倒没什么碍眼的。   余老师又叫了昨天的值日生谈话。谈完又找几个晚走的同学谈话。再找班长、小组长谈话。   最后目标锁定在杨松身上。   宋桃之看着杨松那张黑黑的小脸,看着他眼底的惶恐与不安,孩童纯净的目光里满是愤怒,她心软了,刚想举手,旁边的元冬阳站起来,“老师,字典是我拿走的。我姑姑让我送给宋桃之,我不想送,所以偷偷拿回家了。”      ☆、事发   字典当然不是杨松偷的,也不是元冬阳偷的。   这成了一段公案。   宋桃之站着,元冬阳坐着。宋桃之愤愤地想,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有特权阶层,例如元冬阳,看小说,宋桃之替他罚站,偷字典,刘文娟替他罚站。   余老师罚刘文娟的理由很简单,没问清楚事由,错打报告,元冬阳和宋桃之之间的互送字典,是他们自己的事。   刘文娟哭了,抽抽噎噎,余老师心如磐石,视而不见。   赵意给刘文娟递了手帕,刘文娟闪着泪花,笑了起来,真是如珠似玉,我见犹怜。   宋桃之心烦意乱。   宋长青进了一批药材回来,与赵坤云交往愈久,总有些闲言碎语传进了宋家人耳朵里。为了这事,奶奶亲自上了宋桃之家门。   拉了宋长文在房间嘀咕了半日,胡晓群在院子里扫雪,撇嘴说:“神神秘秘的,就你们还不知道,长青都跟人在街上拉手呢!”   宋桃之瞪大眼睛,等等,他们什么时候都知道了?   “妈,你说小姑跟谁拉手呀?”   “去去,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赵伯伯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宋桃之不再犹豫,还是帮小姑他们一把吧!   胡晓群扔了扫把,“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我脚上的线袜子还是小姑织给赵意的呢,你不是问过么?”   胡晓群给了宋桃之一巴掌,“我是问过,可你没说是你小姑送给赵意的啊?”   宋桃之抱住头,“妈,你打我干什么呀,小姑经常偷偷去赵意家,又不是我,我每次去都告诉你了呀!”   胡晓群哭笑不得,几步跑回客厅,敲开了房门。   三个人又是一阵嘀咕,一会儿便听见奶奶哭天抢地的声音,宋长文把宋奶奶劝住了,送到门口。   宋奶奶指着宋长文骂,“赵坤云那个死鳏夫,敢打我们长青的主意,你马上去他家,把他腿打断了。”   宋长文一脸无奈。   宋桃之躲在胡晓群身后,伸出个脑袋说:“呀,爸爸要是把赵伯伯腿打断了,那小姑以后不更要呆在赵伯伯房里不出来了?”   三个大人齐刷刷地看向宋桃之。   宋奶奶指着宋桃之,抖着声音,厉声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胡晓群抱住宋桃之的头,慢悠悠地说,“妈,你别那么大声,吓坏小孩子了。小孩哪里会说瞎话,能说出这话,意思很明显了,长青肯定常跟赵坤云单独呆房间里了。是不是这样,桃之?”   宋桃之眨巴眼睛,满脸无辜,“我没看见,听赵意说的啊,说小姑经常跟他爸爸锁在房间里,一呆就是半天不出来。”   宋奶奶往后一倒,宋长文抱住了她,着急地喊“妈”,把她扶进屋里,掐人中捏手心的,胡晓群“哼”了一声,“装什么呀,养了这样的女儿,就该认了,在这里狼哭鬼嚎,又要死要活的,什么意思,要闹自个儿家里闹去。”   胡晓群拍了拍宋桃之,施施然去了厨房,“我去倒水啊!”   宋桃之很理解妈妈的心态,她就是在看戏。   宋长文安慰了老妈,又亲自送了回家,天黑了都没回来,胡晓群说:“这是不是打架了啊?我得去看看。”   宋桃之哪里肯一个人在家,扯着妈妈衣角跟着去了奶奶家。   在宋奶奶家门口碰见宋长青,宋长青刚扬起笑,胡晓群慌张地拉住她,示意她不要说话,两人站余老师的后墙根下嘀咕了半天,宋桃之摸过去,躲妈妈身后听。   宋长青脸白了,急着要跑,胡晓群拉住了她,“你能跑哪里去?”   宋长青说:“我找赵坤云啊!“   “你不怕你哥把他腿打断了?”   “他敢?”宋长青涨红了脸,“反正,事情就是那样,妈和哥想怎么着就这么着吧!”   宋桃之说:“小姑,我帮你找赵伯伯去。”说完翘着辫子跑了。   胡晓群想叫她,也不敢大声,眼见着宋桃之跑下小路,身影消失不见,对宋长青说:“你先回去吧,跟他们好好说,你们是一家人么。”   “二嫂,你不进去吗?”   胡晓群把手塞进袖子抱着,“我在这里等会儿赵坤云,一会儿教他怎么说话。”   “二嫂,还是你对我好。”宋长青眼圈红了,鼓着腮帮子,“正好,我正想跟他们说呢,我们打算年后就结婚。”   胡晓群抱着胳膊站在门外,把耳朵贴着门,听着院子里动静,一会儿是吵,一会儿哭,一会儿叫的,很是热闹,胡晓群抿嘴笑。她对于这门亲事倒是很看好,赵坤云怎么了,生得讨人喜欢,事业也不错,宋奶奶找这样一个女婿算是不错了。人家给宋长青介绍的医院那男孩,她也见过,木讷倒没什么,问题是太听妈妈的话了,当时两家人见面,坐一起,问什么都看他妈的眼色。胡晓群是见识过婆媳关系的人,知道这其中利害,长青嫁过去,遇到个凡事都听妈妈的男人,那日子可真是难受。   宋长文算是有主见的了,可在他妈的问题上,也犯糊涂,不然她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了。赵家便不一样,赵奶奶在乡下,也没什么见识,管不了大儿子的事,以后日子还不是由着长青做主?就算有个孩子也没什么,赵意那孩子可怜见儿的,真是讨人喜欢。   打量着赵坤云该来了,胡晓群站到台阶下,远远见到赵坤云来了,便迎了上去。   赵坤云见了胡晓群,很是不好意思,白皙的脸膛发红,躲闪着眼睛,搓着手,喊了声,“他胡姨。”   宋桃之偷笑,躲到胡晓群身后。   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可是将他和宋长青关房间里的话说给他听了,赵坤云当时脸就黑了,恨恨地想,回头收拾赵意。跟宋长青呆房间的事也就一次,他还是很注意的,那天宋长青给他织了件毛衣,在屋里试衣服,他不好意思叫儿子看见,关了房门,以后都是开着门说话的,生怕给宋长青带来什么不好影响,也给孩子不好的榜样。   但这事没法解释。   胡晓群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很不好意思,这事应该提前跟你们说的,可实在说不出口。”赵坤云低头,“我比长青大了不少,还带着个孩子……”   胡晓群笑眯眯地,“这些话都好说,以我看,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呢,我们家人有点想法也是正常的。一会儿说什么不好听的,你也别往心里去,不管怎样,不能影响我们两家的交情。”   这话说的,就是我看戏,两不相帮的意思了。   赵坤云最终踏进了奶奶家门,宋桃之自然不肯错过看戏的机会。   宋奶奶神情激动,拿了扫把要打赵坤云,宋长青是抱着她妈不撒手,打是打不成了,宋长文与赵坤云面面相觑,都有点尴尬。这事,朋友变成妹婿,感情复杂啊!   最终还是坐下谈判,赵坤云踏踏实实,把求亲的意思说了,宋奶奶又暴起,那些我黄花大闺女嫁你个带孩子的鳏夫,你个不要脸的老货勾引我闺女,你空口白牙就想提亲……等等之类的话略过不提。   宋长文看着不是事,让胡晓群去把宋长明、宋长慧两家人都叫来了,这算是真的要谈判了。   宋奶奶又从头开始控诉,总之呢,就是她家黄花大闺女不能嫁给赵坤云这只癞□□的意思,要是嫁了会被人戳脊梁骨。   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大家都没个主意,都看着宋长明,在这个事上,宋长文都没什么发言权,一来他不是老大,二来他跟赵坤云是朋友、同事。   宋长明蹲在屋檐下抽烟,就是不吭声。   当着赵坤云也说不出个什么事来,耗到天黑透了,大嫂李敏推宋长明,“还要回去给永芳他们做饭呢!”   宋长明丢了烟枝,“改天再说吧!”   宋长青说:“改哪天都一样,我就要嫁坤云哥。”   宋奶奶给了宋长青一巴掌,看得赵坤云瞳孔直缩。   宋长明指着赵坤云,“改天跟你算账。”拉着李敏走了。   宋长文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拉着胡晓群母女也告辞回家。   临走也拉走了赵坤云,赵坤云看着宋长青,想说什么,终于在宋奶奶的眼神威胁下什么都没说成。   宋长文一路叹气,赵坤云说:“长文,这事我知道自己不对,但是我还是想请你理解我和长青。”   “这叫我怎么说?”宋长文又叹气,“长青比你小了快十岁呢,再说还有赵意——”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也有过犹豫,一直不敢跟你们提。但既然提出来了,你们就说个章程吧!”   “我能说个什么章程?”宋长文突然一把抓住赵坤云的衣服领子,胡晓群赶紧拉住宋长文的手,“长文,别激动。”   宋长文丧气地松手,气冲冲地走了。   大人的事,宋桃之怎么想插手,能起的作用也有限,第二天,宋家又开了全家会议,这次没带外姓人,据说吵得厉害,宋长青跟哥哥姐姐全吵个遍,宋奶奶又晕死过去一次。   赵意也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宋桃之跟他说话,他也提不起精神,宋桃之也蔫了,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像前世那样,最终宋长青和赵坤云还是被迫分开。   想那么多也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定亲   宋桃之管不了这些,继续上学放学。   到了学校,想起她的《今古传奇》被余老师没收了,心情更糟糕。   拍着元冬阳的桌子,“把书还给我。”   元冬阳抬起眼皮子瞅她一眼,继续看他带来的新书,宋桃之伸手挡住他的书,“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你去余老师那里把我的书要回来啊!”   “你的书当然是你自己去要。”   宋桃之哪里敢从余老师嘴里拔牙呀?心烦意燥地听了几节催眠课,跟元冬阳写字,“帮我把书要回来,好吗?”   “求我?”   “求你。”宋桃之拉他胳膊,眼巴巴地看着他。   下课后,元冬阳站起来,“要书去!”   宋桃之一跃而起。   余老师在办公室热情接待了元冬阳,元冬阳什么都不说,往那里一站,眼睛看着宋桃之,宋桃之对他做了个嘴型,“你说”,元冬阳不吭声,宋桃之恨不能掰开他的嘴。   余老师今天对宋桃之关注度还是挺高的,“宋桃之,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宋桃之讪笑,摇头。   余老师故意抽开抽屉找东西,露出那本杂志,“昨晚听你奶奶家挺热闹的,发生什么事了?”   宋桃之看着余老师那双闪闪发光的眸子,索然寡味,“老师,我尿急,我先去一趟厕所。”   “哎,你回来,宋桃之。”   宋桃之哪里听她的,宁愿书不要了,回头让大表哥再带一本回来,也不能跟三八八卦。   宋桃之回到教室,发现抽屉多了本书,翻开一看便是那本杂志,心情莫名好起来,她托着下巴问元冬阳:“你怎么向老师要的?”   元冬阳翻开数学书,叹了口气,“你们家吵架了?”   “我们家吵架你叹什么气?”   “我们家也吵架了。”   “啊?什么事?”宋桃之兴奋起来,眼光发光。   元冬阳看着他,皱眉摇头,“你知道你的样子跟余老师那副嘴脸一模一样吗?女人,就总对别人家的八卦感兴趣?”   “不说算了。”宋桃之噘嘴,叹了口气。   身后的赵意也叹了口气。   宋桃之扭头,看着他,“你又怎么叹气?”   赵意抬起眼皮,露出一双多情的眼睛,他又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宋桃之觉得现在的小孩都怎么都变聪明了,记得小时候小伙伴们都挺傻的呀?   家里的争吵在继续,宋长青跟家人僵持不下,甚至搬到药房住了。   赵意十分的忧虑,问宋桃之:“爸爸会跟宋小姑分开吗?”   宋桃之摇头,“不知道。”宋桃之一直在想,要不要帮他们一把。   元冬阳敲宋桃之的桌子,“我跟你说啊,我姑姑今天去相亲了。”   “相亲,跟谁?”   “不告诉你。”元冬阳促狭地眨巴眼睛,扫了眼赵意。   宋桃之转着眼珠子,突然明白过来了,“赵伯伯?”   元冬阳晃着脑袋,挑眉,“嗯。”简单的音节在他嗓子里发出来,总有种魅惑感,宋桃之不止一次有这种感觉了。   赵意低着头一声不吭,宋桃之拍赵意桌子,“赵意,你知道什么事,对吧?”   赵意惶恐地抬头。   赵意说,刘局长亲自去了他们家,要给他爸介绍对象,说是县长的妹妹,爸爸先不同意,后来被刘局长说了半天,答应去见一见。   宋桃之有种想哭的感觉,到头来还是回到原点。   宋桃之放学跑得特快,元冬阳喊她,“哎,慢点,别摔了,磕掉牙。”他甚至笑出声,十分的可恶。   宋桃之扭头,“说话漏风的家伙,少得瑟。”   元冬阳立马闭嘴。   宋桃之跑到药房找到宋长青,跟她说了赵坤云与元广信相亲的事,宋长青站起来就往外跑,连身上的白大褂都忘记了脱。   宋桃之拉住姑姑,“小姑,小姑,你别急,就是见一面,说不定没事。”   “怎么没事,元县长的妹妹,我见过,很漂亮。”宋长青没信心了。   宋桃之说:“小姑,我觉得不用担心。要不,你就把大家都召集一起,再说一次这事?”   “怎么说,说了多少次了,你奶奶就是不同意。要是赵坤云也退缩了,这事就真完了。”   宋桃之一咬牙,“小姑,我听赵意说,你以前去他们家跟赵伯伯关在房间里很久,妈妈不是说,不能跟男人单独呆在一起吗?只有两口子才能在一个屋子里?”   宋长青红脸,“你们两个小孩子,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   她突然不说话了,诧异地看着宋桃之——   这次的家庭会议,是被宋长青召集的。当赵坤云被宋长青从卫生局拉出来时,还一脸疑惑,在看到宋长青铁青的脸,好像明白了什么,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宋长青哼了一鼻子,“元家姑娘长得可漂亮?”   赵坤云看着宋长青笑起来,宋长青瞪眼睛,“笑什么笑?”   赵坤云伸手抓住宋长青手腕,“比你漂亮。”   宋长青脸变了,赵坤云又说:“假的。”宋长青立马笑逐颜开。   宋长青说:“今天我们就把婚事定了,省得你再出什么幺蛾子。”   宋长文听见动静跟出来,推着车叹气,“坤云,你真想清楚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元县长看上了赵坤云,有意让他做妹夫,如果这事成了,赵坤云的官场一定会一帆风顺,如果不成,那赵坤云本来受赵坤雨影响的官场怕不会顺了。   赵坤云说:“人家姑娘也看不上我,我有什么想不清楚的?”   宋长青:“啊,原来是因为人家看不上你,你才不去的。”   赵坤云只是笑,宋长文皱眉,“长青,大街上嚷什么呢?”   “二哥,你到底站哪边呀?”   宋长文仰望天空,“我哪边都不站,我还能站哪边?”   宋家的成员都到了,宋桃之自然不肯错过热闹,大人们也没赶她,料想一个小孩子也没什么事。   宋奶奶见到赵坤云就来气,指着就骂,骂来骂去还是那几句。   宋长青在门口期期艾艾跟胡晓群说了几句,胡晓群一脸惊讶,但宋桃之却觉得妈妈那是兴奋的。   家里基本就是宋奶奶和宋长青的战争,两人一人一句说的热闹,宋长文两口子不吭声,没宋长慧两口子说话的份,宋长明蹲院子台阶上抽烟。   胡晓群拉住大嫂李敏咬耳朵,大嫂听完涨红了脸,找宋长明咬耳朵。宋长明听完扔了烟头,站起来粗声说,“那还不赶紧把婚结了,在这里讨论个屁。”   宋奶奶震惊了,指着大儿子,“你个没出息的,怎么说话呢,我还没死,轮不到你做主,绝不可能同意他们的婚事。”   宋长明说:“他们俩都那样了,妈,你还叫这么多人来干什么,丢人别丢外头去了。”说完拉了李敏走,“走,回家,给永芳他们做饭去。”   宋长慧喊,“大哥,你说清楚啊,到底怎么了,怎么就走了?这亲事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啊?要是同意了,医院王主任家还要我去说项呢!”王主任家儿子就是宋长慧丈夫丁忠华家那边亲戚介绍的,到现在还没正式提出退亲呢!   宋长青说:“我早跟王明说不交往了。”   宋长慧瞪她一眼,“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跟王明说有什么用,不要跟他妈交代呀!”   “成天就是他妈,他妈,他就适合跟他妈一起过下半辈子挺好,反正那亲事我肯定不同意,你们爱谁同意谁嫁。”   “长青,你怎么说话呢?做了错事,还理直气壮的?”宋长慧也来气了,声音高起来。   赵坤云看了一眼宋长青,宋长青蔫了,低头抠指甲。   大家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不约而同叹气。   一家人都知道彼此脾气,什么时候见到性子孤傲的小妹这么乖巧的样子了?   宋长明说:“都看见了吧?两人早好上了,我说,妈,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她爱嫁谁就让她嫁,吃了亏也是她自己的事。”   宋奶奶又开始拍腿哭,宋长明一声吼,说:“别哭了,长青跟人家都做出那等没脸的事,还能嫁谁呀?”   宋奶奶的哭声戛然而止,似明白了什么,指着赵坤云的鼻子开始骂,“杀千刀的,不要脸的……”等等,反正就是你居然把我黄花大闺女给睡了——   赵坤云急的面红脖子粗,急着摆手、摇头,宋长青脸红,娇羞地拉着她妈的袖子晃,“妈,你胡说什么呢,我跟坤云哥清白着呢!”   这时,一口脆崩崩的声音插嘴说:“小姑,赵意说你们俩总关房门锁屋里的,一起在屋里就是睡了吗?睡了就睡了,有什么关系,我以前还天天跟我爸妈睡呢!”   胡晓群一把拉过宋桃之,给了她脑门一巴掌,“小祖宗,你给我闭嘴,小孩子添什么乱。”   宋长青脸色红一下白一下,似是下定决心,松开宋奶奶的胳膊往椅子上一坐,颇为无赖地对宋奶奶说:“反正,你声音小点,生怕别人听不见啊!我们就那样了,你们爱同意不同意。”   这下换赵坤云傻眼,他瞪宋长青,“长青,你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对你那个、那了?”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宋长青对赵坤云眨巴眼睛,“反正我们要结婚。”   宋奶奶又差点晕过去,家里一阵忙乱。   宋桃之被胡晓群拉着回家了。   一路上,胡晓群都忍不住笑,宋桃之苦笑,这婆媳关系啊,你的不痛快便是我的欢乐,宋奶奶被打击了,胡晓群便高兴,不管这事是不是于己有利。   赵坤云和宋长青的亲事定了。但也没架住流言传得难听,有人说宋长青已经怀了孩子,有的说赵坤云使了坏心眼,让宋长青失了身,也有的说是宋长青狐媚子,非贴上赵坤云……   任宋长青心大,也气得哭了两回,差点反悔不结婚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见证死亡   赵坤云和元广信的亲事,还是起了变化,且不说宋长青这边出的狠招,把赵坤云逼上梁山,无法反悔。   宋桃之见到小姑那洋溢着青春幸福脸,默默无语,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但愿小姑与赵坤云的生活能幸福美满。   赵坤云是个内敛、心胸宽广的男人,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在外做事业,在家带孩子做家务,绝无二话的好男人。不管怎样 ,宋桃之是见证了年过半百事业有成的赵坤云是什么样子,总不会亏待小姑。   且说元广信,被宋桃之一个不经意的蝴蝶翅膀刮偏了方向,她对刘保和是真有了感情,所以对他哥哥给安排的亲事根本就放心上。媒人撮合她跟赵坤云见了一面,惊艳和欣赏是有的,谈吐风雅,人物风流,可惜,姑娘心有所属。   赵坤云对元广信也有欣赏,但那应该不是爱情。   宋桃之现在有很多的时间回忆,她会时常回顾各人各事的各种细节,对比现在的赵坤云,他看着宋长青的眼神,和看着元广信的眼神,那绝对是不一样的。   赵坤云的内敛、温和让他在感情中也是个不会拒绝的人,若不是宋长青在宋桃之的煽动下如此决绝,逼迫家人同意婚事,怕他们俩的感情还是跟前世一样不了了之。   宋桃之干脆不去想小姑和赵坤云的事,反正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刘文娟妈妈经常教导她,人都要先顾自己,宋桃之也只能如此自私了。   元冬阳看似淡定的很,得知赵意爸爸与宋桃之小姑定了婚事,也没什么表情,宋桃之猜测他肯定不爽,所以便多带了几本小说送他看,毕竟自己家绝对占了便宜。   在后世的政治仕途、经济道路上,谁跟元家攀上亲戚,那前途绝对不一样的。别人不知道元家的背景,但宋桃之是深知的,虽然后来元冬阳的父亲出了事,但那也是二十年后的事了。她完全可以让家人避开那场风波。   元冬阳对宋桃之的讨好却之不恭,连句谢谢都吝啬给。   转眼便是期末考试,就语文、数学两科,宋桃之闭着眼睛就能考满分,总算是不想抢赵意学霸的位置,故意做错了几道题,一门95分,一门96,想来应该算不错的成绩了。   成绩出来,赵意还是第一,徐晓霞第二,宋桃之和元冬阳分数一样,并列第六。   查分数那天,老师给学生上最后一节课,讲试卷,宋桃之发现,元冬阳错的题跟她的一模一样,就像他是故意的。   刘文娟考了第三名,很是得意,小辫子都翘上天,得了个奖状,高兴地到处给人看。张玉红鄙夷地看着她,对宋桃之说:“她那骄傲的样子,真讨厌。”又夸赵意,“你看人家赵意,考了双百都没这么得意。”   “人和人的性格不一样,刘文娟喜欢张扬。你也可以考第三,炫耀啊!”   张玉红被打击,发狠说:“寒假哪里都不去,我让我爸在局里搞了明年的教科书,我在家预习。”   宋桃之鼓励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只顾着吃。”   “我哪里好吃了,还没会吃呢!”张玉红翻白眼,“你嘴巴那么刁,说个吃的能说个几个小时,我听都听不懂。”   宋桃之嘿嘿一笑。   张玉红是一心要赶超刘文娟,“宋桃之,要不,你也跟我一起预习?你的成绩上升了好多,说不定下学期能把刘文娟比下去。你能考过她也好,我就看不得她的得意样儿。”   宋桃之赶紧拒绝了,“我过几天要去乡下玩,回来再找你。”   终于放了寒假,宋桃之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了整个冬天的鸟儿,终于可以飞翔了,她还没想好,寒假怎么玩。这天,大表哥刘保和来了县城。   刘保和说是要带元广信去乡下玩,宋桃之一听来劲了,也嚷着要下乡。刘保和自然是肯的。   由于宋桃之的学习提高许多,成绩快速上升,胡晓群对她便放纵了许多,顺利同意下乡的方案。   第二天刘保和接了元广信,发现元广信身后也跟了个拖油瓶,那是元冬阳。   宋桃之与元冬阳打招呼,元冬阳抬了下眼皮子,算是回应,宋桃之也不以为意,她都习惯了元冬阳的冷淡,给你个眼神那算是好的,在班级他基本都是不理任何人的。   宋桃之问元冬阳:“你姑姑跟我表哥去乡下玩,真的没事吗?”   元冬阳皱眉,“我这不是跟着的吗?”   原来是派来做奸细的。   四个人坐了下乡的班车,车子沿路伴随着西河,这是条从大山中流淌出的河流,在临县穿城而过,贯穿南北。深冬的河水平静如镜,偶有拐弯或坚石,溅起一点点白花,河流对岸有大片的田地,田地里绿油油的一片,马路西边是延绵的山,山坡下也有田地。   宋桃之兴奋地看着乡下冬景。她其实是很少下乡的,上学年代学习不好,爸妈盯的紧,也就过年能去小舅家玩几天,那种童年疯玩的岁月早没了。   宋桃之指着大片的绿地,对元冬阳说:“你看,好多韭菜,做韭菜盒子肯定特香。”   元冬阳讥笑一声,懒洋洋地说:“那是小麦。”   宋桃之脸红,吃货的世界就这么简单,眼睛看到的就想着吃,恼怒地说:“你都没下去看,怎么知道是小麦,我就说是韭菜。”   “你有点常识好不,哪里有人种这么大片的韭菜?”   “说不定人家种来卖呢!”   元冬阳鄙夷地看她,那眼神让宋桃之浑身刺痛。虽然知道他说的对的,但就是想找法子反驳。   刘保和说:“桃之,你这么大了还分不清小麦和韭菜啊,就该让你每年寒暑假都到乡下来干活。”   元广信人有点冷清,并不插话,偶尔看一眼刘保和,眼神很温柔。   宋桃之好心情去了一半,这个元冬阳就一点眼色没有,如果是赵意,肯定会附和她说起韭菜盒子的香喷喷。   宋桃之觉得饿了,早起太兴奋,只吃了一口粥。   元冬阳从棉服口袋掏出袋东西,揉得格格响,撕开,捻了细碎的白黄细条塞进嘴里,慢慢嚼动,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很有规律,声音也格外的响,宋桃之很没骨气地吞了口水。   小浣熊干脆面呀,真怀念。   元冬阳从方便面里拿出张卡片,“哟,是孙二娘呢!”   宋桃之艰难地挪开目光,看她的“韭菜”了。   元广信:“冬阳,别逗桃之。”   元冬阳似乎笑了一声,方便面递到宋桃之眼前,“唔,给你。”   宋桃之本想拒绝,但肚子里油水实在太少,总觉得馋得慌,脸皮算什么呀?她夺过方便面,送元冬阳一脸灿烂,“谢谢喽!”   宋桃之嘎吱地吃干脆面,吃了一嘴的碎屑,元冬阳蹙眉,“宋桃之,你能像个女孩子一点吗?”   宋桃之:“我本来就是个女孩子。”宋桃之伸出舌头,在唇上一扫,挑衅地看着元冬阳,粉红的小舌头缓慢地游弋在红扑扑的唇上,慵懒的、无赖的——   伤害洁癖的法子很多。   元冬阳眉心抽搐,掏出手绢捂住宋桃之的嘴,“赶紧擦掉。”   宋桃之笑嘻嘻地接过手绢,胡乱擦了擦嘴巴,手绢上有股肥皂的清香,挺好闻的。   元冬阳看着被□□成一团的手绢,揉眉心。   元广信:“冬阳,今年是你生日呢,今天过后你就满八岁了。”   元冬阳挑眉,似乎有点紧张地看宋桃之,宋桃之果然不负众望,“我春天的生日,哈哈,比你大了半岁,快喊姐。”宋桃之笑眯眯地,“喊姐给能好吃的。”   元冬阳:“……”   刘保和从兜里掏出个弹弓,“这是我做的,小子们都爱玩这个,送给你当生日礼物。”   宋桃之:“大表哥,我的呢?”   刘保和笑了,“等你过生日的时候。”   宋桃之噘嘴,刘保和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知道你是个小馋猫,这不是有?”   元冬阳接了弹弓,并没什么兴奋神色,但还是很诚恳地说了“谢谢”。   宋桃之吃完干脆面,将手娟递给元冬阳,“手绢还要吗?”   “不要。”   “那我洗干净了再还你吧!”宋桃之把手娟塞进兜里,推了一把元冬阳,“把弹弓拿出来玩儿呗!”   元冬阳躲开她的爪子,“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宋桃之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我手指很干净的,刚擦了。”   元冬阳有把她从窗户扔出去的冲动,还好车子到站了,他们四个下车。   弹弓到底是到了宋桃之的手上,丫字型的弹弓,弓身是用树枝做的,枝条削得十分光洁,弓身两头上系着皮筋,皮筋中断系上包裹弹丸的皮块,这是这个年代男孩子最爱玩的玩具之一。   宋桃之用石子当弹药,对着树枝乱射,但力气不够,射出去的石子飞得不高,有的还落在自己仰望的脸上,搞的宋桃之十分狼狈。   元冬阳忍俊不禁,笑起来,这丫头。   宋桃之恼怒地把弹弓给元冬阳,“笑什么笑,有本事你打鸟啊!”   元冬阳脸色十分的不爽,若不是看着宋桃之一脸无邪,还真怀疑她是否知悉自己的身份,故意拿话挤兑他。   元冬阳拾了石子,包在皮块里,试过几次后,便找到了技巧,对着枯枝弹去,又远又快。   宋桃之不得不承认,男生天生比女生善于玩这类游戏,她怎么比对都没准头,人家元冬阳随意一弹,便正中目标,连续几发都打在同一个地方,这就真需要技术了。   宋桃之自叹弗如。   刘保和说:“翻过那山,便是李湾,我有个表舅便住在那里,我们湾子玩一圈,然后去他们家吃饭。”   “李湾?建于元末明初的古建筑村?”   “桃之,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听爸爸说的,这县里哪里他不知道呀!”   李湾是一片徽派风格的建筑,水灵俊秀,青砖、白墙、高屋檐,屋前是大片的水塘,水塘远处是青山,青山秀水门楼,雅致、精细、灵秀。   这会儿还没形成文化产业,房屋保护不善,十几进的院落已经坍塌、荒芜,最多也就留下六进的深,画梁雕栋、各色图案,条石台阶、深深弄巷,马头墙、天井,晓风残月的清雅,古朴破败的沧桑,扑面而来,让人沉浸其中。   后世宋桃之也来过李湾,但感触却没现在深,那会儿这儿已经形成旅游文化产业,新翻修的建筑,虽用了旧手法,旧砖瓦,但总有种违和感,就跟现代的旅游景点给人的感觉一样,总缺少了几分感情内涵,更多的是虚华、繁荣,少了历史的沧桑、厚重。   这种破败、古朴才更真实地深入人心。   元冬阳很安静,凭感觉知道他对这种地方不感兴趣。如果是敏感、多情的赵意,对这里肯定更感兴趣,事实也是如此,赵意很喜欢李湾的建筑风格,后来自己还买了块地,建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   刘保和带着大家转到中午,最后去了他表舅家,表舅是个很朴实的中年人,非常热情接待了他们。   正说这话,表舅母回来了,慌张地说:“村西青荣大哥家的二媳妇快不行了。”   表舅站起来,“怎么回事?不是说孩子生下来了么?”   表舅母说:“孩子是抱下来了,但是胎盘没下来就闭了宫,大出血了呢!”表舅母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我刚进去看了一眼,还有口气,但肯定不行了,血止不住,都淌到地上了。”   元广信问:“生孩子?怎么不送医院。”   刘保和摇头,“谁家生孩子还送医院啊,乡下都是自己接生。”   表舅母说:“家里不送有云南白药么,我拿点送去看看。”   表舅忙进屋翻找,表舅母也来不及跟刘保和等寒暄,拿了白色的小药瓶匆匆走了。   宋桃之拉元冬阳,“我们去看看?”   趁着大人们在谈生孩子的事,宋桃之拉着元冬阳跟上了表舅母,进到村西头一户新盖的红砖房的人家,大门口,院子里,屋里都是人,有忙碌的,有站着说话的,有哭的,有劝哭的,也有孩子窜进窜出,没人顾得上管。   元冬阳溜着就钻进屋子,宋桃之跟上,“不是说门口听听么,是死人呢,多吓人呀!”   “死人有什么害怕的,我就看看血崩是什么样子。”元冬阳趁着人不备,钻进一间人头攒动的房间,宋桃之犹豫下,跟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冲进鼻腔,宋桃之浑身颤抖,眼前的场景太吓人了,屋里地上都是黑红的血,发出刺鼻的味道,直呕人心,房间靠墙放着一张架子床,几个妇人包括表舅奶奶在内,扶起一个面色雪白的年轻女子,她穿着大红的衣服,绿色的裤子,表情狰狞,手露在外面,白渗渗的,手指弯曲着,似乎努力抓住什么。血水从床底下滴答流下,落在坑洼的地里,向外流淌着。   宋桃之满目都是红,觉得眼前发黑,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胳膊,她听见表舅奶奶的声音,“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进来了?赶紧出去。”   宋桃之不知道自己怎么出去的,满脑子是那年轻女子雪白狰狞的脸,以及那满屋子的血,还有那刺鼻的血腥味——   宋桃之坐到地上,哇地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生孩子问题   元冬阳蹲在宋桃之身边,看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甚至干呕起来,他犹豫了下,抱住她的脑袋,压在自己肩膀上。   不敢看,逞能干什么?   宋桃之一直哭,直到哭得自己筋疲力尽,才趴在元冬阳肩膀上睡着了。   刘保和找出来,便见到这副画面,元冬阳一脸嫌恶地蹲着,怀里趴着个鼻涕眼泪满脸的小女孩,女孩睡着了,睫毛一颤一颤的,偶尔抽噎,梦里还在哭。   刘保和把宋桃之抱起来,元冬阳跟在后面。   元广信点着元冬阳的脑门,元冬阳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狼藉,凝眉不语。   宋桃之醒来,听见大人在客厅说话,表舅母的声音,“可怜见的,药拿了去也灌不进去了,趁着人还有口气,身子是软的,大家给穿上衣服,也没个准备,就是当新嫁娘时穿来的嫁衣,也就穿过一次,崭新的,看着也喜庆。”   表舅爷说:“两个孩子也真是的,怎么跑进死人屋里呢?成亲还不到一年,还是新嫁娘呢,又死于血崩,怕是不干净。要我说,回去烧点纸,给两个孩子去点秽气。”   表舅奶奶:“你现在就去烧,在村里沾染了不干净的,走时别让带走了。”   元广信清冷的声音说:“不用了,都是些迷信。你们就该把人送进医院,生孩子这么大事,怎么能在家呢?出了事,多可怜。”   刘保和说:“还留下个孩子呢,真可怜,生下来就没妈了。”   一会儿传来表舅打纸的声音,元广信说:“我都说不用了,烧纸都是迷……”   “广信,我们带冬阳出去走走,农村的事就按他们的意思办,老人的想法总也有些道理。”   宋桃之赶紧爬起来,她才不要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黑乎乎的蚊帐后头似乎有东西在窥视,她觉得浑身发冷,那刺鼻的血腥味还盘旋在鼻端。   宋桃之跑出房门,“大表哥,等等我。”   宋桃之拉着元冬阳的手,不肯松开,“你害怕不?”   元冬阳摇头,“害怕你就等在外头,为什么要跟进去。”   “不知道,好像以前发生过这事。”宋桃之脸色苍白,手心出汗,记忆清晰起来,的确是见过的,不过那时是跟表哥胡树生在小舅村里见过,现在换了地方,但记忆却重合了,都是年轻的女子,苍白扭曲的脸,满地的血。   或许对这一幕太过震撼,以至于宋桃之几乎是忘记了。   但记忆就像一种心理疾病,在宋桃之的心底就此种下病根。对于生孩子的恐惧,她是如此激烈,以至于不敢怀孕。可是赵意并不懂,他们为孩子也曾争吵,觉得他会懂,可是相识并不等于相知。   “把你衣服都弄脏了,你不生气吗?”宋桃之看着元冬阳皱巴巴的衣襟,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生气。”元冬阳扯扯衣角,“给我洗了?”   宋桃之看他脸色,十分认真,她忸怩着,“可是人家不会洗衣服。”   声音软软的、糯糯的,跟刘文娟平日撒娇时语气十分的像,元冬阳打了个冷颤,甩开她的手,“好冷。”   冷吗?宋桃之跺跺脚,好像起风了,是有点冷。   宋桃之跟着元冬阳,元冬阳指了对面一个山头,山头上有一棵很大的松树,在小山的树木中鹤立鸡群,云雾般的枝条黑压压一片,十分的茂盛,“那里有片坟地,我要去看看,你去吗?”   宋桃之扯住元冬阳的胳膊,“你怎么总对这些坟地、死人的感兴趣?”   “因为想看看死了是什么样子。”元冬阳咧嘴,露出长了一半的门牙。   “你有病啊!”宋桃之说着,心里也是嘀咕,上辈子被车撞死,不知道撞死后自己是什么样子,胳膊腿还囫囵吗?   “这地方山清水秀,风景不错,一点污染都没有,我打算给自己挑块墓地。”   换宋桃之觉得冷了,她摸元冬阳的脑门,“没病吧?”   元冬阳拍开她的手,不耐烦地说:“跟你说过,不要碰我。”   宋桃之笑嘻嘻地松开手,她才不怕元冬阳的嫌恶,就他这样逗着才好玩。   “我也想去瞧瞧,也给自己找块墓地,不过你千万别吓我。”   “你还是别去了,你没吓到,要吓死我了。”元冬阳心有余悸,女人哭起来真是可怕,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看着宋桃之小小圆圆的,平日说话也没多大声,但哭起来简直惊天动地,若不是哭睡着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去看看么,每年给爷爷上坟,我也都去坟山呢!”宋桃之解释,“我也不是十分怕鬼,就是你好好的说话做事,千万别一惊一乍的,也别说鬼故事。其实,我还是能控制住恐惧的。”   “这条件还不多?什么叫一惊一乍?坟地本来就是充满鬼故事的地方,就算我不讲,说不定一只乌鸦就是鬼变的,一个草坑下便有枯手伸出来,一座坟头说不定就裂开了,一脚就能踩到人头骨……”   “够了。”宋桃之捂住耳朵,愤怒地看着元冬阳,这人故意的吧?   元冬阳笑了,笑容和煦就如冬日骄阳一样,有点冷清,却总还是明亮的、给人带来希望的暖阳。他的眉眼在阳光下,十分的明晰、漂亮。   宋桃之怂了,哭丧着脸,“我才看见死人,这心里就十分的慌,你还是陪我呆会儿吧,别到处跑了。”   刘保和带着元广信又去逛古村落了,说是桃之被吓到,不让她出门,留下元冬阳陪着她。   元冬阳蹲到地上,拿根草在地上乱画,“行行,我哪里都不去,女人就是麻烦。”   宋桃之蹲在他身边,托着腮帮子,“你说,女人生孩子真的这么可怕吗?上次我听说有个女的在医院疼了好几天,最后一尸两命了。还有说什么脚先出来,卡在里面,人用手把孩子掏出来,或者用刀把女的身上剪开,让孩子出来……”宋桃之靠紧元冬阳,心有余悸,“那得多疼啊,太可怕了,还有那么多血,不死掉才怪。”   “你才多大,胡思乱想什么,反正也不是你要生孩子。”   宋桃之十分忧虑,“迟早要生的吧?”   “大不了,这辈子不要孩子呗!”   “是吗,可以不要孩子?”宋桃之眨巴眼睛,丁克家庭,可是在中国,真的行得通吗?   为了孩子,她可跟赵意吵过多次呢!连脾气那么温吞的赵意,为了孩子都跟她吵架,何况其他男人。   “有什么不可以,找个不想要孩子的男人嫁了就是了。”   “好像也行啊!”宋桃之十分认真地考虑起这个问题,所以坚决不能嫁给赵意。   “行了,长大的事长大了再想,现在想也没用。”元冬阳扔了树枝,“我们去找姑姑,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这里无聊死了。”   元冬阳起身,顺道踢了一脚路边的纸灰,那是表舅爷刚烧的,说是给两个孩子去秽气。   黑色的纸灰扬起,撒了元冬阳一身,他嫌恶地躲开,宋桃之笑起来,“活该,让你脚欠。”   宋桃之对生孩子的问题,还是纠结,追着元冬阳问,“你看了那女人的惨状,难道就不害怕?对女人生孩子的可怕,就没感觉?”   不知不觉,她已经把元冬阳当成一个成年人在对话,似乎不管她说什么,元冬阳都是懂的,没同龄毛孩子的稚气,宋桃之把这归结为对方是个“神童”的缘故。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事啊,都叫你不要想了。”   “怎么可能不想,反正你们男人这辈子也不用遇到生孩子的事。”   元冬阳无语,但看着宋桃之认真的模样,想起她惊恐的样子,忍不住叹气,“男人也会害怕的,如果是自己的女人为他生孩子,死去活来的,他能不害怕吗?你们这些女人就是爱胡思乱想,男人没你们想的那么自私和无情,他们也会害怕,只不过不会让你知道罢了。”   “你怎么说话这么有哲理,这是你自己想的?”虽然下意识没把他当小孩,但他说出这番大人言辞,还是震慑宋桃之了。   “我看过很多书,懂的东西多了。”元冬阳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宋桃之被刺激了,神童么!   “那你将来的老婆要生孩子,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你选谁?”   元冬阳崩溃,想给宋桃之一巴掌。   元冬阳无奈地说,“我不让我老婆生孩子,总可以了吧?”   “逃避。”   “就说你们是矫情的动物,还不相信。这根本就不是问题,非拿出来为难别人,也为难自己。”   这个话题,以元冬阳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而结束。   宋桃之说:“我决定学医,以前我最讨厌当医生了,觉得爷爷和爸爸都学医,天天弄那些味道熏人的药材烦死了,现在想想,学医多好啊,医者自医啊!有点病痛的,不用求人。”   “你的确该学医,先把自己脑子治治。”   “你才有神经病。”宋桃之迅速反击,“你说你一个小孩子,成天脑子里装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不累吗?”   “彼此彼此。”   什么意思?   宋桃之怀疑。   宋桃之:“元冬阳,你说中国什么时候会开奥运会?”   “不知道。”   “11.11日是什么日子?”   “没查日历,你生日?”   “有一天,我们人手拿着这么小一个电子的东西,能打电话,能玩游戏,能买东西,你说是不是真的?”   “你做梦?”   “有个叫比尔盖茨的外国人——”   “哪本小说?”   ……   宋桃之放弃了,似乎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她一直在观察元冬阳的表情,没有一丝作伪,虽然有点少年老成,倒不像什么穿越或重生人士。   宋桃之想,她这是神经过敏了。   真的不是?宋桃之很的很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   旅游结束了。   宋桃之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家,一晚上都在噩梦中度过,梦里总有那年轻女人惨白的脸,鼻端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   清晨,宋桃之准时醒来,想起不用上学,又滚着睡去,终于到寒假了哟!   但胡晓群清亮的嗓门还是准时地响起,“桃之,起床吃早饭啦!”   宋桃之捂着耳朵,无济于事。胡晓群推门进屋,站在床边,“快起来,吃早饭。”   宋桃之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苦着脸对胡晓群说:“妈,咱不说好了早上不喊吃饭了吗?一个白粥有什么好吃的,求求你以后早起别喊我了,我刚睡着呢!”   胡晓群瞪眼,“这么小年纪不吃早饭怎么长身体?早睡早起,谁让你晚上疯玩不起来的?”   宋桃之哭丧着脸看宋长文,宋长文乐呵呵地,附和胡晓群,“就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饭都不能少。”   悲哀。   宋桃之又重温小时候的苦恼了,为什么父母就这么固执,无论寒暑冬夏都大清早把她喊起来?不知道她真的很想睡个自然醒吗?   宋桃之没什么胃口,昨晚在床上翻了一夜,天亮才朦胧睡去,这一早就起床,头觉得闷闷的。   随便扒了几口饭,宋桃之窝在火盆边打瞌睡。   宋长文说:“桃之,要不去睡个回笼觉。”   “睡什么睡,那么多寒假作业,年前不写了,等过年她又到处疯,过完十五就开学,她哪里时间写?去,给我写寒假作业去。”胡晓群一声断喝,宋长文不吭声了。   宋桃之哀嚎。   宋长文搬了桌子到火炉边,让宋桃之坐在炉子边写作业,胡晓群说:“我昨天跟赵意说了,让他来找你一起写作业,省得你偷玩。”   宋桃之叹气,“妈,我头疼。”   胡晓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脚疼也没用,今天需要写的页数我都给你折好了,我下班检查,少一个字你就等着挨揍。”   “你还是亲妈么,我生病了,还要写作业?”   “你就装,昨天还跑乡下活蹦乱跳的玩了一天,今天就生病?去去,别跟我装。”   父母都上班了,宋桃之趴在火炉边一点不想动,头好疼,炭火熏的难受,嗓子发痒,宋桃之打起精神给自己倒了一瓷缸子白开水,凉的稍微凉了,咕咚咕咚喝了下去,这是感冒的前兆,喝水总比吃药强。   没一会儿有人推门,宋桃之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是赵意,他走路很轻,很慢,落地时很有节奏感。   “宋桃之。”   赵意钻进来个脑袋,宋桃之趴在桌子上,没精神跟他招呼。   “咦?”赵意走近宋桃之,弯腰看她的脸,“宋桃之,你生病啦?”   宋桃之几乎哭了,这亲妈亲爸都没赵意了解她,一眼就看出她生病了。   “吃药没有?”赵意放下书包,“我给你找药。”他熟练地在门后面的三角架上找到药箱,搬到桌子上,“咦,这个是什么药,以前没见过,我尝一片。”   “赵意,别乱吃药。”宋桃之没止住赵意,他已经抠出一片塞嘴里了。赵意从小就有个毛病,爱尝药,但凡是药,他都要尝尝味道,长大后也改不了,见到新药总忍不住尝一颗。   宋桃之说这是心理疾病,赵意也不以为意,反正从小到大也没吃出什么毛病。   赵意尝完新药,“有点苦,不好吃。这是感冒药,你吃一片。”他都不需要看说明书,对各种药用量是一清二楚,这是一个天生当医生的料子。   宋桃之摇头,不肯吃感冒药,“感冒么,吃药两周,不吃药半个月,都差不多。”她小时候是个药罐子,总被灌中药,重生后很是注意身体,冷热加减衣服,非常在意,所以这几个月还没感冒过呢!吃药本就是个有依赖性的事,吃多了身体产生不了抗体,免疫力降低,以后生病就得吃药。   赵意以为她怕苦,哄她,“不苦的,这个药是儿童用药,都是甜的。”   宋桃之反正不吃,任由赵意说破了嘴皮。   宋桃之咳嗽渐渐加重,一会儿觉得头重起来,实在扛不住,爬床上睡了。   朦胧中有凉意从额头传来,她听见妈妈说:“多亏赵意照顾她,烧这么高。要不要去医院打针?”   一听打针两字,宋桃之瞬间清醒,她挣扎着喊,“不去医院,不打针。”   “那你为什么不吃药?”   “我吃,我吃。”宋桃之妥协了,在吃药和打针之间,她一定选前者。医院打针,那可是真打,那尖尖细细的针从屁股上扎下去,一想起,宋桃之就屁股疼。   胡晓群中午下班回家,便看见赵意拿着湿毛巾给宋桃之敷额头,胡晓群一摸,发烧了,还真病了。于是,赶了赵意回家,怕传染了他,自己照顾起宋桃之,宋长文早上走时觉得女儿精神不大好,中午便没在单位吃饭,赶回家,两口子商量是不是把宋桃之送到医院打针。   见宋桃之醒来,又吃了药,宋长文两口子决定让她在家休息,胡晓群温柔地在宋桃之耳边问:“桃之,你想吃什么?”   宋桃之觉得身体火烧缭绕的,浑身酸痛,头也疼得不行,一点胃口都没有。“我不吃。”   胡晓群起身,给宋桃之做了一碗嫩嫩的鸡蛋羹,端在床前,抱起宋桃之喂她吃,宋桃之闻着油腻的味道,闭着嘴不肯吃,推开胡晓群的手,“不吃不吃,闻着想吐。”   胡晓群把宋桃之抱在怀里,担忧地说:“这是真的病了,以前最喜欢吃鸡蛋羹了。”   宋桃之把头窝在妈妈怀里,觉得十分的安心,很多年没感受妈妈的怀抱了,原来是这种味道,宋桃之想哭,小时候的感觉真好,能依偎在妈妈怀里,她宁愿再重生一次。   “妈妈,我爱你。”   胡晓群亲了亲宋桃之的额头,“桃之,妈妈也爱你,快点好起来。”   “妈妈,我不想写作业。”   “好,我们不写,就玩,你爱玩什么就玩什么。”   宋桃之呵呵笑了两声,“妈妈,你撒谎为什么都不脸红的?”   “这孩子,我看你是没病,还会贫嘴?”   赵意又来了,在门口探出个小脑袋,“胡姨,要不要给桃之喝水?”   胡晓群说:“赵意,你赶紧回家,别把你传染感冒了。”   赵意不吭声,站在门口。   宋桃之脑袋昏昏沉沉的,看着门口的赵意,模糊的、遥远的,她问赵意,“你来了吗?”   赵意说:“是的,我来了,桃之。”   “别再让我伤心了。”   “嗯,不会的。我一辈子都不让你伤心。”   宋桃之笑了,她向赵意伸出手,赵意却转身走了,宋桃之哇地哭了,“呜呜,赵意不要我了。”   还是觉得好凄凉。内心深处的伤害在病弱时,就这样爆发了。说好在一起,转身却是一场梦。   赵意跑到宋桃之跟前,胡晓群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赵意不是在跟前么,你摸摸。”   赵意伸出手抓住宋桃之,他的手很小,还不能握住宋桃之的手,他的手很暖,却不能温暖宋桃之的心。   宋桃之不停地哭,仿若要把两世的苦都哭出来,赵意惊慌地看着她,不停地抚摸着她的手。   胡晓群哭笑不得,“这孩子,赵意,你看着她点,让她哭个够,生病了就是娇气。”   胡晓群说:“我去给桃之煮点粥,赵意,你把鸡蛋羹吃了。”   赵意坐到床上,单薄的身躯挺直,宋桃之躺在他的腿上,他们十指相握,宋桃之模糊地想着,好像回到了从前,每次她生病,赵意都把她抱在怀里,陪着她痊愈。   赵意说:“宋桃之,你吃点鸡蛋羹,我喂你好不好?”   宋桃之乖巧地点头,“嗯,你喂我。”   赵意拿起勺子,把鸡蛋羹一点点喂给宋桃之,宋桃之皱眉,“不好吃。”   赵意放下勺子,“那等胡姨给你熬粥。”   他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沉静,宋桃之恍惚,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她闭着眼睛,闻着赵意身上淡淡的仿若青草的味道,真假难辨。   宋桃之睡着了,梦里一直喊着赵意,赵意一刻也不敢离开,不停地安慰着她,直到胡晓群把他拉起来,他苦着小脸,腿都挪不动了。   胡晓群捏了一把宋桃之的脸,“生个病也这么折腾人,赵意,你别依着她,她就爱顺杆爬。”胡晓群抱着宋桃之起来,给她喂了点粥。   宋桃之皱着眉,不肯吃,胡晓群给加了糖,甜滋滋的,宋桃之总算是吃了几口,胡晓群说:“你看,就是娇气吧?”   胡晓群要去上班,要把宋桃之送到奶奶家,赵意却坚持他照顾她,胡晓群生怕感冒传染给了赵意,哪里能肯?到底还是把宋桃之背到了奶奶家。   宋桃之吃了药,又吃了点粥,脑子清醒了一些,想起刚才的幻觉,觉得自己没出息。赵意站在路口目送着宋桃之趴在胡晓群的肩头,宋桃之也望着他。   单薄的少年,澄澈的眼,如镜子般明澈、干净。   站在枯寂的街角,却如三月桃花,灿烂、明艳。   是梦,不是梦?   宋桃之躺在小姑的床上,不时咳嗽几声。   宋奶奶给宋桃之送来开水,不停地唠叨,说她不该跑到乡下野,不像个女孩子的样子,宋桃之头越发疼了。   没一会儿,宋永芳姐弟来了。   宋奶奶慌张地扔下杯子,水洒了宋桃之一脸,只听她惊慌地喊,“永航啊,我的大孙子来了。可今天不能在奶奶家玩,桃之病了在家躺着呢,别把你们传染了。”   宋永航不满地嚷,“桃之不会是不想写寒假作业装病吧?”   宋永芳:“永航别胡说,我们还是回家吧!奶奶,我妈说家里的酸豆角没了,叫给我们一点。”   “有,有。”宋奶奶急忙去厨房装酸菜了。   宋永航推开门,钻出个圆滚滚的脑袋,“宋桃之,你这个懒鬼,是不是装病啊?”   宋桃之不理他,宋永航自小被宠坏了,自小跟宋桃之就不和,两人常打架,小时候还好宋桃之还能打赢,渐渐大了便不是对手了。宋桃之不吃眼前亏,现在自然不跟宋永航作对。   宋永航一会儿转回来,举了个大苹果在眼前,嘎嘣咬一口,脆生生的,“宋桃之,有苹果吃,奶奶没给你吗?”   宋桃之吸了口冷气,咳嗽个不停。   宋永航咯咯地笑,宋永芳拉了他出去,“离她远点,回头她得了肺痨,传染了你。”   宋桃之翻白眼,咳嗽的更厉害了。   长房的姐弟,永航就是头脑简单,心地还算善良,永芳就跟大伯母性子差不多,是个阴冷的性子,翻脸不认人的主儿。   宋永芳跟着奶奶去了厨房,宋永航又钻进房间,塞给宋桃之一个苹果,“看你今天乖巧,就给你一个,以后听我的话,哥哥就疼你,你要再不听话,我就揍你。”   宋桃之勉强微笑,“谢谢永航哥。”   宋永航趴在床边看宋桃之,“听说你昨天去乡下玩了,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可多了,有两只大黄狗打架,可凶了。还有死人,我去看了,好多血,那人脸这么白,表情可怕极了。”宋桃之忍住咳嗽,做了个狰狞的表情给宋永航看,宋永航吓得脸发白。   宋永芳从屋外跑进来,拉了宋永航的耳朵,“叫你别进来的,怎么就不听话?”她细长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宋桃之,“桃之,你要死就自己家死去,生个病也不安生,要是把永航传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桃之对着她就使劲咳嗽了几声,气得永芳扬起手,宋奶奶在屋外喊:“永芳,菜装好了,你们赶紧回家,别被桃之传染了。”   宋永航对宋桃之做了个鬼脸,跟着姐姐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妯娌(上)   不发烧,宋桃之精神好了些,晚上吃了点粥。一家人坐着火炉边说话。   胡晓群对宋长文说:“今年春上乡下发过一次猪瘟,死了好些的猪,所以今年的年肉有点紧张。大嫂那边一张嘴就要五十斤,我打算帮二哥给推掉了。”   这说的是割年肉的事。老家过年都是要割肉备菜的,鱼肉都是要备好,以待过完年待客之用。宋桃之家每年的年肉都是从小舅家割的,大伯母家也都是胡晓群帮着从二哥那里割来的。   “那就跟她说少要一点,他们家要那么多干什么,用不了这么多啊!”宋长文是个老好先生,向来劝和的。   “切,你就装傻。去年他们家要三十斤,我二哥挑的最好的腱子肉,还多给了二斤。大嫂都说什么了?在她奶奶那里说,回家上称还少了半斤。听听这话说的,我当时就想照她那大脸一口唾沫,碍着过年懒得搭理她。今年还有好大个脸,又来要肉。反正我是不答应。”   “那也好好说话么。”宋长文安慰老婆,“今年肉真是不好买,价钱也涨了。昨天还听局长说他家定的年肉有点少。”   宋桃之插嘴,“那在小舅家帮刘爷爷定一点么,小舅家那大肥猪我看了,好大呀,也不差那么点肉呀!”   “这个必须的。”胡晓群说,“刘局长还差多少?我想二哥家再匀个几十斤是没问题的。”   “你刚才不是说年肉紧张,没有的么?大哥家那边都没得定,怎么还要给外人?”   “刘局长家是外人么?”胡晓群不干了,拿眼睛瞪宋长文,“少废话,明天你就去跟刘局长说,我们帮他定二十斤猪腿肉,我记得刘叔最爱吃猪蹄,四个猪蹄也都送他家。这事就这么定了。”   “好吧!给局长家解决点小困难,也是应当的。”宋长文也没那么古板,“那大嫂家的呢?”   “再说吧!”胡晓群这变脸速度,宋长文暗暗摇头。   宋桃之偷笑。   势力的老妈,在这个讲究奉献和付出的年代,有点脱节,但是宋桃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不钻研、不上进,哪里有未来的好日子?   宋长文性子有点无为,若不是胡晓群在后催着,他怕是日后作为不好。   这几个月来,有宋桃之推波助澜,也有胡晓群的推动,宋长文跟刘局长家关系越发好了,送点药酒,弄个保养偏方什么的,逗得老爷子高兴着呢!   宋长文两口子继续商量过年的事。宋桃之听着不肯走。   胡晓群说:“今年过年还是给你妈100块钱?”   “妈其实也不缺钱,爸是老红军,又是省城中医院的名誉专家,去世后也还有补贴。每年我们几个也都给她钱。”   “可不是,她可比我们富有多了,只是当年分家时定好的每年的孝敬,我们的工资没怎么涨,给她的钱倒是翻了十倍了。”   “妈,你们为什么不给奶奶买点东西呢?”宋桃之插嘴,“你看奶奶那么节约,把钱都攒着,自己穿着破烂的,用的家具都老旧了,家里的东西都有股霉味。每年过年也舍不得买件新衣服,年年都是那几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做儿女的怎么苛待她呢!”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谁苛待她呢?我们过年都要给100块,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过生日,过节的,都要给钱的。”   “可是,我就亲耳听见过来给奶奶拜年的阿姨说奶奶过的苦,穿的棉袄都打着补丁。”   宋长文脸色不太好,“妈太节俭了,这点真不太好。”   胡晓群撇嘴,“她就这样,总扣扣索索的,让别人觉得我们怎么亏待她呢!年年去她家拜年走动的人那么多,看着成什么样子?她不觉得丢脸,倒是给我们丢脸了。”   “所以,奶奶不愿意花钱买东西,我们给她买呀!”宋桃之咳嗽几声,“反正吧,给钱不也是给,还不如给东西。说不定奶奶还喜欢收东西呢!她要是穿了妈妈给买的新衣服,过年有人来问,她说出是妈妈买的,不也给妈妈带来好名声?”   老人其实很简单,喜欢的并不会是钱,给他们买东西,他们更喜欢。   宋长文点头,“桃之长大了,想的很对。要不,我们就给妈置办点年货,再买几套新衣服?”   胡晓群“哼”了一声,“大嫂是长嫂,她怎么不买?要买的话,也是她张罗。”   “你怎么老跟大嫂比呢,他们两口子都没了工作,就开个小店,还养两个孩子,多不容易?”   “那也是活该,谁叫他们生二胎的?”   “大哥那不也是孝敬父母,还不是俩老人想要个孙子?说到底也是为了我们家嘛!”   “宋长文,你什么意思?是嫌弃我生了个闺女,没给你们家争气?”   眼看就要吵起来了,宋桃之赶紧大声咳嗽了几声,胡晓群果然不说话了,张罗给宋桃之去熬梨子水。宋长文给宋桃之拍背。   宋桃之对宋长文说:“爸爸,你别跟妈妈吵架,我知道怎么让妈妈回心转意。”   “嗯,我们家小桃子有什么好主意?”宋长文虽然是带了戏谑,但也有点认真,最近的小桃子越发聪明了,偶尔说一两句都有点睛之意。   “爸爸,你就说让奶奶有面子,有助于你升官嘛!”   “这算什么主意?”宋长文摇头,但神色却认真了,想了想说:“其实也是这么个道理,大哥家经商了,再不走仕途之路,也不会管别人家的眼光,但我就不一样了。其实,刘局长去年就跟我提过一次,觉得你爷爷过世后,奶奶过得有点苦。我当时真不知道怎么回话,我们对你奶奶是很照顾的,每年钱给的不少,她自己也有钱,但是就是不花。让别人看见了,以为我们亏待老人。”   胡晓群熬好梨水,让宋桃之喝了,便催着她去睡觉。   临睡前,宋桃之附耳宋长文,“奶奶其实最喜欢红色,百货商场有件红色大衣,既新潮又漂亮,还有唐装,都是今年的新款。”   宋长文对她眨巴眼睛,父女俩这是约了暗号。   至于,宋长文怎么说服胡晓群的,宋桃之就不知道了。   家里看似是胡晓群当家,真是大事还是宋长文主导的,他总有办法,引导老婆按他的思路把事给办了。   第二天,宋桃之还是被送到奶奶家。   宋桃之摸了昨天藏苹果的抽屉,发现苹果不见了,想来是奶奶有透视眼,搜走了。   中午的时候,宋桃之喝了点粥,在床上昏昏欲睡。奶奶穿着件黑褂子,在屋里打扫卫生,搞的房子里灰蒙蒙的,宋桃之咳嗽了又咳嗽。她起床找水喝。   宋奶奶:“起来干什么,别又冻着了,回头你妈又该说我没照顾好你。我怎么就这么命苦,照顾了老的,又要照顾小的。你们这些讨命鬼,都是讨债来的,我前世欠你们的。”   宋桃之觉得嗓子堵的慌,她咳嗽几声。   宋奶奶把扫把在地上刮得蹭蹭响,宋桃之说:“奶奶,你身上这件衣服都破了。”   宋奶奶举起手腕,“可不是,袖子补了补丁,又磨破了。我这孤老婆子,一天不动手,就要饿死了,衣服破了,也没人给买新的。”   宋桃之笑嘻嘻地说:“奶奶,谁说没人管你呀?昨晚我还听爸爸妈妈说要给你买什么大衣呢!”   宋奶奶不扫了,“你这孩子,浑说什么,你妈舍得给我买大衣?”   “怎么舍不得,奶奶,我妈那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还说你把我照顾的这么好,才在奶奶家住了一天,咳嗽就轻多了,让我别给你找太多麻烦事。还说今年小姑在家里过最后一个春节,明年要嫁人,嫁人后你就更孤单了,商量是不是要把你接我们家过呢!”   宋奶奶哪里会听孩子几句好话,但手里不收拾了,屋子总算安静下来,没灰尘满天飞了,宋桃之咳嗽总算好了点。   宋桃之拿了副扑克,扯了宋奶奶,“奶奶,我们玩扑克吧!”   宋奶奶拿了鞋底纳,“我不会玩这个,你自个儿玩。”   宋桃之哪里肯?前世奶奶后来得了老年痴呆症,爸爸和姑姑们为了照顾她,可是费了老劲儿。听说玩牌能让脑子常动活,减少老年痴呆的可能性,宋桃之是早决定要教会奶奶玩牌了。   宋桃之抱住宋奶奶的胳膊,撒娇卖痴一番,宋奶奶看着小孙女苍白的脸,到底没忍心,扔了鞋底陪她玩牌。   就从最简单的排竹竿玩起,先让她把一副牌记熟了,再玩比大小,渐渐加大难度,一张的比大小,到两张的、三张、四张,再加顺子,加炸弹——   宋奶奶其实还是很聪明的,一上午玩下来,已经会简单的斗地主了。   下午,宋奶奶不用宋桃之求,就跟她打起牌来。一老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宋奶奶听孙女咳嗽的这般厉害,抽空去熬了梨水,特意多加了几块冰糖。宋桃之喝得眉开眼笑。   老人就是小孩,只要陪着她玩,其实没那么难相处。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孙女,说到底也是亲的,怎么能一点不顾亲情呢?宋奶奶还是挺疼宋桃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妯娌(下)   眼看快到下班时间,宋奶奶去烧饭,特意多加了两把米,要留宋桃之吃完晚饭再回去。   没一会儿,大伯母李敏来了。   一来就进厨房找宋奶奶说话,宋桃之借口在灶膛烤火,也不出去。大伯母看了好几眼宋桃之,宋奶奶也没说让她出去,这玩牌培养感情的确有用,要是从前宋奶奶早将宋桃之赶走了。   大伯母没法,只好说明了来意。   说年肉的事。   无非是抱怨,说胡晓群故意为难,这都腊月十几了,突然说没了年肉,她都没处打饥荒,让宋奶奶帮着说几句好话,无论如何也要胡晓群给她匀点年肉,说她只要三十斤也不多来着。   宋奶奶当然是答应了,若不是宋桃之在场,怕是又要骂胡晓群黑心了。   大伯母得到宋奶奶的保证,立马眉开眼笑,她长得黑黑瘦瘦的,眉毛很淡,嘴唇薄薄的,笑起来给人一种很柔弱的感觉。   李敏看了眼菜盆里才洗的绿油油的小白菜,“妈,这菜心长得真好,是你种的?”   宋奶奶犹豫了,菜是她种的,今天就掐了这么一把,若是平时她立马就给大嫂装上,让带回去给永航吃,可今天都说好是给桃之下饭的。   “妈,给我几根,我回去给永航吃,他最近天天吃咸菜,人都瘦了。”   宋奶奶立马坚定,“给你装一点,给永航吃去。你可不能敷衍,怎么能让他吃咸菜呢,小孩子要营养足才能长身体,可不能顿顿咸菜的,每天应该还加点肉,顿顿青菜都不行。”说起大孙子,宋奶奶立马精神百倍,找了个袋子把青菜装上,最后还是留下了两片叶子,“这给桃之留着,她病了也没什么胃口,吃一两口菜就行了。”   宋桃之欲哭无泪。   总算有点明白老妈的心理了,这赤、裸裸的忽视,让人怎么能高兴起来?   李敏:“妈,最近生意也不好,卖不出几个钱。永航那小子胃口又好,总嚷着要吃肉,可我们哪里有闲钱让他天天吃肉?眼看年关了,置办年货要花不少的钱。若晓群不帮忙割年肉,我就要拿现钱去街上买,真是周转不开了。”   “年肉的事你放心,有我呢!她真不答应,我把我那二十斤给你,怎么也不能让永航没了肉吃。生意怎么不好了?年货都买了吗?”   两人的声音渐渐听不见,出了厨房,跨过小院,进了客厅了。   宋桃之站起来,没一会儿,隔着窗户看着大伯母拍着鼓囊囊的衣兜满意地走了。   宋奶奶送出客厅,站在廊檐下,手里还捏着几张大团结,她数了数又揣进了兜里。   宋桃之无声叹息。   胡晓群来的时候,宋奶奶在厨房炒菜,宋桃之拉了胡晓群便走,“妈,我们走吧!”   胡晓群说:“跟你奶奶打个招呼啊!”   “我刚才已经跟她说了,要在门口等你,她知道我走了。”   宋桃之坐在胡晓群自行车架后面,想着怎么跟妈妈开口。   到家,胡晓群在厨房忙乎,宋桃之坐在炉灶前烤火,“妈,我今天在小姑那里看到一本小说,特别有意思。”   “什么书?”   “就是说婆媳关系的书,我觉得跟你和奶奶还有大伯母挺像的。”宋桃之信口胡诌,“就说一家婆婆总偏心大媳妇,小媳妇总生气,就跟婆婆吵,越吵关系越不好,连带着婆婆连小媳妇生的孩子都不喜欢了。”   “谁让她喜欢了,不喜欢我也过得好好的,把你养了这么大。”   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宋桃之:“反正呢,后来要分家,当家的婆婆打算把家产都给大儿子,小儿子家什么都没有,连养孩子的钱都没了。小媳妇特生气,跟婆婆大吵一架,可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后来,小媳妇碰见一个神仙,神仙就给她出主意,让她喝了猴儿尿,自此她嘴巴就甜了,天天说好话给婆婆听,还用点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送给婆婆,婆婆穿着用着,人人都夸好,渐渐婆婆也觉得小媳妇很不错。”   胡晓群举着锅铲子作势要打宋桃之,“臭丫头,你说什么呢?让我喝猴儿尿么,我可没这么下作。”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呀!”宋桃之抱着头,“我只是觉得说的挺有道理的,书里就说大媳妇其实一点也不好,心狠手辣,但就嘴巴甜会哄人,婆婆就喜欢她那一套。既然书里都这么讲了,妈妈你怎么不学点呢?”   “我学不来,要我对她那样逢迎,我宁愿净身出家,什么家产都不要。”   “可是这样一来,她的孩子要受委屈呀!奶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大孙子,不给小孙子。小孙子多难过啊!”   “怎么,你还缺吃少穿的啦?稀罕她那点东西,眼皮浅的。”   宋桃之真要抓狂了,这婆媳关系真不是人力能改变的,她是深深理解了父亲的心情。“妈,我才不计较奶奶偏心永航呢,老人稀罕男孩子,不都这样么,外面到处都是躲计划生育的。我只是为妈妈不值得,你对奶奶多好啊,可是都换不来一句夸奖。”   “我不稀罕。”胡晓群愤愤地把铲子敲得咚咚响,“偏心,偏心,人心本就歪长着么!”   看这样子,奶奶要跟她讲大伯母家年肉的事,又得吵翻。更别提奶奶偷偷给大伯母钱的事了。   还得从爸爸的工作上着手。   “妈,反正我觉得你跟奶奶这样不对。你对外人不是挺会敷衍的,怎么跟奶奶就总犯冲呢?”宋桃之干脆挑明话题,反正她小孩子说什么老妈都不会真计较,“刘爷爷都说奶奶穿着太寒碜,觉得我们亏待了奶奶。既然我们改变不了奶奶节约的习惯,那为什么不给她置办东西呢?反正给钱还不知道她都攒着干什么去了,还不如给她买好多东西,让走动的人都看着她全身、全家东西都是爸爸妈妈买的,还给你们买个好名声。这样的话,以后吵架,就没人说你没理了,毕竟大家都看到了你们对奶奶很好啊!”   “知道了,知道了,这丫头最近疯魔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不知道哪里学的。”胡晓群好笑起来。   “看书看的呗!”宋桃之把一切归结为书,“我厉害着呢,所有的字都认识,什么书都看得懂。”   “行,你厉害。厉害丫头,赶紧给我添一把火。”胡晓群心情突然好起来,把菜炒得滋滋作响,“其实这些吧,你爸爸也跟我说过,我做不来就是觉得不值得。不过如果能帮到你爸爸升职,这事我就干。不就是哄一个老太婆高兴么,这有什么难的?以前我只是不屑做。你大伯母有儿子又怎么了,一家子就靠卖点衣服杂货的过日子,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你奶奶以后还得靠你爸爸,你爸爸要是当大官了,她也有面子不是?”   得,老妈我费了这么些口水,就这意思啊!宋桃之差点泪流满面。   宋桃之趁热打铁跟胡晓群说了,大伯母找奶奶告状年肉的事。胡晓群敲着锅铲子,狠狠骂了几句大伯母,最后说:“你个小人儿,别操这么多心,年肉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宋桃之在她声音里听到咬牙切齿,或者是冷笑。   “妈,你可千万别跟奶奶吵架。”   “吵什么呀,我还不知道怎么做?就像书里写的,吵架也挣不来,还不如用点特殊手段。”   这真的是开窍了?   有时候不是不懂,而是不屑去干。   第二天,宋桃之见识到了胡晓群的“特殊手段”。   宋奶奶跟胡晓群提起大嫂家的年肉。   胡晓群那叫一个委屈,眼睛润润的,恨不能抹把眼泪,“妈,这话怎么说的呢?大嫂怎么能这样?昨天我是碰见她,跟她说在我二哥家割年肉的事,她说要五十斤,我就跟她说五十斤太多了,怕是不行,最多也只能跟去年一样给三十斤。我什么时候过过不给她呀?”   宋奶奶犹豫了。要是换了这事是真的,胡晓群肯定嘴犟地说“就是不给她,让她自己想办法”之类的硬话,这叫起委屈来,怕真是冤枉她了。   “等等,怎么要割五十斤?他们家今年生意不是不好,要不了那么多么?而且五十斤那么多,他们家亲戚也不多,吃得了吗?”宋奶奶又想起一个事,嘴里虽然说要给永航不能断肉,但对家人的生活状况还是很了解的,大嫂家亲戚不多,娘家就一个兄弟,过年没什么亲戚,三十斤肉就是多的了,怎么变五十斤了?   “就是五十斤啊,说是要给她娘家兄弟的也定了。我二哥家亲戚也多,大家一人一块的,实在匀不出再给拐弯的亲戚,所以我就跟大嫂说让她兄弟再找找别人家去。”   宋奶奶脸黑了。   大嫂娘家她是深知的,那是个无底洞,爸爸是个老病号,常年不断药,穷的很。过年要二十斤肉,怕是不会给大嫂现钱的,给不给钱都是一回事。难怪她不敢跟她说这个事。   “妈,年肉的事我会跟大嫂说的,让她放心,他们家的一两都不会少。去年我二哥还多给了她二斤,都没提钱的事儿,都是亲戚,今年还能少了她的?还有,我本来定了四十斤,因为长青年后要送日子,怕是要用肉,你那二十斤肉根本不够用,所以我就多给你十斤,就当是我送长青的,谁叫她是我们最小的妹子,也要嫁人了呢!”   胡晓群不是不会说好话,只是不屑于说,她看着宋奶奶的黑脸,心里无比畅快,这软话说得也没那么难受了。   “还有啊,桃之跟我说你褂子破得厉害,都没衣服穿了。我跟长文商量,过年给你买件大衣,红色的,百货商店新进的呢子大衣,又时髦又暖和,过年你穿身上保准年轻十岁。再买套唐装,往那一坐,就是个老封君,等公公的那些故旧学生的来给你拜年,喜庆又有面子。”   这些话自然是宋长文说的,胡晓群根本就没打算说,但今天心情好,便顺溜地说了出来。   宋奶奶白胖的脸泛出红光,连连摆手,“我一个老太婆要什么新衣服,你们可别乱花钱,我什么都不缺。桃之这丫头也嘴多的,我什么时候说没衣服穿了?”   嘴里说着不要,脸上却笑开了花。   胡晓群心底冷笑,你就装吧!但脸上丝毫没露出,笑着转身,“这事就这样定了。回头我们厂里发酒,我让长文给你提几瓶,过年的酒也就有了。”   宋奶奶脸上开出了花朵。胡晓群转身脸就黑了,你就先乐着吧!   宋爷爷亲朋故旧多,战友、徒弟什么的很多每年都从省城赶回来给宋奶奶拜年,宋奶奶就算是多替宋长文说两句好话,对宋长文的仕途总没坏处。   胡晓群有点懊恼,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都怪宋长文,早明白这个道理,就是不提醒她。   若早跟她说明白这其中利害,她何至于年年跟宋奶奶吵架?   胡晓群上班走了。   宋桃之的待遇突然好起来,中午奶奶给煮了面条,还放了好几片肉,再加上几棵绿油油的小菠菜,撒上葱花和香菜,香喷喷的,看着就胃口大开。   宋奶奶慈爱地看着宋桃之,“你这孩子,跟你爸爸一样,就爱葱和香菜。永航被你大伯母养的嘴太刁,这些带香气的菜都不吃,就是不懂,小葱香菜香椿之类的,才是最美味的菜呢!”   “就是,就是,我跟奶奶的口味一样,也觉得香菜最好吃了。”宋桃之吃着面条,连连附和奶奶。   宋奶奶的脸上又开出了花。   儿女像自己,老人都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寒假作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修改了一些前面章节的细节,有关赵坤云和宋长青的爱情,改变了宋桃之的立场,她在之前的时刻并未参与,只在最终两人定情后才推波助澜。   这点立场上,的确有点感情上的梗。   过了最严重的几天,宋桃之的感冒渐好,但咳嗽还在继续,她不愿意整日呆在奶奶家,不是跟她打牌便是睡觉,怎么都不肯去奶奶家了,胡晓群没法,只能让她自个儿在家。   宋长文给支起火盆,宋桃之象征性地掏出作业本放火盆边的桌子上,胡晓群再三嘱咐她不能出门,夫妻俩才上班去了。   宋桃之当然不会这么乖乖的,把衣服一穿,就出门了。   好几天没出门,空气真好啊!宋桃之不敢深呼吸,把鼻子嘴都捂在围巾里,晃悠悠地溜达到街上了。   一路上,遇见小猫小狗也要逗弄几下,遇见小店就进去逛逛、瞧瞧。   终于不用上学,这日子过得滋润的。   要过年了,到处都是新年的喜庆气氛,街上摆满了红色的对联、年画,有商贩拿着喇叭拼命推销,衣服、发饰、各种吃食都丰富起来,逛街采购的人也多,很多乡下赶到城里采办年货的,穿着干净衣服,提着篮子,在各个摊贩间挑拣。   宋桃之看得目不暇接,原来,这会儿过年街上的是这般的热闹,人多车少,大家看什么都新鲜。   宋桃之挤到县政府旁边的一小门口,那里有人摆着书摊,一毛钱看一上午,小人书、连环画、小说什么都可以看,要借走书也可以,需要押金两块。很多小孩都挤在那儿看,摊主吆喝着,这个不能白翻,那个需要给钱,谁个别偷书,忙的是满头大汗。   生意还真是好。   宋桃之蹲下翻了翻,居然翻到一本琼瑶小说,她刚翻开扉页,摊主便冲她吆喝,“给钱给钱,不给钱不能看。”   宋桃之站起来,胡晓群怕她逛街,把钱都没收了。她是两手空空。   刚想离开,却被一个熟悉的影子拉住。   男孩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围着一条格子围巾,白灰色裤子,皮鞋擦得锃亮,他蹲在地上,细长的手指拈着书页,脸上有稍许的不耐烦。   宋桃之摸过去,刚想叫一声,吓他一跳,他却突然回头,黑潭水似的眼眸清冷如月,扫在宋桃之脸上,宋桃之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元冬阳站起来,离开宋桃之两步,“感冒了?”   宋桃之吸了吸鼻子,从兜里掏出个手绢擦了擦鼻涕,“你怎么在这里看书?”这个环境,跟他周身的气质极其的不搭,他是那种片冷傲的,清贵的,不沾惹凡尘的贵公子般的存在,整洁、干净、清冷,大街上的喧嚣似离他很远。   元冬阳好看的眉头蹙起来,看着宋桃之的手绢。   宋桃之将手绢对折,将脏的一面卷进里层,“哦,你的,洗完了还没来得及给你,这不感冒了,没什么擦鼻涕,就拿来用了。”   “扔了。”元冬阳扭身就走。   宋桃之跟上去,“好好的手绢,扔了干什么?又不是废纸,洗洗完全可以再用么,你不要也不许我要啊!”   元冬阳不理她。   但宋桃之依然跟着他,他话不多,但很安静,让人觉得很安全,这是这几个月来宋桃之得出的结论,无论在哪里,只要跟着元冬阳,总不会迷失。不管是见的、用的,还是想的,这个“神童”级的妖孽,总能找到相应的应对之法。   他性子偏冷淡,对人对事有些漠然,但这不影响宋桃之对他的友谊。这么个超年龄的朋友,弥足珍贵。   宋桃之一路上唠唠叨叨,这个有趣,那个真便宜,那那个质量真差,那个小贩吹牛,这个买家傻了。   元冬阳没赶她走,甚至放慢了脚步配合让她不至于跟丢了。   宋桃之不停擤鼻涕,把手娟上干净的地方都用光了。   元冬阳实在看不过去,又递给她一个手娟。宋桃之高兴地接了,“还要吗?要的话,我洗洗还给你。”   宋桃之似乎看见元冬阳的嘴角抽了抽,她愉快地笑起来,只有在挑衅洁癖的完美时,元冬阳才会有点孩子气的表现。   “元冬阳,等会儿。我看看这个。”宋桃之站在一个棉花糖摊贩前不走,她眼巴巴地看着小小的棉花糖白云似地变大,团成一团洁白的云朵,真漂亮,好多年没见过现场制作棉花糖的了。   元冬阳从兜里掏出五分钱递给小贩,小贩又迅速制作了一朵大白云花,递向元冬阳,元冬阳把手插在裤兜里,下巴点了点宋桃之,“给她。”   “我?”宋桃之想说我不是想吃的,但看到元冬阳酷酷的小脸,便高兴地接了,还问:“你不吃?”   “我不喜欢甜腻腻的食物。只有你们女孩子才喜欢这些吧?你站了半天不走,不就是想吃么?”   嘎?宋桃之好像又被小朋友鄙视了。   “八岁就会抽烟的小弟弟,懂什么,甜食的甜蜜美好你永远都不懂。”   “我不需要懂。”元冬阳笑起来,抿着唇,不敢露出掉了门牙的嘴,“等你长大了,吃成个胖妞,再来跟我探讨甜食的美好。”   宋桃之:“……”   元冬阳钻进百货商店,宋桃之跟进去,“你要买什么?”   “来一包卫生纸。”   元冬阳麻利地掏钱,买了一卷卫生纸,塞给宋桃之,“拿去,脏死了,你擤鼻涕的声音能更大一点吗?”   宋桃之眉开眼笑,小男生的心意必须得领啊,他不是在照顾她,其实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受不了别人擤鼻涕的恶心。哈哈。   “你刚才在看什么?”   “《萍踪侠影录》,你家里有吗?”   “当然没有。”宋桃之声音特大,说完暗骂自己越发像小孩子藏不住事,这明显是心虚么。   果然,元冬阳看她的眼神便很值得品味。   元冬阳:“棉花糖、卫生纸一共多少钱?还有我的手绢,那是我大爷从香港带回来的,名牌,很贵的。”   宋桃之看着他的眼睛,瞬间便明白了他想说什么,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精呢?到底是当官家庭出来的孩子,账算得真清,拿人手软么!   宋桃之带着元冬阳回家,他走到她前面,“我走前面,你指路。”   宋桃之擤了鼻涕的纸一张张地扔,元冬阳实在无法忍受了。   到了宋桃之家,元冬阳站在院子里,看那枯萎了的葡萄架出神,宋桃之开大门,“我家院子不错吧?那边还种了蔬菜,新鲜着呢,无污染无化肥,天然食品。”   “我家院子也种了片菜,我爷爷种的,但没你家种的好。”元冬阳难得跟人聊了句天,“书在哪里?”   宋桃之泪奔,这熊孩子,真是情商低。   她打开西厢房门,那间屋子是宋长文的书房,藏了两面墙书架子的书,屋子中间摆着桌椅,上面摊着书,毛笔、墨、旧报纸,宋桃之揉了报纸,上面有她练习的大字。   靠窗户还有张小几,两边放着小凳子,几上还有局残棋。   那是宋桃之和宋长文对弈的棋盘,黑子一败千里,溃不成军。棋就停在这里。   宋长文擅长各类棋,偶尔教女儿下几手,但宋桃之是个臭棋篓子,让多少子都是输,每次要输了,宋桃之便会抹了棋盘,耍赖不干。   这局棋应该是被宋桃之抹乱后,宋长文又摆出来的。   宋桃之欲抹了棋盘,元冬阳却拈起一枚黑子,随意放了个地方,宋桃之眼睛一亮,感慨,“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步棋,高明,弃了中军,盘活一角,还算有点生机。难怪爸爸总说什么舍即是得。”   元冬阳给了她一个清冷孤傲的眼神,宋桃之不忿,但也不好跟个孩子计较起棋艺,看他的样子,即使讨教,也是宋桃之自找没趣,怕两个她都不是他的对手吧?   有心机的“神童”,真是伤不起。   元冬阳挑了那套《萍踪侠影录》,又抽出《天龙八部》,宋桃之不干,“这个不行,我还在看呢!”   “你看到第几册?”   “第一册。”   元冬阳抽出最后两册,给了句解释,“我看书快。”   得,让你。   宋桃之故意说:“小时候我总以为天龙八部有八本书,不想才五本,你猜为什么?”   元冬阳给了她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   宋桃之挫败,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懂?   眼看他还要挑书,宋桃之心疼了,“元冬阳,你拿这几本就够看了,看多了对小孩子的眼睛不好。再说,你寒假作业做了吗?”   元冬阳细长的手指停在书脊上,他停顿了两秒,放弃了继续挑书。指了本厚厚的词典问:“这是汉语词典?”   “嗯,是我爸爸的,词句很齐全,如果不会组词造句都可以查到。”   “我记得你丢过一本字典。”   “是啊,还是你送我的。”   “那词典原本是我的,我姑姑听说你让她带词典,然后让我送给你的。”   “对啊!”宋桃之想起这事,还有点得意,只是动了一点点手脚,便改变原本人物的命运,元广信和赵坤云的婚事是彻底没戏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从来没听说过你想要我让姑姑给你带词典。”   宋桃之有不好的预感。   “你说,如果我跟姑姑说,你撒谎,她会怎么样?”   “哈哈,怎么可能,他们不会相信的。”   “是么?”   小孩子的声音还带着童音的软糯,宋桃之却觉得有点发冷,这件事真的没法解释,从头到尾都无法囫囵地说圆,如果元冬阳真把前前后后的事跟他姑姑都说了,以大人的聪慧,肯定能找出蛛丝马迹。要是元广信就此与刘保和生分了,宋桃之做的一切不就白搭了?   “元冬阳,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起,寒假作业有点多,我马上要跟姑姑回家过年,怕是没时间写什么作业。不知道,宋桃之同学,能不能帮忙?”   麻痹。   你是猴子变来的逗逼么,我还想找人代写作业呢!   “你放心,我会从城里给你带糖,各种各样的糖,国产的进口的,保准把你吃成个小胖子。”元冬阳的就像一只穿着兔子皮的小灰狼,蛊惑小白兔。   “不要?那玩具怎么样?洋娃娃、衣服、或者化妆品?”   “打住。成交。”宋桃之听不下去了,到底谁是孩子?“就这一次,我帮你把作业写了,你姑姑那事咱们一笔勾销,再不许提。”   宋桃之伸出小手指,元冬阳迟疑了下,伸出了手。   两个孩子拉钩,按手印,算是完成了交易。   “元冬阳,我刚才用手擦了鼻涕,没洗手。鼻涕没沾你手指上吧?”   元冬阳眉头拧起来,宋桃之哈哈笑了。   元冬阳走到宋桃之身边,迅速抓宋桃之的手,塞进她哈哈大笑张开的嘴里,“唔,鼻涕什么味道,是不是咸的?”   宋桃之差点喷出心血。   还是赵意小朋友可爱,同样是俊俏的小孩子,一个是天使,一个就是恶魔。      ☆、过年   过年了。   按老家习俗,订婚了男女,可以接女方到男方家里过年。宋长青被赵坤云接到他家过年,他们去了乡下。   宋奶奶十分的不是滋味,过年那天心情不是很好。   宋桃之哄着要打牌,拉了宋奶奶,宋长明和宋长文凑趣,陪宋奶奶打牌,宋奶奶才高兴起来。   年夜饭是李敏和胡晓群做的。   年肉的事最终是给了李敏三十斤肉,肉是送到宋奶奶家的,连带宋奶奶家的三十斤,都当面过了称,多了半斤,李敏自然没什么话说。   宋奶奶家的只收了二十斤的钱,另外十斤算宋长文家送的。   李敏的心情怎么会好?   再看二房给宋奶奶过年的新衣送来,一件深红色的呢子大衣,一套大红色的唐装,还有羊毛里子的软底皮靴,羊绒线手织的围巾,一套黑色的三保暖,全身里外都有了。   连宋长明都有点讪讪的,脸上挂不住。   这年过的,长房便有点闷闷的。二房却是其乐融融。   宋永航看见奶奶的新衣服,便嚷着要穿新衣,李敏给了他一巴掌,永航耍赖,坐地上哭了,宋奶奶更不高兴了。   大媳妇还是有点小家子气,大过年的,跟孩子生什么气?小媳妇出身农村,带了点野气,所以她不是很喜欢,大媳妇倒是城里土生土长的,整日笑眯眯斯文有礼的,但就是心眼有点多。   晚上,吃饺子时,宋长文吃到了包着铜钱的饺子,宋奶奶很高兴,说这是要升官发财的征兆。   胡晓群也十分高兴,给了宋桃之十块钱的压岁钱。   宋长文升职的事,刘局长已经表明,年后便要升了。   赵伯伯没得到元县长妹妹的亲睐,县长妹妹与宋长文的姨侄子好起来,元县长对刘局长找的接班人,便没什么额外的指导意见。   宋长文觉得有些对不住赵坤云,却别胡晓群一席话说的没话说,人家娶了宋家娇滴滴的花朵,情商得意,官场上就不能让一步?赵坤云总要付出点代价,总不能白让他娶个黄花大闺女。   但这好像是两码事吧?   宋长文终究是没再推拒,接受了刘局长的好意。   连带赵坤云也极力劝说宋长文再进一步,他现在忙着结婚的事,单位的事顾不上太多。   初一一早,宋奶奶穿了新衣服,接受全家的拜年。   宋桃之抱着奶奶的胳膊,说了一箩筐的好话,逗得宋奶奶心花怒放,以前挽着她胳膊的都是永芳,今年却被宋桃之霸占了。   永芳满脸不高兴,来了客人,就坐沙发上看电视,也不大爱搭理。宋桃之却十分殷勤,见了谁都笑脸相迎,嘴里各种吉利话送出去,手里递糖果、瓜子,还给客人泡茶。看的宋奶奶不住点头,胡晓群把桃之教育的很好,虽然是个女孩子,平日野了一点,但在人前不怯场,大大方方的,是个可造之才。   宋奶奶偷偷塞了宋桃之五块钱,把她打发出去找永航玩,自己坐家里接待拜年的客人。每个人见她都要夸一遍衣服好看,她气色好之类,听的多了,宋奶奶也觉得二媳妇的确不错,这么多年总算办了一件让她可心的事。再加上宋桃之乖巧,宋长文马上要高升,她的心难免的又往这边偏了偏。   待胡晓群进来,她便对她和颜悦色了许多,夸了她几句,把家里藏的老首饰,给了一对镯子她。胡晓群乐得合不拢嘴,以前哪里见过婆婆的好东西?这书上还真没瞎写,哄老婆子高兴了,日子就是不一样了。   以前过年,搞不好还要跟婆婆拌几句嘴,整个年家里都过的磕磕绊绊的。   今年不过给她买了套衣服,给了张笑脸,待遇就完全不一样了。   胡晓群觉得干劲十足,其实对婆婆给笑脸也没那么难。   在初一这天,亲近的邻居,要互相串门拜年,宋桃之去刘文娟家,刘文娟拉着她问得了多少压岁钱,宋桃之说只有五块钱。   刘文娟高兴了,掏出十块钱给宋桃之看,“我妈奖励我考了第三名。”   宋桃之装作十分羡慕,刘文娟辫子便翘天上了。   刘文娟:“不知道赵意回老家都玩什么了,他考第一,他爸爸会给他多少压岁钱啊!”   赵意么,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清秀温柔的少年,不知道会不会祸害老家的大公鸡?   年后初二,下乡给小舅拜年,胡树生也去给他舅舅拜年去了。宋桃之也没找小伙伴玩的兴致,到底年纪大了。   宋桃之站在小舅家门口,看着那只秃了尾巴的大公鸡,笑了起来。赵意与胡树生追着大公鸡满山坡跑的样子,还在眼前。   新的一年到来,新的生活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童年篇完结了。   ☆、高中生活开始   “宋桃之,开学啦!”   宋桃之洗脸,擦了点润肤露,推了自行车开了院门。   吴红松推支着自行车,安静地站在枣树下,望着树上的果子发呆。她的脸还带着婴儿肥,留着短发,眼睛不大,单眼皮,嘴唇稍厚,但浑身上下透着文静,骨子里的温柔、安静,她在任何时候,都如一朵小雏菊,淡雅、清新。   这是上初中后,宋桃之最要好的朋友。   转眼便到了高中,满大街都在唱着“中国人”、“中国心”……   宋桃之搬了新家,六年级时,父母在河西边,买了块地,盖了三层的小楼。西山下的房子因近山坡,土壤流失严重,实在无法住了。   宋长文如愿以偿当上了卫生局副局长,很快在县委新成立的医药管理所当了所长,一年后又被委任为瑞丰医药公司的总经理。   这一切原本都是赵伯伯的。   赵伯伯与宋长青结婚后,生了个女儿,取名叫小小。在宋长文成为医药公司总经理后,赵坤云辞职单干,与老婆宋长青开起了药房。已经开到外市,成为省内有名的医药连锁商店。   宋桃之松了口气,起码没让赵伯伯家变得潦倒,小姑很幸福。   刘保和与元广信成亲后,便成立了建筑公司,现在省城做房地产生意,风生水起,历史沿着他原本的事业轨迹在发展。现在他正在临市把房地产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小舅家承包了村河对面的百亩田地,大面积种植起药材,早就是有名的富户了。他们家因为建铁路被拆迁,也搬到了镇里。   胡晓群所在的酒厂倒闭,宋桃之劝妈妈与人合伙,盘下了酒厂,在原址上成立了一家香菇酱公司,香菇酱做出品牌,初具规模,已经卖出省外,效益颇佳。   而宋长文带领的瑞丰医药公司与香港某公司合作,研制新药,快速成长,成为国内先进的口服药生产基地,建立了药物研究所和科技公司,研制了十余剂种百余种药品,数十余种拥有独家知识产权的医药产品及国家中药保护品种和国家医保药品。   瑞丰医药正拟上市,宋长文已不当年那个有点文人义气的书生,越发精明、能干。   临县今年种植药材、油茶、板栗、山野菜等经济作物,例如大面积种植香菇,成为全省重点香菇生产基地,更雨林般冒出几家有实力的板栗加工企业、粮油企业、香菇酱企业等等。   临县也在去年成功升为县级市,成为临市。   上中学后,宋桃之与小学几个同学都被分到了不同的学校,不同的班级,她与张玉红依旧要好,刘文娟时而闹点别扭,赵意还跟从前一样,默默地守在她的身后,疏离似又亲密。   宋桃之搬家后,便不能跟从前一样与小朋友们下课还呆在一处玩闹,倒与住得前后院的吴红松要好起来。   吴红松家境一般,但心性大度,从不因为家庭妄自菲薄,绝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敏感骄傲,守着苍白的自尊。   宋桃之跟她成为朋友,绝对不是偶然,不管怎样欢快地挥霍着童年,她毕竟是一个成熟的灵魂,过了孩童的天真无邪,过了最初两年的肆无忌惮,她渐渐变得安静,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身边的人。她身上的气质渐渐有点超然的洒脱,沉稳却不木讷,安静却不寡言,同龄的孩子与她站在一处,总有种稚嫩感,她跟他们交朋友,也渐渐力不从心。   而吴红松不同,她就像一股清泉,清凉、温润,淡然却不冷漠,她若一个旁观者,静静看着尘世喧嚣。   她的安静与超出年龄的成熟,让宋桃之很舒服。   唯有在提到成绩的时候,吴红松才有她这个年纪的样子,细眉皱起来,如画中仕女,从南山跃入尘世。她成绩中等,考入三中已经是不错的成绩。   这些年,宋桃之的成绩始终保持在中上游,重生后,学习的知识具体内容不记得了,但重温起来效率特高,靠成人的理解力学习这些东西,全不费力气。但她不想出头,也不想被老师、家长关注,成绩始终保持在中上游。   小学的同学,元冬阳跟着父亲在临县住了两年,任满后便随着他父亲走了。听说一直跟着父亲各处游学。   赵意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到一中的高中班,刘文娟成绩还算不错,也以吊尾巴的成绩挤入一中。张玉红成绩不好,不够一中分数线,但在她当教育局长的父亲运作下也进了一中。   以老师的话说,宋桃之稳定保持这个成绩上一中的高中班,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宋桃之没考上一中,成绩只够刚成立的三中的分数线,三中是新成立的,分数线在一中和二中之间,是一个专职培养高职生的学校,所学的课程除普通高中课程外,还有针对性专业课程,针对刚兴起的高考高职考试。   宋长文请张玉红的父亲喝了一顿酒,便说好了送宋桃之入一中。回来跟宋桃之一说,宋桃之便急了,死活都不肯进一中。   前世的她因为考试前得了热感冒,在考场烧得一塌糊涂,中考成绩很不好,以至于只考到了三中。这一世,是她自己选择进的三中。   陆晨心是她前世最大的心病,她错过了他们暧昧的初恋,以至于在未来婚姻中出现问题,她因为陆晨心的再次出现动摇过,与赵意争吵过。最后,陆晨心病逝,宋桃之陷入更大的痛苦,总觉得现实的不愉快是因为没有自信地面对过爱情。   所以,这一世,她要看看,她与陆晨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她也不想让陆晨心继续上辈子的命运,英年早逝,想在现在尽量给他帮助。就算不在一起,起码能一起活着。   父亲的医药研究所投入了上亿的资金,每年都有几种新药推出,她就不信不能研发出治疗陆晨心的病的药。   宋桃之已经开始看药书,以前最不喜欢的药理、药书,她逼着自己一本本的看,上辈子父亲逼她学医,她最终还是改了高考志愿,读了没什么用的工商管理。   胡晓群和宋长文对宋桃之的反抗感到很无奈,最后还是小姑的一席话让家里改了主意。宋长青认为,赵意天天跟宋桃之在一起,可能是让宋桃之成绩不稳,没考上一中的关键因素,为了两个孩子的成绩,还是将他们分开来好。   宋长文顿时急了,胡晓群揪着宋桃之的耳朵,秘密问话了一番,无非是她是不是跟赵意在早恋。   早恋个屁,一个从小到大就跟屁股后头默默无言的小孩。   这辈子,真的是不可能的。   宋桃之极力否认,一句话打消了父母的疑虑,“他比我矮了那么多,怎么谈恋爱?”   这话自然传到赵意的耳朵里,他沉默了整个暑假。   沉默是什么意思?   两家人一商量,便定下了宋桃之在三中就读的决定。   宋桃之如愿以偿。   宋桃之一手抓着自行车把,一手吃小笼包,清早的天亮透透的,从东边的山林里露出霞光,霞光落在少女娇嫩的脸上,光辉似星星般,明亮、耀目。   路上已很是热闹。   吴红松说:“吃完了吧?吃完了,我们快点蹬,比赛谁先到学校。”   “行。”宋桃之笑起来,“你比不过我的。”   因为身体差,重生那年冬天感冒后,宋桃之便特别注重锻炼,每天坚持跑步,寒暑不缀。家里条件好了后,她还让父母给请了跆拳道老师。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宋桃之特别的开心。   “宋桃之。”   三桥桥边,站了一个白衣清瘦少年,清晨的阳光落在他清秀的脸庞上,明媚生资,如晨露般干净的眼,带着淡淡笑意,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清凉的水润感。少年眉目如画,温润如玉。   吴红松支住了自行车,静静地等在宋桃之身后。   宋桃之跳下自行车,扬起笑脸看向少年,“你不去学校报名吗?”   赵意微笑地看着宋桃之,清澈的眸光如丝绸般光润,笑容似清泉般,沁入人心。   “我下午去也可以。”他的嗓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有一种温和的感染力,月光般轻柔,他永远是干净的、澄澈的,玉一般的少年。   宋桃之背着阳光,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将赵意笼罩在阴影中,宋桃之笑盈盈地看着比她还矮半个头的少年。   赵意也在看着眼前的少女,乌黑的发,白嫩的肌肤,莹润似雪,修长的腿裹在白色休闲裤中,上山穿着藕荷色的短衫,束腰的衣衫衬出柳枝般柔软纤细的腰肢。   “赵意,你好像长高了点呀!”宋桃之比划了一下,“也黑了不少。”   她绝对是故意的,因为一句“赵意比我矮”,骄傲的男生一个暑假都没主动找她玩耍,几次替小姑送东西到桃之家,也冷淡的很。   宋桃之也很喜欢这种方式,她并不想让他有所期待。说好了不在一起,就不要给人期望。   赵意的脸红了下,躲开宋桃之的目光,“我跟你一起去三中,听说三中新修的篮球场特别大,去打球。”他指了身后的自行车,车筐里放着个篮球。   宋桃之忍笑,难怪黑了不少,看着身板也健壮了不少,原来天天打篮球了啊!   “学校今天开学,报名的人来人往的,你去打什么篮球呀!要打去一中高中部,别到我们三中晃呀,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状元郎啊!”   赵意苦脸,“你不说,别人哪里认识我?”   他在一中是个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暑假一直在一小打球,这开学了自然不能进小学校了,也不想去一中受人指点。   吴红松淡淡地说:“走吧!太阳老高了,一会儿人多,挤。”   宋桃之没有拒绝赵意的理由,骑上自行车,招呼赵意,“走吧!赵桃花。”   赵意好看的细眉蹙起,“宋桃之,你自己才是桃花好不好?”   “我又不是人见人爱,算什么桃花呀,哈哈。”赵意的桃花运向来不错,进入青春期就开始接到小纸条、情书,还有女生送吃的、玩的,宋桃之自叹弗如。   但赵桃花的外号可不是宋桃之起的,是张玉红起的,为了这个,张玉红和刘文娟闹翻了,初三一年都没再说话。   宋桃之故意说着俏皮话,不时表明他对赵意的桃花运的不感冒,甚至对喜欢他的女生很有兴趣的样子。这样的态度常常会伤害少年的自尊心,但宋桃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三人过了桥,顺着河西路往南,走到城南边缘,在河边有一大片的阔地,被高大的院墙围起来,便是新成立的县三中。   去三中会经过烈士陵园门口,赵意眼尖老远便看见张玉红骑着单车等在路边。   宋桃之顾着跟吴红松说话,见前面的赵意停下来,才看见张玉红。   张玉红说:“宋桃之,看见你真高兴。”她张开双臂,搂抱住宋桃之,“哈哈,我舍不得你,所以不去一中,跟你到三中混了。”   宋桃之挑眉。   张玉红得意地晃着脑袋,光洁的额头上几颗青春痘都似在发光,“我这人有自知之明,小学到中学都跟学神学霸在一个班,这压力太大了,我的日子好像永远在追赶,太压抑了。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要过自己的生活,再不要站在你们这些学霸身后苟延馋喘,我要去三中做学霸。”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吴红松很平静地给了一句评价。   “对对,就这个意思。”张玉红搂住吴红松,“吴红松是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校友了。”张玉红挑衅地看赵意,“赵桃花,你再不用烦辅导我作业啦,我们再不是校友了。你跟刘文娟好好过吧,让她安心一点,不用再为看见我而烦恼。不过,也别太得意,小心被我这个鸡头踩了凤尾巴。”   宋桃之扑哧笑了。   赵意水润的眼似有云雾缭绕,他闷闷地说:“张玉红,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我跟刘文娟好好过?”   “可不就你们俩好好过,你们从小到大都住一起,学习一起,上学一起,刘文娟又这么护着你。就连宋桃之也说,你们俩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赵意眼底似有冷水流淌,变得没有什么温度,他看着了一眼宋桃之,垂下眼睑。   吴红松推开张玉红的手,“我们一直是校友,只不过没在一个班。不过,还是欢迎你加入三中,张玉红。”   生活轨迹还是有了偏差,张玉红在一中学习跟不上,在高二时转学入的三中,现在却提前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初见   一路上,张玉红的嘴就没停过,把家里的入学大战讲得精彩纷呈,什么她爸动棍子,她妈哭晕了,她爷爷奶奶抢了棍子揍了她爸……   说着又说起一中的趣闻,张玉红将矛头对上赵意,“赵意,听说你收过吕宴宴的情书,她都写什么了?你向她讨教作业,是真的想跳级还是趁机接近她?”   吕宴宴是宋桃之他们上一届的女学霸,人漂亮,学习又好,很多男生都喜欢她。   赵意垂下眼睑,遮住清润的眸子,加速蹬起自行车,风一般闯入三中。   宋桃之三个跟着闯入校园,见到赵意放好自行车,抱着篮球迅速消失在校园的林荫小道,向篮球场冲去。张玉红哈哈大笑,引起好几个学生的注目。   宋桃之:“张玉红,你又惹他。”   “逗逗他么,害羞的样子满可爱的。”张玉红大大咧咧的,“刘文娟不在,没意思,要是她听见了,又撒泼了。一提赵意,她就跟疯狗似的咬人,人家赵意根本就不稀罕她,就她爱热脸贴冷屁股。而你呢,人家在意你,你却又弃之如敝,真搞不懂你们。”   “哟,还会用成语了,不过你少说两句,我和赵意什么关系都没有,别废话。”宋桃之心不在焉,四处张望,报名处在主楼办公室,门口是人头攒动。   张玉红推她,“真生气啦,真不在意赵意?”   懒得理这个吃货。宋桃之指了人群,“是不是分数榜?”   张玉红立马放下赵意的话题,推着自行车就跑,“我去看看。”   吴红松在后喊她,“先放好自行车。”   张玉红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扔,挤进了人群。   宋桃之心情激荡,如果没记错,榜首那人便是她陆晨心,她等了多年再重逢的那个人。   布告栏上贴着几张大红纸,按照分数高低写着高一新生的排名,这是三中第三届学生,招收的学生不过200人,四个班级。   那鲜红的纸张上,死寂的是名字,每一个名字背后却是一个个活力四射的少年,少年们从进入这个校园开始,便背负着沉重,比一中不足,比二中强,注定处在一个追赶与被追赶的尴尬处境。   宋桃之眼睛定在榜单的第一行,“陆晨心”三个字就如同这个名字一般,心水荡漾,潋滟成波。阳光、鲜活的生命就跟他那高高在上的成绩一样,如此耀目。   他只差一分便能考进一中。   身边有两个带了南边乡镇方言的女生在议论,“陆晨心完全可以上一中的,听说他有一门没考,都能有这么高分数。”   “那要是考了,可不是要比上中考第一的那个赵什么还厉害?”   “可不是,听说人长得也很帅。一会儿选班级,你要选什么?”   张玉红挤过来,“宋桃之,你要怎么选班级?”   “我选理科班!”宋桃之毫不犹豫,重新规划了人生,就得面对现实。   “现在不分文理,听说四个班,有两个是特长班,就是针对性高考班,上课会有对高职专业考试的课程,另外两个就是普通高中班,高三时分文理。一会儿报名后,一人会分一个分班意向表。你真要学医啊?那不是要选特长班?正好我们一起,我想学声乐。”   宋桃之解释:“学医不在高职培养的专业内,高考不会单考专业的。声乐的话倒是艺术招生,要单考专业的。”   张玉红失望,“那我要选特长班,岂不是不能跟你一个班了?”   “初中不也没在一个班,有什么关系?学校就这么点学生,还怕见不到?”   张玉红又高兴起来,“说的也是。那我就选声乐了。吴红松,你呢?”   “我没什么特长,就学普通高中课程吧!”   吴红松虽淡然,却也脱不了这个年纪孩子应有的敏感和骄傲,曾经也是一中初中部的尖子生,随着年龄的增长,学习持续下滑,到了中考已经无能为力,再不能留在一中。   三个女孩挤出人群,张玉红叹气,“我的成绩真差,都排一百多了,幸亏没去一中,去了那里还不知道被甩在哪里,说不得还要受刘文娟的气。”   吴红松考入三中的成绩还可以,所以心情还不错,“不是说环境是一杯茶么,融入好茶中,劣质的也被熏出了高雅;掉进劣茶里,再也出不了采,只能越走越低了。”   “这话谁说的呀?我不同意。”张玉红拧起浓黑的眉,“劣茶掺和在好茶里,那才叫悲哀,好茶嫌弃,自己也别扭,不是吗?人家说你是老鼠,你偏说自己的玉瓶。还不如老老实实做自己的本分,该在哪里就去哪里呆着就好。”   吴红松一笑,不再争论。   张玉红却一脸再争两毛钱的架势。   她们去办公楼交了学费,书不用领,会统一分发到各班。   三人填好了选班意向表,交给了老师。   老师看了三人的名字,脸色十分的和蔼,问:“哪位是张玉红同学?”   张玉红面无表情,举手说:“老师,是我。”   老师热情地说:“你便是张玉红啊,张局长特意吩咐过,要你选普通高中班的,你看你这特长班?”   张玉红问:“老师,是我爸上学,还是我上学?”   “你这同学问的,当然是你上学啦?”   “那不就得了,你要听我爸的,叫他来上学好了。”   老师:“……”   张玉红拉了宋桃之两人就出门,站在办公楼门口还在喘粗气,“太可恨了,不是说好了随我心意吗?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行,我现在就去局里找他,问问他到底说话算不算数。”   张玉红是个急性子,说着就跑,还不忘对宋桃之两人说:“宋桃之,中午说好的,请我吃蛋糕,一会儿我去你家找你。”   真是个吃货,这会儿还不忘了吃的。   宋桃之和吴红松并肩站着,看着张玉红蹬着车风风火火跑了。   吴红松浅笑,“她还真直爽得可爱。”   “有直爽的资本。”宋桃之于是说。   吴红松家境一般,父亲在菜市场卖鱼,起早摸黑,也挣不了几个钱,母亲在造纸厂关闭后失业状态,据说最近想开个早餐店。   吴红松与宋桃之相视而笑,“你们都很直爽。”   “我当你这是夸我。”宋桃之笑起来,两人拉着手向教学楼走去,“我听说你妈想开个早餐店?”   “嗯,她一直在帮爸卖鱼,但一个人的生意两个人做,还少了一份收入,总不是事。”   “我倒有个主意。”宋桃之指了校门,“咱们学校大是大,就是少了一个商店,你看大门口,干净的放光,那对面不是有几家民房么,那里租两间房子,卖点生活用品和学生喜欢的小零食、方便面、榨菜什么的,保准生意不错。”   吴红松眼睛一亮,“你就是脑子好,这么快就想出来了。”   “这不是我想的,是已经有人做了。我们刚来的路上,离大门不远有两家小商店,但面积小,商品种类少,挣点小钱容易,但挣大钱就不行了。以我说,你们家就拼一点,把对面这一排房子都租了,然后打通,里面摆上一排排的货架,联系厂家直销,你们不买商品,只代卖,如果卖出去了,收摊位费。各类商品,明码标价,让人自选,店主只要把好门,收钱就行。”   吴红松眼睛更亮了,麻点的脸颊都明亮起来,“不错不错,就是这个道理,亏你怎么想出来的?”   “有什么想不到的,这种商店国外到处都是,就是省城都已经很多了,这就是英文书里的supermarket啊!”   吴红松沉吟,脸色很认真,“宋桃之,回头你跟我好好说说这supermarket怎么运作的。”   两人正说的热闹,前面两个女生突然站住,一个女生指了篮球场,“你看,那个高个子中分头的男生就是陆晨心。”   宋桃之心似被什么击中,一瞬间竟无法呼吸。   她梗着脖子,不敢动,视线不敢向那个方向转移。因为太在意,所以害怕。   曾经的失去,让她刻骨铭心,失而复得的心情,五味杂陈。   人生最寂寞的并不是,想等的人还没来。等待并不是终极寂寞。   宋桃之终于扭转头,望向操场。   淡蓝的天空下,有个蓝衣少年,黑色的宽大的裤子空荡荡地随着奔跑起舞,极富有韵律感的三分投篮,一气呵成,漂亮的弧线从少年头顶划出,像那生命的烟花,绚烂一刻,终极完成使命,奔向命定归宿。   有女生发出欢呼,男生鼓掌。   他专注地盯着篮球,看着球落入篮筐,笑了起来,爽朗、明快的笑容比秋阳更灿烂,比白云更高洁。他的笑声很大,极富感染力和穿透力,从操场的那头随风飘远,落入宋桃之的耳里,如天籁之音。   又一记投篮,篮球砸在篮筐上,蹦出很远,滚落在一个女生的脚边。   陆晨心跑向那女生,挥舞着手臂,满脸灿烂的笑,“嗨,帮忙把球扔过来。”   故事好像有了偏差。   宋桃之快步走进篮球场,当年那颗篮球是滚到她脚边的。   吴红松跟上宋桃之,“你看傻啦?”   宋桃之不理,径直走向那个女生。   女生已经捡起了篮球,举手投掷,哦,不是这样,宋桃之真想大叫一声。   “啊——”   真有人叫了,声音很熟悉,是吴红松。   下一刻,宋桃之眼前一黑,一个硕大的篮球已经在眼前。   好疼。 作者有话要说:     ☆、放肆   宋桃之觉得很恼怒,一直准备着初见,把自己保养的很好,要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一切都白费了,被一颗篮球摧残的面目全非。   所有的努力在明玉花那蹩脚一扔之下化为泡影。   篮球撞到脸上,鼻血糊了一脸,额骨青了,眼睛肿了。   赵意帮她按着鼻血,陆晨心跑去食堂要找水。   肇事女孩叫明玉花,她抱着一双略粗糙的手放在胸口前,手足无措。   吴红松帮宋桃之托着后脑勺,并将她的包背在了身上。   赵意说:“止不住,我还是背你去医院吧!”   “背什么呀,我怕摔着,你连我高都没有。”   赵意睫毛轻颤,没说话。   宋桃之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她实在顾不上安慰赵意的自尊心,他很快会长高,高到她垫着脚尖才能吻到他的唇。人和人的距离,永远不会因为身高而有隔阂。   明玉花说:“要不,我背你?”她的声音很轻柔,有点怯怯的,带着南边乡镇的乡音,宋桃之如果没记错,她与陆晨心是初中同学。   明玉花大眼高鼻梁,短发,五官组合在一起有种中性美感,很丰满,个子比宋桃之还高一些。她是个偏内向,有些羞涩的女孩。   只是这会儿大家都不熟,没人理会她。   吴红松:“赵意,你帮宋桃之托着脑袋,我去推自行车,坐车子后面推着去医院吧!”   赵意:“我去给宋叔电话,让他来接你吧!”   宋桃之抓住赵意的手腕,开玩笑,爸爸来了,还有陆晨心什么事?“赵意,不要。太招摇了。”   赵意:“那我去推车吧!宋桃之,你别说话了,我马上过来。”   宋桃之自己捂住鼻子,鼻血一股股的从鼻腔流进喉咙,她几乎作呕。   “水来了,快来拍拍后脖子。”   陆晨心端着缸子清水跑过来,满脸的汗,“同学,真是对不起,鼻血还在流么?”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乡音,但音色醇厚,听着很舒服。   宋桃之低头,想看他一眼,不想刚一低头,就觉得有热血涌出来,她赶紧捂住手绢,血顺着手绢滴到手指上,鲜红与洁白相映。一只灼热的手捏住她的手腕,粗粝的指在她手背上一抹,擦掉了血迹。   宋桃之浑身僵硬,那是陆晨心的手,因干农活而生了薄茧的指腹,捏到薄嫩的肌肤上,有种刺痛感,那种轻微的刺痛,让敏感的肌肤酥麻难当。   宋桃之突然想哭。   宋桃之泪眼模糊,陆晨心把带血的手指往裤子上抹了一把,蹲下身子,“这样不行,来,我背你去医院。”   宋桃之心跳得厉害,吴红松拉起她,“走吧,不能再耽误了,我看你这鼻血一股一股的,有点害怕。”   宋桃之伏在陆晨心的背上,心潮起伏,这是真的吧?一个本在生活中消失的生命,再次出现,而且是温暖的、活生生的,背着自己的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宋桃之咬住自己的手腕,好疼。   她看着陆晨心脖颈小麦色的皮肤,糊了一层水淋淋的汗渍,宋桃之恨起,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可以中途离场,留下别人永世挂念?   她有种孩子气的冲动,咬一口的话,会不会跟她一样的痛?   “嗳哟——”陆晨心叫了一声,差点没将宋桃之扔下去,“同学,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咬我呀!很疼的。再说,我这浑身的臭汗,你不觉得咸吗?”   的确有点咸——   宋桃之的脸红了,真的是越发不像自己了。   赵意推了自行车过来,陆晨心把宋桃之放下,宋桃之捂着鼻子对赵意说:“不流了,没事了,不用去医院。”   赵意坚持:“还是去看看吧,眼睛也肿了,别有点什么问题。”   陆晨心摸着后脖颈,龇牙,“我看她好得很,牙口厉害着呢!”他又笑起来,露出一口的白牙,笑容如骄阳拨开云雾般灿烂,照得人心都亮堂堂的,“我开玩笑的,还是去看看吧,我陪你去。”他拍了拍自行车后座,“同学,自己能上去吗?要我帮你?”   宋桃之赶紧自己爬上自行车后座,脚尖点着地,陆晨心看了看赵意,“还是我推着她走吧!你们别都跟着,有事我处理就行了。”他很自然地从赵意手里接过自行车车把,“同学,我叫陆晨心,你呢?”   他问的是赵意,赵意站在一边,把手放到了身后,淡淡地说:“赵意。”   “是赵意啊,操场那篮球是你的吧?你别忘了把球收好,这样吧,我先带这位同学去医院,你先去拿篮球,想去医院就到人民医院来找我们,如果不去的话,也没关系,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明玉花,你帮我跟杨老师说一声,让陈福林帮着领书,发书的事就交给你和这位同学,怎么样?”他看向吴红松。   明玉花嗫嚅,“这位同学叫什么,跟我们是一个班的吗?”   “我有种感觉,我们大家都是一个班的。”陆晨心跨上自行车,“放心吧,我会给你们带回来一个完整的同学的。”   陆晨心的身上有一股领袖的特质,走到哪里都是中心,处置事情仅仅有条。他处事公道,为人大度,爽朗明快,学习又好,长得也不错,在三中三年一直是同学中最耀眼的明星,老师的宠儿。   陆晨心蹬起自行车,风一般冲出了校园,他清爽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同学,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宋桃之。”宋桃之手抓着他的衣襟,紧紧地,不敢松手,生怕下一刻他就永远地消失了,有一刻她想拥住他的腰,但极力忍住了冲动。   感情,还需要一点点培养的。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桃之,不是桃树枝的桃枝。”宋桃之耐心解释自己的名字。   “漂亮灿烂的桃花?名字很不错。”陆晨心说,“我叫陆晨心,你已经知道了吧?我生在早上,所以取了个晨字,心是我们这一辈的辈分。”   宋桃之看着他后脖子上两排清晰的牙印,脸有点发烧,“陆晨心,我刚咬你,你不生气吗?”   “不会啊,有什么生气的?我把你砸成这样子,也没见你生气呀!我们都是同学,都要互相体谅嘛!当然,如果你觉得咬我一口还不能解气,也可以踢我一脚打一顿什么的,我都没关系的。”   “可是,也不是你砸的我呀!”   “是不是我亲手砸的,还不是一样?反正是我打篮球砸了人呀!哈哈,宋桃之,你就别纠结这个了,就想想怎么报复我吧!”   宋桃之也轻松起来,真的重逢了啊!她开起玩笑,“要不,再咬你一口?”   “我建议你还是别咬了,我身上很臭的。”陆晨心是个很随和的人,跟谁都能自来熟,没两句话便跟你熟悉得像认识了多少年,“要不,我洗完澡你再咬?”   宋桃之扑哧笑了,到底还是孩子,即使是玩笑话,也是清纯的,毫无杂念的。   “对了,刚才那两个同学,都是跟你同校的吗?赵意这名字怎么这么熟?”   “熟就对了,他就是那个赵意,一中的赵意。”   “啊,是那个中考状元?怪不得这么耳熟,他怎么跑我们学校打篮球了,没想到学习厉害,打球也很拼。个子不高,但很有冲劲,刚才跟我们打比赛,三个人都没拦住他,让他得了好几个篮板。”   “他弹跳力好。”宋桃之对赵意熟悉的跟对自己手指头似的,“从小跳皮筋跳的。”   “哈哈,他怎么喜欢玩女孩子的游戏,跳皮筋啊!”陆晨心虽然在笑,但笑声里一点嘲弄的味道都没有,纯粹就是一种探讨,“其实我也挺喜欢跳皮筋的,但又不敢玩,怕被男生笑话。赵意不错,敢于坚持自我。”   是这样?宋桃之愧疚,貌似是她拉着赵意跳皮筋的吧?因为他可以当一个安静的不会争着抢跳的“皮筋柱子”。   到了三桥路口,顺着河西路往北是人民医院,往右过桥是回宋桃之家的路,宋桃之拉住陆晨心,“鼻血早不流了,我没什么事,你送我回家就行了。”   陆晨心跳下自行车,打量宋桃之的脸,宋桃之恨不能捂住脸不让他看,为什么要被看到这么丑的样子?“眼睛青了,没影响视力吧?”   宋桃之捂着鼻子,侧着脸,躲开他的目光,“没事,看得清楚着呢!你身上有几块鼻血我都数清楚了。”   陆晨心用手理了理头发,稍长的中分头发,现在最流行的发型,乌黑的头发很有质感,发丝在他指尖跃动,精灵般极富美感,宋桃之嘴发干。   “那也行,我送你回家。”他很干脆地拍了拍裤兜,“去医院我也没钱,到时候也是个事,还不如现在就干脆承认,送你回家得了。”   他跨上自行车,少年嘴里说着无所谓,但耳根却有点发红,年少的自尊心终究是露了点痕迹。   陆晨心出身农村,家境不好,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培养他和弟弟上学,耗费了心血,到高考前时,陆晨心最后的辍学跟家境也不无关系。   他的自尊和骄傲总隐藏的很好,在那明朗的笑容下,很容易被人忽略,若不是重生,宋桃之也不可能发现他这隐藏在开朗下的自卑,这带着自嘲的玩笑,透出他内心的卑怯,最后无可奈何地自爆自弃。   陆晨心:“也不知道你的裤子能不能洗出来,这白色最不经脏了。”   宋桃之:“放心吧!洗不掉的话,我会带到学校,让你来洗。”   陆晨心哈哈地笑了,“行,我最会洗衣服了,保准恢复到以前的颜色。”   宋桃之让陆晨心一直送她到家门口,陆晨心看到宋桃之家的别墅,神色有点不自然,“宋桃之,那我走了啊,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回头到学校找我,我在一班。”   宋桃之与他挥手,扯了扯裤子,“衣服。”   陆晨心笑起来,脸上的不安消散。   宋桃之是故意让陆晨心看到她的家境的,若还像前世一样,守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谁知道历史会不会沿着原本轨迹再走一遍?   陆晨心爽朗明快,也骄傲自尊,现实让他不得不屈服,家境贫寒,自己生病,不得不退学,与病魔战斗了数年后,撒手离去。   战胜自尊的最好方法,便是先碾碎自尊。宋桃之不想碾碎少年的自尊心,却想让他认清楚人与人的差距,在任何时候都不自馁,不妄自菲薄。 作者有话要说:     ☆、个子   两天的报名时间。第三天,学校开始正式上课。   宋桃之这两天没再去学校,实在不愿意用这鼻青脸肿的模样与新同学见面。   吴红松帮她领了书,就放在教室里,每个人的书桌都高高摞起一堆的书,随着时日渐长,书的高度还会越来越高的。   赵意给宋桃之送来了消肿药,宋桃之皱着鼻子说:“你不是一个暑假都不理我了,怎么又来了?”   “我哪里有啊,只不过暑假迷上打篮球,时间不多。”   “迷上赶紧长个吧!”宋桃之笑起来,扯动鼻子的伤痛,噘起嘴,“都是你,好好的跑去三中打什么篮球,这好吧,连你家的篮球都跟我有仇,我才进入篮球场,便给了我这么一下子。”   “对,是我的错,哦,不对,是我篮球的错,我连带责任。”赵意将药膏挤到手指上,“你别动,我给你擦擦。”   他的手指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圆滚滚的,渐渐变得修长,指腹的柔软依旧,温润的温度,轻柔的力度,就如这个少年给人的感觉一样,永远的温和的,清泉一般,水般滋润。   他的手很稳,让人安宁。   他嘴角含笑,熟稔地与宋桃之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我已经罚我的篮球站墙角了。”   “赵意,别惹我啊!”宋桃之眨巴眼睛,赵意的手指揉在眼眶四周,如小鱼轻咬,痒痒的,“痒痒。”   赵意轻轻地笑出声,“我记得余老师最喜欢叫你站墙角了。”   “哼,以前是国旗杆,后来被校长说了,便开始叫站墙角了。”宋桃之皱鼻子,“那个墙角好臭的,不知道是哪个坏小子常在那里撒尿。”   赵意笑而不语。   宋桃之用手指捅咕他的腰,“你别笑,跟我说实话,在墙角撒尿的坏小子,是不是也有你?”   赵意:“擦好了。药给你留着,自己记得晚上再擦一遍,要像我刚才那样,来回揉几遍,把药揉进去,青肿才能消除的快。”   “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小男生那些小把戏,下课故意不去厕所,在墙角撒尿,惹老师生气,为了这个余老师不知道发了多少次脾气。”学生对老师都是这样,又敬又恨,能让老师抓狂,他们都乐此不疲。   赵意把药膏收拾好,背起书包。   “不许走。”宋桃之拉住赵意的胳膊,“这个谜团多少年了,我今天好容易又想起来,你赶紧告诉我。你们到底是哪个淘气的,先开始在墙角撒尿的?”   赵意笑意加深,眨巴眼睛,“我就不告诉你。”   “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有你。如果大家都干了,你不干,他们不欺负你才怪。”   “这话说的,好像挺有道理。好吧,我就告诉你,出主意的是元冬阳,干的是杨松,不过后来大家觉得余老师生气也挺有意思的,就经常会有人故意。”   那个坏坯子。宋桃之无语,看着清俊的少年,内心如此邪恶。哦,还多次威胁让她写过作业的小子。   重生后,唯一让宋桃之捉摸不透,又吃过亏的同学。   或许只因为他们是同道中人。虽不能确定,但宋桃之也能肯定个十之七八。   不知道他现在哪里,可好?   临走时还带走了她一套《笑傲江湖》,数册《今古传奇》,借书不还是为窃。   赵意放下书包,看着宋桃之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听说元冬阳现在跟他父亲在X省上学,每年成绩都是全校第一。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   “应该比你个子高吧?”宋桃之想起,元冬阳在高二时在临市上过一年学,在三中也上过几个月,好像是个高冷拽的家伙。   赵意发育较晚,一直到高三才开始猛长个子,一年时间长了十一厘米,赵意总说那一年他觉得骨头拉得都疼。   赵意现在身高不过一米六多点,比宋桃之还矮几厘米。   这还是他猛打篮球,长了几厘米的结果。   赵意的脸迅速变黑。提着书包站在沙发边,挺直的腰板似松懈了下来,眼眸流转如银光乍泄,他抿着唇,不说话。   宋桃之拿了本小说随手翻。   “宋桃之,你不知道自己说话很伤人吗?”   “有吗?”宋桃之故意反问,她是知道的,其实,只是故意伤害你,伤害少年可怜的自尊心,或许能改变少年的心意。   “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赵意把书包放到沙发上,扯开宋桃之的书,俯下身子,逼近宋桃之。   宋桃之后退,把身体贴在沙发上,“赵意,你想干什么?”   赵意的脸贴的如此之近,他的炙热的呼吸喷在宋桃之的脸上,让她的皮肤都似要燃烧起来,“我只是想跟你说,总有一天我会长成你的参天大树。你不要着急,我会长大的。”   宋桃之用手指顶住赵意的脸,将他推开,“滚远点。是树是草跟我有什么关系,发什么疯呀?离我远点。赶紧走你的,不是要去学校交学费么?”   赵意站直,把手插在裤兜里,少年目光清亮,眼神坚定,“你可以嘲笑我,我不在乎,我就当你是在开玩笑。但是我不希望你拿自己的前程开什么玩笑。”   “哈哈,怎么了呀,说你比我矮是事实么,不过开个玩笑。你扯这么远干什么,连前程都找出来了。”宋桃之有点心虚,如果还有什么人最了解她,这个人一定是赵意。   “你难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一个暑假都不理你吗?”   “不知道。你不理我,我还清静一点。赶紧的,走。”宋桃之站起来,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赵意迈开步子,挡住她的路,他稍抬眸,直视着她,“宋桃之,你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实话,为什么中考故意落榜?”   “都开学了,你少找后账,别乱说啊,我就是感冒了没考好,大家都知道。”   “你撒谎。”少年脸微红,眼睛有火苗燃烧。   宋桃之冷冷地看着他,他眼底的火苗被冷水浇灭,渐渐没了温度,他垂下眸子,似叹息般说:“我知道,你是在躲我。”   宋桃之莫名心疼。   她看着赵意背起书包,单薄的身躯慢慢走向大门,她突然喊住了他,“喂,赵意。”   赵意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温柔的笑。   宋桃之:“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没关系,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总有自己的理由,只是希望你以后做事能跟我商量一下,我会支持你的。你要知道,我永远都是站你这一边的。”   “赵意,谢谢你。”   在家人商量将宋桃之送入一中时,赵意是帮了她的,她在利用大人对他们俩关系的误会,而他配合了她的表演,没有揭穿他们并没有恋爱的事实。   “谢谢你帮我掩饰,让家人误会我们的关系,从而让我顺利留在三中。”   赵意目光清淡,表情坦然,“我没有掩饰。”   他转身,走了。   门被轻轻关上,没带走一片云彩,只留给宋桃之一个单薄轻快的背影。   宋桃之扔了药膏。   从冰箱掏出只冰棍吃了,才浇灭了心火。从地上拾起药膏,放到桌子上。   差点忘记了,赵意的本性。那家伙就是一只披了羊皮的狼,惯会装小白兔的。他没有掩饰,什么意思?那就是说他根本就是承认喜欢宋桃之了?   意料之中,却让宋桃之觉得憋屈。   一直都是她在主导,是她在把控与赵意的感情,什么时候变成他在主动、在主导了?他以为自己是谁呀?还说什么我会长成你的大树?谁稀罕。   宋桃之戴了一副墨镜去了学校,在校门口被教导主任叫住了,“同学,学校不许戴眼镜。”   宋桃之指了刚走过去的几个同学,“老师,他们都戴了眼镜。”   “我是说墨镜。”教导主任李刚,是个消瘦的中年男人,面相凶恶,在三中是人见人畏。   “老师,我得了青光眼,眼睛不能见光。”   “那把病历拿来,明天让你家长送过来。”   宋桃之服了。   爸爸这几天出差,妈妈早出晚归,根本就没发现她眼睛青了,若让他们知道了,这事就是事了。   宋桃之摘下眼镜,哭丧着脸,“老师,我眼睛青成这个样子,真不能见人。”   “人要学会认知自我,眼前青了也不算什么毛病,那些皮肤烧伤了,大小眼的,瘸腿的,鼻子歪的,不都好好的,没谁要把自己的缺点掩饰了?学生,就该好好学习,这些皮相上的事少想。”   嘎?宋桃之哑了,李刚老师的眼神有毛病吧,她这青眼是生理缺陷了?宋桃之哭笑不得。   “宋桃之,真的是你呀!”一个大嗓门突然来了一嗓子,吓了宋桃之一跳,李刚老师也错愕地没吭声。   宋桃之身后扑过来一个女孩,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那天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女孩瓜子脸,细眉长眼,嘴唇很薄,梳着辫子,露出光洁的额头,叫什么来着?   女孩对身后的另一个微胖的矮个女孩说:“这就是宋桃之,我们一中有名的美女。那天跟她一起的就是赵意,中考状元的赵意。对不对,宋桃之?赵意前天在我们学校操场打篮球来着。”   想起来了,女孩叫程桂芝。   “去去,都赶紧去教室,要上课了。堵在校门口什么样子,那个青眼的同学,不准再戴眼镜了啊!”李刚主任开始赶人了。   程桂芝做了个鬼脸。   宋桃之掏出一副平光眼镜戴上,“老师,这个可以吗?”   程桂芝嘴快,“李主任刚说了不许你戴眼镜,这也算眼镜啊!”   李刚咳嗽一声,“这个还是可以的。”   “宋桃之,你的眼睛怎么了?”   “青眼病。”   宋桃之与程桂芝并不熟,她应该是跟张玉红一个班级的,找张玉红时应该是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   “青眼病,那是什么病?”   “就是一种不能看男生的病,特别是长得清秀学习好的男生。”   “啊,好奇怪呀!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病呢?”程桂芝迷惘,“难怪那天你流鼻血了,是不是因为看见了赵意?”   她身边的女孩扑哧笑出声来,宋桃之忍俊不禁,也笑起来。   程桂芝满脸无辜。   都十六七岁了,姑娘,别装天真了,这不适合你。   对上号了,这位同学。   矮个女孩叫韩丽,是个声音很轻柔,带着一股磁性音质的女孩,她有一双大眼睛,微胖,个子较矮,但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和美式英语。开学便被选为学校广播室的播音员。   韩丽是个较为安静的女孩,笑起来脸颊有个浅浅的酒窝。   程桂芝说:“你们俩笑起来都有个酒窝,宋桃之你笑得好狰狞,没有韩丽温柔。”   宋桃之不敢笑了,这差点都破相了,还真是不能等闲视之。   程桂芝问韩丽:“你看见赵意了吧,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嗯,不过我觉得我们班长也很帅啊!”韩丽小小的酒窝梨花般漂亮,把她平庸的五官衬托得都美丽起来,“而且陆晨心个子高。”   又是个子高。   宋桃之忍不住又笑起来,这个用来打击了赵意数年的武器,看来并不只有她一个人会用。赵意若听见,还能不能那般淡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上课   教室教学楼的一楼,还没走进教室,便听见有人大喊“宋桃之,宋桃之”。   宋桃之寻着声音望去,在对面的教学楼一个窗户间找到一个黑脑袋,张玉红挥舞着手臂,还在喊,“宋桃之,我在这里。”   张玉红斗争赢了,如愿以偿上选了她喜欢的声乐,她的嗓门透亮,高昂清脆的声音不用扩音器就能传遍半个校园,宋桃之脸黑了。   教室里走出一个黑黑胖胖的男生,单眼皮像没睡醒似的,“你就是宋桃之?”他的声音也带着乡音,明显不高兴的样子,“你认识那个大嗓门?吵死了。”   不是针对我的,宋桃之看着男生有些熟悉的脸,惊喜地说:“你是陈福林。”   陈福林错愕地看向宋桃之。   “我猜的。”宋桃之赶紧加了一句。   吴红松在教室里向宋桃之招手,她们的座位在右边靠墙,挨着窗户。桌子上摞着厚厚的书。   开学第一天,都是新面孔,大家都很兴奋。   宋桃之坐下,便有前面的男同学回头过来打招呼,陈福林便坐在她们前面,同学是个瘦瘦的白面男生,他介绍自己说叫余义勇,说完迅速回头,耳根有点红。   从始至终,吴红松都静静地看着课本没吭声。   陈福林把手放在吴红松的书上,探头说:“一会儿要选班长,我们都选陆晨心,怎么样?”   “行啊!”宋桃之放好书包,整理书籍,一本本翻过去,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新书,这三年不好过了。她有基础,靠着成人的理解能力,一路顺风地读了小学、初中,但是到了高中,她要选理科,物理和化学便要重新开始,上辈子她可是选了文科的,不努力上医学院的理想怕是实现不了。   “课程表出来了吗?”宋桃之问吴红松,陈福林塞来文具盒,盒盖上贴着课程表,他的字迹有点小,笔画有点挤,字真心不好看。   陈福林说:“我抄的有。你们都是走读对吧?可以不用上早操,但是早晚自习还是要上的,冬天骑车来回会很冷的。”   吴红松说:“我想住校呢,可是学校不让。”   “住校有什么好的,不能出去玩。”   “陈福林,你怎么就惦记着玩了?难怪考不上一中。”以前他们也是很要好的朋友,宋桃之的口吻不由自主熟稔起来,说话也没那么客气。   陈福林略浮肿的眼皮耷拉着,“彼此彼此。”   吴红松推了下宋桃之,宋桃之莞尔。   说话间,陆晨心走进教室,陈福林对他招手,“晨心,过来。”   陆晨心绕过讲台,黑色的头发像是刚洗过,有点软趴趴地贴在头皮上,他的五官很立体,眼睛不大不小,常年带笑,挺直的鼻梁,唇方口正,他笑着走近,露出一口白牙。   “宋桃之来了啊!你们怎么坐这么偏,上课会看不清楚的。”他站在宋桃之桌前,低头间发丝遮住了眼睛,他伸出手指,拨开发丝,露出带笑的眼,“我坐你们左边,要不跟你们换个位子?”   “不用了。”吴红松先开口,声音异常坚定,宋桃之看了看余义勇挺直的脊背,摇头。   陆晨心低头看宋桃之的眼睛,“还青着呢!这么一大片,真是过意不去,本想去看看你的,但是学校事多,杨老师让我帮忙做花名册,领书,分宿舍什么的,就没走开。”   宋桃之觉得被他看过的眼睛有点发酸,她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陈福林说:“这是砸的呀,我还以为天生就长这样呢!”   宋桃之无语,吴红松莞尔,前面的余义勇肩膀抖了抖。   陆晨心拍了把陈福林的肩膀,“去去,你这眼神,赶紧给我换个座位,坐中间去,回头老师写什么都看不见。”   陈福林:“我哪里都不去,这里靠窗户,上课看看风景多好啊!”   有位男同学在门口喊,“陆晨心,杨老师喊你。”   陆晨心答应一声,迈开长腿,跑了出去。   宋桃之打量办理的同学,50个人的教室,做得满满当当,前面是黑板,还有人写了几个字“欢迎新同学”,教室后面有黑板报,上面还留着各色颜色各种字体的黑板报,教室有前后两个门,坐在后面的都是男同学,女同学十几个人,基本都聚到前面,有的在聊天,有的默然不语,有的在写字,有的看书。   陆晨心的座位便在中间靠右一组,离宋桃之就隔一个过道。   陆晨心座位后面,有个瘦高个的男生在唱歌,明玉花不时望过来,眼神与宋桃之碰到,羞赧一笑,低头。   男生在唱小虎队的《爱》,他的声音有些尖细,但字正腔圆,把歌曲的韵律和感情都唱了出来,所以很动听,宋桃之听住,“想带你一起去看大海说声我爱你,想给你最亮的星星说声我想你,听听大海的誓言,看看执着的蓝天,让我们自由自在地恋爱。”   歌曲画下最后一个音节,有男生吹起口哨,有人喊,“金峰,再来一个。”   “唱什么唱,都给我回座位上好好坐着。”一声暴喝从讲台上传来,众人鸟散,各自回到座位。   宋桃之看去,讲台上站了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脸颊消瘦,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小而亮,头顶稀疏几根黑发,下颚也留着几根黑须,他的音色很正,音质醇厚,带着一股从遥远天际传来的寂寥感,普通话说的这般好的,很难得。这便是高中一班的班主任杨永升了,将伴随大家走过高中岁月。   他是语文老师,很敬业也很有才华的一位老师。三中的老师都是从各地镇高中精挑进来的,师资力量不比一中差。   他语气严厉,但脸色并没什么生气的表情,宋桃之知道他,他一贯就是这张扑克脸,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稍有动容,即使是笑也是极少极少。   陆晨心已经回到了座位,他站起来,“现在我开始点名,大家听到名字就站起来,答应一声。”   陆晨心按着花名册开始点名,杨老师站讲台上,眼睛随着站起的人起起落落,他看的很认真。   宋桃之也专注地观察同学们,有的熟悉,有的完全陌生,即使对着名字都找不到丝毫熟悉感。   第一节课就是点名,选班长、学习委员等等,陆晨心理所当然当选了班长,他笑呵呵的,坦然接受,建议老师让大家投票选各种职务,杨老师断然拒绝,拿出个花名册看了一会儿,开始指定其他职务人选,韩丽是学习委员,金峰是文艺委员,还有团支书,组织委员,体育委员,宣传委员,纪律委员,各科课代表,小组长……   陈福林偏头向后说:“他是按成绩选的。”   宋桃之听到自己的题名,纪律委员?   宋桃之忽然站起来,打断老师的话:“老师,我当不了纪律委员。”   “嗯?谁叫你不举手起来说话的,有纪律没有?”   宋桃之赶紧道歉,“对不起老师,我就是爱冲动,没动脑子,我错了。”   学生们哄堂大笑,这是纪律委员?杨老师瞪了一样宋桃之,“那你当英语课代表。”   宋桃之欣然坐下,到底还是少不了一个职务,英语课代表这个还可以接受。纪律委员?宋桃之脑补前世的纪律委员,什么上课说话,有人写情书,有人逃课,有人装病,有人抄作业……都要打小报告的!   宋桃之坦然过起了新生活,重生后,除了人还都是那些人,很多事都开始变了,前世的她只有一个处长的爸爸,并不像现在这样有个即将上市的大公司总经理、市人大代表的父亲,所以得到的关注肯定没有现在这么高,她以前可是高中三年什么职务都没担当过的。   历史在改变,那就当成新生活过,不要再想过去。宋桃之给自己定好目标,在书页上写了两个字,“加油。”   下课时,陈福林抓起她的书看签名,赞叹,“宋桃之,你人漂亮,没想到,字也写的这么漂亮。”   这都是赵意的功劳。   若不是他总逼着她练字,她也没有这一手好字。不知道赵意在一中的生活会怎样,应该很紧张吧,他虽然聪明会读书,但也要付出努力的,当学霸并不轻松。   想起赵意,便有人提起。   坐在后排的两个女生,一个叫余梅,一个柳眉。   彼此介绍后,余梅问:“你们跟中考状元的赵意是一个学校的吗?他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那样,根本就不听课,不记笔记,就什么都会了?”   宋桃之扑哧笑了,“那是超人好不好?别听人瞎传,赵意很刻苦的,虽说没有头悬梁锥刺股,但也寒暑不缀,用功的很。”   “不是吧,都这样说啊!还说他的成绩早可以跳级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说一中老师已经决定让他上两年高中就参加高考的。”   这倒是真是,赵意在前世也是两年高中就参加了高考,第一次就考中了本省重点,但他立志上北大,便又读了一年,第二年去了北京。   “陆晨心也很厉害啊,不是说有一门耽误了没赶上考试时间,没考么,都能以这么高分数考到三中,若那一门参加考试了,岂不比赵意还厉害?”宋桃之把话题拉离赵意,虽然不想跟赵意有瓜葛,但是听人家八卦他,她还是不开心,毕竟是从小长大的朋友。   “我没考那门才占50分,就算考满分,也没赵意的总分高。”   陆晨心探过脑袋,加入到聊天。   “那也很高了。”说话的是余梅,一张瓜子脸,巴掌大的,五官很精致,鼻子边长着颗黑痣,说起话来嘴角一翘一翘的,“班长,咱们坐的这么近,可说好了,你要辅导我呀!”   陆晨心点头,“那当然的,我们互相帮助。”   另一个女生柳眉问:“陆晨心,你怎么这么大意,没赶上考试呀?” 柳眉是个白白胖胖的女孩,家也是城里的,不过初中在二中附中读书,跟宋桃之他们不认识,她一向笑眯眯的,老好人的样子。   陆晨心抓抓头发,“我就犯困,想睡一会儿来着,可没想到一觉睡过了。醒来往学校跑,到了才知道已经开考半个小时,监考老师不让进考场了。”   “你在哪里睡觉啊?”   “学校对面的山沟里,那里凉快。”   陈福林说:“学校当时都疯了,发动所有老师找他,找遍了整个校园都没见他。你们都不知道我们班主任拿到成绩时,气得鼻子都生烟了。”   几个女生都笑起来,陆晨心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也不想的么。”   其实,真相并不是这样,明玉花与陆晨心同村子,那天考试陆晨心还在家帮忙干农活,家里没手表,他估摸着时间去考试,错过了考试。   吴红松说:“未尝不是好事,若不是错过了考试,我们还不能有这么个班长呢!”   “对对,学霸都去了一中,总得给我们留一个,不然以后题不会做,总不能总去问老师吧?”余梅很上进,想的都是学习的事。   说着,程桂芝过来,“你们在说赵意吗?宋桃之跟赵意关系最好了,你们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她,保准她连赵意穿什么颜色内裤都知道。”   宋桃之黑线。 作者有话要说:     ☆、被烫了   杨老师上语文课,他的声线是真好,读起课文来带着诗意的韵律感,让人沉醉,如漫步在林间小道,如夏日清凉泉水,只不过这想象要闭着眼睛,千万不能看他那冒着有光的脑袋。   以程桂芝的话说,这是“聪明的脑袋不长毛”,要想有学识,就必须把头发掉光。   余梅便笑话她,“你把头刮光了,就聪明了。”   宋桃之有点心不在焉,程桂芝的那句关于赵意的话震慑了一群人,大家都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吴红松说:“上课了。”大家趁机一哄而散。   陆晨心会不会误会?   这根本就没法解释。   “宋桃之,起来念课文。”   宋桃之唬一跳,站起来,差点忘记了杨老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就点过一遍名,他几乎把全班的同学都认全了。宋桃之在开小差,是逃不过杨老师的火眼金睛的。   宋桃之念了两段,很顺畅,杨老师叫他坐下,又喊韩丽来念。这样往复几次,提了不少问题叫人起来答,两堂课下来,几乎把五十个人全部叫了个遍。   全班同学都震惊了。短短的时间内,杨老师把五十个人几乎认全了,这是什么特异功能?就连重生的宋桃之,都没法认全全班同学。   下两节课是英语,两节课间的休息时间比较长,有十五分钟。   刚熟悉了的同学聚一起聊天,余梅说:“杨老师太厉害了,记性怎么这么好?我要是有他这记性,还愁学习不好?”   陈福林说:“你这辈子拍马也赶不上。”   陆晨心:“陈福林你别这样说,每个人的特长不一样,余梅的化学好,中考考了满分呢!”余梅当选为化学课代表,可不是杨老师随便选的。   余梅脸上放光。   程桂芝也趴了过来,宋桃之真怕了这姑娘。   吴红松起身:“宋桃之,我们去厕所吧!”   两人去厕所,吴红松说:“要不嘱咐程桂芝几句,叫她不知道情况,别乱说话。她今天的话太不合适了,别一开学,大家都以为你在谈恋爱。”   宋桃之吓一跳,“就说一句我跟赵意熟,谈恋爱至于么?”   吴红松浅笑,“也只有你自己认为你跟赵意不是早恋,听说赵意自己都承认了。”   “你哪里听来的呀?”宋桃之不信,家里人的商议不至于传出去呀?   “我也是听一中同学说的,说昨天赵意去学校报道,被吕宴宴堵住了,塞了他情书,赵意当时就还了人家,当真很多人面说他有女朋友了。”吴红松眨巴眼睛,“你说,谁是赵意女朋友?”   宋桃之黑脸。难怪程桂芝满脸兴奋地盯着她,这话怕是传遍了。她和赵意本来交好,就已经够让人侧目了,哪里还架得住这流言?特别是赵意本人的默认?   宋桃之真有敲破赵意脑门的冲动,让他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掉几滴眼泪才好。   “这坏小子,我非找他算账不可。”   话虽如此,但终究是没法辩解的。   清者自清。宋桃之只能安慰自己。   就算在前世,她在感情上其实一直也是个被动的人,没什么发言权。懵懂青春期,她其实是喜欢陆晨心的,但两人碍于各种原因并未宣之于口。后来陆晨心未上大学,宋桃之与赵意在一个城市读书,赵意自小便对她好,她也就习惯着他的存在。等两人大学毕业,赵意向她求婚,两人顺理成章就在一起了。   这期间没有什么轰烈的爱情故事,一切都跟赵意的性格一般,行云流水般,清淡、平和,温吞的白开水般,就走到了婚姻。   婚后的生活有过一段甜蜜,但一切在陆晨心出现,宋桃之流掉第一个孩子之后开始变了。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改变,总之,她与赵意各种矛盾突然就出现,赵意开始夜不归宿,逢场作戏的事也渐渐多了。而她埋头在照顾陆晨心的病中,忽略了许多的事实。例如,赵意对陆晨心的在意,例如赵意对孩子的喜爱……   至于现在,宋桃之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感情,即使认为自己最终还是最喜欢陆晨心,但是她依然彷徨、犹豫。她只是知道,不想跟赵意再有感情纠葛,但偶尔也会反思,前世的错误真的只是赵意造成的吗?她宋桃之在其中又做了多少推波助澜?或者是伤害对方?   一切,总归是错过了。是要弥补,还是重新开始,这都是个变数。   现在的状况,好在她与赵意并不在一个学校,就算有什么流言,也不会太荒唐。   回到教室,宋桃之便觉得余梅他们看她的眼神多了些东西。她已经不想问了。   中午放学,离家近的同学都骑着自行车回家吃饭,宋桃之没回家,阿姨回来了,她不能回去被她发现眼睛青了。   学校有食堂,住校的同学拿了饭盒去打饭,宋桃之站在教室门口,有点不知所措,她没有饭盒,也没饭票。   陆晨心从教室出来,站在她旁边,“宋桃之,你不回家吃饭吗?”   宋桃之摇头,“我不回去,学校食堂怎么打饭?有饭盒吗?”   “你要去食堂吃饭?学校不提供饭盒,都是自己带的。”陆晨心举着自己的白瓷饭缸,“要不,你用我的饭盒吃?饭票我有,带你去打饭就好了。”   “这不好吧,那你怎么办?”   “我没关系,一会儿陈福林吃完了我再吃。”他见宋桃之犹豫,“我的饭缸子洗得很干净的,还是新的,就用了两天。”   他笑起来,特别的坦诚,露出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   宋桃之不是洁癖,以前在学校食堂吃饭也常用公共餐具,所以并不是很介意用陆晨心的饭缸子。   陆晨心带着宋桃之去食堂,食堂黑压压的都是人,这场面宋桃之是经历过的,倒没多大诧异,这年头孩子学习压力重,赶时间赶的厉害,大家都抢着吃饭,吃完赶紧回教室看书,或者去玩会儿,时间不会花费在细嚼慢咽上。前世宋桃之吃饭很快,便是在学校这个氛围里养成的。   陆晨心说:“你站这儿等着,我去帮你打饭,对了,你喜欢吃什么?”   宋桃之摇头,“随便,蔬菜就好。”   “食堂就是不缺蔬菜,你要吃肉就麻烦了。”陆晨心迈开长腿挤进排队的人群。   宋桃之看着他穿着白色的短袖,背上湿漉漉地汗湿了一片,裤子有些肥大,穿着一双旧球鞋,四六开的流行发型很是醒目,只见他笑盈盈地走到队伍中间,与一个女生交谈了两句,便站到了队伍中间。他高高的个子在人群中很是醒目,偶尔与身后的女生交谈几句,眉目清朗,笑容宴宴。   宋桃之站在食堂门口发呆。   一个小个男生端着饭盒小心翼翼出来,不想后面被一个高个男生一撞,身体不由自主往前扑去,待宋桃之发觉,半缸子的饭已经扣到她的衣襟,白绿黄的汁水顺着淡粉色的衬衫衣摆滴答低落,宋桃之觉得肚皮烫的发烧,赶紧扯开衣襟。   小男生俯身追着他的饭缸子,“哪个混蛋,把我的饭摔了。”   “是我,怎么地?”高个男生举着一个不锈钢饭盒,挤到宋桃之跟前,露出一口白牙,黑黝黝的脸上堆笑,大嗓门说:“哎呀,真是你,宋桃之。”   宋桃之扯着衣摆看向大嗓门,“杨松?”   “嘿嘿,是我。听说你也考进三中,我本还不相信呢,刚才看着像,还真是。”   杨松上初中后便与宋桃之等分开,上了镇中学,没想到这里重逢,见到老朋友,宋桃之还是挺欢喜的,但这是聊天的时候吗?“你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乱挤什么呀!”   小男生捧着饭盒,哭丧着脸,噘嘴,小声说:“赔我的饭。”看到杨松人高马大的,他也不敢出声,委屈的几乎哭了。   杨松拍了把小男生的肩膀,“哎呀,哭了?不就是一盒饭么,再打一份不就是了。”   小男生脚步踉跄,差点没被杨松拍倒,宋桃之扯着衣襟,觉得肚皮上被烫的地方火辣辣的,“好了,杨松,你别吓唬人家了,把你的饭给人家,你跟我走,我们别站食堂门口挡路了。”   “哎。”杨松挠头,把饭盒塞给小男生,“拿去吃吧,别哭了。回头来高一(四)班找我,我叫杨松,记得把饭盒洗干净,不然我揍你啊!”   宋桃之哭笑不得,问杨松:“你带纸巾没有?”   “我哪里有那玩意儿啊!”   杨松的嗓门真大,震得宋桃之耳膜发胀,杨松回头见小男生跟着,“喂,爱哭鬼,你叫什么名字?带纸了没有?”   小男生从兜里摸出一团皱巴巴的纸,“作业本的纸,行、行吗?”   他的眼神颤巍巍的,发抖的样子,我见犹怜,杨松皱眉,“看着你这样子怎么这么面熟呢?这小眼神,别这样看我。”   宋桃之扑哧笑了,这男生的眼神跟小时候的赵意蛮像的,小鹿儿般纯净、清澈,但比赵意多了几分卑怯,赵意虽然羞涩,但从来都是风淡云轻、坦坦荡荡。   杨松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赵意,赵意也不骂他,就用那清亮的眼睛盯着他,盯的他全身发毛,立马就乖了。   杨松扯开纸团,“就用这个马马虎虎吧,宋桃之你擦擦。”他打量宋桃之的衣服,啧啧摇头,怒视小男生,“你怎么走路的,这么大缸子饭都砸人身上,不知道这大热天能烫死人啊!”   小男生瑟缩了下,差点想躲到宋桃之身后。   宋桃之用那团纸勉强把沾在衣服上的饭菜擦掉,汁水从上衣到裤子,她觉得脚背有点疼,一看果然是滴到袜子上,她今天穿着白色低跟船鞋,肉色丝袜,腿上也有点火辣辣的。   “杨松,你别吓唬人家了,不是你推他,他会往前扑么?”宋桃之脸色发苦,往食堂边的水池子看去,这得用冷水浇浇啊,不然会起泡的,可是那边也挤满了人,这烫的地方都在肉上,不好掀开衣服吧?   杨松讪笑,“你烫伤了没?那现在怎么办?”   “要不,回宿舍,女生宿舍有水房,去那里用冷水擦擦吧!”小男生怯怯开口,见杨松又瞪起眼睛,“我、我叫陈小亮。是高一(一)班的。”   对,忘记了女生宿舍,可是她跟住校的女生不熟啊?   正为难间,陆晨心挤出食堂,举着饭缸子喊宋桃之,“宋桃之,你怎么跑了?”他跑过来,手稳稳地端着饭缸子,满面的笑容在见到一身狼狈的宋桃之后,变为疑惑,“这是怎么了?谁把饭倒你身上啦?烫到了吧?”   一开口水平就不一样,杨松搞了这么久才发现她被烫了,陆晨心把饭缸子塞给陈小亮,“陈小亮,你帮我拿着。这得用冷水敷敷。”他往水池子那边一扫,“这里也没法弄,人太多,你不住校,这样吧,我找个女生带你去女生宿舍。”   他转身又跑进食堂,一会儿拉了个女生出来,是明玉花。   陆晨心等跟着宋桃之走到女生宿舍门口,还不忘吩咐,“明玉花,你让宋桃之把衣服脱了,最好是洗个冷水澡,她不住校,东西都不全,就用你的吧!”   又对宋桃之说:“你将就一点啊,女生都爱干净,东西不脏的,总比烫伤了强。”   杨松说:“真啰嗦。”   陈小亮端着两个饭盒,有点吃力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卦   明玉花带着宋桃之进了宿舍。   这会儿学校的住宿条件还不好,十个人住在一间屋子,空间很小,床和床之间勉强过人,靠门的通道宽一些,放了两张桌子,站了两个女生边吃饭边说话。   明玉花的床铺靠墙里,宋桃之站在门口,明玉花去拿放在床底下的盆和毛巾,她记得宿舍水房在东边,“明玉花,我先去水房找冷水啊!”烫的时间有点长,她真怕起泡了,肚皮、腿上还有脚背有几块地方都火辣辣的疼。   宋桃之跑进水房,里面有几个女生在洗衣服,也有洗饭盒的,宋桃之也顾不上害羞,扒开衣服看烫到的地方,肚皮上火红的一片,宋桃之用手点了下,火辣辣的疼,她用手沾水擦到皮肤上,疼的龇牙。皮肤灼烧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宋桃之犹豫了下,干脆扒开裤子瞧瞧,刚解开裤带,身后有人说:“这不是宋桃之么,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是余梅与柳眉,明玉花拿着盆和毛巾进来,“宋桃之被饭烫了。”   宋桃之顾不上跟她们寒暄,问:“这里没有单独的洗澡间吗?”   明玉花指着墙角,“挂着帘子的那边就是,要擦擦就去那后面,要洗澡的话要去澡堂。”   宋桃之早看见那帘子了,半旧的不见原本颜色的防水帘子,拉上隔出靠墙的一面,里面有人影在晃动,应该是怕热的同学在擦拭身子。   “好吧,我去用冷水擦擦。”宋桃之接起明玉花的盆和毛巾,顾不上卫生了,“借你的东西用一下,回头我给你带新的。”   “不用,不用。”明玉花摆手。   宋桃之进了帘子里,一长条,没什么东西隔出单间,有两个女生脱光了衣服,用毛巾擦拭身体,一边擦还一边说话。   宋桃之赶紧避开目光,背着两个女生脱起衣服,她还穿着胸衣和内裤,四处看看,衣服也没地方搁,只好从帘子后探出头,看到明玉花还在,便喊她帮着拿衣服。   宋桃之用冷水沾湿了毛巾,擦到发红的肌肤上,凉飕飕的,滚烫的灼烧感消除了一些,这皮肤自小就被她护理的很好,雪白雪白的,就像粉红皮嫩的花瓣般娇贵,这么盒饭烫了下,便受不了。   腿上和脚背上的还好点,没那么烫,就是肚皮烧得受不了。   身后两个女生已经穿起衣服,出去了。   宋桃之听见两人对话,“这谁呀,皮肤真好。”   “我们班的美女,你都不认识?听说家境很好,身上香喷喷的,跟我们可不一样。”   女生声音很低,可就隔了一道帘子,怎么可能听不见。   “这还美女,青眼美女?你们什么眼神呀!”   “听说那是篮球砸的。”   “明玉花,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跑宿舍来了呀?她不是城里人不住校的么。”   “被人用饭烫了。”明玉花言简意赅。   “真是娇贵,一盒饭能有多烫啊,值得着急忙慌地跑来擦冷水?我小时候火炭掉脚背上,都没事呢!”   “谁跟你皮糙肉厚的呀?人家说不定天天用牛奶泡澡呢,那皮肤能跟你比?”   “还牛奶,你用过吗?怎么知道能让皮肤变白。”   两女生互相挤兑,笑起来。   “……牛奶算什么呀,有本事用人奶呀!慈禧不就用人奶泡澡么。”   宋桃之暴汗。   有女人在的地方,就不能缺少八卦。   “你们觉得她漂亮么?就是白点,我觉得一般啊,还没有邬红梅漂亮。”   邬红梅,宋桃之是记得的。皮肤不太白,但五官精致,特别是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笑起来有点狡黠,有点俏皮,两根大辫子及腰,为了这两根辫子,跟李刚老师较劲了三年。学校提倡女生都留短发,省出打理头发的时间,还有说法是头发长了吸营养,会让女生脑子更不好使。   “可班长就盯着他瞧,邬红梅跟他搭讪,他还淡淡的。听说他们男生要选班花呢!”   “她胸比较大。”另一个压低了声音,但宋桃之还是听见了。   瀑布汗。   “胸大有什么用,学习好才最重要。”这个是余梅,在洗饭盒,一直没走。   “胸大无脑,嘻嘻。”   明玉花瑟缩了下,勾起肩膀,柳眉看了眼明玉花,轻轻地说:“别乱说。”   余梅注意到明玉花,“明玉花,我们不是说你呀!你胸大,挺好看的,再说成绩能进一班,那都是优秀的,脑子肯定也好使。”   宋桃之勾起嘴角,这些女孩子,真是八卦,才开始三天,都注意到这些个了。   说起胸大,明玉花绝对排年级第一,她身材是真好,高个、大胸,腿直,来自农村,可能是干农活的原因,身材是那种健康的富有弹性的条儿,充满青春活力,但就是有点怯场,总低着头,一副怕人的样子。   这些年,宋桃之很注重保养,健身、美白、丰胸、练身型,加上五官端正,比起同龄的孩子的确气质不一样,有种脱俗的美感。   柳眉说:“余梅,你这话说的……”   余梅嘻嘻一笑,推了把明玉花,“你怕什么呀,就该学点宋桃之,总把胸挺得高高的,腰板直,肩膀平,挺胸收腹。”   宋桃之已经无力了。   她洗了几遍冷水,觉得皮肤还是烧得慌,帘子里也没了人,干脆脱了内裤,用冷水从腰往下淋水。随着水声加大,她已听不见几个女生的八卦了。   宋桃之冲完,喊了明玉花拿回衣服穿上,明玉花犹豫,“宋桃之,要不你换我的衣服吧,你这都脏了。”   她的身量与明玉花差不多,衣服应该合适,宋桃之犹豫了下,便决定了,“那也行,谢谢你呀!”   “不用谢,应该的。”明玉花把衣服递给宋桃之,“你就把脏衣服泡盆里吧,你等一下。”   明玉花没一会儿便跑了回来,还喘着气,递给宋桃之衣服,“这个行吗?”   递进来一套宽大的桃红色短衣短裤,质地很柔软,“行,挺好看的。”不是被说胸大么,这衣服够宽松,把胸型全遮住了。   宋桃之又洗了把脸,理了理头发,齐耳短发,也有点热湿了,这秋老虎厉害着,天还真热。她端了盆走出去。   那两个笑话宋桃之的女同学在蹲着洗衣服,余梅与柳眉洗完碗正要出水房,看见宋桃之出来,便站住脚,余梅说:“宋桃之,你的脸红扑扑的,真跟桃花似的,擦了腮红呀?”   “遗传。”宋桃之简单回答,胡晓群也这样,脸蛋永远带着点红晕,就像天生的胭脂,衬着白色皮肤,便给人粉嫩粉嫩的感觉。   明玉花带来了洗衣粉,“把衣服泡着吧,我帮你洗了呗!”   “不用,不用。”宋桃之哪里能让她帮着洗衣服,“用你的东西,穿你的衣服已经够麻烦了,这可不用。”   明玉花便扎手站在一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眉说:“宋桃之,你还没吃饭吧?我那里有方便面,如果吃的话,一会儿到宿舍来拿。”   “好的,谢谢你呀!”宋桃之道谢。柳眉是那种寡言沉默的女孩,但擅长察言观色,很会做人。   宋桃之把衣服泡上,擦了额头汗水对明玉花说:“明玉花,我们先回宿舍吃点东西吧!衣服先泡着。”   “好的,你烫的地方怎么样了?还疼么?”只有宋桃之和明玉花两人面对面,明玉花放松了许多,也敢抬起头来了。她看着宋桃之,眼珠子黑黑的,挺大,挺温柔。   宋桃之隔着衣服摸了下伤到的皮肤,“还好,不是很疼了。我一会儿去学校外面买盒烫伤膏。”   “我去买吧!”明玉花把宋桃之送到宿舍,“柳眉买了一箱子的方便面,你就凑合吃点,我出去买药,一会儿就回来了。”   宋桃之拉住她,“你好像没吃完饭吧?吃完了再去,我们一起。”   “我早吃完了,就饭缸子没洗了。那个一会儿就刷了,真没事,我去吧!”   宋桃之拍脑门,“钱在书包里,我现在没钱呢!”   “我有呢!”明玉花笑起来,嘴角有个浅浅的酒窝,“回头再给我就是。”   宋桃之就是欣赏她的坦诚,也笑起来,“那好吧,你走小路,有树荫,别晒着了。”   一个黑瘦的女孩说:“你们怎么都有酒窝呀,韩丽也有。”   宋桃之听出来了,这是刚才在水房说闲话的两个女孩之一,有点面熟,想不起名字。   柳眉拉起宋桃之,“这是张晴,宋桃之,你干吃方便面还是泡着吃?”   “泡着吧!”宋桃之没有矫情,上了一上午的课,还真是饿了,如果不吃东西,这下午可熬不下去,高中的课程可不简单。   柳眉细声细气地说:“那张晴,把你的开水借一点我,好吗?”   张晴薄薄的嘴唇一撇,“随便。”转身,抓了本书翻了翻,低声嘟囔,“自己有嘴干嘛不说,让别人开口。”   宋桃之当然是听见了,她对张晴说:“张晴,你翻的英语书吧?听说你英语语法特别好,回头教教我呀!我语法就不太好。”   张晴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这时候的学生怎么矫情,都脱离不了学习,最关注的还是学习,特别是读高中的女生,从乡下考出来,压力就更大,重男轻女不是一个地方的现象,能让女孩读高中,家里人也是发了狠心的,若再不用心读书,谁心里都过意不去,所以大家读书都很拼。   三中的生源本就是从一中截下来较差的那一截,换成三中没成立的时候,这些学生都市重点高中一中的优秀生,学习都不差,脑子也不会太死板。说起学习一个个都两眼发光,不管这光是兴奋的还是绝望的。   宋桃之记起张晴,前世的英语课代表,语法学得特别棒,语感也不错,就是口语差点,自小没练的缘故,加上乡村老师发音不准,也教不出口语好的学生。后来在某高校当了英语老师。   张晴合上书,黑黑的脸蛋上有了点喜色,“我语法也不是很好,听说你口语很好,回头我们一起练口语,怎么样?”   “No Problem.”宋桃之甩了句英文。   张晴放了书,主动拿起热水瓶,要帮忙倒水,宋桃之哪里肯让她动手,赶紧接了去,见柳眉把方便面放进饭盒,她便倒上开水。   这会儿方便面的佐料也很简单,就一包盐,宋桃之撒了小半包,盖上盖子,坐在柳眉床上,与她们聊天。   无非是说中考成绩。   正说着,明玉花回来了,满脸的汗,她一手抓着个白瓷饭缸子,一手拿着管药膏。   她白皙的脸颊微微发红,还喘着粗气,放了饭缸子在桌子上,把药膏塞给宋桃之,“药膏是杨松买的,饭是陆晨心刚从食堂新打的。”   宋桃之愕然,“他们还在门口?”刚进来的时候,那几个的确跟到女生宿舍门口的。   “是的啊,我们也没让他们走,他们可不就等着呢!”   宋桃之恨不能拍自己一巴掌,重生七八年了,怎么还总以后世的心态看待这个年代,这时候的孩子都多单纯啊,是啊,没让他们走,他们怎么会走? 作者有话要说:     ☆、棍棒教育   宋桃之端了饭盒出了宿舍大门,一眼便看见三个高矮不一的男生站在树荫下,陆晨心双手拢着头发,热得满脸通红,陈小亮默默地坐在树下四季青花坛的台沿上,膝盖上还放着个饭缸子,杨松不耐烦地踢四季青树。   看见宋桃之出来,三个人都不动了,齐齐看向她。   宋桃之迎过去,把饭缸子递给陆晨心,“我在宿舍泡方便面吃了,这个还是你吃吧!还有杨松和陈小亮,你们都回去吧,赶紧吃饭,马上要上课了。”   陆晨心放下手,看着宋桃之,担忧地问:“烫的厉害吗?”   杨松大着嗓门说:“药膏擦了吧?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桥头药店买的,我们学校这边还没药店。”   宋桃之奇怪地问:“没自行车么?你干嘛跑步去?”   杨松愕然。   陆晨心笑起来,“他学体育的,跑步正好当功课了。”   杨松瞪陆晨心,陆晨心根本不在意,陈小亮被他眼风扫到,又瑟缩了下。   宋桃之赶他们,“行了啊,我没事,你们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女生宿舍门口,没见人来人往的,都对你们行注目礼吗?”   “怕什么呀,我又不是不能见人,他们随便看。”杨松的嗓门震得树叶都落了几片,宋桃之捂着耳朵。   “杨松,你小点声说话不行啊?”   杨松嘿嘿笑,“你这嗓门也不小啊!中气十足,行,没事我就放心了。回头赵意那小子知道了,又得瞪我,我就怕那家伙瞪眼睛,瞪的人莫名其妙,怪怕人的。”   宋桃之黑脸,提什么不好,提赵意。   “对了,放学我跟赵意约了打球,要不要跟他说,你被烫了的事?”   “不要!”宋桃之要崩溃了,她瞄陆晨心,侧着脸看树干,似乎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宋桃之回宿舍,有点垂头丧气,这才开学三天,怎么就跟赵意脱不了干系呢?这还不在一个学校,要在同一个学校,可怎么是好?   几个女生还在说成绩的事,见宋桃之进来,余梅问:“宋桃之,听说你学习很好啊,应该能考进一中的,怎么考到三中了?”   宋桃之坐下吃面,一根一根扒拉着,没胃口。“考试时感冒了,没发挥好。”   张晴问:“听说你跟中考状元赵意很熟,他学习真的那么厉害?”   又是赵意。   柳眉说:“让宋桃之把面吃完吧,我们也该收拾回教室了,要打预备铃了。”   宋桃之感激地看了眼柳眉。   几个女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还在聊天。   余梅说:“学校也真逗,按成绩分班,在一班的都是学习最好的,二班其次,三班和四班就是艺术生了,都是准备考高职的。”   她们几个都是一班的,所以都是前五十名的学生,在原来中学都算是尖子生,一中是全市排第一的重点中学,升学率最高,但像三中生源也不差,第一届参加考高,算上高职生升学率都超过一中了,只不过招生少,择校重点都在高职或者定向生。像其他的中学,二中啊,三桥附中,城镇中学,升学率就低了。   余梅说着搞笑,但话里话外无不是炫耀,来等张晴一起走的郭晓梅,便是水房说闲话那个女孩,戴着一副很厚的黑框眼镜,眼睛很小,宋桃之看那镜片厚度,度数怕是不低,她嘴唇很薄,瘦瘦的,皮肤有些发黄,脸色便很不高兴。   “我中考时中暑了,发挥不好,不然进一中十拿九稳的,连老师都说郭晓梅若考不上一中,那我学校就没人进一中了。”   余梅讥笑一声,鼻翼上那颗小黑痣也似小精灵般跳了跳,她薄薄的嘴唇裂开好看的弧度,眼睛也眯起来,拖长声音说:“是喽,反正考不上一中都说有理由的。我要不是中考时脑子突然短路,说不准还能得个中考状元呢!”   郭晓梅扯了张晴的胳膊,气呼呼地走了。   柳眉拉了余梅,“少说两句,才来没两天,别就跟人吵起来了。”她俩来自一个中学,郭晓梅和张晴也来自同一个中学,所以一开学,便各自找伴儿,自然地走在一起了。   宋桃之莞尔,女生宿舍故事就是多。   宋桃之吃了几口,便不吃了,把剩下的面倒进垃圾桶,去水房洗饭盒,柳眉跟着说她要洗,宋桃之不肯,最终还是柳眉妥协了。   宋桃之走进水房,便看见明玉花正涮衣服,那粉红色的可不是宋桃之刚换下的?   “哎呀,明玉花,我自己来洗呀,你怎么给洗了?”宋桃之走前去,拉住明玉花的手,“我自己来,真是谢谢你。”回来便没看见明玉花,原来洗衣服来了。   “没关系,都洗完了,不过有油渍,洗衣粉洗不掉,你回去用洗洁精洗搓一下。”明玉花憨厚地笑了,脸上还有溅了的水渍。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总之,谢谢你啦!”宋桃之深知明玉花的为人,前世她们便是要好的朋友,多年都没断联系。后来,与陆晨心重逢,也是明玉花给的联系方式。   明玉花把衣服拧干,“宋桃之,真是不好意思,上次把你脸撞的,这会儿还青着。”   “没事,没事。”宋桃之摸着眼眶,心有余悸,“今天很谢谢你呀,用你的东西,还穿了你的衣服。你看,现在你把我的脏衣服也洗了,我们要不扯平吧?”   明玉花点头,略厚的唇绽出笑容。   洗完衣服和饭盒,余梅和柳眉结伴,宋桃之便于明玉花结伴,一起向教室走去。明玉花与陆晨心中学一个班,他们了解颇多,宋桃之也想从她那里得到更多陆晨心以前的情况。   宋桃之隔着衣服摸了摸灼烧的皮肤,冲了凉水,又擦了药膏,凉丝丝的,红还是红,但是烧得没那么厉害了,想来是不会起泡了。   校园的花圃里种植着大片的月季花,深红、浅红、粉红、桃红、紫红、粉黄、粉白各种颜色,开得灿烂。清香味儿扑鼻而来。   宋桃之打了几个喷嚏。   明玉花说:“你不会要感冒吧?今天冲了那么久的冷水,虽然天还热,但早立秋了,水开始凉了。要不,我们回去换套衣服吧,你别穿短袖短裤了。”   宋桃之眯眼望着头顶树枝间白晃晃的阳光,“算了,都打预备铃了,教室人多,热的很,应该不会感冒。”   这会儿上课还用的夏令时,下午两点上课,提前十分钟打预备铃,这会儿还有很多走读生骑着车冲进校园。   李主任站在大门口的岗亭阴影下,拿根棒子,虎视眈眈地看着晚来的学生,不时看下表,如果没记错,如果预备铃打了五分钟还有人进学校,李主任的棒子说不定就会敲到他腿肚子上,他揍人是不分男女的。   这会儿刚开学,高一新生还不知道李主任的厉害,所以拖拉到预备铃打了才来。   明玉花说:“李主任好凶,怎么还拿跟棍子,难道要打人?”   “当然会打,不信你等着看。”   说话间,李主任便拦住了几个学生,其中一个梳子辫子,明显是女生,但李主任眼睛都不眨,一人腿肚子给了一棍子。   一位男生喊了一声,又挨了一棍子,剩下几个赶紧不敢吭声,灰溜溜推着自行车进了校门。李主任还在后面喊,“给我跑快点,以后再踩着点来,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明玉花满脸不忍,扯了宋桃之,“赶紧走吧,别被他看见了,也打我们两棍子。”   “等会儿,有个熟人。”宋桃之走到树荫下等了等,张玉红推着自行车满脸通红地跑过来。   大嗓门都低了下去,“宋桃之,呜呜,我挨打了。好疼。”   宋桃之拍拍她的肩膀,“节哀顺变。”   李主任扯着嗓门喊,“那几个站树下的同学,还不回教室,等着挨棍子呢?”   宋桃之也不敢站着了,与张玉红道别,“放学等我一起。”   张玉红跳上自行车,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成熊猫眼了?哪里买的衣服,好丑。”   “说来话长。”宋桃之与明玉花拐进左边水泥道,对张玉红挥手,“快走吧,放学再说。”   明玉花说:“衣服是我姐姐给我的,挺丑的。”   “张玉红没什么眼光,你别理会她。这衣服挺好,穿着特别舒服,买衣服就应该以舒适为主,你姐姐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   明玉花开心起来,“你真会说话。”   宋桃之回一笑,两人进了教室。   这会儿的高中生,高考难度大,学习也异常的辛苦,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描述是真实残酷的。学校也很拼,对学生要求严厉,像李老师这样拿棍棒教育的不在少数,家长即使知道了也很少干涉,会认为老师都是为了学生好。   学校六点出早操,六点半上早自习到七点半,半个小时吃早饭,八点准时上课,到十二点,四节课,每节课四十五分钟,中间有四十分钟做广播体操的时间。   下午也是四节课,夏令时两点到五点半,七点开始上晚自习,住校生上两节,到九点可以回家,也可以继续上到十点,住校生必须上到十点,才可以回宿舍休息。学校还会延迟一个小时熄灭教学楼的灯,如果刻苦,还可以继续复习一个小时。冬令时,下午时间会提前半个小时。   都是精力四射的年龄,哪里能安分地呆在教室?马上就打上课铃了,教室里还闹哄哄的,下午是化学和历史。   宋桃之翻开化学书,苦脸,前世就是化学不好所以读了文科班,这一世再不能跟化学老师闹别扭,让自己成绩差了,可是看上去真的好难,满篇的公式符号化学反应看得宋桃之头晕眼花。   吴红松问:“你怎么换了衣服?”   陈福林扭头说:“她被陈小亮把一缸子饭扣身上了,据说被烫伤了。”陈福林耷拉着厚眼皮,小眼睛上下看宋桃之,“看不出来呀!”   宋桃之用书敲了下他脑袋,“要你看?”   “怎么回事?”吴红松又问了一句,“不严重吧?”   “还好,就是皮肤有点发红,烧得慌,不过我冲了凉水,又擦了烫伤膏,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陈福林摸着头,闷声闷气地说:“宋桃之,你别打我的头,我奶奶说……”   “男人的头,金贵着,不能随便打,特别是女人,更不能打头上了。”宋桃之听惯了这论调,学着陈福林的声音来了一句,吴红松也咯咯地笑了。   陆晨心探头过来,“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真没什么事。若真烫伤了,陈小亮怕是要哭了。”   陈福林黑着脸转过身子,不理他们。   余义勇居然转过头,看了眼门边陈小亮座位那边,“陈小亮中午已经被那个大个子吓哭过了。”   陆晨心皱眉,“杨松怎么这样,放学我找他去。”   宋桃之叹气。跟杨松讲道理,效果肯定不好。   杨松小时候便皮,长得黑壮、黑壮的,到了青春期,猛长个,五大三粗的,他是以体育特长生招进来的。不是说学体育的就头脑简单,只是他从小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除了吃的玩的,什么也不在意。小学那些年,他也就还听点赵意的话,也不敢惹宋桃之,因为被宋桃之打哭过。   但杨松最怕的却是刘文娟。这且不论。   他跟他妈一个脾气,只爱拳头不爱讲道理,个子大,在外也没吃什么亏,自然养成傲娇脾气,动不动用拳头说话。   宋桃之:“我去找他说吧,他就那脾气,直性子,你们跟他也不一定能说通道理。”   “那不行,我必须得找他,我们班的同学怎么能被人欺负呢?”陆晨心固执起来。   “嗯。”余义勇居然附和了一声。   差点忘记了,这几个人是死党,最护短了,以后校园打架什么的,没少他们的影子。   搞不好,要打起架来,这可不行,宋桃之还待说话,化学老师走了进来。   她收起心思,还是专心上课吧!等放学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会议一整天,晚上继续,真没时间更新   ☆、打架   上了两节化学,宋桃之是头昏脑涨,还好有两节历史课调节,历史老师是个很年轻的老师,姓朱,长得很清秀,历史讲得特别好,有内容有思想有重点,既娱乐又抓着重点。很得学校师生喜欢。下课那会儿,程桂芝跑过来,八卦了两句朱老师,说他跟上届的师姐师生恋。   宋桃之对八卦没兴趣,吴红松也淡淡的,陈福林却听得津津有味。这个八卦男。   等待放学,宋桃之就盯着陆晨心,看他的动静,见他抱了篮球,招呼了人出去,她松了口气,不找杨松就行了。   宋桃之收拾了书,打算找张玉红,刚站起身来,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叫声,“宋桃之,出来。”   张玉红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一班门口。   宋桃之和吴红松出去,张玉红一把揽住宋桃之的胳膊,“上一天课,好累啊!中午还挨了李老师一棍子,我这腿肚子现在还疼呢!”   她用手肘捅咕宋桃之,“新生活怎么样?认识了几个男同学?”   “你轻点。”宋桃之皱眉,张玉红碰着她烫伤的地方了,“我跟这学校犯冲,开学三天,眼睛青了,鼻子破了,身上被烫伤。”   “啊,这么多状况?”张玉红皱鼻子,“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呀?要不找山脚下的长胡子算个命?”   “你浑说什么呀!”宋桃之对算命有点发憷,她这生存状态很诡异,如果碰见高人,会不会看出点什么?“你问吴红松,我都不想说了。”   吴红松简单地说了下宋桃之这几天的状况,张玉红煞有其事地说:“真是诡异,建议你还是去算个命,看看未来几天还有什么厄运没有。”   宋桃之哭笑不得。   三个人慢慢走到校园主道上,西边是操场,一群龙精虎猛的小伙子在打球、踢球、跑步、运动,也有女生站在球场边看打球、聊天。   张玉红说:“嘿,那不是赵意吗?”   宋桃之看去,果然是赵意,穿着一身红色篮球服,抱着个篮球,跟杨松一起往操场走去,杨松一边走还一边挥舞着手臂,说着什么,眉飞色舞的。   坏了。   宋桃之推张玉红,“快喊赵意过来。”   “你自己怎么不喊。”   “我又不学声乐,嗓子没你这么透亮。”   张玉红清了清嗓子,把手放嘴边做喇叭状,“赵意——”   惊飞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高了。   半个校园的人都向三人投来注目礼。   宋桃之脸红,往张玉红身后挪了一步,吴红松也很有默契地也退了一步。真不想认识这家伙。   张玉红连喊了几嗓子,赵意听见了,往这边走来。   张玉红回头看着两个没骨气的家伙,恼怒地说:“嫌我丢人,别叫我喊呀!宋桃之,你太坏了。”   她扑过来,抱住宋桃之,大喊了一声,“快来抓熊猫啊,谁家的熊猫丢了?”   宋桃之瀑布汗。   吴红松往边上再挪两步,张玉红不干,又扑向她,宋桃之趁机溜了,飞速走向校园外。   张玉红喊:“宋桃之,你跑什么,赵意来了。”   宋桃之不理她,这个疯女子。赵意看见她出去了,自然会跟着的。   张玉红要追宋桃之,吴红松拉住了她,“我们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吃的,你带饭盒了吗?”   张玉红了悟地点头,“知道了,留他们两个说亲密话。切,从小到大,总腻一起,不烦啊?就放学这么会儿,赵意还从城北跑城南,真为了找人打篮球?一中多是是男生可以一起打球,这点小心思,谁不懂呀!”   宋桃之出了校门,往路北走,几百米处有家小店,不知道有饭盒卖没有,她在学校吃饭总要买个饭盒。   赵意跟了出来,手上的篮球没了,多了个书包,他加快步子跟上宋桃之。   他的脚步很轻,步调跟宋桃之几乎一致,宋桃之习惯了他的跟随,不用看就知道他离她几步远。“赵意,你走快点。”   赵意跟上与宋桃之并肩,拍了拍书包说:“我给你送来了饭盒,你没准备吧?中午怎么吃饭的?”   宋桃之揉肚子,避开被烫伤的地方,还真是有点饿了。“好饿,带吃的了吗?”   “有蛋糕,还有芝麻饼。马路上都是灰尘的,你回教室吃,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别饿着了。”一中的作息时间跟三中一样,作为一个高中生,没谁能轻松。   宋桃之惆怅,不想要他的好,可是总避不开,他总这般温吞的、轻柔的,让人无法抗拒。细心、体贴、温柔。   宋桃之站住,“那本来打算去买个饭盒,再买点吃的,看来不用了。”   “嗯。”赵意打量她的脸,“药膏用了吗?怎么还是青的。”   “哪里能好得那么快呀!”宋桃之揉眼眶,眼睛发涩,看了一天的黑板,好累,高中再不能像初中那般轻松了,就拿化学和物理来说,就够她烦难的。   “包里还有一包新瘀伤膏,说是新药,我揉了揉膝盖,感觉还可以,味道比那个药好,你试试用。”   “知道啦!”宋桃之接赵意的书包,“东西给我了,你就赶紧回学校吧!以后没事不要到学校找我。”   赵意垂下眼帘,避开宋桃之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我来找杨松打球。”   宋桃之笑了一声,不拆穿他。   赵意羞恼地看向宋桃之,“笑什么笑,很好笑吗?”   “我笑也不行啊,难道要哭?”宋桃之对他做了个鬼脸。   赵意无奈地摇头。   “听杨松说,你中午被人烫了?严重么,给我看看。”   宋桃之退后一步,捂住衣襟,“看什么看,你想耍流氓啊!”   “哦,我是搞错了。衣服也换了,穿着这么不合适,看来真是动静不小呀!”赵意蹙眉,担忧地说:“我就说你不要来三中么,才来三天,出了这么多状况,让人怎么放心?”   “哎,哎,赵意,醒醒。”宋桃之拍了拍赵意的肩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要你用这样担忧的眼神看着我?我就是比较倒霉而已。”   “这还只是比较倒霉?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多伤么?”赵意十分的不满,脸色很不好看。   “更倒霉的事多着呢,人这一辈子,什么倒霉事不能有?”宋桃之不在乎他的心痛,经历过彼此伤害,再多伤害一点也无所谓。随着年龄增长,少年情愫越发的明显,宋桃之的不痛快也日益攒多。每次看见赵意那已具成年风采的脸,她就止不住的各种负面情绪。   赵意清澈的眸子泛起难过的情绪,“宋桃之,我又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对,我不高兴的事多着呢!见到你就不高兴。”宋桃之今天的心情十分糟糕,忍不住向赵意发泄,“总之,不想总看见你。还有,你有什么事,找你那个女朋友去,别找我。”   宋桃之夺过他手里的书包,背着往学校走。   赵意跟上来,露出微笑,“原来你是为这个生气啊!”   “你得意什么?”宋桃之恼怒,“撒谎会长长鼻子的,赵意,明天早起你就长个长鼻子。”她是实在没法跟赵意真生气,即使是发脾气,最后也不了了之,向来如此。   赵意笑而不语,脚步轻快。   宋桃之不走了。   赵意回头,“又怎么了呀?”   宋桃之跺脚,“赶紧滚回你自己学校。”   “那我也得回去骑车啊,你总不能让我走回去吧?”   “反正,总之呢,少拿我当借口,不许来找我。就算真是来打球,也不许跟人说认识我。”   赵意点头,“我懂。”   你懂才怪。   “还有,要拒绝什么女生之类的,别拿我当借口。”   赵意摸鼻子,“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知道啦——”赵意无奈地看着宋桃之,拉她的手,“走吧,你不饿啊?刚才不说要饿死了?要不,我带你饭馆吃吧,你们学校那头开了好几家饭店。”   “不要,我才不要被人特殊化。”宋桃之甩开赵意的手,“别动我。”   “烫着的地方真的没事吧?真不用去医院看看么。”   “不去。”   “看来我也要考医学院。”   “为什么?”宋桃之急了,他前世可是北大的高材生,高富帅的总裁先生啊,考什么医学院!   赵意伸出双手,少年细长的手指,指节圆润,骨节还不是很分明,“小姑一直说我有双外科医生的手呀,我手很稳。起码,比你更像一个当医生的料子。”他一直跟着宋桃之叫宋长青小姑,宋长青也是学医出身,分配到医院附属的药店,归属卫生局直接管辖。   赵意说:“我看你着急,你怎么总把自己弄这么一身伤的,如果我学医,还能照顾你点,不用总跑医院。那时候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这什么话?宋桃之急了,扯着赵意的胳膊,“刚说的话,你当耳旁风啦,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受伤不受伤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敢嫌我丢人,你凭什么呀?”   “你看,我还没说你就急。急也没用,事情总得一步步来。”赵意风淡云轻。   宋桃之着急上火,抓头发,“啊呀,你这人,怎么跟你说不清呢?你少打歪主意,我才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我不急。”赵意看着宋桃之,满目温柔,“未来还很长。”   宋桃之泄气,“懒得理你。”她板着脸,“别跟着我,看见你就烦。别惹我揍你。”   赵意自以为了解了宋桃之的心情,以为她只是介意自己用了“女朋友”的借口,并不在意宋桃之对她的翻脸无情。   两人走到校园门口,听见有学生说“有人在操场打架啦!”   宋桃之有不详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初恋病   宋桃之跑进校园,架已经打完了,人群散去。   杨松咧着一口白牙,黑黑的脸膛满是兴奋,他一把搂住赵意,“赵意,走,咱们打球。”   宋桃之顺脚就给了杨松小腿骨一下,杨松抱腿,委屈地看着赵意,赵意看着头顶树叶十分入迷,似乎在观察树叶上虫虫爬过的纹理。   杨松:“我就搭了下赵意的肩膀,也没怎么拍他,宋桃之,你至于这么下黑手么?”   宋桃之:“赵意,不知道最近刘文娟怎么样,毕业后还没见过呢,哪天你带她过来我们学校逛逛?”   杨松扭头就走。   赵意:“你干嘛要戳他痛处?”   杨松五大三粗,独见了刘文娟骨头都软了,脸红气喘说不出话。宋桃之管这叫初恋病。   “他不是喜欢打架么,骨头硬的很,我脚都踢疼了。”宋桃之答非所问。   赵意蹲下,捏住她的脚腕,“真的么,我看看。”这暧昧的。   宋桃之想顺脚也给他那清秀的脸那么一下子,到底忍住了,抽回脚,“你少作态啊!”   赵意笑盈盈地站起身来,把篮球在地上拍了两下,看了看西山夕阳的余晖,“我走了啊!好好吃饭,别再把自己弄伤了。”   宋桃之慢慢走在落晖的校园,初秋的霞光落在少女的脸上,明媚生资。杨松跑球场打了几下球,又磨蹭着跟到宋桃之身边。   “那个、那谁你最近见到了没有?”   “谁呀?”宋桃之故意逗他。   大个子黑脸红了也看不见,但目光游离,两手不知道往哪里摆。   “宋桃之,你别这样,我又没怎么着你。”杨松的声音难得低了下来,罕见的拘束。   “你还想怎么着呀,怎么怎么着?”宋桃之想起打架,心里就堵得慌,杨松这大个子,谁打的赢呀?陆晨心莫不是要吃亏了?   杨松莫名其妙。   “宋桃之,我就是问刘文娟,你到底见到她没有,那有没有跟她说起我?”   宋桃之咯咯笑了,这大个子暑期软磨硬泡要她带情书给刘文娟,情书是带到了,但是刘文娟什么都没回应,杨松急了,但也不敢跟人直面,总远远地偷望人家。   想问什么话,说什么,总叫宋桃之传话。在宋桃之面前他连被揍哭的糗事都出过,也不怕她多笑话几句。   杨松的初恋病不轻。   “她说啦,让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当个体育明星,挣多多的钱,她就考虑跟你好。当然,挣不了钱,不能出人头地,那就算了。”   宋桃之这是信口胡诌,刘文娟迷恋赵意,自小大家都知道。但她就爱虚荣的性格,不喜欢也不会拒绝。   这点,即使杨松,也是明白的,不过早恋病就是喜欢自欺欺人。   包括宋桃之自己,怎么能指责刘文娟,她自己不也是一样的人?跟赵意的关系不也一直暧昧着?   都是病人。   但宋桃之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这年头的孩子,因为早恋处理不当,被对方伤害,以至于多年都振作不起来的例子多了,杨松是个需要鼓励的孩子,或许因为对刘文娟有一丝希冀而奋发努力呢?   杨松在不久后参加省田径队选拔,但是被刷下。若他努力,不是不可能一冲而起。有爱情希望的少年,生活会有动力。   看着杨松一脸放光的样子,宋桃之一笑,留他在那里做白日梦,自己快步走回教室。   教室没几个人,不是回宿舍了,便是到操场玩,或者出校外了。   韩丽坐在窗边,拿一本书静静地看着,神色安详,并不算美丽的脸庞在因那份淡远而多了几分生动。   宋桃之走过去,坐她身边,“看什么书?”   韩丽把书合上,露出白色的封皮,她左右看看,俏皮一笑,露出深深的酒窝,“红楼梦。”   宋桃之会心一笑,这会儿看小说,就算是名著被老师抓到也要没收的,在学校除了教科书,任何书都是“邪魔外道”。宋桃之想起元冬阳,那个小学二年级便偷看武侠小说的少年,不知这些年那张冷脸有没有冻死过人。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韩丽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圆润明朗,每个音节都如音乐般吐出,刚柔并济。   “没事,想起一个小学同学,特别爱看小说。”宋桃之扯开话题,“你没去吃饭?”   “吃过了,我在教室吃的,你呢?”   “还没,我吃点蛋糕。”宋桃之打开赵意送来的书包,白色的一次性袋子里装着核桃粉蛋糕,“要不要吃点?”   韩丽微笑摇头,“我吃过了。”礼貌而疏离。   安静而疏离的样子,十分熟稔。   宋桃之没有坚持。她与韩丽一起望向操场方向,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奔跑的少年,青春、矫健,洋溢着无尽的活力。   宋桃之:“刚才有人在操场打架?”   “嗯,有同学跑去看了,我没去。”   “知道是谁吗?”   “听看见的同学说是高年级的同学,为一个女生打架。”说起八卦,就连韩丽这样安静的女孩眉眼都似活泼起来。   宋桃之哑然,不是杨松?那他为什么表现的跟打完一场架,浑身充满鸡血的样子?   宋桃之失笑,自己真是关心则乱,遇到陆晨心的事就这般不淡定了。   程桂芝进了教室,她与韩丽坐同桌,宋桃之站起来。程桂芝按住了她的肩膀,坐到前排座位。   宋桃之把蛋糕拿出来,程桂芝的眼睛发亮,接过一块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说话,兴奋地描绘着操场打架的事来。说是两个打架男生被李主任叫到办公楼了。   程桂芝嘴角的碎屑随着嘴舌律动,而在空气中飞舞,韩丽蹙眉,用纸巾擦掉沾染了碎屑的书,动作娴熟而平和。   宋桃之越发觉得眼熟。   宋桃之思绪并未在她的八卦上,眼睛落在操场。篮球场上奔跑的男儿,身姿各异,但宋桃之却一眼看到那个黑发少年。   他与杨松在对峙,左躲右闪,两人各不相让,最终陆晨心以灵活的身手躲过杨松的阻挠,来了一个漂亮的三步跨栏,引来一片喝彩。   喝彩的人中有小个子的陈小亮,夕阳余晖中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似能听见爽朗的笑声,清透的声线穿过云层,击碎霞光,余一地金黄。   韩丽也看得出神。唯有程桂芝还在唠唠叨叨。   宋桃之收回目光,扫见韩丽那不算美丽却生动的眉眼,骤然叹息,这怕也是一个初恋病患者。   宋桃之忽然没了看下去的兴致,留给自己一块蛋糕,连袋子都给了程桂芝,施施然走回座位。   教室里人渐渐的多了。   陈福林:“陆晨心他们跟杨松打赌,若赢了球赛,杨松便跟陈小亮道歉。”   “为什么不是跟我道歉?”宋桃之勾着眼,用手支着脸颊,七分慵懒,三分娇艳。陈福林避开眼光。   吴红松用手肘推她,她才瞧见陆晨心站在跟前,低眉浅笑,“赢了,不过杨松只肯给陈小亮道歉。”   余义勇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坐回位子,用书扇着风,回头,看的却是吴红松,“他再不敢欺负我们班同学了。”虽然只是仓促一瞥,却足以留下痕迹。吴红松垂眸,静静看着书皮。   “他没提出要跟你们比赛长跑?”宋桃之戏谑,她深为了解杨松,论打球他连赵意都不如,见过陆晨心打球狠拼的样子,知道他终究会是赢家。杨松只适合马拉松。   “我答应他了,明早早操出操场赛跑,谁跑到南街小桥,谁便赢了。他若输了,便给你道歉。”   宋桃之坐直身子,这等赌约,怎能应下?刚才还认为他是个智者,下一秒便成了头脑发热的莽撞少年。   这个赌约怕是要输了。   输赢并不重要。青春期中,拼的是激情,赢的是意气。   无论输赢,都是最美丽的风景。   晚自习是数学,还没开始上数学课,发了试卷,中考模拟试题,以老师的话说温故而知新。   宋桃之只吃了一块蛋糕,饿得有点胃疼,偷出一片芝麻饼塞进嘴里,满室生香。   数学老师尖着鼻子站起来,宋桃之恨不能把头埋进书堆。   老师向过道走来,陆晨心举手,“老师,这道题我觉得出得有点问题。”   老师身子一转,偏向陆晨心,俯身看题。   宋桃之迅速吞下芝麻饼,噎得差点咳嗽出声,她偏头看去,陆晨心坐直着身体,俊朗的脸在老师黑压压的头顶上方,盈盈而笑。   晚上回家,宋桃之问吴红松:“怎么跟余义勇认识的?”   吴红松淡淡地说:“他家就住学校对面,我问那片房子能不能全租下来,碰见的。”   “你还真想搞超市?”   “嗯,前天回去跟父母说了一下,我妈觉得可以做,她有一个堂姐嫁到省城,家里就是开超市的,货源上应该可以帮着联系,但就是资金问题不好办。”   “这个好办,我入股。”宋桃之呵呵笑起来,“不过,在学校门口也就开个小超市,毕竟消费能力有限,大型超市应该在城中心交通便利的地方,例如汽车站那块地方,现在汽车站不是搬迁了么,那块放班车的仓库够大,租下来稍微改造下就可以。”   “宋桃之,你是不是早打好主意做这个啦,怎么连这个都想好了?”   “嘿嘿,我想法多着呢!不过,我主要精力不在这儿,我出资别人建设还可以,让我自己去搞,怕是没那精力。”   吴红松十分认真,“宋桃之,我可没开玩笑,这事如果你真能入伙,我们可真要筹划了。我回家跟父母商量一下,如果可行,我妈回头就去一趟省城,向我大姨讨教些经验。”   “去吧,保准能挣钱。等真要做了,我也给你们出点主意。”   “对哦,刚问的话还没结束,你跟余义勇有点奇怪,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   早恋病,青春期的共病,虽然几乎都死在青春期,但是却是一首最美的歌,可以清唱,可以挥霍。   “没什么。”吴红松难得有点羞涩,声音都有些颤音,“我去他们家问房子,被狗追了一路……”   “哈哈……”可以想象,个中美好。宋桃之轻快的笑声穿透黑暗,落尽无尽的星空,星辉、河水辉映。   吴红松唱起歌,“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 作者有话要说:  罗里吧嗦的,不继续写吧,显得我坑品实在太坑,继续写吧,有点。。。   ☆、天赋   拐进家门口的小巷子,便见到门口一个黑影跨坐在自行车上。   赵意:“宋桃之,你回来啦!”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十分的清透,带着凉风般的舒适感。   宋桃之一点都不错愕,他的出现就这般理所当然。   “我给你送来烫伤膏。”   “嗯,谢谢。”宋桃之十分冷淡,一中离她家比较近,他应该到了有几分钟,“怎么不进去呢?”   “不了,还要回家。”赵意蹬起自行车。   “赵意。”宋桃之喊住他。   他把腿撑到地上,回头,少年清秀的脸在星光下梦幻般氤氲,如星辰般干净的眸子满是真诚。   宋桃之看着那双眼睛,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说不出口。   “到底怎么啦?”少年带了的声音带了娇宠的味道。   “……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有淤青膏,也有烫伤膏,什么都不缺。好好学习,我们现在还小,谁都不知道未来怎么样。以后时间还长,不要急在一时。我中考没考好,压力很大,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赵意明白了,明眸流转,带动一池星光,余晖挥洒,他笑起来,青涩的情愫似要溢出眼眸,“我都知道。只是顺路。”他跨上自行车,风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宋桃之叹息。   怎么可能顺路,怎么可能不是顺路?   大姨开了大门,“桃之,你回来啦,跟谁在外面说话。”   宋桃之推了自行车进门,“大姨,你回来啦,老家的房子怎么样了?”   大姨在他们家来了五年,是小舅妈的堂姐,两口子未生育,领养了一对儿女,女儿早嫁,嫁后,认回了亲妈,跟大姨疏远了。儿子两年前娶亲,媳妇十分凶悍,把两口子赶出家门。大姨和胡爹回去,便是跟儿子媳妇谈房子的事,想要回一间,放点他们的老家底。   大姨叹气,“不答应。”   “大姨,你和胡爹就住我们家,我们家房子多着呢,何必非回去跟他们怄气,要那一间房子?”宋桃之搂住大姨的肩膀,自从父亲当了瑞丰制药公司的老总,家里就全变了样子,再很难享受一家三口的温馨时光了。   “赶紧进屋,我做了你爱吃的韭菜盒子,刚出锅,就等你回来。”大姨显然不想提起家里的事。   胡晓群从屋里探出头,“桃之,刚才是不是赵意?”   宋桃之无声叹口气,老妈的耳朵真是绝了,这都能听出来?   “你怎么不叫他进屋,好歹吃点东西。这大半夜的,人家来找你,你连屋都不让进,宋桃之,你越发的厉害了呀!”胡晓群的嗓门还是那样的透,说话越发有劲头了。   宋桃之进屋,把书包扔到沙发上,“妈,你们不是刻意把我们分开么,我们不来往你们才该放心啊,这大半夜的登堂入室,好意思么?”   “不进屋,黑灯瞎火的站门口说话?”   “妈——”宋桃之不满,抱住胡晓群依旧纤细的腰肢,“我在学校上了一天课,连饭都没吃,快饿死了,你就少说我两句。我跟赵意,光屁股长大的,还能黑灯瞎火的干什么呀!干什么能逃出你们的法眼?”   “越说越不像话。”胡晓群拍了一把宋桃之的后脑勺。   宋桃之闻着妈妈身上淡淡香水味道,小狗般蹭啊蹭,真温暖,她仰起头,“妈,你好今天没回家,一回来就数落我,你看我的脸都成这样了。”   胡晓群这才见到女儿的模样,惊叫起来,连声问怎么了,把宋桃之摁到沙发坐下,仔细看她的脸,宋桃之又掀开衣服给他们看今天被烫到的皮肤,通红了一片。   大姨和胡晓群围着宋桃之问东问西,宋桃之嚷着饿,大姨又去端来韭菜盒子和粥,宋桃之慢条斯理地吃饭。   简单地说了下这两天的遭际,胡晓群:“就不该去三中,我看那地方跟你犯邪性。”   大姨:“我看找人看看,是不是冲撞了什么。”   宋桃之差点没把粥喷出去。   胡晓群要给宋长文电话,说是要把宋桃之转学了,宋桃之急了,抓住胡晓群的胳膊,“妈,你把我和赵意弄一个学校,真不怕我们早恋啊?要什么我们不争气,没控制住,做出了点什么,你们后悔死。”   胡晓群给了她脑门一巴掌,宋桃之捂着眼睛连声说痛,大姨抱住宋桃之,对胡晓群说:“晓群啊,你下手别这么重,孩子都受伤了。”   胡晓群:“把你们分开又怎么了,这大晚上的不还跑家门口等?”   “这不就几分钟么,要是天天腻一起,晚上放学一起回家,嘿嘿,赵意肯定每天送我,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谁叫赵意这么不要脸,叫他别跟着我,总跟小狗似的跟着。”   胡晓群犹豫了,拉着宋桃之的耳朵,“告诉你,不准做出什么丢脸的事,否则我饶不了你。”   这算是揭过了。   胡晓群又叨唠起宋桃之的衣服来了,“哪里来的衣服,这么土?”   “同学借的,我的衣服都被饭泼脏了。”   大姨:“那该好好谢谢人家。”   胡晓群:“也是,明早带点吃的去,你大姨做了不少盒子,明天用饭盒装一盒,学校有热的地方么?”   “还是带点零食吧!”宋桃之想起宿舍里那整箱的方便面,孩子们学习这么刻苦,吃得也不好,也没多少钱买零食。   “妈,爸呢?我都几乎看不见他。是说他的医药研究所又有新药出来了?”宋桃之问胡晓群。   “他今天才从香港回来,说是谈医药研究所投资的事,在洗澡,一会儿你自己问他。”   没一会儿,宋长文洗完澡到,下到客厅,满脸欢笑,“小桃子太后,开学第一天感觉如何?”扎眼看到宋桃之的眼睛,又是一遍解释。   宋长文也唠叨起来,跟胡晓群一样又来了一遍思想大会,宋桃之听的头晕脑胀。   “爸,咱说正事。我最近对医书十分感兴趣,前几天在奶奶家翻出爷爷以前的笔记,有几种中药配方,我想让您的研究所试试,能不能生产出来。”宋爷爷的确有许多医药配方实验留下来,但很多都证明是无用的,也有的是已经有成品药的,更多的都是半拉子,宋长文早翻过父亲的笔记,从中选出了十几种,也研究出两种新药,都以送老爷子的名义申报新药品了。   宋桃之翻检了许久,找到两种预防肿瘤的方子,都是不全的配方,但是她别无选择,必须让父亲帮忙,才可能让他公司的医药研究所往这个方向研究,努力在脑瘤前期预防上做功夫。   几年后,陆晨心得了恶性脑瘤,最终无治去世,这是宋桃之最大的心病。若今世陆晨心还是得了这个病,瘤的位置还是在不可手术的地方,他依旧会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去世。   宋桃之只能在预防上下功夫。   宋长文笑了,“那些都是些废方子,我已经翻检多遍,也拿去研究所的科研人员研究了,你哪里找到好方子了?”   “嘿嘿,你小瞧我,但是不能小瞧赵意啊!是赵意找到的,他修改了几种药材,自己又加了几种,说是肯定有用。我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就答应帮他求求爸爸,让您的科研人员研究研究喽!”   听说是赵意的主意,宋长文立马改观,答应下来给她瞧瞧,但必须要赵意亲自跟他说。   宋桃之满嘴发苦。   家人永远重视赵意超过她。   吃完,洗澡,宋桃之发现身上被烫的地方还是有些刺痛,但却好多了,擦了赵意送来的新药,比中午杨松买的效果要好。   说起来,赵意真的十分适合当医生,宋桃之努力了这么久,几本医书看得懵懵懂懂,赵意没花多少时间,随意翻了翻,就能替宋桃之解答医学问题。每次生病用什么药,他比医生都精准,自己去药店配药,吃起来好得比医院的更快。   就连那两个预防肿瘤的药方,都是赵意找出来,还自己加了几味药材进去,看着才像个药方。宋桃之研究许久,也没发现赵意加的药材有什么不合适。   宋长文也多次夸赵意有医药上的天赋,宋桃之与他去过几次爸爸公司的医药研究所,那些专家们都很认可赵意,教了他许多东西,而原本立志学医的宋桃之反而成了旁听者,听他们说的东西云里雾里。搞得宋桃之很是不忿。   人和人真的是有区别的。   宋桃之不得不搬出赵意,若不如此,父亲肯定把她的医学研究当成个笑话。   第二天。   五点半起床,梳洗,六点出门,到学校二十分钟。操场上还有住校生的出操声,咚咚的跑步震动的地面都微微颤动。   宋桃之睡眼朦胧,中学时不用上早自习,从未这般早起,还真是不习惯。   坐到教室,眼睛还有点睁不开。摊开英语书,英文字母游来游去,真像蝌蚪一般。   作为英语课代表的宋桃之,被英语老师提起来,当起了领读,宋桃之挣扎着集中精神,站着读起课文,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一些。   一下早读课,宋桃之便拦住陆晨心。“早上比赛结果如何?”   陆晨心的目光闪烁。   陈福林插嘴说:“当然是输喽!杨松跑得比兔子还快。”   陆晨心不好意思地抓头发,“对不住啊,宋桃之,杨松不来给你道歉了。都是我这个当班长的没用,没照顾好同学。”   宋桃之扑哧笑了,“算了吧,我跟杨松从小就认识,他几斤几两还不知道,需要道什么歉呀!只是,我比较好奇,他怎么跟陈小亮道歉的?”   陈福林兴奋起来,举着个饭缸子,鼓着脸,学杨松咬牙切齿的表情,哑着嗓子说,“喂,小个子,是我对不住推了你,把你的饭摔倒了,我陪你一顿饭。”   “哟,这倒不错,听者有份,回头杨松请陈小亮吃饭,我们都去。”宋桃之拿出自己的饭盒,“走吧,去打饭,一个小时吃饭时间,别赶不上了。”   陆晨心说:“我帮你打吧,你吃什么?”   “不用。我跟你们一起去。”食堂打饭的欢乐,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那走吧!”   几个人一起往食堂走,刚到门口,便见一股股的人挤,有的往外,有的往里,闹哄哄的,宋桃之发憷,有点后悔自己来打饭的这个决定。真是娇气了,都快忘记了当初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陆晨心先挤进人群,“你们跟着我。”   他个子高,在人群中目标明显,宋桃之与吴红松牵着手跟上他,找了一个队伍尾巴排上。   陆晨心让她俩站到前面,嘱咐宋桃之:“人多,一会儿别把饭洒了,也别被人烫到。”   宋桃之脸红,好像她有多娇贵似的。   队伍动的很慢,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倒也过去很快。   陈福林突然对一个人招手,兴奋地说:“是邬红梅,让她站我们这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支持就写下去。   这几天真是太忙了。   把昨天的补上。   ☆、班花   宋桃之看去,只见人群中有个穿着碎花上衣的女孩,两条乌黑的辫子甩在胸前,黑漆漆的眼黑宝石般漂亮,正四处张望,见到陈福林挥手,绽出笑容,跑了过来,两条辫子在胸前一抖一抖,跟精灵一般。   宋桃之看的有点发呆,这双眼睛真是漂亮,她个子不高,但身材十分匀称,胸、腿、腰的比例十分和谐,圆润、娇艳,看着就有让人把玩的冲动。宋桃之身为女人,都觉得她十分耐看,细看那还稚嫩的眉眼间竟有几分媚态。难怪,才一开学,就有人夸她漂亮。   宋桃之望向陆晨心,他目不斜视盯着自己的饭盒,但在邬红梅走近时,却很自然地退了半步,留出空间让邬红梅站进了队伍。   宋桃之莫名有点胸闷。她挺直了腰,认真地排队。   邬红梅跟陆晨心和陈福林打了招呼,又探过头跟宋桃之说话,“你是宋桃之吧,我是邬红梅。”她的眸光流转,如月光流动,让人沉醉,声音也十分的柔媚,很软很糯。   “你好。”宋桃之礼貌打了招呼,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邬红梅:“宋桃之,你英语发音真好听,怎么练习的呀?”   “就是多听,多读。”   “你都听什么英语磁带?新概念么?”   “嗯,都听一些,也听一些广播,例如□□,BBC之类。”   “那可不要买收音机,还要买录音机?好贵的吧?”邬红梅做了个鬼脸,“我可买不起,只有多读喽!”   陈福林探过脑袋附和,“就是,宋桃之是大款,我们不能比。”   宋桃之用手点他,意思叫他不要乱插嘴。   邬红梅问:“宋桃之,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做点小生意。”宋桃之下意识不想说这个话题,她扫了眼陆晨心,他一直很沉默,脸上挂着笑容,没什么不对,但宋桃之总觉得有些不对。   或许自己想多了。   邬红梅回头跟陆晨心说起话,问昨晚试卷的一道数学题,陆晨心很仔细地跟她讲,她时而蹙眉,时而点头,认真的模样十分讨喜。   总算到了宋桃之打饭,她要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一份冬瓜虾米,与吴红松先出了队伍。   吴红松问:“还等他们吗?”   宋桃之摇头。   邬红梅与陆晨心并肩站在一处,讨论着该吃什么菜,打多少饭。   走校生有的蹲在食堂门口吃饭,有的在教室吃饭,食堂只象征性地摆了几张旧桌椅,人这么多,根本就没法坐。   宋桃之和吴红松端了饭回到教室。   程桂芝也在教室吃饭,见她二人进来,便围了过来,坐在陆晨心的座位上,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听说这几天晚上,男生宿舍都开卧谈会,选班花呢!”   宋桃之瞪大眼睛挑鸡蛋,没捞出几粒蛋花,吴红松礼貌性地“嗯”了一声,程桂芝得到肯定,立马兴致勃勃地说了下去。   她压低嗓音,“最终的结果说是要在宋桃之和邬红梅之间选。”   宋桃之又挑起虾米,最终找到一只,还有点味道,她皱眉吐了出来。陆晨心等几个还没回教室。   陈福林回来了,竖着个耳朵把这句听见了,笑嘻嘻地说:“嘿嘿,我选邬红梅。我喜欢那类型的。娇小、圆润、可爱。”   “是么,你们不觉得她很造作吗?在男生面前说话十分那种腔调,就是那种、港台电视剧里的声音。”   “嗲。”吴红松送了一个字,又低头吃饭。   “对,就是这个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程桂芝把桌子拍得咚咚响,震掉了陆晨心的文具盒,盒子里的笔、橡皮、小刀、碎纸都滚了出来。   陈福林用脚踢踢,“快捡起来。”   程桂芝不动,“吃完再捡嘛,反正已经掉了。”   宋桃之低头看那落在脚边的碎纸条,拾了起来,摊开一看,哭笑不得。   巴掌大的纸条,破破烂烂的,好像从旧报纸上撕下来的,字迹也颤颤巍巍的,一边写着“宋桃之”,下面一堆的“正”字,右边写着“邬红梅”,同样一堆的“正”字,旁边还有几个名字,也分别有几个成型或未成型的“正”字。   这是什么,一目了然。   程桂芝探头,“写的什么?”   宋桃之把纸条捏到手心,“课程表。”   吴红松看了她一眼。   一会儿陆晨心和邬红梅说笑着进了教室,陆晨心侧头说着什么,邬红梅笑得十分灿烂,男俊女媚,十分养眼。   陈福林直起脖子,“唉,邬红梅怎么坐靠门口窗户啊,离我好远,早知道坐那边了。”   “你可以跟我换呀!”程桂芝兴奋,“这样我能跟班长坐的近了。”   陈福林翻白眼,“我才不跟韩丽那个洁癖坐一起呢!”   啊,洁癖,难怪总觉得她身上有股熟悉的气质。生命中,遇到的洁癖还有一个,那孩子龟毛的很。   “跟爱干净的人一起,是很幸福的,你们只是不懂。”程桂芝噘嘴,“反正呢,你不用担心书卷边了,作业本沾灰了之类的事,她都会帮你弄好的。”   “说什么,这么高兴?”陆晨心走到过道中笑盈盈地问,一看散落在地的文具盒,又问:“谁把我文具盒弄掉了?”   程桂芝使劲给大家使眼色,陈福林当没看见,“程桂芝。”   程桂芝站起来,“啪”一声拍了下饭盒,差点把饭菜撒了一桌子,又哼了陈福林一声,转脸谄媚地对陆晨心说:“班长大人,对不住啊,我这就帮你捡。”   “不用啦,我自己来吧!”陆晨心把饭盒放桌子上,俯身拾起文具盒。装好东西,他又翻了翻,再翻翻,疑惑地四处张望。   程桂芝紧张地跟着他的视线乱转,“有东西掉了?没见到呀!啊,不对,宋桃之刚才捡了个纸条,说是课程表。”   宋桃之站起来,对吴红松说:“吃饱了,走,洗碗去。”   陆晨心跟着她走了两步,又扭回来,神色十分的纠结,揪着陈福林问:“真的是她捡走了?”   “好像是捡了个东西,我没注意。”   “哎呀,这下糟糕了。”陆晨心拍脑门,饭都顾不上吃了,在过道团团转。   “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呀,班长大人?”程桂芝的好奇心是直线上升,“不会是情书吧?”   陆晨心的脸有些发红,眼里有几分羞涩,“反正,不是能给你们看到的,特别是宋桃之。”   评选班花的结果,陆晨心自然是知道的,宋桃之以一票之差落败给邬红梅。这会儿的男生,喜欢的还是邬红梅那种略圆润的女孩。宋桃之身量高挑,就显得有些瘦了。特别是有些男生发育晚,还没她高,喜欢就有点不敢想了。就像陈福林、陈小亮这种发育晚个子矮的男孩,自然都选了邬红梅。   吴红松问:“什么东西?”   宋桃之掏出来给吴红松看,吴红松看完也笑了起来,“这些男生真无聊。”   “挺有意思的,这张纸条代表了现在男孩子的审美观,以及女生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班里稍微有点姿色的女生都上了名单,不过票数多少而已。明玉花的得票还挺高,所以说不管哪个年代,哪个年纪,男生都喜欢胸大的。   宋桃之的胸也不小,但是不是那种丰满型的,是那种尖锥型,显得不够丰满。   “你也有呢,这其中不会有余义勇一票吧?”宋桃之打趣吴红松。   吴红松难得忸怩起来,扭了把宋桃之的胳膊,“你还有心情玩笑,班花都抢不到,不向来以貌美如花自诩的么?”   “我有吗?”宋桃之厚脸皮地感慨,“还真有点不甘啊,怎么就没当上班花呢?我这般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的,真是寂寞高洁冷啊,无人欣赏,悲哀。”   旁边洗碗的一个男生嘿嘿笑了起来,是那个唱歌很不错的金峰。宋桃之脸红了下,毕竟还真没脸皮厚到这地步。   金峰回到教室,便听见男生窝一处偷偷争论到底谁该当班花,自然是分为两派,各执一词。他见陆晨心十分沮丧地扒拉着饭粒,便跟他说了水池边听见的对话。   陆晨心露出十二分懊恼,“她真的没生气?”   金峰摇头,“看上去挺好的。”   陆晨心松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   金峰问:“那你喜欢谁?投票的时候虽都是匿名的,但大家也没刻意瞒着,差不多都知道喜欢谁了,就你怎么不吭声?”   陆晨心支支吾吾,扭头瞧见邬红梅一双妙目微笑地望着他,他手指一抖,差点没把饭塞进鼻子。   金峰了然,“原来是邬红梅啊!我就说,你怎么总不正眼看她,原来是情深胆怯。”   “你胡说什么呢!”陆晨心站起来,端着饭盒往外跑,“我去洗碗,吃完打球,你去不?”   选班花的结果没几天便传遍年级,各班都选出了班花。   张玉红对他们班的班花十分的不屑,自认为比那女孩更貌美如花。但听见一班选出的结果后,便舒坦了,连宋桃之都名落孙山,她落榜也不算什么事。   其他三班的班花都没什么争议,唯独一班,这争议从开学到毕业就没断过,有男生谈起这个话题,就会争吵,甚至动起拳头,也算是三中一景。   而有关班长喜欢邬红梅的谣言便这么传了起来。   宋桃之听到自然是不舒服的,但是她未做任何表露,也只有深知她的吴红松有所觉察。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她偶尔会提起赵意,话里话外似在提醒着宋桃之,万万不可脚踏两只船,玩火自焚。   宋桃之苦恼,苦楚难言。   她与赵意,总是无法割舍。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心事   紧张的高中生,只有周日的下午可以休息。   宋桃之选择这天找赵意与她一起到了爸爸公司。   爸爸公司坐落在城西南,那边圈了大片的地方,盖着办公楼、住宿楼、厂房、库房、生产基地、药材试验田、实验室、娱乐厅等等建筑。   这还是宋桃之费劲口舌,甚至搬动大表哥刘保和,说服的宋长文购置了这片土地长期使用权,盖了公司及厂房,近年临市发展迅猛,城市迅速扩张,原本的旧城址早就面目全非,新城中心渐渐向北转移,而瑞丰制药公司的选址就十分的好,离城市不远,却又不是闹市区,挨着大山,环境舒适、安静,面积也够大。   现在的房地产事业还不火热,刘保和已经进入地产界。他的第一桶金是租赁了城东大片地,说是要搞蔬菜大棚种植,才没多久,便确定那里建火车站的消息,那片地自然被补偿了大笔款子。这肯定是大表嫂的功劳了。刘保和与元广信成亲几年了,现在有一个女儿。   宋桃之说服父亲在城北,买了一大块地,那里才是未来的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现在已经开始在建设,地价飞涨。   宋桃之的目标是医药研究所。   宋长文周末在公司开会,听闻女儿找他,也是抽了半个小时跟她说话。研制新药的话,自然是要赵意来说,宋爸爸才可能会重视。   宋桃之还在想怎么说服赵意出面,赵意已经拿了药方,直接告诉宋长文,这是他在宋爷爷残方的基础上研究的配方,想求他用研究所研制一番,并试试药效。   赵意开口,宋长文马上答应。   他深知药理,看了几遍药方,也觉得药方有几分把握,便马上叫人送去了研究所。   宋桃之还不肯走,“爸爸,你们的研究所新药,需要人尝试新药吗?”   “到了临床阶段,自然是要试药的。怎么了?”   “我是想,这几个药方是赵意的,也算是我的,如果真研制成功了,那就是我们的功劳,所以研制的过程你不能瞒着我们呀!”   宋长文笑了,“你个小丫头,赵意的东西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   “都差不多。”宋桃之这会儿也顾不上利用赵意了,抓着赵意的胳膊晃,“赵意,是不是?”   赵意点头。   宋长文对两个孩子也一直看在眼里,他是不会反对他们交往的,把他们分开,也不过是出于防范,怕孩子年纪不大,受不了诱惑,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来,也怕耽误学习的意思。   “行行,算你们的,有什么进度,我一定告诉你们。”   宋桃之这才满意了。   两人出了宋长文办公室。   赵意:“宋桃之,我觉得你对肿瘤预防这块有点偏执了,医学的方向很多,疾病也很多,你为什么就在意这块?”   “我发现我们这里的人多发肿瘤,我爷爷生前不也花很大精力用于肿瘤治疗这块研究么?有什么不对吗?我觉得爷爷的思想是对的,我们这个城市肿瘤多发,必然有其地理、环境、饮食习惯等因素,为了家乡父老,我决定以后上医学院,就专攻肿瘤这块。”   赵意无话可说。   “那好吧,你做内科医生,我就做外科医生好了。”赵意想了许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可是——”宋桃之说不出来,前世的他不是这个样子的,也从未提过要学医的事。蝴蝶翅膀真的把赵意的命运也改变了吗?   不过,赵意学医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他们都出身医学之家了。宋伯伯现在已经是小姑父了,与小姑开药店连锁,连锁药店已经铺了数个城市,正向全省进发,未来成就绝不会比宋家差。赵意学医,也算是继承家业了。   顺其自然吧!   赵意:“学习觉得怎么样,同学们相处都好吧?”   “挺好的。”宋桃之有点不确定,“理科还是有点难,学文科是不是也可以考医学院?”   “有些中医院是可以的,但是你要学医还是学理科比较好,特别是医药研发,化学肯定是有用的。”   宋桃之捂脑袋,“可是好难啊,看到那些元素我就晕了。”   赵意微笑。   宋桃之忍不住捏住他的脸颊,“笑得太邪恶了,不许笑,我最讨厌学霸了。”   赵意难得耳根红了,掰开宋桃之的手,羞恼地说:“宋桃之,我都这么大了,不要再捏我的脸。”   宋桃之呵呵地笑,小时候的赵意粉嫩嫩的,她真喜欢捏他脸蛋,现在么,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少年,也蛮可爱的。如果不是知道未来,她还真会心动,少年如此青葱,老牛怎能不心动?   宋桃之:“我们班的男生都选了班花,你们男生有没有选?”   赵意扭过脸,装没听见。   “我觉得你们肯定选班草了,是不是选你了呀?”   赵意肩膀抖了抖,没忍住,扭过头,气鼓鼓地看宋桃之,就算生气,也十分可口的样子。宋桃之忍笑。   “你是不是没当选班花,心里不舒服?”   宋桃之垮脸,“赵意,你会不会聊天啊?”   “就许你挖苦我,不准我说一句啊!”少年露出狡黠的笑,“不过,你别在意,在我心里,你最漂亮。”   “滚。”宋桃之跳上自行车,蹬着跑了。   赵意跟上来,“别跑那么快,跟不跟我去打球?”   “不去,我又不需要长个子。”   “宋桃之,你怎么总喜欢就这个话题挖苦我啊,是不是心里害怕,怕我长高了,你在我面前变得弱小,所以总忍不住提出来发泄?”   宋桃之居然被他说得无法反驳,貌似真是这样?大家都知道,赵意不可能比宋桃之矮,那那骨架也不是矮个的样子,小姑父身量高,赵意酷似父亲,遗传上也不可能。但宋桃之就喜欢拿他身高说嘴,每次见面都忍不住挖苦一两句。   因为太害怕他的强大,所以在意。   嘴里却不能承认的,宋桃之:“谁在乎啊,就算你长成巨人,还敢欺负我不成?”   “是哦,我永远不会欺负你的,求你别欺负我就成了。”赵意语气里有小小的幽怨,“欺负我也成,只是不要不理我。”   不是情话,却足以让人心动。   宋桃之与吴红松商量,早起要跑步上学,吴红松摇头,她身体不是很好,这几里路跑下来,要了她的小命。   余梅说:“宋桃之,你是不是想报名运动会的长跑啊,现在就开始锻炼了?”   宋桃之:“要开运动会了?”   “是啊,每年都在九月底开,不冷不热。”   这些年,宋桃之很注重锻炼身体,家里买了跑步机,至少每天跑半个小时。以前上学,只要时间充裕,她都跑步上学,现在城市还没什么工业污染,车辆也少,空气质量不错,特别是清晨,跑步起来感觉是特别好。   这上了高中,时间紧张,宋桃之才开始骑自行车的。   “要不,我们早来半个小时,早起跟住校生一起出早操?”吴红松建议。   宋桃之摇头,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觉本来就睡得少,再耽误半个小时,她可不干。   吴红松:“你早起跑过来,晚上回去呢?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总不能跑回去吧?”   宋桃之纠结了。关键是晚上不安全。   宋桃之记得高中时期,发生过一起女学生晚上下自习独自回家,被QJ的案件,只是受害人她有点记不清是谁了,当时轰动临市教育界。   “每天放学在操场跑吧!”宋桃之最后决定。   余梅:“你真要报长跑,很辛苦的。”   柳眉:“宋桃之这是锻炼身体,什么时候说要参加长跑了啊?”   陆晨心探过头,“你们也知道要开运动会了啊,我正打算一会儿预备后跟大家说呢,要开始准备节目了,大家都要报名啊!”   “我们在说锻炼身体的事呢!”余梅扬起笑脸,“班长,你这会儿有空啊,那跟我讲讲这道题呗!”   陆晨心接过余梅的本子,问宋桃之:“你是要参加长跑吗?”   “嗯,我是女汉子,女汉子就得像男人一样,挥洒汗水,什么运动都可以。”宋桃之开了句玩笑。   “不像啊,看你挺娇弱的。”陆晨心来了句。   “娇弱?”宋桃之指着自己的鼻子,“搞错对象了吧?”娇弱不是用在邬红梅身上么,娇小、丰满、温柔、甜腻的女孩子。   预备铃响起后,陆晨心站到讲台宣布了两周后开运动会的消息,教室顿时沸腾起来。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小姑娘,都是精力旺盛的年纪,每日枯燥学习,开运动会将是最让人兴奋的事。两天不上课,整日都是玩儿,又释放精力又热烈。   陆晨心发了运动会的项目表,让大家商量一天,选定自己要参加的项目,晚自习收。选定项目后,这两个星期每天放学,都要在操场进行集中训练。   宋桃之选了1500米长跑和100米短跑。吴红松选了跳高。   吴红松:“你还真选跑步啊!”   “没选铅球就算好了的。”宋桃之握拳秀手臂,“有肌肉么?”   吴红松扑哧笑了,“最近发觉你越来越孩子气了。”   “有吗?”宋桃之摸自己的脸,班花事件后,她貌似真有点不淡定。   淡定,淡定。宋桃之深吸了口气,偏头看向班里闹腾的同学,自嘲地笑起来。这心性并没因为再活一遍而累加年龄,反而智商降低了。   陆晨心在给余梅讲数学题,神色肃穆而认真,还带着绒毛的脸颊渐渐脱掉了稚嫩与天真,开始变得坚毅。   外窗户边的邬红梅,埋着头写作业,黑发散了一背,偏着头,红嘟嘟的唇角微微勾起,少女的明媚逶迤散开,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艳丽的味道。   不只有宋桃之在看邬红梅,也有许多躲闪的目光,悄悄注视着那个时而嘟嘴,时而托腮的女孩。   也有人在默默注视着宋桃之,偶尔与她的目光相接,便低了头去认真看书,或装着与别人说话。   少年心事啊!   宋桃之翻开化学书,认真研究起一个个活泼的元素。   余梅的题搞懂了,薄薄的唇勾起来,眼睛眯成月牙状,探头看宋桃之,“你又看化学呀,化学很简单啊!”   “我觉得数学也很简单啊!”   “宋桃之,你偏科偏得真怪,跟我正好相反。”   “说明咱俩是最配的,融一起保准会起化学反应。”   “谁跟你起配啊!想找人配,你找男生,他们个个都巴望跟你配呢!”余梅偷笑。   宋桃之:“我可以把你这当做羡慕嫉妒恨。”   余梅得意,“我羡慕也不羡慕你呀,邬红梅才是班花哟!”   宋桃之对余梅皱鼻子,装哭,“别总戳我伤口么!”   几个女孩都笑起来。   陆晨心就坐在过道那头,她们平日说话稍微大声点,都是能听清楚的。他手里捏着笔,坐着数学题,耳朵里却听着女孩子的聊天声。如百灵鸟般轻盈的声音,如珠玉落玉盘的清脆,如雪花般干净透明,不用仔细去分辨,就能抓住语气里每一丝的欢乐或恼怒。   他嘴角勾起来,换了化学书。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写的,进度有点慢,一直想改来着,但是现在特别忙,又没时间了。凑合这样吧!      ☆、请客   杨松的请客终于是来了。   他别扭了一个星期,总算是被陆晨心等揪着走到一班门口。   刚下课,班里的同学陆续拿着饭盒去了食堂,杨松就是不开口,陈小亮拿着饭盒站在座位上,小脸是一阵白一阵红。   宋桃之站到杨松面前,“请客?见者有份哦!上次伤的主角可是我。”   杨松露出一口白牙,“哪里都少不了你。”往张望着陈小亮,“喂,小个子,走。别跟个女生一样,磨磨蹭蹭的。”   宋桃之捏了杨松胳膊一把,“你总这样,粗声大气的,哪个女生喜欢呀?”   “反正不要你喜欢。”杨松根本就不在意宋桃之的动作,他皮糙肉厚不觉得。   杨松招呼了人,陈小亮,陆晨心,余义勇,陈福林,宋桃之和吴红松向校外走去。杨松一路兴奋地说起美食,“我昨天就说好了,他们有打的新鲜的兔肉,还有狗肉,你们想吃什么?”   “兔肉。”“狗肉。”   男生女生的意见截然相反。   陆晨心:“听女生的,吃兔子肉吧!”   杨松反对,“少数服从多数,吃狗肉。秋天吃狗肉锅,那滋味,哇塞!你们不吃狗肉就吃兔肉,让老板做个大锅,加点兔子肉。”   宋桃之跟吴红松说:“我记得刘文娟是不是特别喜欢小狗?”   “是的,她们家还养了一条,后来丢了,她哭了好些天,听说是被人药死吃了,特别生气。”吴红松一点就透。   女人就是心软,见不了毛茸茸的东西,宋桃之和吴红松都喜欢狗,哪里能吃得了狗肉?见别人吃也不行。   杨松蔫了,“算你们狠,不吃狗肉就不吃。”   陆晨心等都看着杨松,杨松黑脸发红,怒了,“看什么看,没喜欢过女生啊?我喜欢的女生喜欢狗,我当然不能吃狗肉了,万一被她知道了,还怎么可能喜欢我?”   只要刘文娟不在,杨松就是条汉子,什么都敢干,早恋的话在他嘴里也变得理所当然。   宋桃之和吴红松偷笑。   “宋桃之,你笑什么笑呀,就好像你没早恋似的。我跟你说,你得给我看好赵意,千万别让他接近刘文娟,不然我知道了,跟你急。”   宋桃之黑脸,“杨松,别乱说话啊,我跟赵意没关系,凭什么帮你看着他?”她飞快地扫了一眼陆晨心,他似乎很专心地跟余义勇说话,倒是陈福林兴致勃勃地立着小眼睛。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跟我撇清什么呀!”杨松满不在乎。   宋桃之生气了,厉声说:“都跟你说没关系了,你再乱说,我抽你。”   杨松被宋桃之的表情吓到,换上笑容,“哎,还真生气了呀?刚才还笑嘻嘻的,转眼翻脸无情,宋桃之,你怎么就这么善变呢?同样都是漂亮女孩子,人家刘文娟就斯斯文文,细声细气的,你看看你,动不动就抽人,还打男生?难怪当选不了班花。气质再好有什么用,一样改不了你骨子里的匪气。”   宋桃之气得头脑发晕,这个二货!这几个同学才认识一个多星期,他当是像他们几个认识了十几年了啊,什么话都说。宋桃之真想给他一板砖。   宋桃之弯腰,杨松躲到陆晨心的身后,“宋桃之,别来真的啊,我就随便说几句,你要打人,打赵意去,他不敢还手,你要再敢打我,我真还手了啊!”   陆晨心:“好了,别闹了,还吃不吃饭呀?吃完饭还要去打球呢!”   陈福林笑得特别贼,推陆晨心,压低声音说:“传言宋桃之和一中那个赵意早恋,看来是真的啊!”   陆晨心难得板起脸,严肃地说:“陈福林,你就不能改改这爱传谣言的毛病?”   “嗯,只有女生才这样八卦,你还是少说两句。”余义勇难得开口,陈福林有点怕他,不敢吱声了。   宋桃之还在教训杨松。   杨松点头哈腰认错,但是刚进饭馆,大家做好点了菜,他嘴巴又欠了。   “我知道了,宋桃之,你从小就嫌赵意烦,是不是打算换个男朋友了?或者是变心了?你看上了你们班的谁呀?”   一句话,震住了所有人。   宋桃之咬牙切齿,“杨松,你再不闭嘴,我就一定让赵意跟刘文娟好了,你信不信我能做到?你也知道,赵意最听我的话,我让他干什么,他绝不会反抗。”   杨松瞪大眼睛,急了,抓住宋桃之的手,“别呀,宋桃之,我就开个玩笑。”   宋桃之抽开手,“别动我。这两年,我为了你的事操了多少心,为了不让刘文娟接近赵意,天天守着赵意,生怕他与刘文娟碰面了。杨松,你摸摸良心,我对你够朋友吧?我这自我牺牲精神,却换来你一再诋毁,天天到处说我跟赵意怎么怎么滴,你什么居心?以为把我和赵意绑一起,刘文娟就不喜欢赵意了?”   杨松被这一番似是而非的理论震慑了,他脑筋转不了那么快,半天没想出来哪里不对。宋桃之继续洗脑,“我还不是看你这傻大个可怜,喜欢个女孩,连句话都不敢跟她说,提到她的名字就面红耳赤。而大家都知道刘文娟喜欢赵意呀,我为了帮你送情书,只好把赵意拉走,让刘文娟多注意你呀!就你傻,还不知道我这做朋友的苦心。”   “真是这样吗?”杨松似乎信了。   吴红松抿嘴,“是这样的,杨松,你就信了吧!”   陆晨心几个也听出宋桃之是不怀好意,故意逗杨松的了,都笑起来,嚷着老板快上菜,把这话打岔了过去。   打击杨松太容易了,根本无需武力。   宋桃之:“杨松,上周学校摸底考试,你考得怎么样?”   上周全市高中组织了一次同试卷的摸底考试,现在成绩还没出来,但每个人对自己的成绩都有一点认识。   杨松呼呼地喊老板快上菜,不接话茬。   “啊,忘记了,杨松是体育特长生,不擅长考试这事。那你每天都跑多少米呀?听说明年初省运动队要从各地挑运动员,杨松,你能被挑上吗?”   杨松最近爱好上打球,他的特长是长跑,虽然都是运动,但也没怎么练习跑步了。   杨松继续不吱声。   宋桃之继续,“上次刘文娟怎么说来着?对了,你必须要当选国家级运动员,最好将来得个奥运会奖杯,她才考虑跟你好。你觉得你有几分把握拿个奥运冠军?”   杨松要哭了。   陆晨心举杯,“来来,我们以水代酒,碰一杯,欢迎大家能聚到一起。”   杨松解脱,赶紧举起杯子,张罗碰杯。   陈福林压低声音对陆晨心说:“所以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宋桃之,你听她那张嘴,多厉害。还有刚才,把眉头挑起来,捡砖头的样子,太吓人了。”   宋桃之对吴红松说:“我是不是表现的太过了?”   “有点。”吴红松点头,“不过也还好,你平日也就这样子,当然,是当着熟人的时候。”   吴红松的意思很明显,宋桃之看着挺有气质,淡雅恬静的模样不过都是唬陌生人的。开学才一个多星期,宋桃之应该淑女一点的。   宋桃之有点泄气。她是真淑女一点,可是实在被杨松个没脑子气坏了,早知道,不跟他们出来吃饭了。   半大小伙子食量大,一大盆肉,一盘炒鸡蛋,一盘青菜,没一会儿功夫就被风卷残云吃个干净。宋桃之举着饭碗,望着空盘发呆,好像她还没吃几口?她放下饭碗,掏出手绢擦了嘴。   杨松说:“宋桃之,你也用手绢?我记得以前元冬阳兜里总揣着个手绢。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听说学习很好。”元冬阳的消息时而还会传回来,大表嫂是元冬阳的小姑,偶尔会提几句。据说那人学习从来没认真过,但考试年年第一。说起元冬阳,大表嫂就满脸得意。   学神?宋桃之虽然不忿,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人是聪明。从没听他认真听过课,不是看小说就是发呆,考试想考多少分就考多少。   同学两年,记忆相当深刻。就连用手绢这点都被同化了。   “我很怀念他呀!”杨松感慨,“那小子手太黑了。”杨松觉得腿肚子疼,那会儿没少被元冬阳踢腿骨,“哎,你们有没有什么厉害的同学呀?”   陈福林说:“当然有了,不过有的辍学了,有的进了一中,也有在其他高中的。”   “最厉害的那个?”   “最厉害的就在这里呀,我们学校学习最好的是陆晨心。”陈福林翻眼珠子。   回去的路上,陆晨心走着就跟宋桃之并肩了,他们聊了几句上周考试的卷子,陆晨心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宋桃之说:“你应该考得很好啊!”   陆晨心露出灿烂笑容,“觉得还可以,应该不会比中考糟糕了。”   都是骄傲的少年,一中落榜,都还是在意的。   “赵意中考成绩是真挺高,不知道他这次考的怎么样?”   “不清楚。”宋桃之还真没问,跟赵意谈成绩,宋桃之没信心,就算她中考不是故意考砸,能否考过赵意都是未知数。所以在学霸面前,干脆就不提成绩,不然伤自尊。特别像宋桃之这种两世为人的人,更是自尊心掉渣。   “不知道能不能超过他。”陆晨心眉头飞扬,傲气十足,“宋桃之,如果我超过了赵意,会不会就没人说三中不如一中了?”   宋桃之心神颤抖,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   “应该会吧!”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头脑混乱。   陆晨心高兴起来,“算了,成绩出来再说吧!好在我篮球比他打的好,也不算是有点超过他的。”   “你没事跟他比什么呀!”宋桃之问得心虚,好像她才是那个偷窥的初恋病患者。   “不都说赵意是一中的招牌么,我就想看看我们比一中差多少。没什么其他意思。”陆晨心目光闪闪,有如太阳般明亮。   宋桃之看到了骄傲和执着。   “宋桃之,还有个事。”   “啊,什么事?”宋桃之又紧张起来。   “就是班花那个事,你别往心里去,都是班里男生的玩笑。”   终于是提起了。宋桃之觉得心沉甸甸的。   她装作自然,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笑着问:“听说你选的是邬红梅?”   宋桃之盯着陆晨心的脸,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他面部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陆晨心表情很坦荡,没有什么造作忸怩的,他很自然地挑眉勾唇,俊朗的面容春光乍泄,“你听他们瞎说。我谁都没选。”   宋桃之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口气,直视着路面,调侃地说:“那不是说我还有胜的机会喽!如果你选我,我就跟邬红梅平手啦!”   “哈哈,骗你的。”陆晨心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靠近宋桃之,在她耳边说:“其实我选了。等我考了第一,我就告诉你选了谁。”   宋桃之莫名老脸发烧。 作者有话要说:     ☆、运动会前奏   运动会的项目都提交上去了,考虑到人人参与,宋桃之最终只有一个项目,1500米跑。   考试成绩在第二天宣布,全市高一新生的大排名。大家都很紧张,看着老杨的灯泡头不敢大声呼吸,生怕呼吸大了把灯泡气得炸了,就此没了光亮。   杨老师没有长篇大论,直接宣布了成绩。先是班级排名。   陆晨心毫无争议考了第一。宋桃之看他,很坦荡,丝毫没有考了第一就有小人得意。他见宋桃之看他,还给了她一个笑脸。   宋桃之考了第三,这是她毫无保留的成绩,考第二的居然是明玉花,惊掉一地眼珠子。   吴红松考了三十二,她很沉默。   全市中学排名,宋桃之有点紧张,不是在意自己的成绩,终究因为陆晨心那个似是而非的玩笑。   第一名宣布出来,并无意外,赵意。   宋桃之看陆晨心,他依旧还是那副表情,附送宋桃之一个无奈的表情,宋桃之懂了,他的意思是无可奉告。   陆晨心最终考了第八。宋桃之排在二十二。   三中进了前五十名的只有十一个。一中独占了三十五个。其他几座中学就进了四个。意料之中。好生源都被一中抢了。   宋桃之最终也没听陆晨心亲口说出他到底选了谁是班花。   不过也不重要了,宋桃之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未来的几天,各科老师都在讲解摸底试卷。宋桃之在化学上差了不少,不然不会比明玉花分数低。   说是摸底考试,也是一次重新定位各位学生的实验考试。   杨老师决定按成绩重新拍座位。现在的座位都是开学时自己选的。   以老杨的话说,要成立学习互助组。   宋桃之理所当然与余梅做了同桌,并且调到了中排,倒数第三排,坐到了陆晨心和金峰的前面。   吴红松与柳眉同桌,往前调了两个座位。   余梅和韩丽调到了宋桃之的左边。   陈小亮和陈福林坐到了第一排。   除了成绩,个头肯定是要考虑的。   宋桃之和明玉花都属于个高的女孩,自然往后坐了。   学习的轨迹按着正常的方向往前走,紧张却有点小振奋。   新同学,新校园,需要接收的新鲜东西很多,交新的朋友,熟悉新的地方,特别是刚进城读书的同学,周末或者趁着放学跑到城里逛逛,都是一种乐趣。   就连最粘着宋桃之的张玉红,都只顾着跟新朋友玩,而忽略宋桃之了,已经很少隔着两栋大楼扯开嗓门喊着“宋桃之”。   偶尔一起放学,张玉红的嘴里渐渐多了一些陌生的名字,当有个男生的名字出现频率越来越高,宋桃之知道,这丫头怕是要得早恋病了。   这却也是一种无药可治的病。   在青春期多发,几乎人人不能幸免。只不过有人暗恋,有人明恋,有人公然恋爱。   最近校园里最火的是下午放学后的操场锻炼,各个年级,各个班级都在积极地准备着运动会。   高一(一)班也不例外。   宋桃之每天放学在操场长跑,她本带了跑步用的运动服,那种吸汗紧身的款式,但穿过一次之后,便再不肯穿了。   程桂芝说:“宋桃之,你跑步起来,胸前两坨肉一抖一抖的,很多男生都偷偷议论呢!看的人真脸红。”   宋桃之默默脱了衣服,换上大一号的运动服,穿上束紧型内衣。这时候的女生还真没开放到以胸大美而炫耀的地步。宋桃之自然不想出这个风头。   难怪第一次跑步,陆晨心说要跟她一起跑,锻炼,跑着跑着就落后了,再跑着他不跑了,站在跑道边看风景。宋桃之跑完3000米,站他身边跟他说话,他目光躲闪,说不明的意味。当时宋桃之还没回味过来。   宋桃之虽然换了衣服,但心情很好,虽然不炫耀,但是总会在年轻小伙子心底留下点什么,未尝不是好事。   陆晨心很忙碌,指导着班里同学各种训练,他的弹跳力极好,跳高成绩很好。   宋桃之说:“为什么不成立个篮球队呢?”   陆晨心叫好,“成立男生篮球队,也成立女生篮球队,我这会儿就开始组织,趁着大家热心运动,准备运动会的时候。”他很会把握时机,这也是宋桃之想到最佳时机。   陆晨心在班级上一宣布,班里就沸腾了,各种报名,又给篮球队取名字,最后一致同意男生篮球队叫“小虎队”。   宋桃之泪流满面。单纯可爱的同学们呀!   女生篮球队便冷清了,除了宋桃之报名,就没人吭声。城里上学的女生还好,家境优渥一点,有时间还练过篮球,也有参加过学校女生篮球队的,但乡镇过来的女生打过篮球的就少了。其实也有打过篮球的,但是没人想出风头,又怕训练,耽误学习,所以都不肯报名。   陆晨心见场面冷清,“大家都不说话,我点名了啊!”他满教室一扫,指了明玉花,“明玉花,你个子挺高的,你报名。”不容置疑,明玉花抬眼,仓促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嗯”了一声,小百花般乖巧。   宋桃之觉得陆晨心对明玉花的颐指气使有点过,但也没往心里去,他们是老乡,自然比别人熟悉,就像她与赵意一样。   陆晨心的手又举起来,程桂芝眼看班长的目光要落在她身上,抢着说:“班长,我觉得女生还是成立个羽毛球队吧!”   “那就再成立一个羽毛球队,篮球队也必须有。”陆晨心笑得很灿烂,很平民,“我已经跟其他几个班的班长商量过了,必须都要成立篮球队,每年我们都要比赛,看哪个班级能夺冠。他们几个班都不忿我们班成绩好,一心想从体育上把我们拉下去,我们一定不能被他们小看了。同学们,你们说是不是?”   男生们先起哄起来,半大小伙子,谁愿意被别人打压下去呀?女生们也心动了。韩丽先举手,淡淡地说:“班长,我参加篮球队。”   最终,女生选了七个人成立了篮球队,在取名字的时候,又是一片吵闹。   宋桃之实在受不了各种五花八门的名字,最后拍板就叫一班女队,同学们不高兴,“一般”队,能出什么成绩?   宋桃之:“一般就一般,如果一般都比他们那些特殊厉害,不是很有反差感?”   羽毛球队参加的人就多了,几乎所有女生都报名了,这个也不需要人数限制,就全部纳入体系。   当然,现在也都只是定出个章程,正式训练还是运动会之后。   运动要选播音员。   校园播音室也是刚成立,还没正式的播音员呢!一班当然不让地推荐了韩丽。韩丽也顺利通过选拔,成为本届运动会的女播音元,男生是高二的一个同学,声音很醇厚,吐字清晰,字正腔圆。   运动会还要成立一个宣传队,专门给同学鼓励加油,写宣传稿交给广播室,如果被选用,班级可以加分。   宣传委员又组织成立宣传队。   总之,运动会前,是各种的闹哄哄。   陆晨心问宋桃之:“你为什么不参加宣传队?”   “我?不会写颂词。”   “可是你写字这么好看,不应该是不会写东西的人呀!”   “我可以替大家写条幅。”宋桃之微笑,“这个主意好,我回头弄点红纸写点条幅出来,给大家加油,怎么样?”   “这个好,要我帮忙吗?为了运动会,大家交了班费,费用从班级里出吧!”   “不用。”宋桃之摇头,“我家里有现成的笔墨纸砚。”   “你的字怎么练的,说是从小就写得特别好?”   “哪里有天生好的事,为了写字的事,我被罚站过好多次呢!”宋桃之回想起余老师,眉眼都舒展开来,那真是一段痛与快乐的时光,余老师对宋桃之的“特殊照顾”,加上那两年还有元冬阳那阴沉小子的祸害,她可没少被余老师罚站。   陆晨心在本子上写了个宋桃之,他的字工整有力,这种字迹的人都很坦荡开朗,与他性格很一致。他笑着说:“没你写得好看。”   “我这也是被逼的。”生活中处处都有赵意的影子,即使分开学校,也时时能听见他的声音,例如他的摸底成绩,例如写字,赵意逼她练字的狠劲是真足,以至于宋桃之连字迹都带了赵意的影子。   “想象一下,你安静坐着连毛笔字的样子,应该很温馨。”   宋桃之扑哧笑了,摇头,“那是你想象,过程其实非常的悲催。”   “是吗?”陆晨心笑盈盈地看着她,眉目如画,顾盼生姿,就连无奈的表情都这般生动。   程桂芝冲过来,拍了桌子喊,“班长,我为什么会换成铅球项目?”   “就冲你这拍桌子的臂力,扔铅球就蛮合适呀!”宋桃之挖苦程桂芝,这女孩有点二,但是可爱,心大,生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从不跟人记仇。同是一中的同学,比别人总多了几分熟稔。   程桂芝噘嘴,坐到金峰的位子上,托着下巴眉开眼笑起来,“哎,你们真都觉得我挺适合扔铅球,那能不能得个名次?”   宋桃之和陆晨心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   程桂芝又换了话题,“你们在聊什么?”   宋桃之刚想阻止,陆晨心已经说出口,“聊练字的事。”   “我知道,宋桃之的字漂亮,跟赵意的很像,据说他们俩小时候总一起练字。”   又是赵意。宋桃之想把这个名字吞到肚子里。   “赵意爸爸是我小姑父,我们俩从小就一起长大,自然比别人亲近。为了我们俩字相像的事,小时候老师总怀疑是赵意替我写的作业,总罚我站国旗杆下。”   陆晨心丝毫没有芥蒂的样子,很自然地问:“你还有这等糗事?”   “嗯啊!你们以为呢,我又不是学霸,赵意才是旗帜,从小到大我身边都是他光辉的影子。我们俩家亲近,关系也不错,我比较皮,什么事做得好一点,老师就怀疑是赵意帮我的。”宋桃之很自然地提起与赵意的关系,总被人猜来猜去,还不如大方承认。   程桂芝,“那赵意岂不是你表哥?”   “我们没有亲缘关系,我小姑是他继母。”   “难怪你们那么亲密,大家都说你们那个……”程桂芝难得忸怩。   “早恋?”宋桃之一笑,“没有的事,你看他总来我们学校找杨松打球,如果我们早恋,我还不天天操场等着他呀!我跟他熟悉的就如同左手和右手一般,怎么可能恋爱呢?”   “是啊,早恋是不好的,会影响学习。程桂芝,你也别天天把这些个放嘴上,还是用心放学习上。”陆晨心尽起班长的职责,说起了官话,话语轻快,笑容也明亮了许多。   不应该是宋桃之的错觉。   程桂芝吐舌头,“知道了,班长大人。”不过她一点没觉悟的心思,反而压低了声音,“不过,班长,你知道不知道女生在选班草呢?你觉得你会得多少票?别的班有女生打听你呢,还有高级班也有,嘿嘿,班长,你说你这么受欢迎,会不会早恋啊?”   “去去,你都说什么啊!”陆晨心有点不好意思了,把眼前的散发理了理,“你快回自己座位去,要上课了。”   程桂芝嘿嘿直乐,明玉花递给陆晨心一个笔记本,“陆晨心,你的历史笔记本,有些重点没记全,我帮你补上了。”   程桂芝:“你看,你看,有人献殷勤了吧?”   明玉花露出浅浅的酒窝,“你们开玩笑,别带上我。”她安静地坐回位子,静静看书。   陆晨心看了一眼明玉花,没什么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铺垫的真是太多,其实我都想删掉的,可是没时间写新的,都是前一段时间写的,现在想改又没了时间。   每年到年底都是这个节奏。   ☆、运动会   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为期一天半的运动会正式开始,从早上上早自习开始,班级里就洋溢着欢乐的氛围,大家读着英语课文,都生动了起来。   排练了两个星期,总算是要到验收的时候了。   入场式搞得很简单,校园里洋溢着《运动员进行曲》,一个一个班级从操场入口进去,从主席台前走过一遍,校长、领导、老师们站在主席台上,笑眯眯地看着,偶尔交头接耳几句,队伍也没有什么特殊训练,所以走得也很随意。   余梅说:“你看有的班级都穿着统一的校服,我们怎么没有?”   “那是初中借过来的,你看有的穿着很不合适,小了。”宋桃之看出那是一中初中班的校服,“高中都不做校服了,难道你想穿呀?”   余梅:“我就是想穿啊,统一做衣服穿多好,不用想穿什么衣服,专心学习。”她着重看了宋桃之一眼。   宋桃之穿着上身深红色,下身深蓝色的运动套装,脚上是白色运动鞋,运动服的款式挺新潮,这一身在服装并无特色的学生中很是扎眼。她平日穿戴也很讲究,衣服不是十分花哨,简单却在细致处透着精致,女同学对这些是敏感的,就连平日一心学习的余梅都难免有点语气发酸。   宋桃之治不了这种富贵病,只能装作不懂,她已经够低调了。   宋桃之、余梅和明玉花站的比较靠后,身后就是男生,陈小亮伸出脑袋,怯生生地问:“宋桃之,你的衣服哪里买的,真好看,我也想叫我妈给买一套。”   “回头我告诉你地址。”宋桃之不想当着人再炫耀一次,如是说,这衣服是爸爸上次去香港带回来的。   广播里韩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有听广播的感觉,字正腔圆,抑扬顿挫,解说运动会入场的几句话,也被她说得十分有煽动力,相比较那个男生就有些平庸了。   明玉花:“韩丽应该去做播音员。”   “嗯,她应该是想往这个方向努力吧!”后来的韩丽的确做了播音员,“很适合她的职业。”   余梅:“她性子比较清冷,气质也偏端庄,就是有点胖了。”   “青春期都有点婴儿肥,现在男生不都喜欢稍微胖点的女孩么?”   明玉花笑了笑,附耳在宋桃之耳边说:“我就是不敢跑步,太丢人了。还有篮球队,将来肯定到处跑,这夏天怎么办呀?”   宋桃之莞尔,“你不想参加,跟班长说呀,干嘛立马就答应了。”   明玉花垂下眼眸,“他是班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怎么能反驳他呢?”   宋桃之眨巴眼睛,这姑娘平日看着蔫蔫的,其实比谁都有心眼,这年头的姑娘,哪里懂得当着人给男人面子的事?特别还只是同学关系。她对明玉花顿时高看了几分,真是个懂事的女孩。   “到我们了,你们别嘀咕了。”余梅提醒她们,她们班伴着广播声走了一遍百米跑道,走到学校给他们班划分的地方,学生们早搬好座椅准备在这儿,这两天起,这块地方便是他们高一(一)班的大本营。   余梅是宣传组的小组长,搬了凳子坐到桌子边,拿起纸笔绞尽脑汁想着写几句好词,送到广播室,广播室里已经有班级的稿件被采用,被播音员朗读了出来,每读出一个班级名字,便有叫好声、掌声传来。   运动会已经正式开始。   上午比赛只安排了几个项目,大多数比赛在下午和明天上午。   吴红松也是宣传组的,忙着写稿件。   明玉花有仰卧起坐项目,先去准备比赛了。   宋桃之对吴红松说:“你先把今天上午比赛的几个项目,都写几个我们得名词的好消息稿子准备着,等真得了名次,直接写上名字就送到广播室,保准消息及时又振奋。”   吴红松的仰卧起坐做得是又快又好,宋桃之看着她那纤细的腰身,觉得都快要折断了,围着看的学生不停叫好,但男生们的兴奋都夹杂着些隐秘的情绪,单纯的是在欣赏比赛,复杂点的眼睛便盯着明玉花那上下起伏的胸脯了。   陆晨心本也在围着看,但看了一会儿便转身走了,宋桃之跟着他走离人群。   陆晨心见宋桃之跟了出来,招呼她,“我去男生那边看看。”   陆晨心的耳根有点红,眼睛依旧明亮,但笑容却有点不自然,宋桃之有点理解他的心态,并不是十分介意。   “我也去看看。”   两人刚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的欢呼声,是一班同学,女生比赛已经结束,明玉花毫无争议得了第一。   陆晨心兴奋地挥舞着手,向班级驻地跑去,“我们班得了一个第一,快写稿子啊!”   宋桃之跟着他跑到班级桌位,吴红松举着一张纸递给身边送稿子的男生,“我早写好了,只加上名字就好,赶紧送过去。”   余义勇拍了吴红松肩膀一下,“吴红松,好样儿的,你怎么就这么有远见呢?”   吴红松难得地红了脸,她看向宋桃之,宋桃之对她微笑摇头。吴红松终于没说什么谦让的话。   没两分钟,广播里便传来高一(一)班女生仰卧起坐冠军的稿件,整个高一(一)班全体欢呼,那场面别提多振奋人心了。   就连韩丽的声音也多了几分欣喜,搭档男生还在广播里恭喜了韩丽一句,整个学校都知道了韩丽是高一(一)班的女生。   欢呼过后,一班的同学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摩拳擦掌要在即将开始的拔河比赛中拿个好成绩。   老杨同志站在班级驻地,激动的扑克脸也多了几分表情,不停地摸着脑门。   宋桃之拉住陆晨心,“我觉得我们拔河能得第一的可能性很小,起码那几个有好几个体育特长生的班级我们级比不过,我们应该用点策略。”   陆晨心明眸闪闪,“你说。”   宋桃之也是一时激动,恶作剧心起,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犯规。   她跟陆晨心嘀咕了一会儿,陆晨心露出白牙,笑开了花儿,“管他呢,我觉得太好玩了,就算得不了名次,也出风头一次,就这么干了。”他跑回同学中间,与参与拔河的男同学聚在一起,商议起来,男同学听完全都哄堂大笑,不过个个更兴奋了,互相准备起来。   当一群奇形怪状的男生出现在拔河现场,还没拉上绳子,整个赛场都已经是笑声一片了。学生永不缺创意,却是的时代的拼劲或者条件的制约而已。   一班的男同学,有脸上贴了画着各种小动物纸条的,有头发扎小辫的,有耳朵挂着树叶的,有嘴里叼根烟头的,有画了花脸的,有做鬼脸的,仓促之间,同学们能找出这么多创意,宋桃之也很吃惊,她只是提了个开头,陆晨心真胆大包天用了。   可想而之,拔河比赛开始,对手顾着笑了,哪里有力气拔河?几轮下来,一班眼看要赢了。对手不干了,向老师抗议起来。   裁判老师也是很为难,比赛规则也没说不准搞怪,这算作弊吗?   这场比赛最终惊动了校长,李主任拿着惯用的棍子钻入人群,声嘶力竭地宣布一班比赛成绩无效,小伙子们沸腾了,扔了道具,推推挤挤,吵吵嚷嚷,差点酿成打架事件。   最终,一班的成绩还是被强制取消,还被广播通告批评。   全班同学都陷入了低谷。   宋桃之自责,若不是她把后世的恶作剧强行放到现在这个还残留着大量霸权的校园,一班成绩未必会这么惨。   宋桃之正想站出来跟同学道歉,陆晨心却比她先了一步,在中午比赛结束,全班同学都萎靡不振的操场,开始了他个人的检讨。   余义勇打断陆晨心的话,“有什么好说不对的,这是大家自愿的,学校不愿意认就算了,得失有那么重要吗?还是大家开心最重要。”   陈小亮细声说:“是哦,刚才大家都很开心,所有看的人都很高兴啊!”   陆晨心笑起来,“大家这样想我也放心了,其实我也觉得没什么呀,运动么,本来就是大家高兴为主。”   班里的人开始叽叽喳喳说起刚才的比赛,讨论起这创意的有意思,谁做的表情更搞笑,谁装扮的更古怪,说着都开心起来,哄闹着、玩笑着、推攘着将板凳搬回教室。   宋桃之高兴起来,大家这般看得开她就放心了。   的确,就是一个娱乐,大家高兴就好。   在回去的路上,碰见有别班级的人,认识的就迎过来,跟同学讨论刚才的拔河事件,一个个说得眉飞色舞,觉得一班同学太牛了,不认识的也指点着他们哈哈大笑。   同学们见全校的学生都这个态度,更是兴奋了。   高一(一)班就这样,用一个搞笑的拔河比赛享誉全校。   即使是老师们,都记住了这群调皮的学生。   老杨同志没有批评他们,而是等在教室,给大家加油了两句。   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恶作剧偶一为之,适可而止。宋桃之对自己于是说,她不想作什么伟人、巨人,只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即可。   第二天上午比赛,都是田径。   宋桃之穿着运动服,跑鞋,站在跑道边等着她的比赛。   一声令下中,宋桃之冲了出去,速度不是很快,长跑不比短跑,大家都没那么卖力,尽量速度适中。   才过了半圈,宋桃之觉得小腹一抽,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排斥   又坚持了半圈,宋桃之知道不能再继续了。远处有班级同学在给她加油,班长在终点对她挥手,满是期待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已经在前三的位置了,保持下去,就能得个名次。   宋桃之毅然调转脚步,咚咚跑出了跑道,不顾所有人诧异的目光,跑了。   高一(一)班全体师生傻眼了,看着宋桃之小跑着远去的背影,半响没人吱声,比赛的人跑到了终点,得了名次的班级在欢叫,没得名次的也在为自己的同学加油——   体育委员先不干了,指着宋桃之离去的方向,“太没纪律了,必须得惩罚宋桃之。”   班长的脸色也不很好,但还是坚持说:“她可能突然有什么不舒服,我去看看。”   吴红松:“我去吧!”   陆晨心坚持,他俩便一起回教室找宋桃之。   宋桃之悲愤莫名,好好的,怎么又提前了?重生一遍,最大的痛苦便是再重新经历一遍青春期血潮汹涌的日子,痛、酸、多、不规律,各种的倒霉。   还好有准备,包里居然有止痛药,也顾不上找水,干咽下一颗,翻了一包卫生巾,揣进兜里,也顾不上其他跑着去了厕所。   迎面撞上要进教室的陆晨心和吴红松。   “我去厕所。”宋桃之丢下一句,跑的飞快,实在顾不上脸面。   吴红松跟了上去。   吴红松自然是明白了为什么。   宋桃之蹲在厕所,满脸懊恼,“这下完了,怎么解释呀?”   “就说你拉肚子。”吴红松倒很淡定,“谁没个不舒服的时候呀!”   中午,运动会各项目结束,各班同学收拾桌椅回了教室,班里同学情绪都不高,女生田径赛,除了余梅拿了个100米第三,就没得过名次的。宋桃之本来是可以拿个名次,但突然的掉了链子。   高一四个班,一班以一分之差低于三班,成为年纪最末。   大家回教室时,宋桃之坐在位子上,拿了本书在看。   性子不好的同学便开始说酸话,又提起昨天下午的拔河,说是听见宋桃之给陆晨心出的馊主意,最后落了个通告批评的结果,不然拔河说不定还能拿分。   陆晨心欲辩解,也被七嘴八舌的压了下去。   宋桃之对这些议论倒没什么不高兴的,毕竟年轻孩子,年轻气盛,若她在这个年纪,出了这类事情,肯定也会指责这个“不负责任”的同学。   有脆弱的女生还抹了眼泪,男生不至于哭,但都情绪不高。   所有的同学在这个集体荣誉的时刻,都十分的齐心,集体荣誉感高得不成样子,高高在上的一班,学习最棒,几乎不差一中的一班,在高中第一次摸底考试中出了风头,不想在体育上又被给了一拳头,成为最差的班级。   宋桃之越泰然处之,义愤的同学便越发的生气,   先还远远地说酸话,最后干脆在她面前明着说。   老杨回了教室,鼓励了大家几句,强调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体育毕竟是辅助,又不是要考体育的特长生,让大家不要放在心里,毕竟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话虽好听,却没起到什么振奋人心的作用。   好在下午不用上课,是周日的半天休息,一班的人坐在教室,七嘴八舌说了许多,但于事无补,也改变不了高一(一)班体育倒数第一的事实。   宋桃之听他们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新鲜内容,便收拾了书,恰好张玉红在教室外喊她,她便站起来回家了。本想喊吴红松,又怕她被连带,只好一个人走了。   满教室的人看着她修长的背影慢慢走出了教室,教室鸦雀无声。   宋桃之其实是想解释的,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大姨妈的话题显然不好拿出来当借口。   拉肚子?好像刚才大家也没给她解释的台阶。   宋桃之与张玉红并肩走出校园,张玉红还在兴奋地说着运动会的趣事,哪个女生晕倒了,哪个男生跟谁献殷勤,哪个裁判不公平,哪个男生跳远好厉害……   “咦,你今天沉默的有点过呀!”张玉红终于发现宋桃之的沉默。   “我今天参加1500米跑步。”   “对啊,听你说过,不过好像没看见你呀!”张玉红那会儿正扎堆看男生跑步呢,哪里顾得上宋桃之。   “然后我倒霉了,然后就更倒霉了。”宋桃之沮丧,虽说不想在意,但是她还是会在乎这个集体,两世为同学,纯粹的同学之情,是多少金钱都买不来的。   “说的这般文艺,我听不懂。到底怎么了呀?”   宋桃之便跟她说了今天跑步事件,张玉红跟大家的思想一样,“你真是的,多坚持一会儿不就到了,好歹跑完呀?就算你跑了倒数第一,同学们也不好说你什么,最多是实力不济,可是你跑一半跑了算什么事呀?不就是来个大姨妈么,我来了那个还吃冰棍呢!就你娇气。”   张玉红的体质很好,从未受过痛经的苦,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会很痛的,量也很大,这么快跑去厕所,衣服都差点沾染上了。”宋桃之蹙眉,这么会儿,她觉得自己又要上厕所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骑自行车回家。   宋桃之要回学校,张玉红不干了,捂着肚子,“我饿死了,不行了,我要回家吃饭,不等你了。”   吃货,永远改不了本色。   宋桃之又回到校园,钻进办公楼的厕所解决了问题。   出来后,推了自行车往外走。   没几步,碰见张晴和郭晓霞。   郭晓霞推了推厚厚的镜片,眯着眼睛说:“这不是宋桃之么,你不是说她早回家了吗?”   张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宋桃之,你怎么还好意思在学校啊,要是我,早羞愧得躲角落哭了。”   “我自杀谢罪?”宋桃之笑盈盈地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脸,开了句玩笑。   “那你自杀啊?”张晴的言语十分犀利,“有些人就是讨厌,仗着长得几分好,学习好点,就得意过头,到了干正事时什么都指望不上。”   郭晓霞:“你们班花不是邬红梅么?”   宋桃之听她们越说越气愤,打断她,“好了,好了,知道你们都是集体荣誉感超一流的好同学,我没责任感,好吧?”不解释不行啊,她压低声音说:“别这样挖苦我嘛,我肚子疼,真的,就是那个来了,真不能跑了。”   张晴错愕了几秒,“那也不用跑一半不跑了啊,完全可以坚持下去啊!”   “是啊,我来了那个还下地干活呢!”   宋桃之真是没法了,“好吧,我娇贵,总行吧?”   “就是。”张晴被她光棍的态度弄的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哎,宋桃之。”说话间,陆晨心端了个饭盒跑了过来,“老远见你们几个在说话,宋桃之,你没事吧?”   张晴:“班长,你就看见宋桃之啦,她害班级得了倒数第一,你还帮她说话。”   “我哪里有,我什么都没说好不?”陆晨心露出委屈神色,“为了谴责宋桃之同学,我这不来了么,走吧,宋桃之,我们走走,跟你好好说说集体荣誉的事。”   陆晨心跟着宋桃之往学校外走,宋桃之:“等你饭吃完?”   “我吃完了,就是还没洗碗。”陆晨心笑了,阳光洒落一地,“我刚才说玩笑呢,那会儿在教室里我没替你分辨,你别生气啊!毕竟同学们都是出于为了班级的想法才发泄几句,你也别往心里去。过几天就好了。刚才我跟张晴说着玩呢,没事,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班长,你可真会说话,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那必须的。”陆晨心严肃了脸,“谁让我是你们的班长呢,不为大家想,还能怎么想?”   “为了大家,你应该批评我。”   “怎么能够呢!”陆晨心望着宋桃之,明灿灿的眼里总似有笑,“我还担心你,是生病了吗?”   “没事,就是正好想上厕所,憋不住了。”宋桃之脸颊红了起来,面对喜欢的男生,还真没法淡定,总情不自禁沉浸在他的举手投足之中。   “人都有三急,我理解。回头我跟同学们解释。”   “算了。”宋桃之止住他,“不是说过几天大家便忘记了么,我看还是算了。”   “随你的意思。对了,下午我们去黑龙湖玩,你还去吗?”   宋桃之摇头。   黑龙湖是城里饮水水库,水质特好,四面环山,青山碧水,雨天云雾缭绕,晴天金光粼粼,秀水蓝天碧树,风景独好。   许多外地人都会选择去那里游览。宋长文最近打算跟刘保和合作,开发黑龙湖旅游,并在那里建立疗养院。   对于刚进入临市读书的学生来说,当然要去游览一番了。   本都是定好的行程,考完摸底考试,举行完运动会,全班同学一起去黑龙湖游览,但突然出了宋桃之这档子事,所以陆晨心特意来问她。   虽然很不想错过这个与陆晨心一起游玩的机会,但宋桃之还是忍痛拒绝了,奈何血涛汹涌啊!   陆晨心有点失望,“不是说好没事的么,干嘛不去呀?这样,同学们会更不高兴的。”   做了对不起集体的事,又脱离集体活动,宋桃之能不知道后果么?可是她实在不敢冒险,到时候丢人就麻烦了,以她的状态也没法骑车走六公里山路。   “你在意我去不去么?”鬼使神差,宋桃之问出了这话。   问完也不回避,直勾勾地盯着陆晨心,陆晨心显然被她的眼神勾住了,神色忸怩起来,他把饭盒藏在身后,脚踢着路上的石头,“咳,当然在意啊,大家都说好了去,就缺你一个人,总不好吧?”   宋桃之有点失望,这官方回答。   但是,不能操之过急。   上一世,他们暧昧了三年,最后也没挑破关系。最后各分东西,再见时她已嫁为人妇。   这一世,或许还是暧昧?   宋桃之抹掉胡思乱想,“你回去吧,跟同学们好好的玩,我今天的确有点不舒服,下次跟你们一起去玩,我们去爬西山。”   陆晨心对宋桃之招手,看着她修长的背影慢慢走远,脸上的笑容消失,挠头,“还真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生理期   宋桃之是走回家的,实在不敢骑车,一路走得心惊肉跳,生怕自己突然咳嗽一声或打个喷嚏,那就得跟决堤似的。还好今天穿了神色的裤子,即使有点什么事,也没那么显眼。   吃了止痛药,可是小腹依然一紧一紧的,她觉得身上发冷,又觉得热,总之是各种的难受。   这才走到烈士陵园,是不是进去上个厕所?   看着陵园新修的大门,大理石的地面,汉白玉的栏杆,巍峨的大门,再看看里面苍翠的松柏,宋桃之犹豫了,还是改不了怕鬼的心理。   可是不上厕所,她怕是坚持不到家了。   “宋桃之。”   这熟悉的声音让宋桃之欣喜交加,没有任何时候宋桃之有这么欢迎赵意的出现。她感激地看着赵意,夹着腿,十分委屈地说:“赵意,我想去厕所。”   赵意笑脸凝固了,他仔细看宋桃之的脸,平日的红润消失了,苍白的跟个瓷娃娃似的,满头的汗,头发都沾湿在了脸颊,她也顾不上整理头发,推着个自行车,浑身都是在发抖,十分的狼狈。   “你怎么了?”赵意扔了自己的自行车,把宋桃之的自行车接走,支好。   宋桃之抓着他的胳膊,“别问了,先陪我上厕所。”   “书包给我。”   宋桃之不肯,作案工具还在书包里呢!   赵意抢过背到身上,“都这样了,还矫情什么呀!”   宋桃之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怎么了呀?”   赵意望天,望松柏,就是不看宋桃之,“反正你每次不都这样么!”   抓狂,这男孩能不能好好读书,别管女人的事?   到了厕所门口,赵意把书包递给宋桃之,“你拿出来,书包给我,我等你。我在外面,不用害怕。”他把脸扭开,耳根发红。   宋桃之扯过书包,掏出一包塞进裤兜,又把书包塞进赵意手里,扭头跑进了厕所。   从厕所出来,宋桃之觉得清爽了不少。   赵意:“你吃止痛片了吗?”   宋桃之不理他。   “去我家吧,我让小姑给你熬姜糖水。”   “不去,大姨也会熬。”   “我刚去你家啦,大姨被儿子叫回乡下了。”   宋桃之坐上赵意自行车后座。   赵意骑得很慢,少年还单薄的身躯并不高大,他身子总有股淡淡的茶香。赵意与宋长文一样,喜茶,常年带着茶杯,不离茶叶,自小身上便有一股飘逸脱尘的气质。端着茶杯,坐在树下,恬静的就如一副古代田园学士图。   “宋桃之,你说我以后当妇产科医生,好不好?”   宋桃之一把抓住赵意的衣襟,不下心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肉,少年哼了一声。   “你变态吧?”男妇产科医生?虽然说是最好的妇产科医生都是男人,可是她实在无法想象,兰花一般的少年坐在一对女人中间,谈论月经、子宫、炎症、阴、道等等问题。   “我是认真的。总是不能看你难过,看你痛,恨不能替代了你才好。”   如此温情、甜蜜的话,就这样随意说了出来,那般的自然、恬淡,仿若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没有修饰,没有过渡,没有预演。   宋桃之差点摔下自行车。赵意用脚撑地上,刹车。   扭头看着他。   少年温润的眸子里有担忧,有爱恋,有温暖。春风一般融化着宋桃之冰山的心田。   但是,宋桃之却觉得悲伤,越是美好,她越是害怕,终极的伤害便越是难以忍受。   宋长青对赵意还是不错的,她是个心胸宽广的女子,爽朗明快,心里藏不住事,对赵意该管的管,该说的说,倒与赵意关系拉近不少。加上宋长文一家与赵家原本关系就好,又成了亲戚,自然更近了。   宋长青周日不上班,带着五岁的小小在家里,一般都会做好了饭菜等着赵意。   赵家翻盖了房子,也盖了三层独栋别墅,大门半开着,走到门口便听见宋长青在院子里嗓音透亮地说:“小小,这是洗衣服,不是玩水,你再把衣服弄湿了,我就让你光着。”   “哥哥说女孩子不能光着身子。”小小细声细气,听着还有拍水花的声音。   赵意对妹妹一向很好,有哥哥宠溺的女孩的幸福,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宋桃之羡慕的,前世的赵情,便常常以兄妹之情打击她,认为她是分享了哥哥爱的坏女人。   但这一世,应该不会有这类事情吧,毕竟赵情是宋桃之的亲表妹。再说,这一世,除了表姐妹,再也不会有其他亲戚关系。   宋桃之看向赵意,两人相顾而笑,刚才那份旖旎又融化在平淡朴实的亲情中。   赵意推门而入,喊了一声“姑”。   赵意一直这样喊宋长青,也没人要求他改口。   宋桃之跟着进去,推开赵意,着急地往家里跑,“小姑,我去厕所,给我熬红糖水。”   宋长青把赵情从水盆里捞出去,推到赵意身边,“去去,找你哥哥去。”对着宋桃之的背影喊,“桃之,你慢点。”又对赵意说:“她这是又肚子疼了?”   赵意捏住小小的小手,在她手心捏了捏,惹得她咯咯笑,赵意看着宋长青,“姑,给她送纸去吧,书包还在我这里呢!”   “我给她熬红糖水去,你自己送。”宋长青才不管赵意是脸红还是脸白,扭身进了厨房。   赵意牵着小小进屋,听小姑娘抱怨妈妈不让她玩水,心不在焉地“嗯啊”着。   小小不满了,抱住赵意的腿,装哭,“哥哥讨厌,桃之姐姐只要一来了,你就不理我。”   “哪里有啊,哥哥听着呢,妈妈说的是对的,不能总把衣服玩湿了,这么漂亮的裙子沾上了水,就不能穿了。”赵意蹲下身子抱起小小,点着她的鼻子,“还有,桃之姐姐是客人,你是主人,应该对客人热情一点,不能吃客人的醋呀!”   “她才不是客人,妈妈他们都说是你媳妇。”小小抱着哥哥的脖子,“哼,妈妈还说那叫娶了媳妇忘了娘。”   赵意笑了,点了点小小的脑门,“小精灵,这话可不许在桃之姐姐面前说,她会生气的。”   “咯咯,我知道啦,哥哥。我要是说了,姐姐会打哥哥的哦!”   兄妹俩人头抵着头笑起来。   赵意用一颗糖的代价收买了小小给宋桃之送卫生用品,小小捏着鼓囊囊的小包,揉来揉去,“哥哥,这是什么,为什么姐姐要用这个擦屁股?”   “这是卫生用品,女孩子专门用的,等小小长大了也会用,现在还小,用不上。”   赵意从不把小小当孩子,一直以大人平等的心态对她,她也便最信哥哥,跟哥哥粘糊的很。   宋桃之出卫生间的时候,兄妹俩人就盯着一包卫生用品,讨论着使用方法,宋桃之前去夺过塞进包里,白了一眼赵意,“你还真想当妇科医生了啊!”   赵意淡淡地笑,“女孩子么,早知道点生理常识,多点性别常识也是好事。不是有的女生第一次时,吓哭了么。”   “谁呀?”宋桃之好奇起来,“哟,居然还有女生跟你说这事,赵意,你真是妇女之友了呀!”   赵意垂下长长的睫毛,扭身就走。   “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刘文娟么。”宋桃之一点没觉察自己语气里的酸味,“那天她妈妈没在家,她跑你家来,哭着跟你说她流血要死了。”   赵意睫毛卷起,露出一双水润的眸子。   “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呀?不告诉你。”宋桃之弯腰捂住肚子,脸色一白,多嘴多舌的报应啊!   “桃之,起来吃点东西。”宋桃之蜷缩在床上,小姑给她盖上薄被。   “不吃。”宋桃之捂着肚子,疼的脸色发白,该死的痛经什么时候能好呢?   “年轻那会儿我也疼,生了小小后就好了,再忍两年,早点结婚生孩子,就什么事都没了。”   “小姑,那还远着呢,你就说现在吧,药呢?”   “赵意说止痛片不能吃多了,那再喝点红糖水。”   “让赵意滚蛋。”宋桃之真的很难受,把头裹进被子。   “你这孩子。”宋长青隔着被子拍了一把宋桃之,“别总对赵意这么凶,我都看不下去了。亏赵意性子好,忍着你。”   “姑——”   “好好,不说了。”宋长青出去。   赵意站在门口,端了杯子,侧让着宋长青出去,宋长青说:“得,你自己照顾她吧,她这会儿暴躁不安,脾气也不好,你别理她。赵意,桃之那孩子就爱顺杆儿爬,你别总什么事都由着她。”   “我知道了。”赵意眉如远山,淡如山水墨画。   这孩子越大越发的飘逸,捉摸不透了,宋长青摇头下楼。   小小偷偷溜上楼,扑到窗边坐着看书的赵意腿上,点漆的眸子宝石般流光溢彩,她压低声音说:“哥哥,桃之姐姐是不是要死了?”   赵意捏她鼻子,露出笑意,“小脑瓜子想什么呢,她只是难受,过几天就好了。”   “哦,不用死了,那哥哥就不用陪着她呀,陪我画画呗!”   宋桃之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对小小喊,“赵情,吵死啦!”   小小对赵意做了个鬼脸,爬到赵意腿上坐着,爬在赵意肩膀上,露出半个小脸,对宋桃之说:“表姐,你再喊,我让哥哥将来不娶你、呜呜……”   赵意捂住了小小的嘴,抱着她,向门口走去,开门,扔出去,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宋桃之白着脸,扔给赵意一个枕头。   屋里有点热,宋桃之睡得昏昏沉沉的,朦胧中仿佛看见赵意纤瘦的背影,他的背挺直,头低着,手里捏着笔,偶尔沉思,偶尔奋笔疾书。室内安静的只有他沙沙的字迹声,和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赵意,我不高兴。”   “嗯,我知道。”   他没有回头,依旧埋头写着什么,这样的午后,赵意便这样安静地坐在窗前,窗外有几朵牵牛花,蜷缩着紫色的花朵,颤巍巍地立在风中。   “你知道什么呀!”宋桃之小心翼翼地躺平,盯着天花板上水晶吊灯,“我们班的同学都去黑龙湖了,我们班长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他好像不高兴。”   “没事,下周我陪你去。”赵意转过身,头脸在光影里晦暗不明,“要不,我带你去?”   “赵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总这样凶你。”   赵意站起来,站在宋桃之窗前,还稚嫩的少年顶着满室明光,盈盈而笑,“我当你是对我撒娇。”   宋桃之恶寒,一股热流涌出,她只好狼狈地爬起来去厕所了,顾不上少年对她的调戏。 作者有话要说:     ☆、运动   运动会落幕,为枯燥的三年高中生涯拉开序幕。   运动成绩太差,激起年轻人的好胜心,一班拉起运动高、潮。   男生篮球队风生水起,每天下午放学雷打不动去操场齐练习篮球,在连续几场与高二班组织对抗赛都赢了比赛,一班的“小虎队”们名声鹊起。高一其他三个班也不甘落后先后成立了野狼豹子之类的队伍。   全校就十几个班级,混战得不亦乐乎,男生是荷尔蒙迸发,女生是激素催发,忙着喊口号、加油,至于原本说的女生篮球队,成了一个噱头。   宋桃之自从运动会后,便被班里的女生若有若无的排斥,虽大家也知道她是生理原因退出了比赛,但是从情感上还是不能接受集体荣誉受损的现状。   明玉花对宋桃之的态度倒是没什么变化,她为人谨小慎微,从不惹事,总默默地站在一边,几乎让你忽略掉她的存在。若不是成绩实在突出,几乎让人忘记了她的存在。宋桃之平常便与吴红松、明玉花结伴。   三人都不是吵闹的性子,宋桃之我行我素,吴红松淡然,明玉花低调。三个长相、风格不同的女生并肩在校园,也是一道靓丽风景。   她们很少去操场围观男生的荷尔蒙迸发。   放学后,她们有时坐在操场一角找块草地坐着聊天,有时去校外河边,听听吴红松唱歌,或者各自拿本书看。宋桃之看小说,吴红松和明玉花看复习资料。   这天,她们刚走到篮球场边。吴红松探头看了一眼,“赵意来了。”   宋桃之“嗯”了一声,眼睛却盯着别处,张玉红与一个跟她差不多个头的男生站在一处,看着男生打球,两人站得很近,并头说话十分亲密。   “张玉红。”宋桃之喊了一句。   张玉红没听见,男生扭头,对她们腼腆笑了笑,有些黑瘦,但眉清目秀,很耐看。   “走,看看去。”宋桃之拉着吴红松,明玉花没动,笑着摇头。   宋桃之与吴红松走向张玉红,张玉红对那男生说了句什么,男生钻进人群。   “那谁呀?”宋桃之有点严肃问张玉红。   张玉红黑漆漆的眼睛闪啊闪过一抹羞涩,“他就是冯波么,不是跟你说过,我们班的,学画画的,画的人物特别像。”   “像有个什么用,想要像的,去照相馆想要多少有多少。”宋桃之毫不留情地打击她。   张玉红不干,鼓着眼睛瞪宋桃之,“宋桃之,你说话怎么就这么损,冯波是要做画家,画家懂么,画的画老值钱了,相片能比么?”   “那他画了多少作品啊?”   张玉红跺脚,“懒得理你。”她指着球场,“唔,你的白马王子在呢,快去瞅他吧,别跟我叽歪。”   吴红松扯了一把张玉红,“好了,我们又没说什么,你自己说了这么一堆。”   “宋桃之瞧不起人么,就赵意学霸,有前途,别人都不值一提。”   “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宋桃之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是别人的早恋,她根本就不会说什么,但张玉红和冯波,那是一对怨偶。   宋桃之没心没肺地拿赵意调侃张玉红,“原来你喜欢这类型的,眉清目秀,哦,赵意正合适,就是白点,回头让他晒黑了,保准成你喜欢的样子。”   “得,我被一个刘文娟烦还不够啊,哪里架得住你再这样讥讽我?我再打主意,也不敢打赵意头上呀!就刘文娟个傻姑娘,天天围着赵意转,以为人家就能多喜欢她一点。”   “这话怎么这么酸呢?你不会真喜欢赵意吧?”宋桃之开起玩笑。   “喜欢你能让给我吗?”张玉红把手往两人肩膀一搭,全部力量都放上去,压得两人都是一踉跄,“我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张玉红神秘兮兮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纸鹤,她递给宋桃之,宋桃之递给吴红松,“你手巧,拆开看看。”   张玉红有点忸怩,“不许笑啊!”   是一封信,开头写着“亲爱的张玉红同学”,连一向淡定的吴红松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信是冯波写的,学美术的学生,字写得非常漂亮,刚劲有力,飞扬张狂。   “没想到你是我们中第一个收到情书的。”宋桃之感慨,“我还没收到过情书呢!”   张玉红洋洋得意,“嘿嘿,学习上我追不上你们,这个我总算是拿了第一。”   “你少得意,人家刘文娟初一就开始收情书了呢!”   “切,就杨松那傻大个,才会眼神不好,看上她。”张玉红对刘文娟那是十分的不屑,“她就个面子光,看着文文静静的,内里脏死了。一个饭盒吃完了都能塞桌斗里不洗,等着下一顿继续吃。她别惹我,惹火了我就告诉杨松。”   “你还不如告诉赵意。”吴红松插了句话。   “对哦,她以为我不敢。”   宋桃之拍了拍张玉红的肩膀,她自小就这样,心胸大,不记仇,嘴里说得厉害,心地善良,就算对刘文娟再不满,却也不肯在男生面前揭她的短处。   “你不是好久没见刘文娟了么,怎么怨念还这么深?”宋桃之问她。   “那不是么。跑我们我们学校来炫耀来了,还带来好几个一中的,为赵意加油呢!”张玉红往对面一指,那边的确有一群陌生的学生,在为球场欢呼,“若不是她趾高气扬的样子,我才懒得喊冯波站这里说话呢!你们不知道,刚才她们来的时候经过我身边,我跟她招呼,她笑得那个假。赵意跟我说话,她在一边说鞋带掉了,说她从小就不会系鞋带,让赵意帮她。我都替她脸红。”   “然后呢?”宋桃之好奇起来,以赵意的性格,给女生系鞋带,可行性还是挺高的。   “好球。”张玉红不搭理宋桃之,而是拍起手来,“你们班的班长,扣篮,太帅了。”   吴红松也探头在看球场,“要不,我们挤进去看打球吧!比分追得好紧。”   “走走。”张玉红忍笑,拉着宋桃之往三中加油队里钻。   宋桃之拍开张玉红的手,“少作怪,我不会走啊!”   她们三个钻进人群,明玉花也挤过来,几个女生站一处,看着球场,说两句话。   双方你争我夺中,一中两个男生夹击余义勇,他左突右闪也无法带球突围,做了几个假动作,不想被对方逼得太紧,一脚踢到小腿骨上,哨响,余义勇抱着腿摔倒在地上。   吴红松的脸白了,咬住略厚的唇,不大的眼睛里惊惧,宋桃之推了她一把,“快去瞧瞧,要不要帮忙。”   明玉花拉着吴红松挤进一班的救护队中。   忙乱了一阵,三中的男生聚到一中几个人身边,吵嚷起来,眼看着就要起打架事件。女生们也吵起来。   赵意四处张望,目光从陆晨心的肩膀处落到球场边缘的宋桃之身上,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宋桃之捡起地上的篮球,走了过去。   她拍了拍陆晨心的肩膀,“班长,还继续不?”   金峰不耐烦地说:“还打什么呀,他们故意踢人。”   一中一个眼镜男说:“上次我们有个脚被踩得几个星期不能走路呢,我们不也没说什么?打球受点伤,挤碰几下不是很正常么,输不起就不要乱说。”   三中的比分少四分。   赵意:“宋桃之,你过来干什么?”   “打球啊!”宋桃之笑得很甜,看着陆晨心,“班长,继续打球呗,别让人觉得输不起。”   陆晨心几个用眼光交流了几眼,都同意继续比赛。   三中这边换上的是刘虎,他是刚学的篮球,投篮准确率很高,但毕竟是个新手,实力差了许多,一班现在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代替。   “宋桃之,要开始了,你还不下去?”陆晨心突然瞧见宋桃之还抱着篮球站在球场。   “班长,别换刘虎了,我来吧!”宋桃之拍了拍篮球,熟了下手,把球拍给裁判,“没说不准女的上场吧?”   金峰皱眉,“宋桃之,你别玩了啊,我们比赛呢!”   陆晨心不明地看着宋桃之。   赵意笑起来,“没说不准女生上场,你们随意。”   一中几个男生吹起口哨,观场的学生也有附和吹起口哨。   陆晨心稍一思索,便镇定自诺,“行啊,那你上场。”完全没有戏谑之心,很自信的样子。   “她行么?”金峰压低声音对陆晨心说,“班长,你可别开玩笑。人家一中那个陪着小女友玩儿,不在乎输赢,我们可要为余义勇讨回场子呢!”   “他不在意,我为什么在意。走,上场。”   宋桃之本来就穿着运动衣裤和运动鞋,她的上场,在球场上十分的醒目。   张玉红挤到刘文娟身边,笑嘻嘻地说:“嘿,刘文娟我记得你也会打篮球呀,怎么不去跟赵意说说,你也上场玩几把?”   刘文娟圆润洁白的脸颊露出一丝羞涩笑容,“我不喜欢这种野蛮运动。”   “野蛮?那赵意就是个野蛮人啦!”   刘文娟偷偷剜了张玉红一眼,但脸上笑容不断,“男生在体育场上叫男儿雄风,女生才叫野蛮。”   “那叫英姿飒爽,你脸都黑了,干嘛还装笑,嘴角不疼么?”   刘文娟耷拉下眼皮,慢慢敛去笑容,不理张玉红。   张玉红笑得越发灿烂。   宋桃之会打篮球,而且打得非常好。   在一中初中部时,便常带着一帮男生打球,她在女生中不大合群,但在男生中很有人缘,就因为她热爱运动。   宋桃之平日有点懒散,走路姿势优雅,身段讲究妙曼,但打起球来却很凶,她的弹跳力非常好,投篮又狠又准。快170cm的个子,在男生中也不显矮。   刚开始,男生都很不适应,但随着宋桃之接到篮球,用一个巧妙的假动作,骗过一中眼镜男,在三分线外,一个漂亮的投篮,篮球从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入篮筐,漂亮的空心球。   全场静音。赵意给宋桃之拍了几个巴掌,宋桃之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球场沸腾起来。飞扬的口哨声扬起,传出很远。   张玉红叫得特别大声,“宋桃之,把赵意扑倒。”   赵意闻言,一个踉跄,宋桃之趁机抢走了篮球,箭步越过一名放手人员,高高举起篮球,跨步跳起,又一个漂亮的三分投篮,篮球砸在篮圈上,滴溜溜转了一圈,落进筐中。所有人的心提起又放下。   宋桃之抹了把额头的汗,做了个暂停的动作。   “分数已经抢先了,交给你们了。”宋桃之下场,没留给男生说一句夸奖或感激话的机会。   只留下一个高挑纤细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羽毛球事件   宋桃之一战成名。   赢回了全班同学的热情。   女生们突然兴起对篮球的热爱,下午放学,有大胆的加入到篮球场中男生队伍之中,有会几手的,打得热烈,有不会的,便红着脸由男生教她们。   《灌篮高手》漫画已经很热了,动画片刚开始进入中国不久,在临市还没风靡。   宋桃之有全套日文原版的动画,都是刘保和陆续从外地或国外买回来的。   她带来了漫画书,顿时在班级里疯传起来。   宋桃之最早打篮球是跟着元冬阳一起玩的,那时候想的是锻炼身体。赵意开始打篮球却从看了《灌篮高手》之后,中学后拼得更厉害,这自然是懂得了身高的意义之后的事了。   宋桃之突然发现,赵意已经跟她个头差不多了,或许还高那么一两厘米,只因为她穿着矮跟鞋,看起来才差不多。   奔跑的羞涩男孩已渐渐长大。   风靡的篮球运动席卷全校。当事人宋桃之却泰然自诺,依旧我行我素,有女同学要请去打篮球,她若无事也不会拒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操场跑步,跑过之后回教室看书。她偶尔周六也会与赵意去打球,但已极少了。身材发育后的不便,不是她古板不在意,而是受到的不轨目光太多,她也嫌烦。就连赵意,也渐渐不带她打篮球,敏感的他,自然知道宋桃之在回避什么。   不是在意,而是不想沾惹太多是非。   “宋桃之,一起去打篮球呗!”陆晨心站在宋桃之桌前,宋桃之眼前是他起了球的灰白色运动服。   宋桃之合上书,“我怕冷,不去了。”   天渐渐冷了。高中的第一个秋天不知不觉过去。   “那我们去打羽毛球?最近女生打算搞个羽毛球比赛,你也去练习练习呗!”   “羽毛球?”那个运动量倒是不大,宋桃之犹豫,“我不会打羽毛球。”   “是么?我看你身材这么好,还以为你什么运动都会呢!”   宋桃之难得脸红,这是夸她身材好吗?   “班长,我也要打羽毛球。”程桂芝跑到教室后面一张空桌子斗里拿出羽毛球拍,“嘿嘿,我自小就是羽毛球球霸,宋桃之,我们比比。”如果能赢了宋桃之的体育,那肯定能名声大震。   程桂芝抱着球拍,“走啊,宋桃之,你别这么拽啊,平日找你教我们打篮球,你比谁都懒,这羽毛球也不耗体力的,去呗!”   “不是,我是真很少打羽毛球。”宋桃之尴尬,按说羽毛球和乒乓球才是中国学生的强项,但宋桃之就喜欢大球,热爱篮球,足球也很喜欢,不过在临市,踢的人更少。   宋桃之被他们拉着出了教室,向操场走去。跟来好几个女生,还有男生,七嘴八舌地说着。   “宋桃之,你为什么不会羽毛球啊,这个人人都会呀?”   宋桃之讪笑,她总不能说,因为打羽毛球,她一拍子过去,球撞到赵意眼睛上,差点把他拍瞎了眼睛吧?   胡晓群为这事,揍了她屁股几巴掌,从那之后她与赵意都不玩羽毛球了。   这是有心理阴影的。   “听说一中的赵意也从来不玩羽毛球,我同学说他们年级组织羽毛球赛,体育老师非让他参加羽毛球队,他打得惨不忍睹。”说话的是邬红梅,美丽的大辫子乌油油的,匀称的身材娇小,却性感十足。   程桂芝是哪里有八卦往哪里钻,正跟韩丽说话,也能听见这话,赶紧的接话,“问宋桃之么,他们俩这么好,什么都一起。”   陆晨心看向宋桃之,露出笑意,“他们俩一起同学这么长,有点共同点不很正常么?”   “嗯,小时候打羽毛球差点把赵意打瞎了,所以我们都有点心理障碍。”宋桃之拿着个羽毛球,“大球不怕,倒怕小球了,就怕不小心拍哪个人眼睛上。”   邬红梅:“上次你不是被人把篮球扔脸上了么,也没见有心理障碍啊!”   讨厌邬红梅不是没道理的,她十分真诚地说着人家不喜欢的话,一脸天真,偶尔露点妩媚的眼神,天真和性感集于一身的矛盾感,让这个年纪的男生好奇又心动。   “上次是我扔的,想起来还是觉得对不起宋桃之。”明玉花赶紧的道歉,怯生生的样子,让人止不住的想保护她。   “对啊,要是把这么漂亮的眼睛砸瞎了,多少人找你拼命。”邬红梅笑着推明玉花,“到时候就让你偿命去。”   “还不如送你去偿命更合适。”韩丽清冷地加了句,“你才是班花么,喜欢的人多。”她的眸光似无意扫过陆晨心。   陆晨心恍若未闻,跟吴红松说着什么。   宋桃之有点失望。   她是故意提起赵意的,但似乎陆晨心并不介意。   到了羽毛球场,几个人分做三队,陆晨心坚持要教宋桃之,宋桃之举着球拍子,“砸着你我可不管。”   “放心来吧,我都接着。”他拍着胸脯,十分男人担当的模样,倒把宋桃之逗笑了。   宋桃之看着对面那个男孩,瘦高的个子,略黑的脸膛,带笑的眼,他笑起来,世界放佛都失去了颜色,只余下那满地阳光。   记忆中的那个一脸病色,却坚强隐忍的男人,真的很难与眼前的人重合。   宋桃之的羽毛球打的没想象那般差,她运动神经十分的发达,什么运动几乎一学就会,连着几个失误之后,倒也像模像样起来。   邬红梅站在陆晨心的身后,妩媚的眼睛游移不定。   “宋桃之,你这是欺负人么,哪里不会打羽毛球啦?欺负我们不懂么?”程桂芝先不满地喊出来,几个学生都笑起来。   宋桃之举起球拍子,对她做了一个拍的动作,程桂芝装害怕,大家笑得更大声了。   陆晨心的一个球打的过高,宋桃之不假思索就跳起来,一个拍子扣过去,球又急又快砸向对方,陆晨心刚举起拍子,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   宋桃之扔下球拍,跑了过去。   砸到人了。   邬红梅捂着额头,蹲在地上,长辫子一抖一抖,宋桃之站住她身边,看着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安慰着他。她终于抬起头,小狗般湿润的眸子水汪汪的,我见犹怜。   宋桃之心底暗叹了口气。   韩丽拉了拉她,她俩退离两步,让出更多的人挤进人群安慰。   最终陆晨心背起邬红梅,将她送回教室,说是吓坏了,脚软。额头自然没流血,说是蹭破了皮。   韩丽:“我看见了,球飞到了头发上。”   “嗯。”她们看着陆晨心背着邬红梅走出操场,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个男同学护卫一般拥着向宿舍走去。   似曾相识。被烫伤那次,他似乎也这般热心,把她送入女生宿舍。不过,人变了,场景变了。   熟悉又陌生。   “你也看见了吧?”   “嗯。”宋桃之并不想跟韩丽说,她是看着邬红梅故意退到球落之处的,“走吧,回教室。”   韩丽:“你不介意?”   宋桃之淡然一笑,介意什么?她与邬红梅的斗争无关爱情,不过是美丽女孩的自我保护,邬红梅学习比不过她,在男生中并不比她更受欢迎,特别是她的体育特长突出后,她与男生的关系突然便好起来。   他们经常会讨论各类球,球赛,队服,国外的球,国内的球,奥运会,各类运动,各种国际比赛。   宋桃之看的书多,家里有很多本地找不到的录像带,加上原本的灵魂知识,看到的世界大,谈吐大方,思想境界高,能赢得人欢迎,本就不是什么困难事。但她性格偏冷淡,男生不在意漂亮女生的这点冷淡。但女生便会敏感,以至于她在女生中人缘并不好。   刚开学发生在宋桃之身上的事,这会儿大家自然都知道了。邬红梅小女孩心性,一定要从班长这里找补一回,宋桃之也不能拦着不是?只是没想到会在哪一天那件事上发生罢了。   邬红梅再回教室,已到晚自习的预备时间,额头上贴了块纱布,一脸委屈,惹得好多男生对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宋桃之有点心不在焉,在书上乱画。   背后有人推她,她扭头,班长递给她一个纸条。她用眼神问他,他露出几颗白牙。   “别在意,她没事。”   陆晨心的字,宋桃之揉了纸条,想想又摊开,夹进书里。   抽出化学习题,认真做起来。   元素、化学反应方程式,没两分钟,宋桃之便昏昏欲睡,重生也改变不了偏科的恶习,或许真该放弃,还是选文科吧!每个英文字母都认识,但那些公式真的太难分辨了。   陆晨心又递过来一个纸条,写了个化学反应方程式,是宋桃之发呆看了五分钟的那道题,其实她完全可以查书,但是就没有翻书的冲动。宋桃之把纸条夹进书里,合上试题。   没一会儿又递过来一个,宋桃之看去是讨教一个英语语法的问题,她将纸条让明玉花递给了张晴。   张晴接过并未打开,四处张望,宋桃之指了指身后的陆晨心,张晴会意,递给了邬红梅。   宋桃之听见身后椅子响,陆晨心“哎”了一声。   宋桃之笑了,心情终于好多了。   她写了一行字,夹进书里。   “保持自身的个性和尊重别人的个性同样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情书   晚上下自习,吴红松不肯走,要多上一节自习课。宋桃之便等着张玉红一起回家,她们可以一起走到烈士陵园路口分手。   张玉红装没看见宋桃之,直视前方,把车子蹬得飞快。   宋桃之追了上去。两人走了一段,宋桃之在她身后喊,“哎,大妞。”   张玉红果然愤怒了,“你傻妞,你全家都是傻妞。”张玉红最烦人家叫她小名。   “行,那叫你小妞。”   “你才是小妞。”   “你不觉得你的对话很没营养么,就会重复别人的话?”   “哼。”张玉红自知理亏,“你不就是想知道赵意到底有没有给刘文娟系鞋带么,我就不告诉你。”   “这个不需要你告诉我,我知道答案。我只想知道,你跟冯波到底怎么回事。”   “只准你早恋,就不许我喜欢人呀!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我不是管你,只是想知道具体情况。”对于早恋,宋桃之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她知道张玉红和冯波的未来,可是能改变什么?   冯波,那个未来潦倒的半吊子画家——   张玉红又高兴起来,放慢了车速,与宋桃之并肩,“哎,你说我该给他回一封怎样的信?”   “不回。”宋桃之果断出主意。   “不行,我必须回,这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不能不慎重。”   “那我帮你回。”宋桃之心中有了主意。   爱情的动力是可怕的,杨松最近训练的很疯狂,听说每天要长跑十公里,只为了“刘文娟喜欢有出息的运动员”这句子虚乌有的话。   张玉红眉开眼笑,“宋桃之,你不开玩笑吧?你从小写东西就好,我最发愁写作文了,一封情书我想了一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不过,你可别作怪,要是写什么不好的,我可不干。”   “你放心,我一定会写得你满意。”宋桃之保证,“我觉得情书好浪漫啊,比两个人总腻在一起有趣多了。”   “嗯嗯,我也觉得是,从书里翻出来时既惊且喜,读起来脸红心跳的,原来,爱情是这种感觉。”   陶醉的张玉红。   宋桃之回家,大姨自然是做好了饭菜等着她吃,她只吃了两口,大姨不满了,叨叨唠唠,怕她在学校吃不好。   宋桃之给大姨捏肩膀,“大姨,我都说了晚上在学校吃饭,你真不用每天给我准备饭了,就准备点小点心就好,吃多了会长胖的。”   “你这么瘦,身上没几两肉的,女孩子还是长胖点好,你看赵意家边那个叫什么娟的,圆圆滚滚的,那一身嫩肉,看着就富态讨喜。”   宋桃之恶寒,刘文娟是有点圆润,但也不至于到圆滚的状态,到大姨嘴里便成这模样了,若刘文娟听见,怕是又得哭鼻子了。   胡晓群:“大姐,你就别管孩子了,她长不胖,随我。”   “你也是,天天在外面吃喝的,胃都搞坏了,一个女人家,少喝点酒。”   胡晓群埋头啃苹果,不吭声了。   宋桃之偷笑。她坐到胡晓群身边,“妈,爸的事业做得已经很大了,我觉得你的香菇酱厂完全可以交给秦叔管理,你只管当股东拿分红就好了,何必这么拼命呢?”   宋桃之有点后悔,当初撺掇母亲与秦叔一起盘下酒厂,进行改制经营,是不是个错误,眼看妈妈的事业也做起来,但是她是如此的忙累,以至于以前家庭的亲情、温馨都渐渐消失。她回家能看见父母的次数越发少。   胡晓群保养很好,看着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挑,胸大腰细。现在还看不出工作对她的摧残,但加班、应酬、出差越来越多,近年更是得了胃病。   胡晓群捏了一把宋桃之的脸蛋,“说什么傻话呢,我还不到四十岁呢,就要退休在家呀?我觉得现在很好,日子很充实,浑身都充满力量。”   胡晓群的眼睛明亮,充满了力量与斗志。宋桃之在心底叹气,胡晓群一辈子好强,事业上从不甘落于人后。前世就一直后悔拒绝了与秦立合伙开山野菜厂,她在秦立的鲜菇酱厂当财务负责人,几年辍学不断,在家里常提出许多管理思路,秦立对她很重用,但毕竟不是股东,话语权并不重。如今,她终于有了话语权,可不是要大干一场?   “我打算报明大学自考,我得进修,发现自己的知识太少。所以啊,桃之,能学习的日子很珍贵,你一定要珍惜,好好学习,知道吗?把你送入三中,就怕你跟坏学生学的不爱学习,上次摸底考试虽然成绩不错,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平时多向赵意学习。”   “妈,智商是学不来的。”对于学习赶不上赵意的事实,宋桃之早已认命,活了两世学习还超不过人家,这真是智商问题了。   “你这孩子。周末叫赵意来家吃饭,我这周日在家,好久没见到他了。”   “妈,你认他当干儿子好了,我总觉得他更像你亲生的。”宋桃之撒娇,抱着妈妈的脖子撒娇不干。   “我认他当了干儿子,那他可真成你哥哥了,这你也愿意?”胡晓群戏谑地看着女儿。   老家规矩大,这干亲也是亲,当了干儿子,可不能再结为亲家的。两家大人早有默契,不然早结了干亲了。   “妈,我觉得你们太儿戏了,我跟赵意还小,怎么总提个人问题?是不是很希望我们俩早恋呀?初中那会儿也有同学早恋,学习下滑得厉害。我们学校现在也有,老师管的严着呢,生怕影响学习。都说恋爱中的人情商会变低么,你说我智商不高,再来个情商超低,你还要我这个女儿么?”   “我们就是说说,可没说让你和赵意早恋,你说的是,你们还小,我们不急。你可千万记得,不能太出格啊!不行,我得跟赵意说。这周末叫他来我们家,我这就跟你小姑电话,让赵意来我们家一趟,我得嘱咐他几句。”   “算了,妈,你别没事找事。”宋桃之拉住要拿电话的胡晓群,总强调的事,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宋桃之特烦两家这样的态度,总有意无意地把她和赵意作对,亲戚朋友全都这样,她也没办法,又不能见人就解释一遍,我跟赵意没恋爱吧?   “赵意心里有数呢,他智商比我高,比我会想事,我都能想明白,他还不知道?再说,你女儿什么人呀,只有我欺负他的份儿,哪里能叫他欺负了。”   胡晓群想想也是这样,又教训宋桃之,“你别总欺负赵意。”   宋桃之逃回房间。   总之,她与赵意往那一站,她就变成捡来的,赵意才是亲生的。   宋桃之回房间,花了一个小时,炮制了一封“情书”。   第二天一早等在校门口,堵住了张玉红,给了她。   嘱咐她,“千万别改动啊!”   张玉红拉着她躲在避人处,先看了一遍,“你为什么写我去上海的事呀,还写这么多建筑,根本一句没提我和他的事么。”   “你傻啊,女孩子讲什么,矜持。第一次给人回情书,难道就写‘好巧,我也正好喜欢你’?”   张玉红拍脑门,“对对,当然不能提,那为什么提什么建筑啊,美学啊,还提什么最喜欢梁思成和林徽因?”   “显得你有文学水平么,喜欢建筑学家,喜欢美丽的建筑设计,既有格调,又有情调。你不是很喜欢上海的东方明珠么,想想,要是冯波也成了建筑学家,为你盖一栋像东方明珠一样的美丽建筑,那是件多么美妙的事。”   “宋桃之,你怎么想象力总这么丰富,我和冯波还没开始呢,你就想到将来要做什么了?”   “爱情,本来就是充斥着各种美丽想象的事呀!你不满意,那给我好了。”   张玉红护着“情书”,“不给,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你怎么可以收回?嘿嘿,我回去抄一份,给冯波。”   人有梦想是好的,但也要现实。与其做一个不入流的活不下去的画家,不如当个设计师,养家糊口来得真实。   宋桃之并不想替冯波规划人生,这时候的冯波和张玉红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只是随着应试教育的潮流往前走,命运将冯波推到了画家的职业生涯中,他们都曾努力换到相关行业,冯波也曾找过设计师的工作,但总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实现。以至于困在画家的潦倒中,争吵度日。   张玉红风风火火地去了。   宋桃之慢慢走进教室。   跑完早操的同学陆续进了教室,英语老师已经等在讲台,没一会儿,整个校园都是朗朗读书声。   风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爱□□,事事关心。   又一天的读书生涯。   老杨戴上了帽子,一顶羊绒帽,陪着他贼亮的小眼睛,很和谐。   他无时无刻都亮着一双眼睛,盯紧所有人上课、读书、作业、考试,并情感世界。   偶尔也会站在操场边,观察着班里哪两个男女生常在一处打球或散步。   开始有男生或女生被老杨叫到办公室谈话。   这天晚自习,居然轮到宋桃之。   宋桃之站在老杨的办公桌前,看着他灯光下闪耀着智慧光芒的头顶。   老杨是优秀的语文老师,他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办公桌旁挂着他自己写的字幅,“没有热忱,时间便无进步”。   老杨抬头,“听说你自小便开始练习毛笔字,这几年还练吗?”   “偶尔也会写几篇。”老杨以这个话题开头,引得宋桃之好感,“老师,您的字筋骨尽现,风骨高尚。”   “这是说我性直,不够通达么。”老杨对于学生向来很随和,张口便是自嘲。   “我写字也横冲直闯,练习多年都不够静心。”   “看出来了。不过,也算有点成果,至少面上看不出放纵。”   “老师,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表扬我?”宋桃之装不懂。   “呵呵,都有。”老杨摸了摸头顶,“说正题吧,宋桃之,你够聪明,但学习不够踏实,如果更用功一点,成绩应该能再提高,时间花在杂项上太多。”   “例如练习毛笔字?”   “嗯,打球,跑步,看小说,开小差,还有谈恋爱。”   宋桃之立马表现出义愤填膺,“老师,您别冤枉我,前面的都有,最后那一条还真没有。”说着又带了委屈。   “咳咳,我就提醒一下,你别哭呀!”老杨看着宋桃之眨巴眼睛,十分委屈,似乎要掉泪的样子,立马换了语气,“就是有同学跟我说你晚自习总跟男生传纸条,所以我就提醒你一下,你还是专心用在学习上。”   宋桃之垂下眼帘,咬着嘴唇。   “其实也不是。”老杨搓手,“我是听说你毛笔字不错,打算今年班级搞春节班会时,你帮班里写个条幅,写几句激励的话,挂在黑板报上。”   宋桃之眉开眼笑,“老师,这个完全没问题,要不我们合作写,保准叫同学们天天看着字记着学习,不搞小动作。”   老杨看着宋桃之高挑的身材飘飘然出了办公室,摸脑袋,感慨,“这女生,被她绕过去了。”   陆晨心问宋桃之:“杨老师喊说什么?”   宋桃之打量他,看得他浑身发毛,才开口,“老师跟我说让我给班级写几幅大字,挂墙上鼓励大家学习。不过,也闲聊了两句。”   “聊什么了?”陆晨心本是随口问问,但看宋桃之神情,肯定与他有关,不由有点紧张。   宋桃之向陆晨心勾手,他把头探过来,两人靠得极近,宋桃之压低声音说:“老杨问我,你是不是早恋了。说有人看见你跟班里女生传纸条,传了大半个班级,最后到那女生手里。问我是不是看见过这个事。”   陆晨心脸红脖子粗,粗声说:“胡说,哪里有这事?就那次——”   他瞧见宋桃之带笑的眼,那双眼睛不是特别大,却很明亮,似乎永远带笑,但又似隔着云山雾海,又那般的远。她永远都是这种淡然的,游离的状态,仿若站在高处的仙子,看着众生嬉戏,不远不近。   陆晨心突然明白了,“你捉弄我。”   宋桃之已经坐直身子,平静地翻开数学书,“哦,好像有数学作业没做。”   陆晨心嘿嘿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暧昧   转眼,一个学期即将过去,老杨要召开年会。组织委员要求每个同学要出一个节目。   宋桃之想都不用想,老杨已经替她选好节目了。   吴红松选择唱歌,一向低调的她做出如此选择,让人刮目相看。   年会成为一个才艺大比拼的舞台,比拼的尖子说是要推荐到学校,参加学校第一届春节晚会。   吴红松的歌被评选了最佳节目,老杨听的也是很陶醉,说了一句,“很有陈慧娴的味道。”同学们虎躯大震,老杨原来也是听流行歌曲的。   吴红松的《千千阙歌》,赢得了全场掌声,宋桃之拍的手掌发红,略带羞涩,鼻尖长着几颗雀斑的少女,一头短发,露出了少女原本艳丽的笑。   目光悠远,越过重重壁垒,落在人群某处。   或许,只是一瞥,或许只是错觉。   羞涩、含情。   高一的第一个学期就在青春懵懂、碰撞中走过。   期末考试,宋桃之考得很轻松,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再有丝毫保留,为了两年后的冲刺。   考试时,教室墙壁左右各挂了一副字,一边是老杨写的,风骨铮铮,“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右边是宋桃之写的,飘逸洒脱,“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黑板上头是主席的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考试成绩在放假后一个星期公布,许多家远的同学,早收拾了行李回家,有的打算到时回学校拿成绩单,有的已决定年后再看。   明玉花:“我不来看成绩了,年后再看。”   陆晨心:“一个星期后我上城里来,我给你带。”   “嗯。”明玉花看向陆晨心,满目都是信任,“如果考得不好,你就装作忘记拿了,考得好的话就给我送家去。”   宋桃之呵呵笑了。明玉花有时候娇憨得可爱。   陆晨心也笑了,“笨蛋。我不给你送去,你不就知道没考好了,到时候还怎么过年?”   明玉花皱眉头,“我考试时好紧张,觉得肯定没考好。”   “知道学霸和学渣的区别吗?”   几个同学都竖起耳朵,宋桃之总有些稀奇的理论,例如学生分四类这种话题。   “有一天,学渣问学霸,你英语怎么考到140分的?”宋桃之讲得慢条斯理。那会儿英语试卷是150分的。   同学插嘴,“脑子聪明,又勤奋努力呗!”   宋桃之板起脸,一脸严肃,“同学你错了,少做几道题不就行了?”   同学们集体沉默几秒,反应过来都笑起来。   “分的更细,应该分为学神、学霸、学渣、学弱。”宋桃之继续灌输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学生的自嘲很内伤。   宋桃之走到讲台,用粉笔画了一个坐标轴,横轴叫“努力”,竖轴叫“分数”,学神坐在努力弱分数高的象限风淡云轻,学霸站在努力高分数高的象限风生水起,学渣跪在努力高分数低的象限水深火热,学弱爬在努力低分数低的象限泪流满面。   学生的悲伤,做过学生的都懂。   “我们班的人,都在哪个位置?”宋桃之扔了粉笔,清脆的声音响彻教室,教室一片死寂,大家都看着黑板那个坐标默默出神。   “宋桃之,你自己认为自己在哪个位置。”张晴向来是尖锐、敏感的,也就她反应这么快。   “我在圈外。”宋桃之给坐标轴画了一个圈,在圈外画了个小人,“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也许你们看到的我根本就不是我。”   “原来你是狐狸精。”陈小亮尖细的声音突兀出现,这孩子胆子也大了,敢于开起玩笑。   气氛一下子又轻松起来。几个活跃的同学跑到讲台,开始给班里的人划分象限。   陆晨心理所当然被划入学神范围,却把自己拉到学霸之列。   宋桃之:“做学神最讨厌的就是,考试完,感慨自己没考好,让学渣觉得自己活着还有点人样,但成绩出来,甩了学渣几条街。这叫人情何以堪?”   陆晨心苦脸看宋桃之,默默地把自己拉回到学神的象限中。   “这样,你看可以吗?”他坐回座位,对宋桃之说,居然有点可怜巴巴,“可是,我真的觉得自己没考好啊!”   “你没问题的,班长,我相信你。”宋桃之故意板着脸,很郑重对陆晨心说着。   陆晨心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甩着及耳短发,灵动的眸子里狡黠、愉悦,偏偏脸上做着死板的样子,十分的娇俏可爱。他的手指动了动,差点没忍住捏捏这张粉嫩的小脸。   “你呀!”   宋桃之咯咯笑了。高中三年,陆晨心的成绩都很优异,高考前的突然退学惊呆了所有人,直到现在宋桃之都没明白,陆晨心到底为什么退学。   再看着同桌明玉花忧心忡忡的脸,她倒真要叹气了。明玉花就是老师嘴里那种,年龄越大,学习越差的女生,努力也够,勤奋也有,但是成绩就是一再下滑,在高三会考后,为了不拉低升学率,被老师劝退,没能参加高考。   放假了。   寒假真好,高一新生不用补课,终于可以睡懒觉。   但宋桃之已经养成早起的习惯,真不惯懒睡。还是按规律起床,跑步锻炼,太阳升起时回家,吃早餐,听听外语,看电视,看书。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跟往年没多大区别。   若真的说区别,便是常出没在她家的赵意,长高了,即使宋桃之穿着高跟鞋也比他矮了,在家里穿着拖鞋,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赵意对这个现状很满意,有意无意地站宋桃之面前,垂眸,俯视。   宋桃之不高兴,便跳上沙发,四十五度角俯视他,洋洋得意,“有本事你也站沙发上。”   赵意便笑了。   拾起一本书坐在阳光下看去,画面静好。   他们常窝在楼顶避风处,享受着冬日暖阳,经常是很久不说话,偶尔说一两句话,也都无需过多描述。不想纠缠,却已根深并茂,懂得彼此,熟悉的似左手右手。   “赵意,刘文娟不是约了一起在你家复习么?”   “嗯。”   “那你还不回家?”   “哦。”   宋桃之扔了他脸上一张试卷,赵意慢悠悠地捡起来,看了看卷子,刷刷几笔,列了一个公式,“这个写错了。”   宋桃之看去,一个化学反应公式。   宋桃之捂住脑袋。   “宋桃之,你也不用灰心,以你现在的状态和成绩考上医科大学完全没问题,化学差点,但是你英语、语文、数学都不错,完全可以弥补。”   “听说你给刘文娟系鞋带了?”   赵意茫然。   宋桃之又欲扔书,赵意赶紧把书抓走,“哦,想起来了,是有过一次,有天削铅笔割了手,所以我帮了她一下。宋桃之,这没关系吧?从小到大也不是没做过呀!”   “那你还不赶紧回家,刘文娟等着你呢,说不定帮你削苹果把手削断了。”   “你再这样,我就当你是吃醋啊!”   “有吗?”宋桃之在他脸上哈气,“有醋味没有?”   赵意眼眸氤氲,似要滴下水来,他喉结上下动了动,仓皇地躲开目光。把书从左手换到右手,扔到躺椅上,站起来,“我渴了,下去喝水,你喝吗?”   “我不喝水,我喝醋。”   赵意走了两步,觉得不甘,回过身,伸手哈宋桃之的痒痒,“你越发作怪了,看我不收拾你。”   宋桃之怕痒,赵意最知道从哪里整治她,看到他的手指律动,宋桃之就忍不住浑身发痒,身子都软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意哈了她几下,也就不动了,任由她躺在椅子上笑得毫无形象,他坐在她的身边,把手支在她的身侧,俯身安静地看着她。   宋桃之睁开眼睛,掉进一池春水中,春意盎然,小子多情。   他向她俯身,两人的脸几乎贴上。宋桃之听见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   两世为人,两世牵绊。   终究不能做到绝情,这般心痛,这般牵挂。   希望就像空中的彩虹,看似绚烂,似光彩了世界,实际却是一片虚无。终究会像海市蜃楼一般消散在风雨后。   “桃之。”是大姨的声音。   赵意迅速坐直身子,宋桃之从躺椅上跳下来,差点没摔倒在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腿已经软了。赵意一把抱住她,将她搂在怀里。   少年身上淡淡青草味道,这般熟悉,深入骨髓。   大姨走到露台中间,收拾起她晾晒的干菜,似没发现少男少女间的旖旎风光,嘴里还唠叨着,“家里开着空调多暖和,偏到楼顶吹风,太阳看着亮,却冷着呢!”   她背对着他们,给出足够的时间,让他们调整心情。   宋桃之在赵意怀里挣脱,对他挥舞了下拳头。   赵意盈盈而笑,兰花般清雅绰约。   晚饭时,大姨在厨房忙碌,宋桃之进进出出厨房,一会儿找水,一会儿找水果刀,一会儿问本书收哪里,一会儿要学厨艺。   大姨盖上锅盖,掩住一窝肉香。她笑盈盈地看着宋桃之。   宋桃之不好意思了,抱住她的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   “大姨,有一个人我不想跟他好,可是又拒绝不了他,总情不自禁被他诱惑。有一个人吧,我挺喜欢他的,但是不知怎么表达,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大姨拍着宋桃之的背,“你这孩子。我觉得两个可能都不是你命中的那个人。如果真是那个人,你会一眼就认出来的,绝不会这般犹豫不决。”   大姨没什么文化,但说出的话却这样富有哲理,让宋桃之无法反驳,“怎么一眼看出来?”   “比方我和你胡爹,就见过一面,便定了婚事,这一辈子怎样的苦都一起熬着过来了。”   大姨不能生育,在那个年代承受多大的压力?她与胡爹,坚持下来,甚至从家里搬出来,□□,胡爹从未想过跟大姨离婚再娶,他是家中独子,整个家族为了大姨不育的事对他们两口子诟病了一辈子。   宋桃之松开大姨的腰,叹气。“算了,现在想这事也早呢!”   “可不,先等几年看看,别着急把自己送出去。”大姨的话意味深长。   宋桃之红了脸,楼顶那一刻,大姨绝不是偶然撞见。   “那个,大姨,我跟赵意不是那样的,这事,哎,反正,你不要跟我爸妈说。”宋桃之有点难以启齿,自己毕竟真动了情,在那一刻沉迷了的,“反正说了也没事,我跟赵意不就那么回事么,我们又没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得寸进尺   再见赵意,他依旧风光霁月,似无任何事发生。   宋桃之更不可能有什么表示,但却离赵意远了些,不肯再与他亲近。身体是个不诚实的小婊砸,谁知道哪天就造反,弄出一点身不由心的故障?   赵意也随她,并不试图挑衅她的底线。他向来如此,温吞似水,润物无声。   他给她讲化学,讲物理,讲政治,逐渐脱去婴儿肥的细长手指划在字里行间,脸颊轮廓渐渐清朗,总有一种花草般的美感。少年初具风姿,已颇为动人。   偶尔沉迷美色,宋桃之总会自责良久。   她盼望着开学。许是见了今生想等的那人,这份浮躁便会淡去。   宋桃之的成绩单早放到家里。考了班级第二,年级第二。明玉花果然落下不少,已排在班级第九。陆晨心理所当然稳坐第一。   但总分比起赵意,还是落下不少。   宋桃之差的成绩是化学、物理和政治。   赵意最喜欢给宋桃之讲政治,一听政治,她准睡着,看着少女睡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赵意便心情愉悦,时光静好,能一辈子这般看着她,便是少年最珍重的心意。   现在过年,家里的热闹很虚华。   人来人往,礼物堆了半屋子,宋桃之却感觉不到小时候的温馨。   她去小姑姑家拜年,赵坤云送给她一个厚厚红包,弄的小小嫉妒不已,嘴里又开始胡说,宋桃之只能装作没听见。   她碰见同去拜年的赵坤雨,至今未婚的优秀青年教师,他对宋桃之笑意盈盈,说起年后去三中教政治,可能要做宋桃之的老师。   宋桃之觉得他的笑不怀好意。当年,余老师罚站教育的影子浮现,宋桃之突然就觉得揣在兜里的那个厚红包,不那么温暖了。   赵二,政治教的这么好,怎么玩不好?   宋桃之与赵意抱怨。   赵意只是一笑,“二叔教政治好,是全市闻名的,你政治本就学得不好,正好让二叔多教教你。”   宋桃之急了,跟赵意说她的猜测,觉得二叔会对她严厉至极。赵意找赵坤雨求证,回来时黑着脸,“宋桃之,你转学到一中吧!”   宋桃之如坠冰窟。   这是报应么?   大表哥过年送了宋桃之一台电脑,32G的硬盘,4M的内存已经让宋桃之泪流满面。终于能打点游戏,大表哥还附送了游戏光盘。宋桃之翻出红警,刚装好,便被赵意抢了。   男人对游戏的痴迷有时候比对女人还要执着。   宋桃之突然觉得耳根子清净了。   学霸沉迷游戏去了,没人当跟屁虫。   但宋桃之却觉得寂寞起来。   过完正月十五才开学,这是要打到开学?   宋桃之忍无可忍,把赵意从电脑前拉出来。   抱着他的胳膊晃,“还考不考大学了?”   赵意打了个哈欠,小脸黄黄的,精神萎靡。   他抽出手,突然抱住宋桃之,把脸贴到她脖子上,哑着嗓子说:“宋桃之,我困了,我想睡觉。”   少年虚弱的,带着些撒娇的声音,落在人心里,软绵绵的,宋桃之再生不出气来。   她好笑又好气,推开赵意的脑袋,“滚。”   赵意睡醒之后,整个寒假再未打游戏。   小姑父给他买了电脑,但他也只是偶尔打那么一会儿游戏,或者上网、听歌,却不会再沉迷。   以赵意的解释,“我只是研究一下游戏的规则。”   至于到底是自律还是研究,也没人去追究。   整个寒假,未见到陆晨心,宋桃之也不觉得思念。偶尔想起,念头也一闪而过。   她对自己的感情还是疑惑。   不见,不那么想念。见到,却觉得那般可贵。   正月十七开学,宋桃之老远便听见陆晨心爽朗的笑,阴霾了一冬的心突然就生动起来,冬眠终于结束。   终于再见,大家都在说着过年趣事。宋桃之走到座位,回身,与陆晨心目光对接,她向他微笑,似乎白了一些,也高了一点,头发剪短了,不再是碎发遮着眼睛,露出总带着笑意的明目。   “宋桃之,这个给你吃。”陆晨心递给她一包地瓜干,“自己家里晒的,有点硬,但是很有嚼头,吃着玩儿。”   “谢谢。”宋桃之接过来,小心放进抽屉,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不曾看见送过别人,宋桃之窃喜。   明玉花来了教室,背着她的大书包,刚洗的发湿漉漉的,衬得脸越发白净。她身上渐渐脱去卑怯和羞涩,露出少女原本的青春活力。   邬红梅是娇小匀称,明玉花才是丰满圆润,少女渐渐挺起的胸膛,吸引来越发多的目光追逐,就连宋桃之都发觉了明玉花的变化。她的衣着也淡雅起来,不再穿着大红大绿。   明玉花掏出一包红薯干,递给宋桃之,“自家晒的,有点硬,但是很有嚼头,吃着玩。”   几乎一字不差。宋桃之说了“谢谢”,默默收起。   班里突然便都吃起地瓜干来。宋桃之越发安静。   果然换了政治老师。赵坤雨。   他笑起来很好看,有赵意的影子,很温柔的样子,但是性子却与笑容截然相反,凶悍粗暴。   上课时目光稍微落向宋桃之的方向,她便觉得腿肚子发抖。   赵坤雨与余老师真配,都喜欢叫学生站着。   他喜欢提问,刚上的课程,当堂就提人起来回答或背诵,这对于宋桃之无异于魔鬼为邻,几乎都答不出来。   赵老师对此,很是淡定,不管男女,只要回答不出问题或背不出书本,那便都站着上课。以他的话说,“站着长个子”。   宋桃之泪流满面,又回到了小学那段站着上课的悲惨日子。   赵老师还特喜欢“关照”她。   她又没法跟父母告状,搞不好,他们还对赵坤雨的行为点几个赞。宋桃之再次感慨,只要遇见与赵意有关的,她便是后娘养的。   为此,她站过一下午后,气得骑了自行车去一中找赵意。   赵意正在球场意气风发,被一群女生尖叫声包围着打篮球。   宋桃之钻进球场,抢过一个篮板,把篮球拍进了篮筐。   惊呆了一中的小朋友们,没见过这么漂亮却又这般凶狠的女生。   赵意笑得柔情似水。   宋桃之扭身就走,他便穿着球衣跑步跟上。   宋桃之想给自己一个巴掌,一路上听着人家议论,“那是以前初中部的宋桃之。”“赵意的女朋友?”“赵意不是跟吕宴宴好吗?”“是跟刘文娟好吧?”“她这么凶,是找情敌的吗?”   找块豆腐撞死好了。   赵意已经完全在俯视她,这才过去多久,他怎么又长高了?   宋桃之仰头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满面春风,笑得几乎露出满嘴白牙。   宋桃之踢石子,“你跟你二叔说,他再上课提问我,我就跟他拼了。”   “你找我就是说这个?”赵意有点失望。   “那还能说什么?谈情说爱呀!”宋桃之很生气,从小到大,她很少发怒,特别是对赵意的事,她特别淡定,知道不可能,所以不想在意。   但这次实在无法忍受了。   “嗯,这的确是件大事。”赵意弹落宋桃之鬓角一朵桃花花瓣,“桃花都开了,宋桃之,你要过生日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什么生日啊,我说的事怎么办?”   “这事交给我,我会说服二叔的,让他别总让你站着。毕竟你都这么大了,一个女孩子,总站着上课成什么样子么。”   宋桃之松口气,“这还差不多。”赵意答应了她的事,好像没什么没做到的。   “那我走了。”   “你就走啦?”赵意露出不舍的神色,“你等等,我去推车,我送你回去。”   “不要。”宋桃之说着不要,赵意却飞快地跑了。   宋桃之看着一中的大门,人来人往,突然觉得很寂寞。她到底在做什么?   赵意推了车出来,早不见了宋桃之的身影。有认识的同学见到他落寞的模样,忍不住打趣,“赵意,你媳妇刚走了,不去追了?”   赵意对同学一笑,礼貌、疏离。   没过几天,赵老师果然不让宋桃之站着了,即使她回答的词不达意,背起课文结结巴巴,也没再与其他同学一样叫站着。   这样一来,宋桃之就更特殊了。不过她我行我素惯了,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这天放学赵老师叫了宋桃之进办公室,赵坤雨对宋桃之向来是笑眯眯的,态度特好,内里却是个恶魔。他推给宋桃之一本手写的精选摘要,“这可是我手写的,给赵意一份,你一份。小丫头,给我好好学,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就算赵意那臭小子再怎么威胁我都没用。”   “赵意怎么威胁您啦?”下了课,宋桃之是不怕赵坤雨的,也是自小在他跟前混大的。   “嘿嘿,那小子威胁我,将来不给我养老啊!”赵坤雨苦脸,“哎,养老的确是个大问题,你看我这么大还是个老光棍,将来可不要侄子侄媳妇养老?我侄子说我现在对侄媳妇不好,侄媳妇将来肯定要报复,绝不会给我养老。所以我就怂啦!”   宋桃之鼓起腮帮子。   丫的。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臭小子。   “咦,宋桃之,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想被特殊对待?还是说我现在严格要求你,还是让你站着,你将来绝不记恨我?”   “赵老师,我跟您说,您侄媳妇还不知道在哪旮旯里呢,你何必这么早就杞人忧天?以我说,你爱干嘛就干嘛吧!”宋桃之把那本手写精要卷一团,当成赵意脑袋□□。   “当真?”赵坤雨依旧笑盈盈的。   “随便你。反正我不领情。”宋桃之气呼呼地走了,眼前亏吃就吃了,绝不能再姑息赵意这般得寸进尺的卑鄙行为。   卑鄙。   宋桃之不知不觉在书上写满了这两个字。明玉花用手肘碰她,示意她看自己写的。宋桃之差点咬掉舌头,刚写好的化学作业,被她全涂没了。   泪流满面。   宋桃之反省自己这些年重生经历,但凡与赵意有关的,她都是后娘养的,不管她对赵意怎样凶恶,他都依然固我,温情似水,她就真的这么有吸引力?   若真是貌美如花,怎么连个班花都选不上?若真是人见人爱,陆晨心怎么就没表露一点爱意? 作者有话要说:     ☆、生日快乐   春暖花开,落叶缤纷的季节,是宋桃之的生日。   这天恰好是周日,赵意满怀期待给宋桃之过生日。   宋桃之却答应陆晨心一起去黑龙湖风景区,秋天未去过的地方,春天一并补上。她并没有告诉他,今天是她的生日。   “就我们两个去?”宋桃之疑问,不曾想到独处的这天,这么快到来,幸福来得太快。   “是啊,本来约了余义勇,吴红松,明玉花,陈福林,但不都突然有事么,有回家的,有不舒服的。所以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吴红松说要帮着看家里刚开业的超市,宋桃之是知道的。   说起超市,吴红松家真的是弄起来了,宋桃之出了些注意,主要是出了资金。她给宋长文写了一份超市的经营方案和现在的市场状况报告,宋长文便痛快地拨给了她一笔资金。她只入资,不参与经营管理,只按入资的49%股份分成。吴家和亲戚占另外的51%股份,享有经营管理权。   宋桃之对超市的具体经营也是一知半解,只能提供大面的建议,具体的经营方法还是吴红松妈妈从省城搬过来的。但这也够用了。   他们租了老汽车站的房子,进行改造,加强了消防工程后,便正式营业,开了临市第一家大型综合超市。   吴红松是忙碌的,但家里却也不缺她这么一个帮手。   宋桃之有点疑惑。但却不想推掉这个机会。   只有宋桃之和陆晨心两个人,陆晨心没有自行车,骑了宋桃之的车,带着宋桃之,两人往黑龙湖一路而去。宋桃之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直都是笑容满面。   陆晨心说着学校的各种话题,偶尔加一两句自己的评论,风趣幽默,与平日那个中规中矩的班长截然不一样。这才是宋桃之心目中的那个男孩。   她抓着他的衣襟,春风暖暖地拂在脸上,路上的野花随风起舞,花粉扑到脸上,花瓣落入发间,溪流汩汩,松林涛涛,山翠了,树绿了,处处都是盎然生机。   宋桃之哼起歌,忘记了名字的调子,明艳如春光。   陆晨心问:“这是什么曲子。”   “随便哼的,我也不记得了。”过去了多年,接触的都是现在世界,她已经很少想起自己是从未来时间里回来的了,这曲子她是真不知道是什么了。   “你嗓音比较脆,唱歌蛮好听的,上次年会应该派你上场,说不定比吴红松更轰动。”   “吴红松音质醇厚一些,唱歌有感情,我不行,随口哼哼还可以。倒是你,怎么没听你唱歌呀?”   “嘿嘿,我五音不全。”陆晨心难得腼腆,“要不我唱几句你听吧,你别笑话我呀!”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   陆晨心的音色不错,但是唱歌跑调,好在这首歌是人都会唱,调子也不难,他也就几处失误,一曲下来还算流畅。一首流行歌曲,还真挑不起什么情肠。   但陆晨心接下来的话,却让宋桃之差点没摔下自行车,“我不大会唱歌,这是我能完整唱出唯一的一首歌,也不是特别喜欢,就喜欢最后一句,‘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什么意思?   宋桃之没吭声,他想说的自然会说出来,把所有人都支走,两个人的旅游。   “听说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啊?谢谢。”想问怎么知道的,终于是没问,吴红松跟着一起做了这曲戏,想来不会是无缘无故。   宋桃之反而淡定下来,“有生日礼物吗?”   “有的。一会儿给你。”自行车飞下一个高坡,陆晨心松开把手,把手举在半空,“呀,飞起来喽,你别害怕啊!”   宋桃之抱住他的腰。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车子差点飞入山崖,他慌张地握住车把,纠正了方向。   慌乱的少年心,宋桃之轻笑了一声。   下坡之后又是上坡,宋桃之跳下自行车,陆晨心也下来,有点不敢看宋桃之,偶尔偷看一眼,宋桃之神态自诺,对于刚才的温软环抱,似是毫不在意。   陆晨心终于露出了些许紧张。   他把手伸进裤兜,揉来捏去,“我最近在练钢笔字,你的毛笔字写得好,钢笔字也漂亮,自小就练字吧?”   “是啊,寒暑秋冬,为了练字挨了不少骂,可辛苦了。都高中了,字体形态基本定型,现在练字也可以,但是没小时候开始的效果好。”   “这样啊,那我白费功夫了。”   “不会啊,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你不想成为书法家,还不迟。”宋桃之吃吃地笑,“你手里捏的什么,给我的礼物?”   “被你看穿了。”陆晨心见宋桃之大方洒脱,慢慢放松下来,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送给你的,不是什么好笔,但是我初中用了三年,觉得特别好用,所以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它是旧的。”   “怎么会?”宋桃之眼圈有点红,记得这支笔,后来被赵意扔了。   她把笔握在掌心,那上面还有陆晨心掌心的温度,有点湿,似乎是手心的汗。   “你怎么了,不高兴?”   “我是高兴的。”宋桃之吸了吸鼻子,真没出息。   等的太久,以至于失态。   “陆晨心,真的很谢谢你的礼物,我很高兴,也很喜欢。”宋桃之举着笔,“我会用它写字给你的。”   “写什么字?”陆晨心期盼的表情这般明显,没有平日的洒脱明快,更像这个年纪内敛胆怯初得早恋病的男孩,“每次我给你传纸条你都不回的,我也想着,是不是吝啬笔墨,所以送支笔给你,总算得到你一个回复,会给我回纸条吧?”   “嗯。不会再递给别人了。”   他彻底放松,笑容明朗,声音也高了起来,“早这样就好了,上次把我的纸条传给邬红梅,知道我多尴尬吗?”   “她英语不错,再说,你们关系也很好,她上课认真,笔记记得最全,常借给你抄重点,你不也乐在其中?”   “这是学习么,谁的好自然就向谁学习,邬红梅当然有优点,认真,吃苦,踏实,只是有点小敏感,不过,女生不都这样么?”   宋桃之不高兴了。   “你不高兴了?”陆晨心抓头发,“哎,我就是说说,她也不容易,你不要总跟她怄气么。”   宋桃之加快步子。陆晨心追前去。   “宋桃之,别这样啊!你听我说完。”他看着宋桃之,犹带着些许羞涩,“知道我选的谁当选班花吗?”   宋桃之停下脚步,这还是开学时的事。   “我选了那个我常给她递纸条,但她从未回过一个字的女生。”   他站在青山绿树间,目光灼灼,似一把燃烧的火从火烧蔓延,烧得宋桃之脸颊发红,手脚出汗。   “任何人都有优点,我从来不敢否认,也不会忽略。夸奖别人并不等于否定另外的人。宋桃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桃之点头,再明白不过。   可是,不能再多说一点,说直白一点吗?   还要继续暧昧?   “那走吧,快到了。”感情就像一把剑,挥舞了很久,最终不过是刚刚出鞘,连剑锋都未见丝毫寒芒。   举重若轻。   宋桃之苦笑。   她坐上后座,继续哼着无名的歌。心就跟这歌曲一样,毫无着落。   两人畅游在黑龙湖风景区内,整个春日下午,过的怡然自得。   但再未提起感情话题,那丝情感,那点暧昧,就消融在春风之中,但也从容地在彼此心间播下种子。   唯有那支笔感觉到了,感情海岸线往上推了推。   “陆晨心,我看你经常有些疲惫,是不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脑肿瘤生长缓慢,刚开始看你根本就没在意,等检查时便到了晚期,陆晨心的状况便是这样。   “没啊,我身体一直很好,什么病都没有。”   “哦。”宋桃之想着怎么说比较妥当,“你知道我爸爸开医药公司的吧?”   “听说过一点。”   “他们公司有个医药研究所,每年都在研发大量的新药,最近致力于研制预防肿瘤的药。”   “那挺厉害的。肿瘤啊,我们这里好像挺多人得这个病的。”   “是啊,药到临床阶段,肯定要找人做临床试验,如果你恰好有认识的人,可以推荐呀!这个是会给钱的。”   “行。像我这样身体健康的,行不行?”   “既然是预防,应该是可以的吧!不过药总有副作用,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的。”   “那肯定给的钱多,到时候我去试试,能不能要我去做实验。哈哈,也挣钱学费啊!”陆晨心笑得有点虚,对于家庭条件的差距,他还是在意的。   回到城里,天已擦黑,万家灯火通明,路灯已亮起,晕黄的灯光温暖了人心。   赵意便站在路灯下,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有风轻轻吹过,携来几点花香。花香、人静,游离在热闹之外,无需多看,他便站在那里,似乎是永恒。   陆晨心将自行车推给宋桃之,他微笑着,转身离去。   宋桃之走向赵意,他回头,嘴角勾起,露出淡淡微笑,目光投远,落在陆晨心并不健壮的背影上,笑容有片刻凝固,满眼星光也似稍有黯淡。   “生日快乐。”   赵意递给宋桃之一个纸盒,包着彩纸系着丝带的小礼盒,很是用心。   “我给你刻的名章,不是很精致。”赵意有小小的局促,他把手藏在裤兜,月辉渐起,在他脸上留下淡淡银光。   宋桃之拆开礼盒,一枚黑色石头,普通材质,一看便是河里拾起的原石,印章上刻着“逃之夭夭”。   “我自己在河里挑的石头,这种石头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质地较软,比较好刻字。我最近在学篆刻,于是便学着给你刻几个字,但手艺不精,之字有点不好看。”   赵意偏头,与宋桃之一起看那几个字,他伸手摸了下“之”字,指给宋桃之看,他的手指无意触摸到宋桃之的指尖,温润的触感,宋桃之有点不自在,她欲缩回指尖。   赵意却顺手张开手掌,将她整只手握在手心,他握得不紧,却很自然,他就这样牵着她的手,“宋桃之,赶紧回家,做了好多好吃的,就等你了。我饿了。”   少年简单一句“我饿了”就让宋桃之安静,带着亲昵的抱怨,总能让宋桃之心软。   岁月悄然。不知何时,他的掌心变得这般宽厚,已能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让她有种无法抗拒的无力感。   “推车。”宋桃之将自行车推给赵意,顺势抽回了手。   “赵意,谢谢你。”宋桃之将手揣进兜里,那里还有另外一件生日礼物,“你手指破了,是不是刻章弄伤的?”   “嗯,没事,过几天就好了。”赵意推上自行车,与宋桃之一起向家走去,“我发现挺喜欢刻章的,能练习手稳,所以我打算找个师傅专门学习这个。”   “挺好,将来没饭吃了,当成一门手艺卖艺。”   “是的。男人总要有一门拿手手艺的,不然怎么养媳妇。”   “嘿,说得你好像有媳妇似的。”   “总会有的。”赵意信心满满,看着宋桃之的眼神十分的暧昧。   暧昧你个头啊!宋桃之现在最恨的就是暧昧。   不管是别人,还是她自己。   少年□□,总是这般难以启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忙好忙,存货要没了。   ☆、化学老师   宋桃之还没走进教室,便听见哄笑声。   经过陈小亮座位,便停了下来,“老远听见你们笑,笑什么呢?”几个男生都围着陈小亮,也站了两个女生。   陆晨心回答,“陈小亮把化学老师的白磷偷了装书包里,书包被烧破了。”   宋桃之扑哧笑了。   “上次你偷了盐酸,扔班长脖子里,说是试试强度。得,这次总算试到自己头上了。”   陈小亮不服气,“我又不是故意的,下次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张志强说:“话说,化学老师很讨厌啊,每次上课前都要说一遍他们家新开的溜冰场,你们有人去过吗?”   “我去过,他很小气,不给打折的。我跟他们卖票的小姑娘说我是他们家老板的得意门生,那姑娘把鼻子翘天上说,我们老板的得意门生在清华大学搞科研呢,哪里有时间跑这里溜冰。”宋桃之故意学着小姑娘的尖细声音,把大家都逗笑了。   宋桃之有跟陈小亮一样的烦恼,很不喜欢化学老师,虽然换了年龄和心智再看当年的老师,不喜欢还是不喜欢,那个高个子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总喜欢把脸都凑到女生身上,永远在闻什么味道似的。   所以,宋桃之不管怎么努力,化学都学不好。   “宋桃之,你化学作业做了吗?”陈小亮翻着被烧掉一个窟窿的书包,“坏了,把作业本烧坏了。”   “啊,还有作业?”宋桃之看陆晨心。   陆晨心点头,“我看你昨晚自习在写啊,不是写作业吗?丁老师说下节课检查作业的。小组长不正在收吗?”   余梅是化学课代表,桌子上已经收了一摞的作业本,宋桃之奔过去,翻了翻,找到陆晨心的,想抽出来,余梅压住她的手,“宋桃之,你又想抄作业啊?马上就上课了,来不及了。再说,你成绩不好,还总不写作业,怎么回事啊?不给抄。”她强行掰开宋桃之的手,幸灾乐祸,“你不是个子高么,身姿挺漂亮的,站着给大家看看风景。”   “看你个头啊!”宋桃之急了,这年头老师总喜欢暴力惩罚学生,动不动就叫站着上课,政治赵老师不再叫宋桃之站课堂后,就剩一个化学丁老师喜欢罚宋桃之了。   宋桃之没法,又找其他小组长要作业本,最后还是韩丽借给了她,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她要抓紧时间。   张晴却非找个时候找她说话,“宋桃之,你这手表真漂亮,在哪里买的?上次我爸爸的朋友去香港,说要给我买一款红色真皮的表,刚带回来就被我表姐看中,不给我了。”   “嗯。”宋桃之顾不上回答她,飞快地抄作业。   张晴不以为意,趴在她桌上看她的作业,“你的字写得真是漂亮,难怪老杨天天夸你。我们班的黑板报也该换了,宋桃之,这次你可不能再找借口,必须帮班里出黑板报。”   “好。”宋桃之只能答应她。   “咦,这道题写错了,我的答案不是这个。”   明玉花:“张晴,你别跟她说话了,她这会儿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功夫理。”   张晴把脸一黑,气呼呼地说:“她什么时候都这样,跟她说话不爱搭理,就你是公主啊!”   “你是我的公主,皇后殿下,别打扰我了。”宋桃之飞快地给了她一句,上课铃声“滴滴”响了。   宋桃之默哀,但愿化学老师这堂课别提问。   丁老师的课堂前例行训话开始,“课代表,作业都收齐了吗?”   余梅站起来,“老师,还有一个组没交,说是差几个人的。”   “都差谁的?下课还不交上来,把名单给我。”化学老师高高个子,腿长肩宽,身材还是很不错的,就是脸有点大。   宋桃之看了一眼余梅,余梅给她一个“你快点”的眼神。   “今天谁值日,怎么又不擦黑板?”丁老师转身开始擦黑板,“你们这些学生,小小年纪就喜欢偷懒,做什么事都不喜欢斤斤计较,一个黑板都懒得擦,还能做什么大事?就说我那旱冰场,周末有个学生去滑冰,非说是我学生,让给打五折,还说自己是学生应该半价。怎么有这样的学生,真是我学生去那里我当然会打折,但她能证明是吗?不能证明就胡说,小小年纪一肚子心眼,可见不学好。”   宋桃之在抄作业中抬头看了眼前面,与陈小亮视线相接,他吐了个舌头。宋桃之忍不住回了个鬼脸,丁老师正好回头,看个正着。   “宋桃之,你对老师背影做鬼脸干什么?”   宋桃之把头埋进书堆里,努力让自己被弱小化。   “宋桃之,上来做题。”   魔音入耳,宋桃之觉得额头的汗层层往出冒,才五月的天,怎么就这么热了?这家伙绝对是报私仇,要打五折的事自然是她干的。她的个人特征这么明显,老丁绝对能猜出来是她。早知道如此,就不砍价了。   不该相信这家伙吹嘘,报他名字能打折的话的。可是,见到东西不砍价,这情绪上受不了啊!特别是老丁家的生意。   宋桃之站起来,老丁满意地看着她拿了粉笔站到黑板前,又点了几个学生,都是化学超烂的,其中就有陈小亮。   陈小亮与宋桃之站得近,他们俩眉目交谈,宋桃之用眼光将他杀死了几百遍。   丁老师悠闲地踱步到走廊间,开始报题,什么化学反应什么公式,谁跟谁咋滴起反应的了,宋桃之总共就没明白几个,抠着手好容易写了一个化学反应式,下面有人轻声给她提醒,“错了。”   “不准喧哗。”老丁一声喝,谁都不敢吭声了。   “咦,这是什么?”老丁走到宋桃之座位边,低头看她的桌面,“这不是宋桃之的字啊!”   宋桃之巨汗,回头眼巴巴地看着丁老师,祈祷他快走,她走之前明明把韩丽的作业本压到书下的,不用想,就知道丁老师的手痒,又翻学生桌面了。   坐他后面的陆晨心对她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陈福林却扔了她一个纸条,趁着丁老师还在欣赏两个作业本,宋桃之迅速拾起来,先把眼前这关过去,起码丁老师不会太过愤怒。   宋桃之把纸条放身前,扫了一眼,又捏起来,记住了一个,她快速写出来。   身后丁老师已经暴怒:“宋桃之,你抄作业!还有韩丽,站起来。”   无辜的韩丽。   宋桃之不敢再看纸条了,老实地捏着粉笔低头装乖巧。   丁老师咆哮起来,从化学元素说到化学反应,又说到他的旱冰场,再回到宋桃之抄作业事件上,半堂课过去了。   他发泄完了,让几个在黑板留了几串陌生字符的家伙都回座位站着,包括被抄作业的韩丽。   丁老师又特意给宋桃之加了功课,“你不是喜欢抄作业么,把这本作业都给我抄十遍。”依旧是韩丽的作业本,上了大半个学期,作业本很厚了。   宋桃之死的心都有了。   宋桃之给韩丽投去抱歉的目光,韩丽只淡然一笑,并不在意的样子,倒是余梅一脸义愤,恨不能代替丁老师,让宋桃之站教室前面去。   丁老师让大家温习上节课内容,顺道做课后习题,自己坐讲台上批改作业。   没过两分钟,一拍桌子,大家的心又提起来。   “陈小亮。”一声吼,陈小亮一哆嗦。   “你的作业本怎么回事?”   “老师,我、我的本子被烧了。”陈小亮避重就轻,对着那个烧了小半边的作业本颤抖着解释。   “怎么烧的?”丁老师把作业本闻了闻。   宋桃之暗道,陈小亮完了。   “你跟我说说,这作业本上的蒜臭味怎么来的?”   “我、我爱吃大蒜,书包里放……”陈小亮在老师的黑脸中说不下去了,几乎带了哭腔,“老师,真不关我的事,我就想替您保管一会儿白磷,放书包里,谁知道它就自己烧了。”陈小亮拿出自己的书包,“您看,这是我妈刚给我买的新书包,成这个样子了。”   不知道谁先笑出来,教室里哄然笑了一片。   老丁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好,很好,我说我的白磷怎么不见了,原来是你替我保管了啊!”丁老师走下讲台,揪住陈小亮的耳朵,“你还替我保管,臭小子,想挨揍了吧?上课不听讲的么,白磷是什么,有剧毒的。才烧了你一个书包,把你毒死了才好。”   同学们不敢笑了。丁老师把陈亮揪到讲台上,扔到墙角的垃圾桶边站着,“你不是好学么,那也站讲台上学。”   他到讲台又翻陈亮的作业本,“这又是什么?”他走到陈亮面前,揪着他的耳朵,“这谁给你批改的作业?我可不记得我写的字是这个样子的。”   宋桃之心跳得厉害,看向陈亮的目光便十分没骨气,怎么被发现的?她模拟各科老师的字迹非常像,就连老杨都没发现,丁老师怎么能发现呢?   陈亮似乎感受到了宋桃之的目光,“老师,我错了,我自己改的作业。”   “我都气的无话可说了,我告诉杨老师去,让他跟你谈话。”丁老师没再咆哮,走到讲台上,提着作业本语重心长,“真没想到我们班会出这样的学生,自己学了老师的笔迹给自己改作业。你们可都是人才啊!”   好容易下课,宋桃之跌坐到座位,腿都被吓软了。   陆晨心:“宋桃之,以后不要帮同学批改作业骗老师了,这事做一两次好玩就行了,做多了,也不是对自己好的事,还是真材实料的学习才行。”   “知道了,班长大人,真啰嗦。”宋桃之敷衍回答,只想趴一会儿,醒会儿神。   “宋桃之,你出来。”   丁老师的声音,宋桃之跳起来,忙不迭地往出跑,差点被椅子腿绊倒了,她是真怕了老丁。   宋桃之十分乖巧地跟着丁老师走进办公室。   老杨在批作业,瞧见宋桃之,“又闯什么祸了?”   丁老师说:“杨老师,你可真教了个宝贝出来,这宋桃之真不得了,模拟我的字以假乱真。”他把陈亮的作业本递给杨老师,   杨永升看了许久,“就一个公式,一个数字,你怎么认定是宋桃之写的。”   “对啊,老师,陈小亮都说了是他自己改的,真不是我。”   丁老师看着宋桃之,笑眯眯地,“那周日去我旱冰场要打五折的是谁?”   “哦,老师,那个是我。”   “什么,宋桃之,你还有时间去滑旱冰?”老杨的声音严厉起来。   宋桃之哭丧脸,就知道老丁没安好心。“杨老师,是丁老师说的,让我们周末去他们家旱冰场放松的,还说给我们打折,我就是想去见识一下旱冰场是什么样子,不是没去过么。”   “嗯,见识一下也还行,给你们丁老师捧个场,不过打折什么的就算了,你们丁老师也不容易,真给你打折了,还敢回家睡觉不?”   杨老师难得开玩笑,调侃了一句丁老师,也怪丁老师天天在办公室炫耀他的旱冰场多挣钱,多风光,几个老师都烦了。   “杨老师,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说过打针,当然要打的。”他打开抽屉,摸出一张卡片,递给宋桃之,“唔,拿去,这是半年30次的卡,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回头放暑假去玩。”   宋桃之不敢接,看杨老师,杨老师笑起来,小眼睛都快看不到亮光了,“老师给你的,你就接着呗!”   “行,那我回头给老师钱。”宋桃之爽快答应。   “什么钱不钱的,丁老师家不缺那个,不用。”杨老师再次痛快开口。   宋桃之看着丁老师嘴角抽了抽,暗笑。   老杨使坏也够损的。   知道丁老师爱钱,就使劲拿这个折磨他。   一个是信任宠爱自己的班主任,一个是专门爱罚她的讨厌老师,宋桃之当然选前者了。   宋桃之回到教室,宣布周日下午请大家全体去丁老师家的旱冰场滑冰的消息,同学们都沸腾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耳光事件   “宋桃之,有件事跟你商量。”邬红梅罕见地找宋桃之说话。   宋桃之抬眼看她,没吭声。   邬红梅身后跟着刘长林,一个中等个子,长得比较英俊的一个男生,班草的竞争中他和陆晨心不分仲伯,但他性格偏冷,除了邬红梅,不大搭理其他女生,宋桃之跟他就没说过话。   宋桃之摸着她乌黑的发辫,有点羞涩,“是这样,班里的黑板报还是上学期的,杨老师提了几次说该换了,我想请你帮忙出。”邬红梅是班里的宣传委员,刘长林是团支书。   宋桃之看身后的黑板报,的确是上学期的,“上学期编的不是挺好吗,继续找他们编一份就是了,我不会这些个。”   “不是不会,而是不屑吧?”刘长林满脸不高兴,镜片后的眼睛露出些许凶光,“宋桃之,我跟你说你这个态度很有问题,我好几次都想找你谈话了,班里的集体荣誉,集体活动,你要不捣乱,要不就不参加,这都什么态度?出黑板报本来就是大家的事情,现在集体想到了你,你推三阻四的干什么?”   “喂,别上纲上线啊!”宋桃之摸额头,带了点笑容,真不是她故意如此。   邬红梅微笑地站着,并不开口。   刘长林似是得到了鼓励,手指向宋桃之,几乎点到她的鼻子上,“我跟你说,别以为你能写几个漂亮的字,就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这世上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别总一副看不起人的高傲模样,真以为自己是只孔雀,人见人爱啊!”   这话重了,宋桃之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指着鼻子这般骂过。她站起来,脸上再没刚才的玩笑意味,“刘长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刘长林的手指再前进一点,几乎戳到宋桃之的鼻子,“我是通知你,不是商量,这期的黑板报你必须参加。不然你今年的团费别交……”   “啪!”一声脆响,很是惊吓了不少人。   原本喧闹的教室渐渐安静,有没看见的同学低声问了,各个交头接耳,没一会儿全班人都知道,宋桃之打了刘长林。   刘长林捂着脸,震惊地看着宋桃之,宋桃之合上书,塞进书包,推开他和邬红梅,走出了教室。   吴红松跟了出来,宋桃之说:“回去上课,我出去走走,别跟着我。”   还没走出多远,身后又有人追过来。   “喂,宋桃之。”是陆晨心。   “是啊,怎么,你打算来替他讨回公道?”宋桃之讥讽地回他。   陆晨心与她并排,“不是,刚才我没在教室,只是问问情况。”   “你为什么不去问你的团支书呢,或者你心目中的班花?”   “宋桃之。”陆晨心加重语气喊了一句,“我是担心你。”   “多谢。”宋桃之加快了脚步,“别跟着了,住校生不能随便出校门的。”   “你去哪里?”   “跟老杨说我病了。”宋桃之加快脚步,掏了走校生证给门卫看了,出了校门。   今天的晚自习是不用上了,自行车也忘记了推。宋桃之绕过学校南墙,走到西河边。   河水、绿草、碧树,这里是一片幽静的世外桃源,天热后,同学们偶尔会来此处玩耍,躺在草地上聊天,淌着溪水玩闹,或两人躲进树荫深处谈情说爱……   宋桃之捡了几块石子,砸了一会儿河水。   “喂,同学,是水跟你有仇还是石头跟你有仇啊?”   一棵大柳树后钻出个黑脑袋,黑瘦黑瘦的,个子挺高,五官棱角分明,脸颊很瘦,看着挺眼熟。   “你叫什么桃花吧,我是高二的,叫王吉安。”他做了个打篮球的动作,“我们还一起打过篮球。”   宋桃之不理他。   他自来熟地坐到宋桃之身边,四处看了看,从皱巴巴的衣服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两根,“要不要来一根?”   宋桃之起身,王吉安跟着起来。   “你怎么了呀,被人欺负了,看你一脸生气的样子,跟我说说,我帮你出气。”王吉安举起手臂,“你应该知道我啊,我在这学校名气这么大,我认识很多兄弟的,别说三中,就是一中也没人敢惹我,就说临市街面,很少有人不知道我的。我既讲义气,又有人气,最看不得有人欺负女生。”   “我知道你。”宋桃之忍不住叹口气,王吉安也算是三中一道风景,学习好,但极其顽劣,逃课、打架、早恋、混社会,一学期要被叫数次家长,但最后都不了了之,学校总看在他学习成绩实在是好的份上,留下了他。   他在三中,也算个名人。   宋桃之偶尔去操场打球,碰见过几次,他腆着脸跟她玩球,但她基本都不搭理他。   “知道我就行,我是什么样的人,三中都知道,那我跟说说,到底怎么了?”王吉安叼着烟,一副烟鬼的样子,宋桃之忍不住皱眉。   “你讨厌抽烟?”王吉安挑眉,把烟塞进兜里,“也不是非抽不可。”   宋桃之有点恍惚,这个时候居然想起元冬阳,那个小小年纪就一副烟鬼样子的男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应该是肆无忌惮地开始抽烟吧?再无人约束他了。   宋桃之往学校走,王吉安跟着她。   “你怎么出来的?”这学期李主任出了狠招,住校生一星期只能周日下午出去,平时要出校门必须打报告,班主任写条子才行。住校生可以中午、傍晚、晚上出校门,但不能迟到,不然被逮到必须被打腿。   王吉安一笑,指了指院墙,“翻过来的,特别近。”   学校只有一个大门,东边没门,要到河边必须绕老大一个圈子,所以学生轻易也不爱来着地方玩。   王吉安:“要不要翻墙?”那边墙边有一棵矮树,树杈都搭到了校园围墙上。   宋桃之顺着树杈,爬上墙头,但立马傻眼了。   眼皮底下有个男生,正一脸惊恐地望着她,宋桃之眨巴眼睛,很想无辜地说一声,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王吉安也爬上墙头,宋桃之真想一脚将他踢下去,麻豆!   墙这头是男生厕所,因为盖了厕所,所以有院墙,高墙搭着矮墙,爬起来就比较容易。   王吉安还不忘说风凉话,“呀,这哪家小孩,裤子拉链还没拉。你眼睛瞪这么大干什么?”   陈小亮张着小嘴,满脸惊慌,完全忘记要干什么。   “宋桃之,我说的是你,有你这么看男生撒尿的吗?”王吉安跳到厕所围墙上,刚踮起脚,就被宋桃之一脚踢到屁股上,翻到墙下了。   一声哀嚎。   宋桃之上下不得。   陈小亮裤子拉锁都没拉,捂住脸,狂奔出了厕所。   宋桃之跳下围墙,看着他娇小的背影消失在树荫小道间,十分无奈。   王吉安爬起来,揉着揉龇牙咧嘴,“你个臭女人,摔死我了,   宋桃之瞪了一眼王吉安,“回头跟你算账。”   “谁跟谁算啊,你踢我什么算,这么高,摔坏了怎么办。”   “你这么大个子,摔不死。”宋桃之十分的苦恼,到底该不该回教室呢?   宋桃之还是回了教室,晚自习已经开始,数学老师戴着眼镜批改作业,同学们都安静地做着习题。   宋桃之出现在教室门口,给老师喊了声“报告”,王老师扒下眼镜,看了一眼宋桃之,“宋桃之,怎么迟到了?”   全班同学都对她行来注目礼,宋桃之十分镇定地回了座位,对所有目光视而不见。   “对不起,老师。”她没解释原因,王老师也没再问,他翻检出两本作业,“这是昨天的作业,全班的同学就只有宋桃之解对了,你们该向宋桃之学习。”   “老师,打人也可以学吗?”问话的是张晴。   教室里哄然就闹开了,有人在偷笑,有人起哄,有人叽叽喳喳附和张晴。   王老师问:“这是怎么说?”   宋桃之站起来,“老师,你干脆问我吧,我刚才打人了,是一个男生。”她看向刘长林,他低着头,把脸几乎埋进书里,听见宋桃之说话,抬起头,与宋桃之的视线撞到一起,眼睛里先是怒气冲冲,渐渐却开始躲闪,又垂下眼睛。   王老师自然把一切都看在心里了,他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三十几岁男人,性格温和,没什么脾气,所以班里人才敢这么闹哄。   他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咳嗽一声,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说呢!我觉得吧,说句不好意思的话,你们可别传出去,我在家里做错事,也会被老婆打。女人么,偶尔发点脾气,也有情可原。就拿我说,反正我是跟女人讲不出什么道理,跟他们讲道理,还不如做多几道数学题,一道题只有一个正确答案,但在她们心目中,正确答案有千万条,这么繁复的命题,再伟大的科学家也解不开。”   教室里哄堂大笑。   宋桃之也笑了,她坐下,嘴角勾了起来,王老师一直是这样,直率、坦诚得可爱。   刘长林涨红了脸,在同学们的哄笑声中站起来,脸红脖子粗地说:“可是,老师,我跟宋桃之可不是、不是、那个,我就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就向我动手,我、我……”   “好吧,我知道你们只是同学关系啊,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她打了你,你打回去?”   “我当然——算了。”刘长林愤愤然,“我一个男生,总不能打女生吧?”   “那不就得了,你就只能忍着。记住老师的话没错,惹谁别惹女人。你说你一个好好的男生,跟一个女生闹什么,闹成这样,丢人的是你。”   班里的男生女生都笑疯了,刘长林的脸红了黑,黑了红,简直无法形容,他暴喝一声,“笑什么笑!将来都是被老婆打的窝囊废。”   王老师慢悠悠地说:“刘长林同学,说话别打击一片么。”   同学们更笑疯了,有的人哎呦着叫肚子疼。   突然,笑声中多了一条尖细的哭声,大家发现,前排的陈小亮突然哭了,抽噎得很大声。   宋桃之脑袋嗡一声大了,心里暗暗哀求,兄弟,千万要留一点面子。   陈小亮:“老师,宋桃之她偷看我上厕所——”   宋桃之眼前千百只苍蝇飞过去,她飞快地看了一眼陆晨心,对方也正向她看来。   宋桃之想闭眼,死过去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恋   刘长林站宋桃之桌子前,宋桃之坐着,他站着。   陆晨心站起来,“刘长林,不是说过去了么,你想干什么?”   刘长林:“宋桃之,你得跟我道歉。”   “怎么道歉,我不会,你教教我呗!”事情已经这样了,没有退缩的必要,被人指着鼻子尖骂,还道歉?王老师的一番搅合,虽然让班里充满了欢乐,却无法化解她和刘长林之间的怨气。年轻人的面子,可没有经历过时间磨砺的中年男人心态,懂得什么是女人,什么叫容忍、谦让、君子。   陆晨心:“刘长林,事情我已经问过了,是你不对的多,你讲话太不讲方式,用手指着人脸上,太不礼貌了。”   宋桃之:“就是,你没学过什么叫礼仪吗?”   陆晨心件刘长林的脸色不对,又说:“但是宋桃之,你也有不对,好好说话就是,怎么动手就打人。这个,刘长林毕竟是个男生,你这样子,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学校做人?”   这是各不相帮,一人打一棍子了?   宋桃之诧异地看陆晨心,他搓手,“这样吧,刘长林,我替宋桃之向你道歉,你向宋桃之也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我没有错,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道歉。”宋桃之的语气里充满冷意,她对陆晨心这种和事佬的方式十分的不满,她站起来,“我上厕所,请让开。”   刘长林说:“上厕所,别又故意走错厕所。没见过这么没脸的女同学,闯进男厕所看男生撒尿。”   宋桃之:“你要是把裤子脱了,我都懒得看,毛都没张齐,还称男人?”   刘长林和陆晨心:……   宋桃之走出去,陆晨心追出来。   宋桃之走到操场,陆晨心与她并肩,两人都不说话。   宋桃之:“你是不是觉得我十分粗俗?”   “不是,只是觉得有点惊讶,不过,想想,似乎也没什么惊讶的,从我认识你那天起,你就这样独立特行,做什么事都出人意料。”   “都包含什么事?”   “几乎所有的事吧,给我所有的感觉都很新鲜,说话做事,包括学习方式,思考问题的角度,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你更出色的女生。”陆晨心的夸奖能听出来发自肺腑。   “这么说,你还是很欣赏我的了?”   “那是当然。”陆晨心停顿了一下,“比任何女生给我的感觉都强烈,让我无时不刻都关注着你。”   宋桃之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这是爱慕的意思吗?   “……那你究竟是想对我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对你好。”陆晨心急切回答。   宋桃之不解,“我怎么感觉不到,每次有事,好像你都站在别人那边,指责我的。”   “不是的,宋桃之。”陆晨心解释,“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可能跟我个性有关吧!我是觉得,我是班长,总要为所有人负责,做任何事都不能偏颇。不能因为我、我很在意某个人,做事就偏向她。正因为在意,所以不能给人感觉我有失中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桃之当然听明白了,无声地叹口气。   “陈小亮那事,我不是故意的。”宋桃之不想提刘长林的事,这事她不会轻易妥协,“你不会也认为我是故意闯男生厕所的吧?”   “怎么会呢!”陆晨心笑了声,“陈小亮一回教室,就跟我哭诉了。”   “你当时什么感觉?”宋桃之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女生性别意识很强烈,就算是恋爱,最多也止于拉拉手,更别说这种隐私了。   “我听完,很庆幸,还好不是我。”陆晨心笑得更大声了。   宋桃之有些羞恼,“你笑什么呀!要你是陈小亮,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应该也不会哭吧!不过,心里挺复杂的。”陆晨心的声音低下去,“整个课间,我一直在想,要是我就好了。”他说完似是想到什么,又语气飞快地解释,“起码我不会哭,也不会跟别人说起这事,你不会这么尴尬。”   宋桃之心情稍微痛快,但对陆晨心处理她和刘长林矛盾的事,各打一大板的做法还是不满。多年前看不清的东西,再走过重新看时,虽然极力为他解释,但到底不能自欺欺人。陆晨心性格中的多疑、自卑慢慢显露,宋桃之想忽略都不能做到。   宋桃之决定跟陆晨心好好谈谈,很多事在她看来很简单,但这个年纪的同学不一定能明白,她要让陆晨心知道她的立场和为人,她不想在这一世对自己再有任何委屈,即使是面对最想挽回的人,她也不想将就。   错过他,她后悔。错过自己,那她就再白活一回。   “别开玩笑了,还是说刘长林的事吧!我们不说私交,就以你是班长的身份来谈这件事,我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不会跟他道歉,也不允许任何人替我向他道歉。在处理有些班级事务上,由于我性格上的散漫和一些其他原因,让我有点脱离班集体,也给班级带来不好的影响。但总体上来讲,也不是什么生死大事,缺我这一点力量,丝毫不影响班级向良好发展。就说刘长林说的板报事情,他们以前又没找过我让我帮忙,为什么第一次找我就开始指责?上纲上线也罢了,我都可以容忍,但是不能容忍任何人把手指点到我脸上。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我知道你很委屈,我跟你道歉不行吗?”陆晨心带了点哀求,“宋桃之,你也为我想想么,刘长林毕竟是团支书,作为班干部,被一个女生打了,他以后怎么做工作啊!我也不让你受委屈,就让我替你受这个委屈,我会让他检讨,向你道歉,但是我也替你向他道歉,不行吗?”   宋桃之停下脚步,严厉说:“不行。”已经打了上课铃声,操场有虫儿鸣唱,头顶有晕晕月辉,如此美好的夜晚,她却在跟心仪的男生吵架。宋桃之的声音很大,声线极细,似乎要撕裂黑夜,让人心悸。   陆晨心手足无措。   宋桃之看他的脸孔渐渐涨红,随后失落地垂眸,不再言语。她颓败地投降,摇头说:“算了,不让你为难,就按你说的处理吧!”   陆晨心跟着她的脚步往教室走,“……宋桃之,你在生气吗?”   “没有。”宋桃之回答的有气无力,不该生气吗?   “你们俩个,哪个班的?”一声断喝,惊断两人的心绪。   “李、李老师——”一向面对老师淡定的陆晨心都有点结巴。   “都上课了,还在操场溜达,这么明目张胆的谈恋爱,哼!真是胆大包天了,你们哪个班级的,把名字报出来,明天叫家长来。”   宋桃之泪奔——   宋桃之打刘长林耳光的事情最终以互相道歉而了结,宋桃之并未出面,刘长林得到陆晨心的代为道歉,总算找了个台阶下,勉强答应不继续闹这事,但他提出宋桃之还要给邬红梅道歉。陆晨心便又替宋桃之给邬红梅道歉了。   一切都在宋桃之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   宋桃之还在苦恼怎么解决“早恋”事件。   “早恋”事件闹大了。   李主任非常有“斗争”经验,第一时间就将两个当事人分开,问他们在干什么。宋桃之只能祈祷她和陆晨心有心灵默契了。   打耳光事件肯定不能被老师知道,那两人去操场的缘由便要避开这点。宋桃之说的是“讨论学习,没听见上课铃声”。   但从李主任奸诈的笑容上,宋桃之便知道她完蛋了。   李主任让他们回了教室,第一时间就通知了班主任老杨,老杨在宋桃之凳子还没坐热的会儿便进了教室。   宋桃之已经知道陆晨心的回答,居然是“操场跑步,无意中碰见”。   到底是失了默契。   老杨叫了陆晨心和宋桃之分别谈话,先叫的陆晨心,两人只有机会匆匆用眼神交流,陆晨心对她比了个口型,宋桃之看懂了,“不认”。   宋桃之本还挂着无谓的笑容,出了教室便消失了,她望着皎皎月辉,只能对月叹息。想要担当,那真是需要很久之后,成长的阵痛是这般难熬,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啊!或许是自己过于求全。   宋桃之被叫进教室,老杨并没有拍桌子瞪眼睛,而是很和气地让她坐下,甚至拿了作文本跟她讲了一遍她昨天交的作文,一道有关颜色感想的作文,宋桃之写了“黑非黑,红非红”的理论,洋洋洒洒一大篇,老杨对她的文笔、思路都很赞,给了她这篇作文满分,并且要替她投稿向“中学生优秀作文选”。   作文讲完了,老杨问:“都明白了?”   宋桃之点头。   老杨继续批改作文,宋桃之干坐着,老杨半响才发觉她还在,问:“你怎么还在?”   宋桃之诧异,“老师,你不是问我和陆晨心早恋的事吗?”   “哦,你不问,我还差点忘记了。”老杨似乎才想起来,摸着光洁的脑门,“是有这事吗?”   他的口吻如此漫不经心,一副根本就不相信的样子,“陆晨心已经说了,你们没那关系,我相信你俩,都是好学生,怎么会分心思谈恋爱?要是恋爱了,我能看出来。   宋桃之突然有点自暴自弃,很郑重地说:“老师,你错了,我也错了。我跟陆晨心是在早恋。”   老杨瞪大一双小眼睛,“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好学生就不早恋么?”宋桃之站起来,“李主任说明天要请家长,我会让我爸爸来学校的。”   宋桃之回到教室,没一会儿便下课了,好奇的陈福林几次欲言又止。宋桃之走到陆晨心桌边,对他说:“我跟老师承认我们早恋了,你有个心理准备。”   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   宋桃之坦然回到座位,用皮筋扎起长及肩膀的头发,收拾了书包,准备回家。   陆晨心站在座位,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明玉花说:“原来你们俩是这种关系,难怪陆晨心会替你向刘长林和邬红梅道歉。”   宋桃之放下书包,“你说什么?”   明玉花咬唇,“我、我没说什么。”   宋桃之看向陆晨心,陆晨心看着她,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宋桃之,你别乱开玩笑,我们什么时候那个、了。”   宋桃之嫣然一笑,“没事,老杨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只要你学习足够好。”   她拿了书包,匆匆出了教室。   避开了人,才觉得手心掐得生疼。他凭什么,替她向邬红梅道歉?以为他自己是什么人?   只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没面子,顾及他的面子,顾及所有人的感受,就牺牲她的感受?   宋桃之真想也给他一巴掌。   这真的是自己想象中那个优秀的、腼腆的、多情的男生? 作者有话要说:     ☆、叫家长   宋桃之回家,宋长文在家,便跟听说了老师叫他去学校的事。宋长文立马放下手里的公文,追着女儿问为什么。   宋桃之本想好的理由,忽然不想说出口。本来打算就此事,将自己和陆晨心的立场表明清楚,也让家里人知悉自己对赵意的真实心意,不要再强行将他们绑成一对,也让家人早点知道陆晨心这个人。   但在最后一刻,事情出了偏差。   “爸,我早恋了,老师叫家长。”   宋桃之钻进卫生间,留给宋长文一扇门。   宋长文在客厅团团转,给胡晓群电话,勒令她赶紧回家,胡晓群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急忙忙赶回家,听宋长文一说是“早恋”的事,顿时放松。   胡晓群把自己扔进沙发,“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桃之这点事大家不都是知道了吗,还需要兴师动众。”   宋长文搓手,“不是这样,肯定跟赵意没关系,不然以赵意的性子,今晚肯定会来跟我们解释的。”   胡晓群:“也是啊!给赵意打个电话。”她抓起电话,拨通到赵家,宋长青接的电话,胡晓群也没时间跟她解释,直接叫她喊了赵意。   赵意刚下自习进门,接了电话,胡晓群便问:“你这几天见到桃之没有?”   赵意:“周末见过,一起去滑旱冰来着,这几天没见到,胡姨,怎么了?”   “没有,那桃之说她——”   宋长文抢过电话,“赵意,没事了,你胡姨见桃之这几天学习很辛苦的样子,想问问你她是不是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了,一会儿她洗澡后,我们再细细问她。如果她学习上有什么难的,或者又捣鼓什么药剂,你多帮帮她。”   赵意连忙答应,宋长文又问了两句赵意的学习,这才挂了电话。   胡晓群:“你越发的虚伪了,连赵意都糊弄。”   “这叫策略,怎么能跟赵意直接说呢,不伤孩子的心?就算说,我们也该把事情问清楚,等桃之自己说才是。桃之,从小就有主意,你没搞清楚事情,去搀和孩子的事,难免不会弄巧成拙。”   胡晓群欲争辩,宋长文摆手,“别说了,桃之洗完澡了。”   宋桃之洗完澡,擦着头发下楼,见到正襟危坐的父母,便坐到他们对面,“不用你们组织语言问,我都告诉你们。我呢,上高中后喜欢上一个男生,就是我们班长,上次过生日时我不是出去了吗,就是跟他在一起。我很喜欢他,也希望你们能接受他。”   胡晓群挑眉,宋桃之止住她,“妈,你别先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很认真地再重申一件事,我跟赵意这辈子都不可能,你们不要瞎费心了。我对他就像哥哥一样,不说感情上,退一步说亲戚上,他也算我表哥,现在早就不能表兄妹结婚了,我要是跟赵意一起,你们俩这么有社会地位的人,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胡说,你们算什么表兄妹。他又不是你小姑生的。”胡晓群是赵意的坚定支持者,任何年代都不会改变,反而宋长文没做声。   “好吧,就算不是亲戚。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兄妹一样,对吧?你见过有跟自己哥哥结婚的吗,那不胡闹么?我跟你们说吧,我对赵意就像亲哥哥一样,绝对没有一点亵渎之心,非让我跟他扯一起,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觉得这是在犯罪。爸妈,你们总不能不顾我的感受,真把我当别人家的孩子吧?”   “桃之,你不会认真的吧?”胡晓群坐到宋桃之身边,摸她额头,“我们看着你和赵意自小就一处,感情也好,两人家世、性格都般配,赵意对你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你怎么突然就变心了呢?”   “妈,什么叫变心,我一直没这个心,好吧?”   宋长文开口,“桃之妈,孩子既然这样说了,我们就先听听她的想法,毕竟还年轻。”他拉起来胡晓群,“我们回房间商量下。”又对宋桃之说:“你的话我们先听着,以后的事先不急,毕竟你们还小,谈婚论嫁还早呢!至于早恋这事,我明天去一趟学校,见见你们老师,再见见你那位同学。”   还是宋长文有见识。胡晓群就算有了事业,终究改不了妇人心态。她对赵意是真维护,疼到心里,就算不当女婿,也当半个儿子了。   宋长文第二天没去公司,开车去了宋桃之学校,想了想把车放到几百米外,自己走了过去。宋桃之多次跟他提起,不想在同学们中有特殊表现。   宋长文先是见了李刚主任,李主任听说是宋桃之的父亲,把宋长文训的那叫一个狗血喷头,连个座位都没让他坐,教育了宋长文将近一节课,从早恋的危害到父母的教育到老师的辛苦,直到宋长文说起打算与学校合作成立个医药种植园,并打算定向培养医学人才,李主任才想起问他的社会身份。   宋长文很谦虚地说自己就是一个小企业主,李刚主任这才给了他一个座位,也不再说宋桃之的早恋问题,而是问起投资医药园的事来,两人商量了又一节课。   宋长文向李主任告辞,李主任客气送了他出门,带他去找杨永升,李主任便去了校长室。   宋长文找到杨永升,老杨倒是很客气,让了座,甚至给宋长文倒了杯茶。宋长文受宠若惊,在李刚主任那里受的奚落一时还没缓过来。   老杨是文人,说话斯文有礼,从宋桃之的学习说起,到她的上课表现,甚至到最近的单元测试,作文情况,一一说起,基本都是表扬。   宋长文在李刚主任那里被骂弯了的腰又直了起来,他跟老杨很是谈得来,两人都有点小文艺青年的调子,说起话来那是志同道合,有点惺惺相惜。   眼看最后一节课也要结束,都到午饭时间,宋长文才主动提起今天见老师的主题。   老杨很心有灵犀,让宋长文等一会儿,去教室喊了陆晨心,当着宋长文的面问了几句班级情况,同学学习情况,其它课程老师有没有对哪位同学的奖惩,班会安排,周末爬山安排等事。   陆晨心看着多了一位先生,面白目深,看着眼熟,又听老杨问得细致,把问过的事情又问了一遍,便多了个心眼,回答老杨各位的用心、细致。   老杨满意地让他出去,回头问宋长文:“这孩子还不错吧,学习好,长得也不差,反应机灵。”   宋长文多精明的人啊,年轻就混政府机关,再官场、商场兼着混,年少时那份文人气重已隐藏得差不多了,能屈能伸,长袖善舞,陆晨心这年龄的孩子这点机灵,他自然是看在心底的。   他与老杨心照不宣。   孩子早恋,是老师和家长共同的事情。   老杨:“让你看看宋桃之的早恋对象,不是说我不反对他们交往,只是叫你放心,这两个孩子都是有分寸的人,我也天天看着,只要不耽误了学习,我们做老师和家长的也不要过于干涉。会适得其反。”   宋长文赞同老杨的话,“孩子还小,还是以学习为重。你这位得意门生的为人品行我也看到了。桃之呢,就交给杨老师,就像您说的,不要太过分,就这样吧!”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   宋长文从老杨办公室出来,已到了放学时间。   宋桃之戴着凉帽等在宋长文的车边,见到爸爸走过来,远远迎过去,抱住宋长文的胳膊,“爸爸,怎么样,见到了吗?”   宋长文:“你问的是我见到了谁?”   宋桃之嘿嘿笑,“当然是我们班主任。”   宋长文开车,宋桃之欲言又止,爸爸这性格越发的莫测了,不再像小时候那般一清二楚,耍威严的时候,她也有点发憷。   宋长文:“憋这么久,你不问,我就说啦!那孩子不错,聪明、有眼色,做事有条理,用心。”   宋桃之眉开眼笑,“那当然,陆晨心是所有人公认的好同学,得到所有老师和学生的喜欢。”   “但是,你们不合适。”   宋长文下一句话让宋桃之的笑容戛然而止。   “为什么呀,爸爸?”   “他太机灵了。”   “爸,机灵不好吗?”   “不是不好。”宋长文看向女儿,满脸慈爱,“审时度势,把握时机,这孩子做得十分不错。但是,我就是凭感觉,觉得他不真诚。太过机灵,太过求全,反而失了本性。”   “爸爸,你这是什么谬论啊!不想让我早恋就直接说,说这些没用的。”   “算啦,我也没说什么,只要你们不耽误学习就好了。”宋长文摇头,“赵意那边,好好解释一下。如果可以,你可以什么都不解释,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   “凭什么,我第一个就跟他说,我跟别人早恋了。我真的不想跟他有什么感情纠葛。”   宋长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从小到大都反对跟赵意在一起,就算你是有自己的立场。但在我的立场来说,赵意比那男孩适合你。”   “爸,这事以后再讨论吧!”宋桃之不想跟父亲争吵,面对赵意,家里人的态度都是一致的,赵意是“别人家优秀的孩子”。   宋桃之看着车外的潺潺河水,无声叹气。不得不承认,父亲对陆晨心的评价犀利却中肯。陆晨心心窍太多,不愿得罪任何人,求全所有事,反而更伤人心。对于爱他的人,泛爱是痛苦。   中午,陆晨心从老杨办公室回教室,虽掩饰的很好,却止不住的激动。他激动时会捏着拳头。   放学时,宋桃之故意慢慢收拾书本,原本想着他会过来说点什么,他最终却什么都没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宋桃之和宋长文长得还是很像的,除了皮肤像妈妈,五官跟宋长文十分相似,没有人会认错他们的父女关系。   陆晨心这般聪慧,不会看不出来,老杨办公室里坐的人是谁,但是他却能憋着什么都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反而失了真诚,太过刻意。   宋桃之最终没对陆晨心向邬红梅道歉的事再问什么。   父女两人到家,大姨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她与儿子的官司已经打完,最后的结果是宋长文出面,邀请了她家族的几个主事人,将他们两口子与儿子分家,他们得了一间小房子,剩下整个院子都给了儿子媳妇。但媳妇说了,那间房只给他们放东西,不准他们回去住。   宋长文便做主答应下来,家里养着大姨夫妇也不算事。大姨和胡爹对宋长文感激不已,连小舅妈都一再感谢。   宋桃之看出大姨有心事,搂了她问:“大姨,你怎么啦?”   大姨叹气,“是树叶有事啦!”   宋长文问:“她不是去南方打工了吗,出什么事了?”   说的是胡树叶,小舅的长女,高中复读了三年也没考上大学,实在读不下去,自己不愿意读了,跟村里人一起去了深圳打工。   宋长文皱眉:“现在南方乱的很,说是很多女孩子不自爱,找什么干爹——”他觉察自己说得太露骨,看了眼宋桃之,“到底什么事,晓群知道吗?我给小哥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二龙戏珠   宋长文打完一圈电话,坐在沙发上叹气。   宋桃之问:“爸,没这么严重吧,不就是个自由恋爱么,表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宋桃之已经问了大姨,知道出了什么事。   原来表姐出门打工,一直跟老乡一起,与一个胡湾的外甥叫马立杰,按辈分跟小舅胡春晓是一辈,他妈妈是胡春晓的远房姑姑。胡春晓把胡树叶交给这位隔了几辈的亲戚,也算是交给自己人照顾,很是放心。   这年代的乡村人还是很注重传统观念,虽然隔了数倍,但亲戚就是亲戚,长辈就是长辈,绝不敢有人乱了辈分,至于同姓结婚,隔辈分成亲,都是震动全村的大事。   小舅家今年发家致富,日子过得滋润,小舅又当选了村支书,在乡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很是注重身份和名声。   两年前,儿子胡树生与人打架,差点闹出人命官司,已经让胡树生动怒过一回,最后事情解决了,他全家都搬到镇子里,守着胡树生读书。胡树生今年在初三复读,说是日子过得很苦,每日就是读书、读书,家里还给他请了家教,为的就是要养出个读书人。   过年那会儿见到胡树生,他是满脸幽怨,向宋桃之很是诉了一通的苦,但由于那次打架事件闹得太大,他现在也不敢有异动,只能乖乖听家里安排。   而胡树叶一直是家里的乖女,得到胡春晓夫妇的关注较小,女儿没考上大学,出门打工,夫妻俩也不觉得能有什么事。   但还是出事了。   胡树叶和马立杰好上了。   这可是让胡湾整个村子都震动的事,马立杰是胡湾的外甥,与胡春晓同辈份,是表兄弟,怎么能跟他女儿结婚?这可要丢胡湾祖宗八代的脸,几辈子都没出过的丑事了。   胡春晓在这件事上受到的压力和羞辱比胡树生打架闹人命还大。   胡晓群已经下乡,不知道到底出什么解决方案。   宋长文严肃地对宋桃之说:“你懂什么,胡湾一向是家风严谨,谨遵祖训的老村子,存在几百年了,一直很注重古礼,这绝不能允许这种辈分错乱的婚姻。”   “可是,表姐和马立杰早出五服了,小舅和马立杰的妈妈也隔了几代了,早没什么血缘关系了。”   “不是你想的这样。”宋长文教导女儿,“这不是血缘的事,这是一个宗族的传承和观念,你小舅湾子最讲究这个,他们至今还保留着祠堂,祭祀的传统一直延续着呢,这样一个村子怎么可能会有你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   “爸,你不会也以为自由恋爱还要遵循这种祖宗八代要没关联的礼节吧?”   “我们宋家也是大族,我们虽然在城里几代,但一直没脱离祖屋,你爷爷不还埋回老家了么,每年我们也要出祭祀的钱,我自然也要尊重家族传统。”   宋桃之:“都什么年代了啊,爸,你信不,要不几年,你们这些老观念都要被打破。就算小舅现在把表姐赶出家门,不认这个女儿,迟早也会认回的。”   “以后的趋势,可能会这样,但现在这事可真不好说。你小舅现在能做的,要不把你表姐带回家,赶紧嫁人,若她不回来,那只能不认她了。”   事实就是如此。   大姨也赞同宋长文的观点,认为胡树叶做事太孟浪,这门亲事结不得,结了的话胡春晓一家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也许村支书都当不了啦!   宋桃之无声叹息,再活一遍也一样,脱离不了现实,这会儿的家庭、家族观念就是如此。   宋长文:“桃之,我跟你说,早恋什么的,我也管不了你,说你也不听我的,但是这种关系家族声誉的事你可要给我注意了,我们宋家也是宗族观念较重的家族,可别出去给我找什么同姓的,有不能结亲的亲戚关系的人。”   “爸,我们家祖宗八代跟陆晨心家都没关系。”   “别跟我瞪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就算不想跟赵意好,就不能好好的说,非给自己整个名目出来?”   “爸——”宋桃之震惊地看着爸爸。   “你是我的女儿,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宋长文叹气,“平日挺聪明的孩子,到这感□□上怎么就犯傻呢!你才多大,就开始操心终身事,好好的学生不学习,搞什么恋爱,让老师叫家长,你以为我喜欢被老师训啊?以后做事多动点脑子。”   宋桃之感动了,“爸爸,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李主任那人性子古怪,见谁都没好脸色,是不是也让你受委屈了?万岁陛下,小桃子在这里给您请罪啦!”宋桃之做了个招财猫的礼仪,把宋长文逗笑了。   宋长文:“受点委屈倒没什么,跟他说了几句前几天与你们齐校长谈的药园和委培学生的事,他的态度变好多了,是个懂得进退的人。对你们严厉,也是对你们负责,哪个学校不得有这么一个厉害老师,不然你们这群猴学生不翻天了?”   “还真是这样的,我们初中时的老牛就是刚猛铁骑,管得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又乱编排老师。”   宋桃之:“这是张玉红说的,我只是原话转述。”   宋桃之到了学校,与明玉花说起表姐的事,明玉花说:“我们那里也在意这个呀,这错了辈分的怎么能结亲呢?这是要驱逐出家门的。”   “原来都这样啊!这个传统迟早要打破。”宋桃之摇头,“你和陆晨心一个湾子的,你们不同姓,能结亲吗?”   明玉花脸红低头,“你胡说什么呢!”   “我是比方,又没真说你俩要结婚。”宋桃之轻描淡写。   明玉花的手捏着笔重重地画在作业本上,将本子都划破了,她都没发觉,她轻声说:“是不能的,我们那就叫陆明湾,说是以前陆姓家无子,抱了明姓家的外甥,后来便有了两家姓,但大家都当做是一家人的,连你说的辈分都很清楚。我与陆晨心算是兄妹,怎么可能说结婚这样的事。”   宋桃之看着明玉花的侧脸,鹅蛋脸,鼻梁很高,眼睛不大,却很黑,五官标准,不算很精致,但很耐看,难得性格温柔,温顺如鹿,总让人油然而生一股怜惜之意。她的身材尤其好,高个、大胸、细腰,若不总低头勾肩,更自信一点,就更吸引人了。就算如此,青春期的肆意,也让这个女孩渐渐发散出自己的魅力,再不是刚进学校那会儿的小鹌鹑模样,渐渐吸引了更多男生的目光。   冯波就向宋桃之打听过明玉花,说是班里有男生托付他问的,这种温柔如水的女孩,在任何年代任何年龄都是很讨人喜欢的。   宋桃之明快,邬红梅妩媚,明玉花便是温柔,班里三个最漂亮的女生各有特色。   宋桃之指着明玉花作业本一处,“这个语法用错了,翻译的也生硬。”宋桃之翻开英语书,指给她看一行句子,“用这个结构更符合英语的语言习惯。”   明玉花惊醒过来,慌乱地找英语书,却将面前的书堆推翻,哗啦啦一摞高高的数掉下去,砸到前面坐的陈小亮背上。   陈小亮“哎呦”叫了一声,明玉花慌忙起身,蹲到前面捡书。   陆晨心进教室,看了一眼趴地上的明玉花,“明玉花,你别总这样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眉头轻皱,一闪而过,他对明玉花一向严厉有余,说是像哥哥般关怀,不如说爱恨交加。宋桃之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陈小亮挪开凳子,打算帮助明玉花,说:“班长,你别站着啊,这么多的书,帮忙呗!”   “你们俩就够了,我哪里蹲得下去。”陆晨心坐到明玉花的椅子上,问宋桃之:“板报的事,还是麻烦你,怎么样?”   陈小亮在桌子底下用手肘碰明玉花,对她打眼色,明玉花没懂,陈小亮做了个噤声,小心地伸手,把宋桃之的运动鞋带解开,陆晨心的鞋带本来就散了,两人的几乎放在一起,陈小亮小心翼翼地把两条鞋带系在了一起,打了个死结。   明玉花捂着嘴,陈小亮对她摇头,让她不要做声。明玉花垂眸,继续默默捡书。   宋桃之问:“这是你跟刘长林道歉的条件?”   “不是,是我个人想法,我是从班级出发考虑,你字写得漂亮,语文又好,没有比你更合适做板报了。”   “那你干脆让我当宣传委员或团支书好了。”   “宋桃之,你别说气话啊!”陆晨心很为难,“我都替刘长林给你道歉过好几次啦,你怎么还生气呢?同学之间就该团结友爱,闹点小矛盾应该很快过去的。再说,你一向是通情达理的,怎么这件事就这般计较呢?”   “我就不通情达理了,你怎么办呢,班长?”宋桃之的心情并不很好。   陆晨心:“只是要你答应个名头,我跟你一起做,什么都是我来动手,这样可以吗?”   “如果我连挂个名头都不愿意呢?”   陆晨心看着宋桃之,为难、失望,“你到底是生刘长林的气,还是我的气?”   宋桃之沉默不语。   陆晨心拿了笔,扯过宋桃之的作业本,给她写字,“别生气了,你再生气,我心都要碎了。”   明玉花和陈小亮捡好书,站起来,宋桃之迅速合上作业本。   她看向陆晨心,陆晨心依旧一副我就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十分坦然。   明玉花说:“宋桃之,你就答应陆晨心吧,我也帮你,我抄录了许多优秀诗文辞赋的,回头你看看,应该能挑出一些好文章,我们抄上去就是了。”   陈小亮说:“宋桃之,别答应他,班长就会耍嘴皮子,什么事都让我们干,我看他一个人就能干好了。或者,让刘长林和邬红梅干,刘长林巴不得有机会多跟邬红梅在一起。”   明玉花:“你怎么知道,陆晨心就不想多找机会与宋桃之在一起?”   明玉花这话让其他三人都震惊了,这真不像这姑娘的风格,能说出这么彪悍直白的话。   明玉花整理着桌子上的书,垂下眸子,“班长,我要写作业了。”   陆晨心深深看了一眼明玉花,站了起来。   宋桃之倒笑了,“做板报就做呗,这事就交给我。不过,我认为不能像以前一样,找些优秀文章做点花样抄上去,应该发动全班同学投稿,哪一科的内容都可以,只要做得漂亮,内容健康,都可以做到黑板报上。”   陈小亮闻声也跑过来,拍手说:“这个主意好,我要画个漫画。”   陈小亮:“我写到数学题上去怎么样?”   宋桃之:“你要是能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的话就可以。”   陈小亮:“那是什么玩意儿?”   陆晨心:“你们别打岔,让宋桃之主持,听她的主意。要上课了,我们下午放学再好好理理思路。”   预备铃已经打响,数学王老师已经进了教室,在讲台吆喝同学们各回座位。   陆晨心举步。   用力的结果可想而知,宋桃之脚被扯得翘起,陆晨心一脚绊在凳子上,惯性让他往前一摔,扑到明玉花的身上,宋桃之随机站起,身子往这边跟了一步。   王老师:“这是演的二龙戏珠?”   教室里哄堂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论学习方法   春日苦短,转眼入夏。   同学们都已熟稔,青春荷尔蒙的分泌加速,得早恋病的人群渐有扩散的趋势。那些得了早恋病的同学,也慢慢习惯了这病态的痛和快乐,渐渐明目张胆,也能接受同学们几句玩笑。   宋桃之和陆晨心所谓的“早恋”,在老杨看似放纵实则很有技巧的干涉中,无疾而终。就连学生都没发现这段“恋情”有何稀奇。   男同学会用宋桃之对陆晨心开玩笑,他不反驳也不会应承,但明显更多地开始接近宋桃之。课间时间,更多地留在教室与宋桃之说话或讨论学习,上球场也常会邀请宋桃之。   面对这明显的示好,宋桃之退却了。   她更多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男生,不再是年少的年龄,会天真无知,重生的灵魂经过岁月的洗涤,早不再单纯。当年重病缠身的陆晨心突然出现在宋桃之生活中,毫无预兆,若不是明玉花的穿针引线,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再有交集。   他的病让她心痛,让她付出金钱和感情,从而加速与赵意感情的破裂,这其中,宋桃之也渐渐明白自己的错处。   但这个现在年轻、健康充满活力的男孩,她依旧无法与当年那个病种依旧微笑的青年重合,她很难理清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她所不知道的奇迹。   理不清,就不去管了。   前世的青春生涯,她与陆晨心便是暧昧走过,这一世,她依旧想看一看,看看这个在她生命中占据了很重位置的男生。好在,留给他们的时间不是一辈子,却还有好多年。很多事,不能因为时间有限,便蒙蔽了双眼。   陆晨心依旧喜欢给宋桃之递纸条,大多数时候宋桃之都不回。陆晨心的眼底有明显的失落,但他依旧微笑、坚持,保持着他一贯的风度,是所有人的好班长。   老杨的头顶更亮了,经常抚摸着光洁的脑门,一双小眼睛贼亮贼亮,神出鬼没在教室里,见到男女同学打闹或亲密说话,便会敲打敲打。   宋桃之的学习成绩一如既往的偏科,总体成绩还能保持。   明玉花的学习下滑的厉害,吴红松学习却上进了不少。她常跟余义勇一起,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书。两个人都是安静的性子,一起学习,画面很美。   吴红松坚持不承认他们在早恋,说到底也是暧昧。   只有张玉红的爱情张扬起来,张玉红真心喜欢上建筑家,找来国外的建筑杂志,一本本搬到教室,与冯波两人共看,作着做世界顶级建筑设计师的梦。   人有梦想,很踏实。   宋桃之也有梦,却总觉得生活就像一场梦,偶尔会哭醒,梦见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肢体破碎,血液流了满地,尸体旁边还躺着一个脸色扭曲的男人——   天气暖和,宋桃之经常会一个人钻进校园对面的山谷,听清泉吟唱,虫儿低鸣,观草长莺飞,云起云落。   在寂静中聆听最真实的自己,总结自己的前生,回顾今生。宋桃之渐渐有种顿悟,经历的并不定是真实的,看到的也许只是错觉。   她与赵意的过去,真是真实吗?这其中有多少她自己的错?性格的偏绵软,遇事的沉默,不争不怒,默默忍受,但她得到的是什么?   陆晨心真是她认识中的那个人,还是一切只是她自己的想象?   宋桃之不敢想象。   转眼高一的日子便过去。   暑假考试,宋桃之靠了第一,陆晨心意外地落到第二,成绩与宋桃之差了不少。明玉花落到中游,越发明媚的女孩,眼神渐渐暗淡。   这年夏天,明玉花来了学校拿成绩,当时就哭了。   宋桃之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女孩,本来说好拿完成绩一起去黑龙湖划船的计划也被搁浅,班里太多学生情绪不高。   明玉花说:“宋桃之,都是你不好,陆晨心的成绩都下降了好多。你对他不好,他心情不好,成绩自然下降。”   宋桃之愕然,她还以为明玉花是为自己的成绩哭泣,“明玉花,一次考试而已,文理不分科,我的文科成绩比陆晨心好,总分比他高也不奇怪。特别是政治,被老赵整得死去活来,成绩不高也不行。”   “你理科也并不好。”   “还凑合吧,比大多数人强一些,成绩平均,总分就高了。”宋桃之犹豫,“明玉花,你不是担心自己的成绩?”   “我当然担心的,但是我一个女生,学习成绩差点就差吧,大不了高中毕业出去做工,但是陆晨心不一样的,你不知道,他家里对他的期望很高,也是全湾人最大的希望,大家都希望他能读大学,如果考上大学,就是我们湾子里第一个大学生了。”   “你们湾子很偏僻吗?”宋桃之一直不敢问陆晨心,怕伤害少年的自尊心,他家庭条件不好,这个她是知道的,所以总会小心避开这个话题。   “不通车的,离通车的省道还有将近二十里路,湾里以前也有过高中生,不过成绩都一般,没考上大学,陆晨心成绩好,是近年湾里最有可能成为大学生的人。所以——”明玉花涨红了脸,她的眼神变得锐利,女孩子的勇气像鼓满的风帆,骤然加速,“我一点也不希望陆晨心有任何心理负担,不想他变成现在这样,这些所谓的早恋什么的,本就不该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的。宋桃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懂了。”宋桃之点头,终于理解了明玉花对她若有若无的敌意,怀疑落实,宋桃之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这个缘故,她完全没有感情负担,以后与陆晨心的交往便会顺遂了。她笑起来,“大家都说我追陆晨心,那我以后不追就好了。让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为女生分心,对吧?”   明玉花的勇气如泡沫般飘飞、消散,她又垂下头,“对不起,宋桃之,我不是故意说的,但这真是陆晨心的真实情况,他真的很需要专心学习。”   “你也用心学习,不要有太大负担,不是说了,大不了不上大学么。”宋桃之拍了拍明玉花的肩膀,安慰她,“你的成绩也不算太差,在女生中算好的了,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我会努力的。”明玉花咬唇,“我也想上大学。”她黑黑的眸子里露出坚定的光芒,那其中夹杂的是力量和坚持,每个人都有坚持的理由,虽然不一定会成功。   宋桃之到四班找了杨松一起去同学家玩,张玉红与冯波约了逛街,早不见影子。   明玉花和余梅都背了一书包的书,沉甸甸地压在肩头,一起往学校外走,宋桃之和吴红松推着自行车,宋桃之追上她们说:“我们送你们到车站吧!”   余梅心情也不好,这学期她的学习也在退步,就连一向自傲的化学也没考好,她们将书扣在自行车后座上,四人慢慢往校外走。   余梅问:“宋桃之,平时看你也不知道学习的,成绩怎么就这么好?”   “理解力。”宋桃之是两世为人,已经过了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记忆力可能不足,但理解能力比这帮孩子都高,毕竟是学过的,虽然很多都忘记了,但原理和升华的知识层面在,即使不会背,但是也能写出几乎是正确的答案。例如政治,她记忆力很差,但是就靠理解力也能写个一二三四五六,这也是后来赵坤雨也不再找她麻烦的主要原因,背书是不行,但并不代表考试很差。   “很多知识,不能只靠死记硬背,那种背来的东西,不会变通是不行的。得靠理解力把问题吃透,就算不会被准确答案,也能写出你所知道的答案。”   几个女孩都听得很认真,宋桃之平日话并不多,也很少教大家怎么学习,毕竟老师们都很费心,也更专业。“如果实在不行,理解力也不够,那么就多做题,一遍遍做,一套不行,两套三套四套,甚至十套试题的做,所有的考试内容不会超出大纲,所有的试卷和试题肯定在大纲内,重点也差不多,以此类推,题做得多了,几遍都错,你做十几遍我不相信下次还会错。”   “可是,那需要大量的时间,我们根本没那么多的时间。”吴红松叹息,“每天的学习量已经够大了,我们都做不过来,像你这样说的,我们连睡觉时间都用上也不够。”   余梅:“你当然没时间啦,忙着学习,还要忙着恋爱。嘻嘻。”   明玉花:“宋桃之也忙呀!”   宋桃之看了一眼明玉花,女孩避开她的目光,而是推了一把吴红松说:“说曹操,曹操来了。”   学校大门口站着几个男生,其中有余义勇,也有陆晨心。   “不要乱说。”吴红松脸微红,但眼睛已忍不住看向几位男生。   宋桃之:“明玉花,你是跟陆晨心一起坐车回去吧?”   “嗯。”明玉花垂头,“路上还可以问问他几道试题。”   “好了,别这么拼,学习这事也急不来,暑假在家多温习。”宋桃之很理解她的心态,拼命努力却得不到的煎熬,她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本书,“这是本英语语法书,借你回家看。”   明玉花接过,却咯咯笑了,宋桃之一看,也有点不好意思,“拿错了,是这本。”那是本言情小说,刚从书店借来的,看着简介比较轻松,就拿了来。   “这个借我看吧!”余梅把小说抢走了。   “刚才还感慨成绩下降,还看小说,不怕明年考倒数第一啊?”吴红松终于找到语言。   几个男生走上前,陈福林不耐烦地说:“明玉花,到底走不走啊,你们女生就是麻烦,拿个成绩单还要去宿舍,磨蹭这么久,干什么呀!”   余义勇:“拿书去了。”他走到吴红松身边,低声说了两句,吴红松点头。   余梅调侃:“你们俩天天一起嘀咕说话,又说什么不能让人听的了?”   吴红松:“胡说什么呀,我们在说正事。”   宋桃之看了看学校对面的房子,“是说租房开超市的事?”   “嗯。”吴红松点头,“不过这事还需要我爸妈来谈,他问我我家人的时间。宋桃之,你呢,要一起来吗?”   宋桃之摇头,“我不参与了,跟以前一样。你们决定。”   明玉花把书包拿下,陆晨心问:“拿这么多书干什么,能有时间看吗?”   “总能抽出点时间看,我又不像你,学习好,不用天天看书这么辛苦。”明玉花的口吻里难得有几分情绪。   陆晨心没接话,而是扭头问宋桃之:“你这就要回家么?”   宋桃之:“我等一会儿杨松,他说跟我一起去见老同学。”   “老同学是谁呀,能让杨松这样重视的,肯定就是传说中一中的那个美女。”陈福林对这些小道消息最灵通,立马想到了。   “是呀,美女叫刘文娟,皮肤很好啊,圆润白嫩,很有手感的,她身上的肉软绵绵的,捏起来像棉花一样。跟你有点像哦!”宋桃之故意逗陈福林,他长得白白胖胖的,脸上肉嘟嘟的,宋桃之常会袭击地捏他脸蛋,他对此是非常的气愤,可身高和盘条上实在斗不过,也无可奈何。   陈福林胖脸立马垮了,反击,“嘿嘿,我听一中同学说,刘文娟跟赵意可好了,整日出双入对,大家都说他们恋爱呢!”   “是吗,你这是提醒我要给他们送红包?”宋桃之往校内看,“不过,别让杨松听见,小心他请你吃饭。”杨松脾气不好,常在学校与人冲突,但又不记仇,过后爱请人吃饭,学校被他请吃饭的同学不在少数。   陈福林果然不敢吭声了,宋桃之眼睛却没放过陆晨心的表情,他的笑容明显有点勉强,赵意啊,真成了个尴尬话题。   三中的学生几乎都认识赵意了,因为他常来这边打球,就连陆晨心也跟他很熟,有几次打完球他们还出去聚餐,听说还都偷喝了不少酒。关系似乎都不错。但在宋桃之面前,提起彼此,就总觉得尴尬。   “宋桃之!”一声狮子吼打破了这份尴尬,是杨松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暑假   杨松大嗓门老远便传过来,“宋桃之,我找你半天,你跑校门口站着干嘛?”   宋桃之捂着耳朵,杨松几步就蹬着自行车冲出来,用脚支着地,憨厚地笑,“走吧,赶紧的,我们中午去赵意家吃饭。”   “没饭你吃。”宋桃之拒绝,“你这个饭桶,谁给你饭吃都能被你吃穷了,我们去刘文娟家吃饭。”   “别小气啊,宋桃之,赵意家也不缺钱。”   “如果你去吃饭,是我姑姑做饭好不,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宋桃之跟杨松必须把话说清楚他才懂,“妖精呢?”   “哈哈,妖精蹲厕所呢,可能便秘。”   “你们俩别总给人取外号,一个男生被你们这样喊多不好啊!”陆晨心插嘴。   杨松嗓门真是大,说话声震得人耳膜疼,“他小时候就爱阴阳怪气的,每次都爱翘着兰花指,特招人烦地说‘让我妈给你扎针’,我们都可怕了,所以大家就喜欢欺负他,那时候便开始叫他妖精了。”   说着妖精来了,是个中等个子瘦瘦的男生,也是宋桃之和杨松的小学同学,叫黄忠华,父亲黄谷华是县医院的内科医生,妈妈刘梅开了个小诊所,就在一小学校附近。一小的学生几乎都住那一片,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去刘梅诊所里扎针。小朋友哪里有不怕打针的?所以大家都比较讨厌黄忠华,而且他还特喜欢拿她妈妈威胁大家,可想而知,所有人都想欺负他了。   黄忠华小时候就有点女性化,长大后依然有点娇娇柔柔的,所以自小便有个外号“妖精”。   杨松喊:“妖精,快点。”   惹得满校园的人瞩目,宋桃之都想装作不认识他。   “他们也去吗?”杨松挺胸昂头的,他刚被选进省体校,作为特长生培养,说不定有机会进入省田径队,这学期上完便要去省城上学了,所以格外意气风发,也敢去刘文娟家里了。   陈福林翻白眼,“我们去干什么呀,我们又不认识她。”   “你们怎么不认识啊,她来过我们学校好多次,看我打球。”   大家都笑起来,连陆晨心都不厚道地说:“你脸皮真够厚的,人家一句话都没跟你说过吧?”   杨松脸红脖子粗,捏拳头,“谁说我们没说过话的,我们小学一年就开始就在一个班了。”大家笑得更厉害,杨松羞恼,声音更大,“笑什么,笑什么,再笑我揍人了啊!”   “你们几个,站大门口干什么?”这声吼虽然没杨松大,却比杨松有震慑力多了,李刚主任从校内树林中的一条小道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把锄头,一脑门子的汗,脸色很是不善,“都考了第几名,还不回家,打算留学校补课啊?”   众人如鸟兽散。   陆晨心:“大家都回家吧,明年暑假就要开始补课了,不能再这么玩了。回家有时间看看书,别总顾着玩。”   杨松咧嘴:“我不用学。”   “去去。”女生都赶杨松,不屑搭理他。   大家一起走向城里,陆晨心帮宋桃之推着自行车,宋桃之与他并肩而行。   “我家与赵意家自小便交好,我们从记事起就相识,就像亲兄妹一般,我一直不觉得独生子女有什么不好,一直有种做妹妹的骄纵,就因为赵意便是我的哥哥。亲哥哥一样,没有血缘,更重于血缘。”   宋桃之第一次跟陆晨心解释她与赵意的关系,陆晨心默然不语,显然不满意宋桃之的解释。   天色渐阴,头顶起了乌云,太阳也躲起来了,宋桃之摘下帽子,拿在手里扇风,“我不知道比喻的恰当如否,可能就像你和明玉花的关系一样吧!不同姓的兄妹。”   陆晨心却一个放手,差点丢了自行车,他脸色有点发白,额头也出了许多的汗。   宋桃之的心往下沉,陆晨心皱眉说:“不知道怎么了,头突然好晕,眼前发黑。”   宋桃之为自己稍纵即逝的阴暗心理羞惭,她扶住自行车,“我们去医院,你要做个脑部核磁检查。”   “只是一晃而过,哪里需要什么检查。”陆晨心摇头,“我已经没事了。”   “不行。”宋桃之十分严肃,他多年后得了脑癌,良性瘤发展到恶性,病变的很快,但是脑瘤却已经长了几年,或许现在就开始在发病也未可知。   “真的没事。”陆晨心坚持,他虽在微笑,但是语气坚定,他其实是一个很坚持原则的人。   宋桃之把脑子想法迅速过了一遍,“其实吧,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好久了,怕你生气,所以没说。”   “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是呀!”宋桃之装作为难,“刚说起坚持身体,我又想起来了。就是上次跟你说的我爸爸的医药研究所,要做临床试验的事。”宋桃之是真的有点说不出口了,“我听明玉花说,你别生气啊!”   她打量陆晨心的脸色,好像还好,“就是说你们家乡那边比较贫困,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可以找一些你们那边的人来帮我爸爸做一些临床试验啊!虽然有点危险,但是其实风险不大,那些药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各种动物试验过的,能成为成药,绝不会是无的放矢。有的药是要针对性病人,有的预防疾病类的药,就是找高病发区的人群。例如预防肿瘤的药,我们市据说就你们家乡那片是高发区,所以我一直想请你帮我爸爸找些人呢!”   陆晨心露出笑容,“就这事儿啊,我哪里会生气,这是好事啊!”   “还有,我有点私心,我爸爸找的人做临床试验,都会给大家做免费身体体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爸爸那边给你做一个,当然你可以不用去试药什么的。他们找病人就可以了。”   陆晨心露出犹豫神色,“可是,这样不就是占便宜了吗?”   “也不是占便宜啊,如果你愿意,就随便吃两粒他们的药,一点点,不会有什么大的副作用,而且还可以给你一点钱。”   宋桃之说得很累,如果是赵意,她根本就不会顾忌他的自尊心,反而哪句能伤他,就用哪句说,对于陆晨心她便不敢了,总顾忌这个男生可怜的自尊心,生怕他有什么不愉快。   黄忠华翘着兰花指,加入话题,“宋桃之他爸那里请人试药给好多钱,他们给我妈妈的诊所送药,还白送钱呢!陆晨心,你家庭条件不好,完全可以去试药啊,我妈说一点副作用都没有,那些药都是用动物试过好多次的。”   宋桃之不知道该反对还是支持,她本意就是想诱导陆晨心吃防止肿瘤的药的,虽然爸爸医药所现在还不将这块作为研究重点,也没什么医药成果出来,但是这是宋桃之计划中的重点,她一定会影响爸爸支持她的想法的。   陆晨心面容平静,看不出真实想法,“可以啊,正好我去挣点学费。”   宋桃之暗暗叹息,陆晨心对她一笑,“也可以做个免费体检,我是赚着了。”宋桃之从他笑容中看到的自嘲绝不是眼花,终究是伤了少年的自尊心。   宋桃之、杨松和黄忠华在车站路口与众同学分手,三人去了西山区。这里已与数年前有很大的区别,一小依旧在区的中心,但周围已开始盖起了高楼,商业街、住宅区,逐渐繁华。   赵意和刘文娟家所在的片区,已全被改造为山底下的精品别墅区,地价渐涨。   刘文娟的父母早年便去了深圳打工,她便跟着爷爷奶奶在这里居住,去年父母回家翻盖了新房,她妈妈生了二胎,依旧是个女儿,对外称是从深圳捡回的,但依旧被计划生育罚了不少社会抚养费,现在家里带孩子,未再出门打工。   刘文娟的妹妹刘文丽才两岁多,正是可爱的年龄,跟刘文娟长得十分相似。   三人老远便看见刘文娟带着妹妹在河涧的小桥上玩耍。   刘文娟中等个子,典型的古典美人的模样,脸若银盘,目如水杏,肌肤丰盈,宋桃之一直认为她就是标准的“宝姐姐”长相。   张玉红更是将这个“宝姐姐”的优点一再夸大,以至于刘文娟成了“胖”的代名词,以至于刘文娟和张玉红的关系极其恶劣。其实刘文娟的身材真是恰到好处,那种丰盈和体态,很得男人喜欢的。   刘文娟牵着妹妹微笑地等着他们三个走近,刘文丽见到黄忠华那一刹那,“哇”地哭了——   杨松本手足无措,这一来,气氛一下子便轻松了。   宋桃之把刘文丽抱了起来,“黄忠华,你有你妈妈的潜质了,文丽肯定以为是你妈来给她打针了。”   杨松说:“我小时候也怕刘阿姨的,小孩都怕打针。”   刘文娟:“你还有怕的人?”   杨松不敢回答,偷偷瞧宋桃之,宋桃之说:“刘文娟,他本来就怕你,你就别欺负他了。”   刘文娟淡淡一笑,“你是去赵意家还是去我家?”   宋桃之摇头,“我们来找你玩,都放暑假了,咱们不跟学霸玩,太没趣。”   黄忠华细着嗓子苦恼地说:“我们还是去赵意家玩牌吧,你看文丽哭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刘文丽偷看黄忠华一眼,偷偷抽噎一声,很是可怜的样子。刘文娟和宋桃之一起,和声细气地跟她讲黄忠华是谁,不是医生,不打针之类的话,刘文丽哭得更大了。两个女生焦头烂额,黄忠华噘嘴满脸不高兴。   赵意听见声响,从家里出来,快步走了过来。   刘文丽见到他,便张手让他抱,赵意抱住她,稍一看,便明白了,温柔地对刘文丽说:“你看他没拿药箱,不会给你打针的,今天是来我们家做客的。”   刘文丽立马不哭了,拍手笑了,“没箱箱,做客。”   宋桃之和刘文娟都哑然。   黄忠华:“刘文娟,你连自己妹妹都不懂,还不如赵意会哄小孩。”   刘文娟:“文丽从小就比较喜欢赵意。”   “你不也是。”黄忠华撇嘴,十分女性化地扭头“哼”了一声。   刘文娟脸红了,不敢看赵意。杨松脸黑了。   宋桃之“扑哧”笑了,“这是打算在桥上站成奈何桥呢?大夏天的,虽然没太阳,可够热的,你们继续,我可进屋了。”   杨松紧跟宋桃之,压低嗓门说:“我们还是去赵意家里吧,我实在不敢去刘文娟家,她妈妈那双眼睛太厉害了,看着我害怕。”   宋桃之也低声,“下次去你去她家,提点东西,她妈妈喜欢这些,特别是给她自己买东西,她最喜欢。”刘妈妈是典型的唯利是图,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好在长大后的刘文娟不像她那般小气自私,不然真是没得朋友做了。   杨松恼怒,“你怎么不早说?”   杨松居然捏起拳头,宋桃之不干了,“唉唉,你想干什么,打我啊?”   杨松弯腰,赔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个习惯。”   “迟早有天我找人揍你一顿,让你知道拳头不是万能的。”宋桃之现在对男生十分的敏感,谁敢跟她哼唧,她就炸毛,自从刘长林事件后,这点是特别的在意。   赵意抱着刘文丽一路轻声细语地与她交谈,非常耐心温柔。宋桃之听着,似乎他一直这般喜欢小孩。宋桃之眼眶有点湿润,不做死就不会死,到底谁在错?   黄忠华:“赵意这么会带孩子,将来谁嫁他了,真幸福,不用管孩子了。”   刘文娟羞涩地看了一眼赵意,顺带给了宋桃之一个复杂的眼神。   宋桃之嘻嘻一笑,“谁想做我表嫂,就得对我客气一点,你们可都知道,赵意很听我的话的,我要是说那女孩不适合当表嫂,或许赵意还能听进去。嘻嘻,是不是,刘文娟?”   刘文娟羞恼,“你问我做什么,我哪里知道你表嫂是谁。”   赵意深深地看着宋桃之,眼底升腾了小火苗,那是生气的前兆。吵架对于他,是很艰难的,他很少会大声指责,大多数选择冷战。真到了极致,偶尔一两句话,直戳人心,让你痛得痛快淋漓。再温雅的公子,吵架起来,也是疯子。   杨松:“宋桃之,你什么意思?刘文娟跟赵意可没什么关系。”   黄忠华:“我愿意嫁给赵意——”   乌鸦嘎嘎飞,七月的天瞬间阴了,天上噼里啪啦掉下黄豆大的雨点,浇得几个人抱头飞跑。 作者有话要说:     ☆、他回来了   “真的这么讨厌我?”   赵意拦住宋桃之,问的十分随意,没有恼怒,语气平和,似乎在跟她谈论今天天气真好。   宋桃之也很平静,“不讨厌,却也不会爱。”   “爱”这么神圣的词在宋桃之嘴里变成大白菜,少年的脸终于有点动容。   “我想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你就一直这个态度,似乎与我有仇,深仇大恨,几百年不能化解的那种。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在犹豫,你到底在犹豫什么?难道,你觉得我会伤害你,所以提前伤害我?”   宋桃之错愕。   赵意笑了,少年温润的眸子里流光溢彩,“我猜了多年,居然真是这个结果。宋桃之,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但是我会让你看到你想象的都是虚幻的,未来绝不会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也绝不会是伤害你的人。”   他干脆利落地离开。   差点让宋桃之以为他也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了。   就此再未提过感情问题,但她知道,他从未放弃,他一直在做,让她看着他是怎样的人,让她相信他。可是,该相信?   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宋桃之尽情享受,高二的夏天就得补课,再没什么轻松日子了。   这个暑假,宋桃之学会了游泳。   在选择泳衣上,宋桃之很喜欢那套粉红色的比基尼,但是在张玉红夸张的笑声中,终于选择了保守的连身式,胸、腰、屁股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张玉红整个暑假魂不守舍,天天数着日子等开学,冯波不是市里人,家在乡镇,中间张玉红耐不住,非拉着宋桃之跟她一起跑到冯波的家乡。   冯波羞涩地接到了他们俩,到了中午三人饿得潜心贴后背,冯波无奈邀请了她们去他家吃午饭。   真去了冯波家里,张玉红是各种自然、坦然、无谓,宋桃之却被折腾的够狼狈,冯波妈妈拉着她那是从祖宗八代开始问起,各种表情、情绪都向她丢来,草草地吃完饭,宋桃之怎么都不肯再呆,跳上回城的班车。留下张玉红和冯波继续下午唧唧歪歪。   张玉红笑得前仰后合,真是个没心肺的孩子,冯波却很紧张,他生怕张玉红多想,但是他想多了,张玉红根本就没往嫉妒那方面想。   暑假就这样过去。   宋桃之偶尔会想起陆晨心,却没有过去那多年的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真实地再见了,又重新经历了初识、深交的过程,遗憾渐渐被补满。   又是一年开学。   枯燥、重复、煎熬、黑暗的高中生活在金秋拉开第二张序幕。   秋天,收获的季节。宋桃之渐渐把精力用在学习或运动上。   学习压力渐大,宋桃之觉得选择理科的想法有点天真,她真是不喜欢化学老师,对化学喜欢不起来,物理也渐渐觉得没劲,对力的作用什么的真不感冒,数学因为数学老师的缘故,倒学得比较好。感情上,也没任何进展,她也不想有什么变动,加上老杨看管的紧,她也没法跟陆晨心有什么早恋行为。   宋桃之迷上了踢足球,她其实是个喜动的人,前世因为家庭和等等缘故,变得自卑、怯弱,顾忌太多,活得卑微,这一世,她再不需要看人眼色,也不想约束自己。   活得自我,别人眼中的女生该是什么样的,她不想知道,淑女算什么?上辈子她贤良淑德已经够了。   王吉安足球踢得很好,时常带着宋桃之玩球。这种感觉很好,她跟王吉安就像哥们一样,踢球、怒骂,校外吃饭、喝酒、逃课、看录像,交几个校外青年朋友,宋桃之渐渐变成女生眼中更不可饶恕的存在。陆晨心也多次隐晦提醒宋桃之,女孩子的矜持。   宋桃之都一笑置之,她很清醒,也从未学坏,只是想过一遍与前世完全不同的青春生涯。她只想看看,从不曾经历的青春是怎样一种放纵。   这种经历也是练习心境了。但一段时日后便觉得无聊起来。   宋桃之渐渐不跟王吉安出校外,放学只跟女同学一起散散步,聊天,或者看点小说。   高二了,班级换了楼层,上到二楼,老杨调了座位,宋桃之与余梅坐到了一处,被分到过道靠窗的位置。陆晨心在靠里排,两人离得远了。   陈小亮坐到了宋桃之前面,两人常斗嘴取乐,完全是闺蜜的节奏。   这天,几个青年闯进了一班教室,敲着讲桌要找宋桃之。   宋桃之与吴红松拿着饭盒回教室,便瞧见留着长发的长毛,扔了一盒粉笔,粉笔屑满天的飞,惹得几个女生咳嗽起来。   宋桃之刚想开口。   韩丽走到教室角落,抽出一把扫帚,一步一步走向讲台,用力敲到讲台上,寒着脸,说了一个字,“滚。”   青年们惊呆了。   宋桃之眨巴眼睛,从没发现韩丽是这般汉子。   韩丽举着扫把对着几个青年,“别以为你们个个把自己弄的油头粉面,很拽的样子就能唬人,这是学校,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学习不好考不上高中,就别到学生面前丢人现眼。想打架?就凭你们几个,算什么东西!”韩丽又对目瞪口呆的男同学说:“陆晨心,把班里男生都叫出来。跟他们单挑,时间、地点、人数,你们定。”   宋桃之几乎要拍手。   青年们真是被震慑了,从来都是他们耀武扬威,今天居然被一个女学生威胁了。   震惊中,长毛被推出来开口,“我、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找宋桃之,她是王老大的女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好几天不理王大哥,他这几天心情特别不好,昨天还喝醉了。”   宋桃之无奈,怎么扯上王吉安了?她见过这几个青年,说是王吉安的“兄弟”,宋桃之当时也不过一笑置之,这个年纪的青年,总要来点“哥们义气”才觉得自己长大了,有势力、有面子,王吉安也是这般人。若不是他脑子聪明,学习够好,怕是早被李主任“请”回家了。   陆晨心等班里的男生聚了起来,要围上讲台,四个青年见他们人多势众,便想出教室。   宋桃之往前两步,堵住了门口。   长毛见到宋桃之,几乎要哭了,“宋桃之你回来了,我们来找你的,真没别的意思。”   宋桃之笑眯眯地问:“约吗?”长毛不解,宋桃之还是微笑的样子,“刚才她不是问你,要不要约架,这会儿害怕了?”   长毛被鄙视了,把胸脯一挺,正要应战。   “约。当然约了。”有个清冷的声音从教室门口围观的人群后响起来,甚至还拍了拍巴掌。   人群让开,走出一个五官俊雅,但神色冷淡的学生,他微微勾起嘴角,但绝不是笑,那是讥讽和嘲弄,他就像刚被春风融化的积雪,融化了僵硬,带着活力,引来清凉,秋意更浓。   人群中,不用多看,他就如此的醒目,如松似雾,带着一身清贵之气,风姿绰约。   这身风姿,若不是细看他的面目还十分稚嫩,真难以认定他是学生。   宋桃之觉得脊背发凉,好眼熟。   那笑容,恶魔的笑容。   “同学,答应约了就去准备,打架么,不是你们最喜欢的事。”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说话声也十分的好听,儒雅、清脆,吐字很慢,每一个字都是带着魔力,吸引人心跳加快。   班里的学生,甚至长毛都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宋桃之伸出手指,指着他,“你——”   “让路。”他蹙眉,嫌恶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拨开宋桃之的指尖,表情十分的欠揍,宋桃之抬脚就踩过去,他一步迈开,很自然地避开她的无影脚。   他看向韩丽,嘴角噙笑,满目欣赏,“哦,你这个女生,很不错。”他的笑容很魅惑,带着清冷气质的高贵典雅,气场十足。   韩丽脸红了。   他转头看向几个青年,突然伸手,一把揪住长毛的长发,往下那么一按,抬起膝盖对着长毛的肚子就是一顶,长毛哀嚎一声,弯腰抱肚。他扯着长毛的长发,走向另一个青年,一腿踢到对方脸上,又是一声哀嚎。   另外两个青年见状不对,欲跑。他追上,一脚踢腰上,一脚踢腿上,瞬间掀翻了四个。   这期间他一直抓着长毛的长发,居然没一点影响他踢人的速度。   “长头发挺好,抓起来方便。”他调侃了一句,偏头看向宋桃之,“唔,总算把小辫子给剪掉了,不是长毛丫头了。”   他松开长毛,掏出手帕擦手。   宋桃之忍不住说:“你鞋子脏了,得把鞋也脱了。”   “是要擦一擦。”他很认真地点头,往教室探头,“哪个是你的桌子?”   宋桃之踮起脚尖,欲挡住他的视线,“元冬阳,你敢用我的书擦鞋,我跟你没完。”   没错,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元冬阳,这个与宋桃之同桌两年的“学神”。   他很少笑,但每次笑,宋桃之都会毛骨悚然,那绝对是要人命的。就像这次这样。   长毛几个站起来,各自捂着受伤的地方,聚在一起低语了几句,但没人敢上前再挑衅,终于在同学们的怒视和嘲弄中落荒而逃。   元冬阳对宋桃之摇了摇手指,宋桃之不让。“你转学来了?”   轨迹又变了,元冬阳回到临市读书的时间应该是下学期的事,而且先去的应该是一中,后来才转到三中,呆的时间也很短。   宋桃之唯一能记得就是他特别喜欢踢足球,很高傲,谁都不理。   宋桃之欲哭,她真的有点怕元冬阳,小时候就斗不过他,长大后更不可能是对手了。那两年,他所有的寒暑假作业都是她写的,他总能找到各种威胁她的理由,她也曾反扑,但一次都没成功。   就像赵意在她面前一样,总是讨不了好。命运捉弄。   真是两看相厌。   元冬阳十分讨厌宋桃之,宋桃之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但两人总会莫名其妙聚到一起。宋桃之也十分讨厌元冬阳,在他面前,她总有被看穿秘密的感觉。   她最终断定,他们一定是同样的人。   既然如此,他何必再走一遍上学的路!难道跟她一样,有未完的心愿,所以再煎熬一遍上学的路,为了遇到要等的人?   宋桃之没问元冬阳,问的话也他也绝不会回答。   他真的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就此结束了!有关以后的故事我会开新文再继续的。   这个文的男主角一直是元冬阳,但由于时间跨度较长,男主角几乎都没出场。我就就写了一场古老的旧时回忆。由于文章已经太长,拖不住的感觉,故此我打算元冬阳的故事重新开写。   但这个文我写的非常不满意,故此就作为结尾和完结了。   谢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